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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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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臨近畢業, 各種與深造就業有關的講座突然就多了起來,師長在他們面前勾勒出了各種各樣的道路,大家再一次站到了人生的岔路口。

窗外有一棵老樹, 正是秋風瑟瑟的時節, 金黃的樹葉在人行道上鋪了厚厚的一層。

正是離別的時候, 明年這個時間,他們各自在不同的人生旅途上了。

演示文稿上的數據令人頭暈目眩, 講臺上的人激情澎湃。

盡管已經到了秋天, 但階梯教室的冷氣依舊開得很足, 又是一個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後。

臺下的聽眾都在各幹各的事,唐葵雖然視線落在大屏幕上, 心思卻也飄遠了。

指尖被人握住的一瞬間,唐葵嚇得一機靈, 她x扭頭看向右邊的人,“罪魁禍首”還像個沒事人一樣, 直視著正前方的講臺。

唐葵坐直了身子,手從腿上滑下, 挪到了兩個座位交界的地方。

輕柔的觸感從指跟滑動到指尖,食指被人圈著, 捏了捏。

漸漸地,五指都被包在了掌心裏,柔軟又炙熱。

經驗分享到了留學的部分。

唐葵感受到到自己的肩膀被輕輕撞了一下,陳寂頭也不轉地同她咬耳朵:“你拿到了幾所學校的offer?”

唐葵下意識將自己的手從顧羽弘手裏抽出來,但沒想到對方握著不放, 她一用力, 帶著對方的手磕到了座位的扶手上。

陳寂循聲望來,唐葵側身擋住她的視線, 雙手有些緊張地握拳放在膝上,說道:“目前已經有兩所出結果了,等全部出來之後看看獎學金的情況,再做決定。”

陳寂點了點頭,她已經決定畢業之後就去工作了,目前已經在一所知名的會計師事務所實習。

悄悄聊了一小會兒之後,陳寂又在自己的座位上坐直,低頭刷起了手機。

唐葵用餘光瞄到顧羽弘的臉色不太好,她用拇指摩挲著對方剛剛磕疼的手背,無聲安撫。

人生的第一次偏航是在二十歲這一年。

作為一個對親密關系極度不自信甚至是恐懼的人,她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麽會義無反顧地越過心中的那根安全防線。

或許是那晚的風很溫柔,月色很美,向她表白的男生也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

或許是心裏還有期待。

或許一切都剛剛好。

自從與她一直以來相依為命的母親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孩子之後,巨大的孤獨感吞噬了唐葵,但與顧羽弘在一起之後,她的心也逐漸被幸福和快樂填滿。

到了大四大家都挺忙的,這種活動的持續時間也不會太長。

臺上的輔導員做著總結性發言:“今天暫時就先到這裏了,大家如果有什麽想法和困惑,隨時可以來我辦公室找我。”

講座終於結束了,陳寂伸了個懶腰,問他們:“你們又去圖書館嗎?”

唐葵點了點頭,回道:“現在時間還早,我晚點再回寢室。”

陳寂拍了拍她的肩膀,急匆匆地說道:“那我就先回去了,約了人打游戲,馬上要遲到了。”

她撂下這句話,轉眼間就跑遠了。

大家陸續離場,這一排只剩下她和顧羽弘,顧羽弘動作有些粗暴地將桌面上的東西往包裏一塞,拎書包就往外走,唐葵知道他這是鬧脾氣了。

他們之間一切都很好,唯獨有一件事情總是難以達成共識——

她和顧羽弘在一起的事情唐葵沒有打算讓第三個人知道。

陳寂作為她的室友和最親密的朋友,也以為他們之間只是相熟的老同學。

對此,顧羽弘一直頗有微詞。

走出大樓,唐葵快走兩步跟上了顧羽弘的步伐,把自己的手塞進他的掌心中,晃了晃。

顧羽弘雖然沒有說話,但步伐卻放緩了。

秋風掃起地上的落葉,打著旋兒飄起又落下。

經管學院離圖書館只有五分鐘的路程,路過大門,他們沒有往裏走,唐葵牽著顧羽弘繞到了建築的背後。

唐葵把顧羽弘推到樹幹上,環住他的腰,問他:“生氣了?我們不是說好了嗎?等畢業之後就告訴他們。”

顧羽弘不看她,撇了撇嘴。

感受到腰上的手越來越緊,他忍不住低頭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們之間也會像大多數校園戀情一樣,逃不過畢業就分手的魔咒?”

