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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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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唐葵心裏咯噔一下, 額頭抵在膝蓋上,她還以為自己藏得很好,敢情顧羽弘一開始就發現了。

她回國後總是能聽別人說顧羽弘殺伐果斷, 毫不手軟。

但她很難將別人口中的形象和四年前那個笑起來眼睛亮晶晶的男孩聯系起來。

直到今天, 她才直觀地感受到了那種沖擊, 讓人恨得牙癢癢又毫無辦法。

她雙手扒著沙發,露出了一雙眼睛, 和顧羽弘的目光直直撞上。

顧羽弘的語氣裏滿是戲謔:“唐審計什麽時候養成了偷聽別人講話的壞習慣?”

“顧總……好巧。”唐葵手在沙發邊緣摸索著, “我就是來找東西的, 希望沒有打擾到您。”

顧羽弘挑眉道:“找到了嗎?”

唐葵扶著沙發站了起來,求生欲滿滿地說:“沒有……可能不在這裏, 您休息,我先走了。”

還不等男人回答, 唐葵就迅速地往門口移動。

“唐葵。”

唐葵回頭,顧羽弘手掌微微張開, 一根銀色的細鏈自然垂落下來,夾在男人修長的x指尖之間。

手鏈在月光下發出細碎的光芒, 卻讓唐葵感到陣陣暈眩,熟悉的景象很輕易就把人抓進回憶的漩渦之中。

-

就算今天是二十歲的生日, 唐葵依舊在市圖書館做了一天的兼職。

其實自從得知陳茹婭懷孕之後,唐葵幾乎每個周末都找各種各樣的借口不回去,大概是有些自顧不暇,陳茹婭也沒看出她的不對勁,平時發消息的頻率也減少了。

陳茹婭本來就身子虛, 又是高齡產婦, 到了孕晚期之後行動不便更需要人照顧,任威上周出差了, 她就暫時搬到了鄰市的任秀玉家裏。

自從上次和任秀玉大吵一架之後,唐葵就沒有去過她家了,在今天之前,唐葵以為母親會讓她去任秀玉家過生日,她也已經想好說辭了。

她會去鄰市,但不踏進任秀玉的家門,她們母女隨便找一個地方吃吃飯就好。

沒想到,陳茹婭壓根兒沒提這件事情,只是在臨近中午的時候給她發了一個紅包。

陳茹婭:【小葵,我最近有些不舒服,沒有辦法陪你過生日了,你自己買點想要的東西吧。】

唐葵沒有領她的紅包,只是回了一句【好】。

在人生的第二十年,陳茹婭第一次缺席了她的生日。

唐葵看著前兩天買好的、馬上就要發車的高鐵票,毫不猶豫地點了退票,一陣習以為常的鈍痛感後知後覺地席卷而來。

陳寂也發消息過來,祝她生日快樂,有沒有回家。

唐葵沒有多說,只是告訴她下午有事情,沒法兒回去。

她銷了提前請好的假,今天是周末,陳寂也因為要參加表哥婚禮回老家了,在這種日子獨自一人顯得尤為可憐。

回到學校的時候太陽已經快下山了,唐葵在女寢樓下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顧羽弘靠在長椅上打手游,身邊放了一個包裝精致的小袋子。

周末的校園裏雖然沒什麽人,但是經過的人都要往他這邊看上一眼,顧羽弘卻絲毫不在意。

唐葵走上前,問他:“顧羽弘,你在這裏等誰?”

顧羽弘擡頭看見來人,動作麻利地把手機關上,往口袋裏一放,活動了一下手臂:“等你啊,我在已經在這裏坐了倆小時了,給你打電話發信息都不回我,就只好來這裏蹲著了唄。”

在圖書館兼職的時候,唐葵的手機開了靜音模式,工作結束之後也忘記調回來了。

唐葵有些疑惑地問道:“你找我有事兒?”

“唐葵,生日快樂。”顧羽弘把禮品袋遞給她,“生日禮物。”

唐葵沒有拒絕,從高中認識的時候起,每年他們生日互送禮物這已經成為他們的習慣了。

“謝謝。”

唐葵擡頭看向顧羽弘,陽光透過樹葉的罅隙灑下細碎的光,男孩的眼睛比這光還要亮。

她有些不自然地伸手把碎發夾在耳後,問對面的人:“你怎麽這麽篤定我今天在學校?”

