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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霜老(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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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霜老(〇一)

隔兩日連秀才的官疏通下來, 元夕後便拜馬上任。連家三喜臨門,又是為玉漏之事來賀的,又是為連秀才之事來賀的,又是為年節來賀的, 連玉湘也從胡家趕回來幫忙。

來往賓客一多, 連秀才便覺家中掉轉不開, 急著看了幾處宅子, 最後看好了前街上一所三進三出的院子, 著人看了黃歷, 擇定年後搬家,連搬家的人t手也都找好了, 跑不出就是衙內那班差役。

那房子離得不遠,這日大早秋五太太領著玉漏玉湘和她四嬸三嬸一道去看過,回來玉湘便和秋五太太商議說:“等我過幾日回去,請相熟的人牙子尋摸幾個下人, 趕在搬遷前送到那新房子裏頭去,也好叫他們幫著將那房子掃洗掃洗。”

秋五太太忙擱下茶盅乜她一眼,連連搖頭, “不要不要, 不過是些家務事, 買下人是一筆錢,往後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 每月還要放月錢給他們,一點不上算。”

連秀才不在家, 她三嬸可以無所顧忌地和秋五太太打趣, “唷,二嫂如今發了大財了, 二哥升了官,三丫頭也要上人家做闊奶奶去了,你還舍不得多使幾個錢?死了又帶不進棺材裏去。二哥不是說要尋一房小妾進門?回頭人家生下個小子,你省吃儉用那些銀子,都要落到他們母子手上,這就上算了? ”

她四嬸嗑著瓜子搭腔,“這話不錯,二嫂何苦來?不如趁這會多享享清福。”

玉湘端著兩碟點心擺在桌上,也道:“眼下不是省檢這個錢的時候,一來那房子大,不比這裏,七.八間屋子,娘一個人哪裏拾掇得過來?二來爹升了官,也要有個做官的樣子,客來客往連個通傳迎待的下人都沒有,叫人瞧著不像個樣。三來,馬上玉漏要出閣,許多瑣碎的事還要人去辦,娘攏共兩條胳膊兩條腿,哪裏跑得贏?”

只有說到這些話時玉漏才覺得與她相幹,抓了把瓜子到墻根下小方凳上坐著嗑,輕輕冷笑一聲,“可別為省那幾個錢丟了體面。前日池家那王媽媽過來,進門看見娘便問:‘你們太太在不在家?’我聽了臊得慌,虧娘像是沒大所謂似的,一雙油乎乎的手直去拉人家說:‘我就是我就是!’,人家打量好幾遍也不大信,手上又油,衣裙又臟,像誰家的太太?”

她三嬸四嬸聽見都悶頭笑起來,秋五太太覺得好沒意思,偏拿這丟人現眼的事情來說,紫脹了面皮。

要是往日或罵或打,早跳起來了。現下卻不大敢,興許是因為玉漏的親事定下來,眾人不得不另眼相待,就是連秀才近來和她說話也帶著點恭順的意思,唯恐得罪了她似的。再則也不知怎的,人家的姑娘定了親,都是比從前還要溫柔隨和,偏玉漏反著來,定親像是遭了什麽難,常日板著面孔,稍有哪句不對付就是一場唇槍舌戰。

秋五太太只得嗔她一眼,“身上那些油汙還不是為你,家中日日有客來,我不得時時刻刻在廚房燒火燒飯款待?哪得空換幹凈衣裳?”

所以她三嬸四嬸也常過來幫襯,不來不知道,有些遠房親戚竟連她們也不認得,一算單是他們連家就要擺十六桌。

秋五太太想到一桌的魚肉酒飯便心疼銀子,抱怨道:“他爹在官場上打點就花了七.八百兩,又是那所房子,這一向又是應酬來客,又是送過年的禮,眼下大丫頭又說要置辦下人,家底都掏空了,我還不曉得到時候擺席的銀子從哪裏來!”