“怎麽會呢?”唐葵下意識否認,“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

顧羽弘眼神濕漉漉的,聲音也有點委屈:“你真的很像那種玩弄男人感情的渣女。”

唐葵撓了撓他的下巴,開玩笑道:“那你還不是被我玩弄在股掌之間。”

對於唐葵而言,感情是一種很私密的東西,知道他們關系的人越多,她並不會感到更加幸福。

何況,顧羽弘在這個學校本就是算得上是風雲人物,經管院的學生幾乎沒有不知道他的名字的。

而她自己,只是蕓蕓眾生中的一員。

對她而言,能踏出這一步已經花了很大的力量,把這段關系放在眾人的眼皮子下接受審視,她現在還沒有這個勇氣。

秋高氣爽的午後,他們並排坐在草坪上。

上一次這麽悠閑愜意地坐在草地上還是生日那天,想到這裏,唐葵問他:“我生日那天你是真的睡著了嗎?”

顧羽弘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指了指自己的臉頰,問道:“你是想問這個吧?”

唐葵的臉瞬間紅透了,她撐起身子坐到了顧羽弘的腿上,“你竟然知道!”

“當時啊,你……”

顧羽弘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捂住了嘴巴,唐葵瞪了他一眼,“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說了。”

當時莽的很,現在反而不好意思上了。

顧羽弘的眼底浸著笑意,唐葵食指抵著他的太陽穴,學著機器人的聲音:“記憶清除。”

女孩的長發被風吹了起來,有一縷發尾在他的脖頸裏撓了撓,顧羽弘握著唐葵的腰肢,讓她離自己更近了點兒。

既然不讓說,他便用行動來重覆當時的場景。

一個輕柔的吻落在了顴骨上,唐葵捏著他肩膀的指尖一緊。

顧羽弘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說道:“那天的記憶已經刻在這裏了,這輩子都忘不掉,你要對我負責。”

不似夏日的炎熱,秋天的陽光是暖的,繾綣的。

唐葵看進他的眼中,用柔軟的唇瓣碰了碰他的唇角。

顧羽弘搭在她腰上的手一緊,他偏了偏頭,濃郁的情緒在眼底翻湧著,兩人正好鼻尖相抵。

濃密的灌木叢後面突然傳出了說話聲,考研沖刺期的同學也找到了這個絕佳的幽靜地帶,捧著一本書開始背誦。

感受到唐葵的身子明顯一頓,顧羽弘想起她反感在人前和他的舉止親密,下意識想推開她。

微涼的指尖從肩膀挪到脖頸,十指交叉。

感受到唇上柔軟的觸感之後,顧羽弘僵了僵。

雙唇親昵地蹭了蹭,帶著點小心翼翼的安撫。

顧羽弘滾燙的掌心覆蓋住唐葵的眼睛,長長的眼睫毛扇動著,微癢的觸感從掌心蔓延到四肢百骸。

在書聲瑯瑯中,在繾綣的秋日午後,顧羽弘闔眸吻住了她。

溫柔、熱烈又堅定。

唐葵瞬間被一種排山倒海般的眩暈感包裹著,明明眼前漆黑一片,但她卻好似感受到有絢爛的煙花在綻放。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缺角的心臟被填滿了。