“我問了陳寂,她還跟我說你今天一個人在學校。”顧羽弘撓了撓頭,“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啊?”

在這一天這一刻,唐葵突然就不想假裝堅強了,她點點頭,承認道:“挺糟糕的。”

顧羽弘從口袋裏掏出車鑰匙,說道:“走,我帶你去散散心。”

晚霞燒紅了半邊天,漫山遍野都染上了橙紅。

這個寧靜的小山坡是絕佳的日落觀賞點,夕陽西下,萬籟俱寂,浪漫又奢侈。

唐葵抱膝坐在草坪上,扭頭問身邊的男孩:“你怎麽找到這個地方的?”

“也是有一天心情不好,漫無目的地開車,開著開著就到了這裏。”他說,“大概就是命運的指引吧。”

聽著他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說著不太著調的話,唐葵有些忍俊不禁。

顧羽弘往後一倒,躺在草地上,“我喜歡躺在這片草地上,很舒服,你也試試?”

唐葵隨著他躺了下來,兩人胳膊肘輕輕地碰在了一起。

微風吹拂著,鼻尖是傳來不知名野花的清香,她閉了閉眼,讓自己徹底放松下來。

顧羽弘嘟囔道:“我有點困,想睡一會兒,如果你想回去了,就把我叫起來。”

“好。”唐葵輕聲應他。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平穩的呼吸聲,唐葵睜眼,適應了一下有些刺眼的光線,扭過頭去。

顧羽弘的皮膚很白,能清楚地看清眼皮上青紫色的毛細血管。

男生發梢微卷,劉海略長遮住了一點眉眼,鼻挺臉瘦,山根優越,在陽光下,他臉上細小的絨毛都清晰可見,落日給他添了一層濾鏡,唐葵想到了西方神話裏的神祇。

今天本就很脆弱的心理防線一下子被沖撞開,壓抑積累了很久的感情在這一刻終於潰不成軍。

“顧羽弘?”唐葵輕聲細語的喚了一句。

男生似乎陷入了熟睡,沒人回應她。

鬼使神差地,唐葵撐起了半邊身子,湊近身邊的人。

烏黑的秀發掃過男生修長的脖頸,嫣紅的唇輕輕碰了碰他的臉頰。

女孩的臉頰在夏天潮濕悶熱的空氣中微微泛紅,她撲扇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

汗涔涔的手心。

盛夏的觸感。

瘋狂跳動的心。

似有所感般,男生的眼睫顫抖著,唐葵連忙起身坐正。

陽光有些刺眼,顧羽弘睜眼的時候目光一片迷離。

說謊的時候不敢看對方的眼睛,唐葵把目光放在山腳的梯田,心虛道:“你剛剛臉上有一只小蟲子。”

“噢。”顧羽弘清了清嗓子,“你不看看我了你什麽禮物嗎?”

話題轉變地如此之快,唐葵楞了兩秒,而後說道:“袋子在車上。”

顧羽弘撐著草地起身,說道:“我去拿。”

他離開之後,唐葵按了按狂跳的心臟,顧羽弘應該沒有發覺吧?他的反應不像是知道的樣子。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剛才那絕對是她二十年來做過的最瘋狂的舉動,但也是她送給自己最好的生日禮物。

兩分鐘之後,男孩去而覆返,太陽落山,他逆光在唐葵對面盤腿坐下。

他身後是絢爛的夕陽,他的輪廓被鍍上了一層暖暖的金色,整個人光芒萬丈。

顧羽弘手掌微微張開,一根銀色的細鏈自然垂落下來,夾在男人修長的指尖之間。

-

“是這個嗎?”

唐葵這才反應過來,她剛剛磕到了沙發上的金屬銘牌,細細的鏈子斷開。

唐葵快步走上前,想要伸手拿回自己的手鏈,說道:“沒錯,就是這條,謝謝顧總。”

但在她指尖觸碰到手鏈的那個瞬間,顧羽弘手掌一收,將唐葵的手連同鏈子一起包在了掌心。

唐葵另一只手撐著顧羽弘身後的沙發,壓著內心翻滾的情緒,問道:“顧總?”