她四嬸笑道:“二嫂急什麽?他們池家的聘禮還沒送來呢,等送來了,我只怕你沒處花去。”

這一向池家來人也沒說起過這事,走過場也還未走到那一步,玉漏沒好問,有點怕池家因看不起她,連聘禮也是從簡。轉頭又想,那也沒話可說,畢竟她們連家也拿不出什麽體面嫁妝,她爹娘是千勻萬挪的才湊足了幾十兩銀子去替她打了副像樣的頭面。

恰好此刻忽然聽見外頭有人說話,未幾便見永泉領著人擡著三口箱籠進了院門。屋裏的人忙迎出去,永泉在院中拱手道:“二老爺叫三爺給親家送些東西來。”

旁的沒多說,吩咐了小廝一徑擡進屋內,又將玉漏叫到一旁低語:“三爺在前街馬車上等著呢,有話要和姑娘交代。”

池鏡不肯往她們家來,也好,免得給她娘嬸嬸們拉著說話。她便上樓換了衣裳,借故與永泉一道出去。

因年關在即,街上益發川流不息,路上濕潤潤的,早上才化過霜,風帶著凜凜的寒氣。那馬車停得離巷口老遠,玉漏猜,池鏡一定是怕給她們家來往進出的親戚看見,有意躲得遠遠的。他煩她們連家的人,正好她也煩他們池家的人,算是扯平了。

池鏡穿著毛皮氅衣,戴著銀鼠帽,正倚著閉目養神。闊別多日 ,玉漏忽有些局促,不知該說什麽好,只在側面坐下,把手懸在炭盆上烘著,想著他們好像就是去年冬天好在一起的。一年竟過得這樣快?

慢慢想起倒有樁正經事說,“我們年後就搬家了。”

池鏡撩開了眼斜著看她一會,把身子向前稍欠著,“搬去哪裏?”

“就在這街上。”玉漏往他肩後遞下巴,“前頭有所宅子,我爹已經和人定下了,原是位老秀才家的祖宅。”

這條街上少有大宅子,池家一下就猜到是前頭獨門獨院的那一家,向街前開著大門,也還像個樣。因笑:“回頭迎親的時候倒便宜了,免得這蛇皮巷裏迎親的花轎都擡不進去。”

按他們家的排場,一定是八人擡的大轎。玉漏驀地聯想到,婚前的男女是不該見面的,她忽然有些羞赧地低下頭,“你今日怎的想著來?”

“我尊我父親的話來給家送些東西。”他也伸出手來烘,一會去握住她的手,“方才送進去的東西都收了麽?”

玉漏任他握著,“收了,只是不知是什麽?”

“銀子。”他說得極隨意,“我父親想著你們家到底貧寒些,只怕少銀子給你置辦嫁妝。他自己拿了一千銀子叫我給你送來,我又添了五百兩。”

打發他來送,恐怕老太太並不知情。玉漏有些惶然不安,“就怕老太太聽見了生氣。”

池鏡放開她的手,倚回車壁上笑,“你以為老太太不知道?她不過是睜只眼閉只眼罷了,橫豎不是官中出錢。那些銀子是我父親自己在京的進項,他常年不在家,除皇上賞賜的田地外,老太太體諒他在京的花費也不小,著他現銀子不必入官。我那五百兩,都是我素日使不上的月例積攢下來的。”

玉漏瞪圓了眼,“那豈不是把你的錢都花完了?”

“怕什麽,你置辦了嫁妝也是擡進我們家來,我又不折本。”

玉漏訕著想,恐怕多少是要折一點,她娘豈有不私取私拿的?但這話不好明說,想來他也料得到。她看見他臉上有些疲態,免不得要關心兩句,否則也沒有別的話可說,“你近來也忙壞了吧?”