-

周五晚上,成對的小情侶將學校附近的電影院塞得滿滿當當。

唐葵坐在可以一眼看到電梯口的沙發上,掌心出了汗,將電影票都浸出了褶皺。

周圍人聲鼎沸,她就像是一個背景板一樣,一動不動地坐著。

手機屏幕上不斷有微信消息提示湧進來,但都不是來自她在等的那個人。

陳茹婭:【怎麽我從房間出來就沒看到你人了,我話還沒說完呢。】

陳茹婭:【小葵,真的很抱歉,這件事情都是我們沒處理好,我和你任叔叔會繼續找你姑姑談的。】

每周五晚上都是她跟顧羽弘的約會時間,這是他們在一起之初就約定好了的。

無論再怎麽忙,周五晚上都要留給對方。

唐葵剛剛是從家裏過來的,她把跟她談到一半的任威和陳茹婭撂下,直接跑了出來。

其實她已經很少回家了,無論是融不進的家庭氛圍,還是無止境的嬰孩的啼哭,都讓她覺得心煩意亂。

這次回去是因為任秀玉一直找她來鬧事。

唐葵進入大學以來,對本科畢業之後的規劃只有工作或者國內讀碩兩個選項,一直到大三的某一天,陳茹婭告訴唐葵,在她很小的時候,她的親生父親唐驍曾經為她存過一筆留學基金。

現在時間到了,已經可以取出來,錢不是很多,只夠Y國一年制碩士的學費。

這筆錢,唐驍從唐葵出生那個月開始,一直存到他自己因為意外事故離世的那年。

就算在陷入債務危機的那段時間,唐驍依舊在堅持往裏面打錢,一直到前期定投結束。

縱使唐驍的人生有過輝煌和高光的時刻,但他自己是從小城鎮出來的,希望能給自己的孩子一個接受良好教育的機會。

唐葵明白,雖然今時不同往日,但在他們父母年代,同普通畢業大學生相比,海歸就已經站在了金字塔的頂端。

唐驍離開的很突然,沒有留下只言片語。

父輩的執念,在唐葵眼中,也成了父親唯一的遺願,融入骨血中的連接驅使著她,她必須得去x。

她的決定得到了母親和繼父的支持,他們都尊重她的選擇,但任秀玉得知這件事情之後,徹底不幹了。

她認為陳茹婭在和自己的弟弟結婚之後,沒有為這個家庭投入一分錢,無論是房子車子還是這個家庭的其他開銷,都是任威一個人在出。

如今有了這筆錢,陳茹婭應該用在新的家庭上,何況他們現在有了任槐,現在的小孩子都是四腳吞金獸,以後要用錢的地方多得是。

陳茹婭那邊說不通,任秀玉就來找唐葵,希望她能夠放棄這筆錢,微信短信電話輪番轟炸,甚至在她學校門口堵她。

這回陳茹婭把她叫回家,也是想告訴她不要在意任秀玉的行為,想做什麽盡管去做就好了。

只是還沒說兩句,小任槐就鬧著要喝奶,她和任威又相顧無言,於是唐葵就隨便找了一個借口出來了。

陌生號碼:【唐葵,你不能這麽自私,你媽媽自從嫁到我們家,吃我們的用我們的,一分錢都沒賺,還在房產證上有個名兒,這對我弟弟來講公平嗎?】

陌生號碼:【如果你出國,我們還得給你出生活費吧?】

陌生號碼:【想想你弟弟,他現在還這麽小,這個家能掙錢的就只有任威了,你知道他的壓力多大嗎?】

唐葵將號碼拉黑,不知道是不是這裏的冷氣開太足了,她只感覺到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順著血管在體內蔓延開,讓她遍體生寒。