男人的扯了扯唐葵的手,一截細膩的手腕從風衣的袖口中露了出來,上面空蕩蕩的。

月光柔和了他的眉眼,給他冷漠的眼睛添了一絲清潤,很明顯,被勾起回憶的不止唐葵一個人,他的聲音有些啞,問她:“那條手鏈呢?”

唐葵微微偏頭,說道:“賣掉了。”

她的聲音很小,沒有底氣。

顧羽弘用另一只手捏著她的下巴,讓她直視自己的眼睛,他猩紅的雙眼中有些迷茫,說道:“大聲點兒,再說一次。”

“我說,”像是有千萬只螞蟻在啃噬自己的心臟,唐葵盯著他的眼中自己的倒影,“我賣掉了。”

顧羽弘卸了力,抓著唐葵手腕的手一松。

唐葵沒有從他的神情中讀出任何憤怒的信號,只有疲憊,和塵埃落定後的了然。

身體上的禁錮明明消除了,但唐葵卻覺得自己的心臟被人捏住了。

那條手鏈是顧羽弘親手給她戴上的,她幾乎從不離身,也是她當初離開的時候,身上帶著的,唯一一件東西。

她原本以為那只是一條普通的手鏈,但出國後稍稍接觸了奢侈品之後,她才知道它其實價值不菲,

莫莫早產之後生了一場大病,那時候她實在是沒錢了,就把手鏈賣掉了。

五位數,歐元。

莫莫也是顧羽弘的小孩,唐葵問心無愧。

至於顧羽弘怎麽想她……這對於當時命懸一線的孩子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我的東西,我自然有處置的權利。”唐葵反問道,“顧總,您說是吧?”

“當然。”顧羽弘扯了扯領帶,眼底已經一片清明,剛剛的失態仿佛只是唐葵的錯覺。

顧羽弘晃了晃手x,指尖的金屬細鏈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擺動,他說道:“以我對唐審計淺薄的了解,這個手鏈對你來說意義不凡吧?至少不是可以隨隨便便就賣掉的東西。”

明白了他的意思,唐葵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回道:“自然是很珍貴的東西,顧總的意思是?”

“我是一個商人,你記得剛剛那人說的話嗎?”顧羽弘提醒道,“我是一個唯利是圖的瘋子。”

“想要和我做交易的人,都要付出一定的代價。”顧羽弘把手鏈放在兩人中間的茶幾上,“我幫你找到了手鏈,你會怎麽回報我呢?”

唐葵笑了笑,問他:“我就是一個小小的審計,對顧總來說能有什麽價值呢?”

顧羽弘看著她,沒有說話。

“您看,顧總您也不知道,”唐葵想了想,“那我就從專業視角來分析一下Mola收購致遠這件事情吧。”

Mola是沛達最大的供應商,但沛達和致遠也有業務往來,再加上前段時間收購傳聞傳得沸沸揚揚,唐葵也去主動了解了一下這家公司。

“就像剛剛那位女士說的,致遠之前雖然是Mola的競爭對手,但是這幾年發展每況愈下,對於貴公司來說根本就夠不成威脅。”

“致遠一幅要和Mola魚死網破的樣子,收購起來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再者,致遠存在很大的資金缺口,Mola將他們並入旗下之後,也要去填補這些窟窿。”

“他們有的你也有,如果單純從擴大業務範圍這個角度來說,絕對是一件得不償失的事情。”

顧羽弘沒有打斷她的話,只是在她說完之後,反問道:“唐審計覺得這些事情我不知道嗎?”

“這只是我從專業視角的分析,顧總身邊有那麽多厲害的咨詢師,心裏自然清楚。”唐葵嫣然一笑,繼續說道,“顧總是聰明人,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就算是於公看上去沒有價值的事情,於私也會有重大的意義。是我膚淺了,看不透您心裏的想法。”

顧羽弘微微瞇了瞇眼,她這是拐著彎兒罵他假公濟私呢?