池鏡聽著街上轟鬧的聲音,倒覺得清靜,他低著頭拿鉗子翻底下的炭盆,“也不要我忙什麽,只是為裁做衣裳每日給人擺弄來擺弄去,煩得很。”

有一點火星飛上來,仿佛躍在眼中,使他眼睛裏倏地明亮起來,“我那幾間屋子現下在重新裝潢,做新房,他們在亂著添換家具,床也命人重新打了一張,大概年後就能得。還是紫檀木雕花的,不過換個樣式,我是喜歡紫檀木那顏色,不知你覺得怎樣?不換的家具他們都要重漆過,我那間小書房後頭的碧紗櫥要往外挪幾寸,好將臥房再讓得寬敞些,往後是兩個人睡在裏頭——”

玉漏聽他說著,好像是在打造一只黃金籠子,在那籠子裏鋪上洇褥軟墊,裝上雕窗華簾,籠子仍是籠子,只是盡量使它既體面,又舒服,不過她沒有將被囚困的自覺。

她自十六歲被連秀才送進了唐家,那時候以為離開家會日子就能好一點,可是到了唐家,府裏人口那樣多,唐二又喜新厭舊,他稍微冷落一點,其他下人的奚落就跟上來了。後來又到到了鳳家,儷仙善妒不能容人,日子也並沒有好過一點。她一直以為只要走到新的境況裏去,日子就會好過起來。其實並沒有,人生就是一個籠子套著另一個籠子,不論怎麽逃,逃到哪裏,都是給籠子罩著的。她是習慣了,覺得能住進個黃金做的籠子裏也很好。

她問:“那你現下是睡在哪裏?”

池鏡朝她一笑,“眼下我搬到二哥那頭暫住著,二嫂很生氣,成日見著面也不睬我。”

非但絡嫻不睬他,闔家都像是對他帶著點怨氣,丫頭們t和他再說笑起來也是拈酸的口吻,都覺得他娶誰不好,偏定下個丫頭,比她們強不到哪去。連翠華見著了也要諷他兩句。

這些都罷了,唯獨察覺賀臺是一種凝重的憂心,大概是想到他要成家,怕他緊跟著就要“立業”。

他歪下臉看著玉漏的臉,“你像是一點也不在乎的樣子。”

玉漏笑道:“二奶奶為她大哥的事厭我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先時是想不到咱們會成親,才會罷了。”

“你既然想到這點,就不怕往後她做二嫂的為難你?”

玉漏臉上沒變化,只是微笑,“沒什麽好怕的。”

池鏡知道她沈得住氣,一直恨她這一點,眼下看來這也不算個壞處。可他仍不喜歡她處變不驚的態度,便把臉轉開,挑起窗上的料子向外望。這時候為過年,哪裏都熱鬧,許多百戲雜耍都在街上賣藝,鑼鼓敲得鏘鏘的,年節的熱鬧好像蓋過了他們婚事的喜氣,那婚事總覺得差著股勁,拼不過年關的氣氛,他感到失望。

在街上看見熟悉的人影,他不免正坐起來,輕蔑地笑了聲,“那不是王西坡?”

西坡手上擰著些紙包沿著街邊走,在一戶人家門前便站定下來。玉漏換到這邊來坐,伸著脖子向外望,也看見了。

是那何寡婦家,何家也是一樓一底的房子,底下臨街有一間鋪子,一直趁那鋪子賣些油鹽醬醋。她男人在時是她男人在做,生意還好,早年間玉漏也擰著油壺到他們家打油。那男人生得黝黑矮小,會做買賣,就是足了斤兩後,勺裏的小半勺油也懶得再倒回去,一股腦都給玉漏裝進壺內。後來他死了,是他娘照管鋪子裏生意,老太太摳搜,常少人斤兩,像玉漏她們這起老主顧也漸漸不去了。

如今西坡又是議親又是找鋪子重開張做肉鋪,大約在兩家雙全的好事,娶何寡婦,一並租他們家的鋪子,還可以順帶手照料樓上的何老太太。

未幾那鋪子開了扇門放西坡進去,池鏡從那半開的門板後頭瞅見個羞答答低著臉的婦人,西坡向她拱手,把手裏的東西都交給她。池鏡心下猜到,卻偏要問玉漏,“那婦人是誰?他們家的親戚?”