隨著電影的開播,門口的人越來越少,為了趕場,大家都在跑,帶起一陣陣風,微微翻起了唐葵的裙角。

已經開場十五分鐘了。

唐葵不再看著電梯口,低下頭,看著被自己的掌心汗水暈開的墨跡,一動不動,長長沈默。

一陣淩亂的腳步聲之後,她有限的視野裏出現了一雙男士皮鞋。

順著網上看,顧羽弘沁著汗水的臉就出現在了她的視野中。

他一身正裝還未換下,領帶被他扯了,拎在手裏。

顧羽弘扶著膝蓋喘氣,說話聲都是斷斷續續的:“對……對不起,我從機場趕過來,航班晚點了,我不但沒來得及回家換衣服,還遲到了。”

一顆心重重地落了地,不知道為什麽,唐葵覺得自己的眼眶有些微微發熱,她平覆著情緒,說道:“沒事,來了就好,喜劇片遲到一小會兒不礙事的。”

顧羽弘在西褲上將手心的汗水倉促抹去,向唐葵伸出了手,笑道:“走吧,我們一起進去。”

唐葵輕輕地牽住那只手,一分鐘前還在為之苦惱的一地雞毛都恍若隔世。

顧羽弘牽著唐葵,走在前面,在光線暗淡的大廳裏摸索著,找到了他們的位置。

正中間的座位,唐葵提前一個星期買的票。

他們現在想要見一面也挺不容易的。

大四雖然幾乎沒有什麽課程,但絕大多數學生的時間卻被實習和各種備考塞得滿滿當當。

大四剛開學不久,顧羽弘就正式進入了家裏的公司,他之前跟唐葵提過,雖然進的是自己家的公司,但是誰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他從最基層幹起。

為了盡快熟悉公司的業務,他進了項目部,平時可以說是忙得連人影都見不著,唐葵給他發消息,他經常深夜才回覆。

即使在座位上坐下了,兩人的手也一直沒有分開。

唐葵扭頭看顧羽弘,即使還沒有完全出校園,但也算半只腳步入社會的他正在飛速成長著。

青澀的少年氣逐漸褪去,舉止談吐、待人接物,顧羽弘在各方面都明顯成熟起來。

這個時間段的他,就像是一塊海綿,孜孜不倦地汲取著外界的資源和知識,為日後的強大做儲備。

隨著流暢連貫的電影劇情,打在顧羽弘臉上的光影也在不斷變化著,落在他的眼中,像是細碎的星光。

半明半昧的光線襯托出他白皙的膚色,他的雙眼皮褶皺很深,眉骨和高挺的鼻梁襯出深邃立體的面部輪廓。

感受到她的視線,顧羽弘回望過來,對著她勾了勾唇角,拇指摩挲著她的手背。

唐葵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臉上熱了熱,扭頭看向大屏幕。

唐葵的專註力很強,一旦沈浸下來,對外界的其他事情的感知能力也變得弱了。

讓她反應過來的是前排觀眾不滿的視線。

顧羽弘的手機鈴聲一直在響。

唐葵扭頭去看,發現顧羽弘已經睡著了。

她向面前的人道歉:“實在不好意思,我現在就調靜音。”

“後面那男的,長得人模人樣的,陪女朋友看電影竟然還睡著了。”

“你可別敲打我,我上次因為要跟你約會前天晚上失眠,第二天看文藝電影都沒睡著。”