唐葵撈起桌上的手鏈,說道:“我能力有限,能做的只有這些,多謝顧總幫我找回手鏈,希望顧總收購順利。”

“剛剛那小子說的話你都聽見了。”顧羽弘也站起身來,走到她的面前。

唐葵穿著平跟鞋,顧羽弘的身高對她來說還是有些壓迫感的。

“你小心一些。”

這聽起來有些突兀的話讓唐葵楞了一下,剛剛鐘浩軒說了什麽話?顧羽弘為什麽這麽說?

“你敢傷害我在乎的人,我也不會放過你在意的人。”

是這句嗎?

她是他在意的人嗎?

顧羽弘接下來的話把唐葵的思緒拽了回來,他說道:“致遠的底牌也是智能機器人的項目,他們的手腳不太幹凈,你作為Mola的項目成員,你謹慎一點兒,別被人下了套都不知道。”

這話唐葵就不愛聽了,她說道:“顧總,您放心,我有自己的職業素養。”

“我只是提醒你。”顧羽弘對她的話不置可否,“他不是什麽好人,你見到他最好繞道走。”

-

顧羽弘大概是提前走了,一直到宴會結束,唐葵都沒有再見到他,只看到陳誠和餘文瑞端著酒杯在到處晃悠。

陳寂先去車庫把車開出來,唐葵留在包廂裏跟James多說了一會兒話。

電梯人滿為患,唐葵選擇走樓梯。

“唐葵。”

一聲有些嘶啞的男聲在僅有二人的樓梯間裏回蕩著,連帶著樓下的聲控燈都亮了起來。

唐葵扭頭,看見來者,想起了顧羽弘的話,身子不自覺地後退,抵上了身後的墻壁。

鐘浩軒一步一步地走下來,皮鞋踩著大理石地板發出聲響,讓人想起了最後的倒計時。

“原來這真是你的名字,唐葵。”他在比唐葵高三節臺階的地方站定,俯視著她,皮笑肉不笑。

對上他的眼神,一陣不適感湧上心頭,唐葵微微歪了下頭,說道:“小鐘總有何指教?”

“看來你認識我。”鐘浩軒抱胸靠著欄桿站著,和唐葵拉出了一個斜對角線。

“當然。”唐葵點了點頭,臉上也掛著笑容,“小鐘總年輕有為,我自然是聽過的。不過鐘總竟然能叫出我的名字,這確實令我驚訝。”

“betazero2.0的財務顧問,我的競爭對手。”

唐葵手機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陳寂,她對著鐘浩軒晃了晃手機,說道:“您看,朋友在催我,我先失陪了。”

鐘浩軒對她的話充耳不聞,語氣輕快地說道:“當然,我認識你還要更早一點。”

“我見過你,在一家兒童醫院。”

“我嗎?”唐葵指了指自己,笑道,“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唐審計貴人多忘事,我來幫你回憶一下。”鐘浩軒說道,“兩年前的深夜,你抱著一個小女孩沖進了醫院,和一個年輕的女醫生撞到一起,那時候她的身邊還站著接她下班的男朋友。”

唐葵藏在袖子裏的手微微發著抖,鐘浩軒的話還在繼續:“女醫生和她的男朋友還幫你找了急診科的醫生。”

唐葵大腦混沌,太陽穴傳來一陣陣尖銳的疼痛,指甲掐進肉裏才能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顫抖,“我沒有去過兒童醫院。”

手機鈴聲不斷,陳寂一直在打進來。

“小鐘總,我真得走了。”

“啊……還有一件你不知道的事情,我本科學校就是你讀研的學校,學校的一些流言傳不到顧總耳朵裏,但我們心裏都清楚。”鐘浩軒的聲音一頓,“Christina,你當時用的是這個名字吧?”

唐葵下樓的腳步一頓,擡頭看著他,笑道:“您喝多了,才會一直認錯人說胡話,小鐘總,回去好好休息。”

丟下這句話,唐葵頭也不回地走了。

男人哈哈大笑兩聲,像是地獄裏爬上來的惡魔,說出的話是催命的符咒:“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他們,一下子咬住獵物的名門,那是顧羽弘的玩法,在我眼裏,那不是合格的捕獵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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