玉漏收回脖子來,“是他新定下的填房老婆,是個寡婦。”

池鏡不由得朝那門後多瞅幾眼,那婦人身段矮小,略有發福,滿面油黃,單論相貌,與那王西坡簡直是野雞配鳳凰。他笑起來,不免有幸災樂禍的意態,“這瞧著可不大般配。”

玉漏一口氣湧上來,倒拿秋五太太的話來堵他,“哪裏不般配,一個鰥夫一個寡婦,膝下都拖著孩兒,再沒有比他們更配的了。”

池鏡聽她語氣不大好,便俯下背來,兩個胳膊肘撐在膝蓋上睇著她笑,“那婦人生得比你難看多了。”

玉漏聽見益發生氣,擡眼瞪他,“你的意思是我很難看?”

他又忽然覺得她一下美得不行,活靈活現的神情,不再是那精致得假的微笑。可是想到她這份生動是為西坡,心下又很不痛快。

索性大家都不要痛快好了,他故意刺激她,“你不算難看,也算不上好看,姿色平平用在你身上倒是恰如其分。”

玉漏一下覺得與那何寡婦不相上下了,虧得這些時一直給自己安慰,比她強多了,比她強多了!不過方才看見西坡一樣對著她溫柔有禮地笑,也一樣待她體貼,擰來的東西只怕是給他們孤兒寡母過年的,正因為她們是孤兒寡母,他更對她照料。

她對西坡像是聽一個故事沒聽到結尾,盡管隱隱猜得到,但沒聽到,總不能死心,有時往好猜,有時往壞了猜。

她眼角眉梢一時掛著蕭瑟的霜氣,瞟見池鏡那張笑臉也逐漸冷了下去,冷靜地道:“你放不下他。”

說完他立刻便後悔,這等同於承認了她和人家的情分。

玉漏馬上駁道:“沒有的事。”繼而又微笑起來。

池鏡也重新笑起來,沒再說什麽,一臉的厭倦。回去他還在想,幹脆設法弄死那王西坡,在他也不是什麽難事。但一個故事最恨的便是撲朔迷離,真弄死了王西坡,他和玉漏的感情更要顯得柳昏花螟了。

只得將這忽起的念頭作罷,橫豎過些時候玉漏就名正言順是他的人,他慶幸當初下了正確的決定。正萬般無奈地倒在鋪上,倏聽他父親打發人來叫他過去,便又換了衣裳過去那頭。

外院幾間屋子早騰空了,好些家具新上了漆晾在場院中。沿廊下踅入內院,燕太太不在家,只他父親歪在榻上看書。見他進來,就放下書懶倦地問:“東西都給連家送去了?”

池鏡拱手回道:“兒子又另添了五百兩。”

池邑只笑了笑,向榻圍上後靠去,“那是你的銀子,隨你怎麽使用。看你是很中意那位連姑娘,往後成親過起日子來,想必也和氣。”他也是自回家來這些日子,從未聽見燕太太對兒子說過什麽體己話,連他的婚事開始張羅起來,也沒聽見哪位上年紀的女人對他說過什麽關照的話。只好由他這個做父親的來關照他幾句,“眼下送這些錢過去,不過是為了兩家面上都好看點,往後人家進門,可不要為今日這些東西就看輕了人家,否則也不要送了。男人家,不論是錢財還是情分,都要大氣一點。”

池鏡覺得鼻管子裏有些酸癢,在椅上點頭答應。池邑也就沒話可說了,打發他回去,“回去養足精神,來日好做個意氣風發的新郎官。”

他自己卻頹喪地歪在榻上,想起頭他回做新郎官的時候,僅僅只有半日的意氣風發,一到黃昏禮成,剛入洞房,就聽見外頭又敲鑼打鼓亂起來,一問才知道,是他妹子碧鴛跌進池塘裏了。

單為亂著救碧鴛就折騰了一夜,連新娘子也不得不換了衣裳去看顧小姑子。闔家守了碧鴛一夜,碧鴛醒來說:“是不留神踩滑了才跌進去的。”

別人肯信,唯獨老太太不信,實在放心不下,只好吩咐池邑,“你留在這裏看顧著你妹子,雖說你們新婚燕爾的夫妻,不好勞累了你,可你妹子是你看著長大的,你也放心不下不是?”