……

任何微小的聲音在安靜的環境中都清晰可聞,他們的談話一字不落地落入了唐葵的耳中。

唐葵抿了抿唇,將自己的手從顧羽弘的手中抽出來,在他的褲子口袋裏找到了他的手機。

他們在一起不久之後,顧羽弘就告訴了唐葵他的手機密碼。

這是唐葵第一次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解鎖他的手機。

解鎖之後,一條條微信消息全部都展示了出來,新的消息依舊在不斷湧進來。

幾乎所有消息都來自一個叫“AAA戰鬥機六人組”。

【@顧羽弘,老顧,人呢,怎麽回去了啊,明天早上還要跟對方過合同呢,跑來跑去不嫌累嗎?】

【老顧,你都二十個小時沒睡了,就一個下午加一個晚上的空閑時間,怎麽不留在酒店補個覺?】

【咱今晚的慶功宴還開嗎?】

【不開了,大功臣都不在,開啥呢。】

【算了,少一個人沒意思,等顧羽弘回來吧,明天晚上再聚餐。】

【@顧羽弘,別忘了,今晚我們還有一個視頻會議。】

……

唐葵把屏幕下滑,看到的新郵件讓她指尖一頓。

她幾乎是渾身顫抖地點開顧羽弘的郵箱,指尖在屏幕上飛速滑動著。

顧羽弘收到了好幾封來自Y國大學發來的offer,和她申請的學校高度重疊。

他們現在站在人生的分叉口,不是沒有談過有關未來的問題,顧羽弘只是讓她別擔心,但唐葵沒想到是以這種方式。

全球TOP3的商學院都在M國,唐葵知道,其中就有顧羽弘的夢中情校。

如果不是當時家裏的老人生病,顧羽弘就不會回國,現在的他,應該也是那所學校的一份子。

M國的商學院雖然有些全球頂尖的資源,但是學費昂貴學制長,對絕大部分的家庭來說都是沒法跨過的門檻。

更何況是唐葵。

直到今天唐葵才知道,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顧羽弘做了太多的妥協和讓步。

但是她也明白,讓兩個完全不同的軌道強行重合,後果一定是慘烈的。

單方面的付出,在現在看來是甜蜜,但有一天,這會不會變成一種沈重的負擔?最終讓曾經的所有選擇都失去了原本的意義。

就比如說現在,這對於他們一貫而言盛裝打扮的約會時間,對於顧羽弘來說,已經是一個需要一天一夜不睡覺、拋下工作和同事才能換來的負擔。

唐葵小時候吃過一種藥,外面包裹著一層糖衣,她將它含在口中,本想細細品嘗那抹甜味,但是還沒等她對這個味道產生記憶,一種比甜味濃郁數倍的苦味充斥令她的口腔。

唐葵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感情是不是已經走到了分界點。

除了無助感,淹沒她的還有巨大的孤獨感。

久違的孤獨感。

顧羽弘越來越忙之後,唐葵能強烈感受到他們二人生活的脫節。

從高中到大學,他們一起上課,一起學習,有很多共友,但是現在,顧羽弘做著她沒有參與的事情,交著她不認識的朋友。

交流的時間越來越少,共同話題也在減少。

而顧羽弘盡可能將時間勻給他們之間的感情,給這份孤獨感加上了名為罪惡感的枷鎖。

唐葵心裏明白,她對感情有著極強的占有欲。

這是原生家庭的後遺癥,也是她這輩子都難以擺脫的詛咒。

之後的電影情節是什麽,唐葵一點都沒有看進去。

一直到燈光大亮,顧羽弘才被嘈雜的散場聲音吵醒。

他一臉歉疚地對唐葵說:“對不起,我不小心睡著了,你接下來想做什麽?我陪你去,要不然去吃東西?去你最喜歡的那家店。”

唐葵沒有回答他的話,指尖撫過顧羽弘的眼角,說道:“你看看你,眼睛裏全部是紅血絲。”

顧羽弘將唐葵扯到自己的跟前,抱住她,語氣懊惱又抱歉:“對不起,我最近實在是太忙了,我下周五之前再額外抽出一天的時間陪你好不好?”

“我剛剛幫你的手機關聲音,不小心看到你的x微信消息了。”唐葵斟酌道:“下次如果你有事情趕不回來也沒關系的,不要讓自己這麽累。”

顧羽弘的聲音有點委屈:“我們已經有一個星期沒有見面了,難道你不想我嗎?”

“我當然也想你,”唐葵安撫性地揉了揉他的脖子,“我們回家吧,你好好休息一下,晚上不是還有一個視頻會議嗎?”