碧鴛人是醒了,卻因受涼大病了幾日,池邑沒奈何,只得瞥下新婚的先二太太看顧了她幾日。後來碧鴛的病雖見好,性情卻大壞起來,比從前還要驕縱任性,隔三差五便要尋出是非哭罵打鬧,每是如此,老太太便少不得叫池邑去哄勸。

先二太太新媳婦進門也不好過,老太太原是那脾氣,又為哄著女兒高興,益發不給先二太太好臉,常拈出錯來叫她到跟前立規矩,致使那新房常日空著一半,不是新郎官不在家,就是新娘子不在家。熬過半年光景,夫妻倆聚少離多,愈發生疏,睡在一張床上也還十分拘謹,聽見點動靜就覺得是哪裏又生了事端。

他們京城的宅子比南京這裏的還大,一旦忽生什麽事下人們便敲鑼打鼓地嚷,那時候不是疑心家裏進了賊就是三小姐發了夢魘,總是不太平。池邑這些年還怕聽見鑼兒響,那些聲音轟轟的在耳邊,一定要他不得安寧。

後來好容易碧鴛出了閣,他也習慣了那些亂子,反倒是踏實睡在床上的時候會心神不寧,總覺得那鑼兒隨時又要敲起來。

果然,那鑼兒又響起來了——

這廂池鏡剛一出去,老太太打發了個小丫頭進來傳話,“老太太說,外頭為給三爺裝潢新房,成日鬧得不成樣子,只怕吵著二老爺不得清靜。老太太剛命人將西南角的雁沙居收拾出來了,叫二老爺搬到那頭去住。”

池邑面無異色,待要答應,旋即燕太太笑著進來,“夜裏倒不吵,他們裝潢屋子也是在白天。”

那丫頭扭頭道:“老太太說,二老爺成日應酬多,自然晝夜都要清靜。”

燕太太笑意沈了沈,沒再違抗,橫豎他們夫妻住不住在一處也不要緊,她也習慣了,便道:“那我一會就叫丫頭們把老爺的東西拾掇拾掇送到雁沙居去。”

那小丫頭又道:“老太太說難得二老爺今日得空在家,叫老爺晚飯到我們那頭去吃,老太太特地叫廚房預備了老爺愛吃的菜。”

池邑起身作揖,“去回老太太,我晚飯時候就過去。”

待那小丫頭出去後,燕太太便命人先收拾了池邑的細軟送到那邊去,一面坐下來t問:“我方才聽見你叫鏡兒送了什麽東西到連家去?”她分明聽見他們是說銀子,故意這樣問,是看池邑瞞不瞞她。

池邑全沒當回事,照實道:“不過送了使他送了些銀子過去給連家置辦新娘子的嫁妝,既已做了這門親事,不好叫新娘子臉上太無光。”

燕太太不免打起算盤來,如今蘆笙要做晟王妃的念頭既已作罷,將來她出閣,只怕老太太也舍不得給她擺排場,因此只能指望起池邑來。可池邑又不是她親爹,只怕他不答應,又不好明說,只是拘束地笑著,“老爺真是肯體諒。我看老爺這次回來,像是帶了些現銀子回來?老太太知不知道?”

“早前鏡兒寫信給我說婚事,我想著趁這次回來就辦了,因此帶了些現錢回來,都是作他成親之用,老太太知道不知道也不會要他的。”池邑說完看她一眼,猜到她的意思,舉起書道:“等鏡兒的婚事辦完,看下剩多少你都收著,將來給蘆笙添置嫁妝用。”

燕太太想不到來得如此容易,又觀他面色,笑著給他添茶,“回頭我叫蘆笙來給老爺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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