-

大雨沖刷著街道,玻璃上的水珠連成串落下,窗外的一切都顯得模糊和扭曲。

唐葵低著頭,冰涼的之間和溫熱的茶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這個與B大南門只有一條馬路之隔的咖啡店,唐葵第三次見到了顧羽弘的母親鐘婉麗。

接到電話的時候,唐葵的內心是意料之外的平靜。

平靜地問好,平靜地約上見面時間。

不知道為什麽,或許是第六感,她很早就知道這一天總會到來的。

沈默了許久,對面的女人率先開了口:“既然你就是唐葵,那有些話我就直說了,盡量少浪費我們雙方的時間。”

鐘曉麗腰背挺直,氣質出眾,就算衣著低調,也能看出絕對不是普通人。

唐葵禮貌地接話:“阿姨,您直說吧,我也不喜歡兜圈子。”

鐘曉麗優雅地抿了一口咖啡,骨瓷杯和盤子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好。”她不緊不慢地說道,“我知道你很聰明,也能猜到我接下來要說的是什麽,你和顧羽弘不合適。”

“阿姨,我……”

鐘曉麗擡手打斷了她,說道:“我先說,你有什麽話等我說完再說。”

唐葵溫順地點了點頭。

“你和顧羽弘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這麽多年來,我在這個圈子裏見了太多身份不平等的感情。”

“一開始的時候,愛情確實可以戰勝一切,但這份甜蜜終究會在隔閡與不理解中被磨滅。”

“作為過來人,我可以告訴你,想要做好顧家男人背後的女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原本就現實又虛偽的圈子裏,我更是在風口浪尖。”

“在所有光鮮亮麗的背後,沒人知道我放棄了多少。”

“其實我是醫學院畢業的,我從小就像成為一名無國界醫生。”鐘曉麗自嘲地笑笑,“可現在呢?”

“我不再是我,我做的事情也不是我想做的事,而是顧夫人應該做的事情。”

“在來跟你見面之前,我對你進行了充分的了解。”鐘曉麗嘆了一口氣,“這些事情,我知道你做不到。”

“你是一個優秀的姑娘,適應能力很強,可塑性很強,但是絕對不會願意成為一個牽線木偶,也永遠學不會這個圈子裏的阿諛奉承。”

對於別人的剖心,唐葵往往手足無措,現在也不例外。

對於鐘曉麗這一連串的話,她找不到反駁的點,因為她明白,這些都對。

“最後,作為顧從之的孫子,顧羽弘絕對不會娶一個經濟罪犯的女兒,這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這是整個家族的事情。”鐘曉麗的神情很嚴肅,“想必你也知道,唐驍當時如果不是意外去世,牢獄之災肯定逃不掉。”

唐葵的心臟像是被一只手突然捏住,放在桌子下面的左手緊緊攥成拳,一絲鮮紅的血順著掌心的紋路蜿蜒著。

顧從之……

她上次聽到這個名字還是在經濟學院教授的口中,大慈善家,德高望重的老前輩,在顧老年輕的時候,為當時國家企業改革貢獻出了一份不可忽視的力量。

百年之後,顧從之或許是要出現在歷史教科書上的名字。

唐葵一直都知道顧羽弘是個富二代,他從來沒詳細說過自己的身世,她也不過問。

沒想到顧羽弘竟然是顧從之的孫子,是龐大商業帝國顧氏集團唯一的繼承人。

鐘曉麗繼續說道:“當然,顧羽弘現在還不知道這件事情,祖父是他從小到大最敬重的人,我不希望你讓他痛苦,讓他為難。”

什麽是雲泥之別,這難道不是嗎?

有些人一出生就含著金湯匙,而有些人,就算再怎麽努力,都擺脫不了身上的枷鎖。

鐘曉麗的眼神意味深長,如果目光有實質,那唐葵此刻早已萬箭穿心。

“孩子,這不是你的錯,在所有美好變得不堪之前,及時止損吧,你會有屬於自己的美好的人生。”

“顧羽弘的枕邊人,一定要是強大的、沒有任何汙點的、能夠給他助力,並且能夠勝任這個位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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