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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澀天真(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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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澀天真(修)

二月初, 乍暖還寒,漫長凜冽的冬季迎來尾聲。

明天就是正式入職俊秋劇團的日子,江瀾邸衣帽間, 溫寧安手托下巴t,面對整櫃衣服, 提前思考入職穿搭。

連衣裙不夠幹練, 西裝又正式過頭, 挑挑揀揀, 始終不滿意。

伊布進出好幾趟,插不上意見, 百無聊賴地躺在客廳柔光地磚,滾來滾去曬太陽。

大門響動, 伊布警覺地擡起頭,見是秦昭序提前下班回家, 咕嚕翻身, 搖著尾巴跑去他腳邊。

秦昭序脫掉外套,俯身摸摸薩摩耶下巴,“她人呢?”

伊布像個導游,給他帶路到衣帽間。

溫寧安正糾結棕色大衣還是黑白格紋套裝,一手拎一件, 向倚在門口的秦昭序征求意見。

秦昭序掃了眼。

“左邊。”

“棕色啊,”溫寧安挑剔, “會不會老氣?”

“那就右邊。”

“格紋裙好像不太穩重。”她將衣服掛回去, 繼續挑。

秦昭序耐心等她又選幾件,發現這件事短時間不會有結果, 於是直截了當地把溫寧安弄出衣帽間,緩解她的入職焦慮。

他把人抱在身上, 好笑地問:“就上個班,至於嗎?”

溫寧安眼睛彎彎,“當然至於,曾經的同學都在念書,我竟然要加入張俊秋導演的劇團。”

秦昭序大學開始接觸西港業務,工作有些年頭,對於溫寧安的興奮勁,著實無法理解。

都說三年一代溝,他和溫寧安至少差了兩個代溝。

“張俊秋工作時比較嚴格,擅長冷臉嘲諷。”秦昭序給溫寧安打預防針,讓她稍微冷靜。

溫寧安根本不在乎,“哪個藝術家沒點脾氣嘛。”

“你很崇拜張俊秋?”還沒入職就替人說話,秦昭序覺得有意思,“很少遇到有人這麽期待上班。”

溫寧安撇撇嘴,“因為沒學可上,只能期待上班。”

張清華當初調查溫寧安背景資料,集中在國內部分,關於她在英國一年半的求學生涯,秦昭序一無所知。

而那一年半,恰是溫寧安最快樂的時光。

英國的生活住宿由鐘文茵操辦,選的房子位於切爾西,一棟高檔公寓的小兩居室,步行五分鐘可達泰晤士河。

黃昏沿河道散步,溫寧安常遇見樓下老太太和她的柯基,一度籌劃也把伊布接來英國。溫詠廣和鐘文茵不同意,認為女兒獨自生活已是奇跡,不足以再照顧一只薩摩耶。

溫寧安的提議被駁回多次,終於打消念頭。閑暇時間,幾乎都泡了在倫敦西區的大街小巷。

倫敦西區之於英國,好比紐約百老匯之於美國,同屬世界戲劇藝術中心。這片著名的劇院區,離唐人街不遠,集中了大大小小四十多座劇院,常年上映經典音樂劇,擡頭就是五花斑斕的戲劇海報。

溫寧安來倫敦的第一個周末,慕名去女王陛下劇院看《歌劇魅影》。她上小學讀過這個故事,當時並沒深刻感覺。

直到親身坐進覆古典雅的劇院,看幕布升起,華美吊燈猛然砸落,然後魅影從黑暗中走出。伴隨女高音的唱腔,一種激烈的、震撼的情感糾葛撞到溫寧安心頭。

即使早已知曉結局,她還是忍不住想,醜陋瘋狂深情的魅影,風度翩翩的拉烏爾,克裏斯丁到底會和誰在一起?

故事的結局,偏執自負的魅影放走了克裏斯丁和拉烏爾,情侶雙宿雙飛。魅影重歸於黑暗,在時間裏沈默地想她。克裏斯丁去世後,魅影在她墓碑前放一支綁絲帶的玫瑰花。

演員謝幕,溫寧安久久無法回神。有一剎那,覺得自己穿越到了19世紀的巴黎歌劇院後臺,親眼目睹發生的一切。

如果說,高中參加戲劇社,大學選專業,都只是出於愛好,那麽此刻,她確信,愛好已經不止於愛好,是必須堅持下去的人生方向。

觀眾散場,鄰座意大利夫婦輕聲交談著起身,不小心撞到溫寧安的包。

面目慈善的銀發婦人,切換成英語,說抱歉。

身旁男人沒註意到小插曲,依然自顧自喋喋不休。溫寧安疑惑地望去。

“哦,親愛的,我丈夫在發表觀劇感言。”婦人微笑同她解釋,“他說——”

那句感言,溫寧安記得很清楚。

“人生就是這樣,戲夢一場。有人得到愛,有人得到憐憫,更多的人一無所有。”

-

“溫寧安?”秦昭序輕蹙眉心,勾她腰貼近自己,“走神什麽。”

“啊?”

秦昭序攏她到懷裏,“想回英國上學嗎?”

“我要等媽媽出獄。”

溫寧安休學時長超過學校規定期限,已經退了學籍。如果從頭申請大學,又是一樁費時費力的事情。況且英鎊學費年年上漲,加上巨額生活開銷,她負擔不起。

“以後,”秦昭序手掌在她腰間摩挲,“如果你有回去讀書的想法,我送你和你母親一起去英國。”

溫寧安琢磨,“你說的‘以後’,是指你要和宥薇姐或其他人在一起了?”

秦昭序:“是。”

溫寧安謹慎地打探:“目前有進展嗎?”

“寧波港口開發案準備立項,等後續的設計、施工都進入正軌......”秦昭序微微停頓,“如果一切合作順利,我和她應該會訂婚。”

溫寧安忍不住問,“訂婚前不用先談戀愛嗎?”

秦昭序忽然想笑,果然是二十出頭的年紀,青澀天真。

婚姻對大部分人而言,必須有感情基礎。但他和陳宥薇這樣的家庭,更講究門當戶對,愛情方生方死,利益捆綁才能白頭到老。

溫寧安被秦昭序似笑非笑的表情內涵到,恨不得翻個白眼,“好啦,我聽見你心裏在嘲笑我。”

“怎麽會,”秦昭序勾溫寧安頭發到耳後,掌著她後腦勺靠在自己胸膛,偏頭在發頂輕落一吻,“仔細聽,我心裏明明在誇你可愛。”

溫寧安擡臂回摟秦昭序的腰。

屏息凝神,秦昭序撲通撲通心臟跳動聲鉆入耳膜,她默默計算他的心率。

“寧安,晚上不能和你吃飯了。”

溫寧安數到第四十六下,驀地仰頭,水汪汪的大眼睛問為什麽。

“有飯局,推不掉。你昨晚說的那家蘇式面館,下次陪你去。”

溫寧安沒身份立場鬧別扭,只好點頭,“沒關系,你先忙。”

-

日料店停車場,秦昭序如約到達,陳宥薇快他一步停好車。

“昭序,環評的咨詢專家已經到包廂了。”

秦昭序瞇眼,點一支煙,“你先上去,我抽完過來。”

陳宥薇小挎包掛肩頭,雙手抱胸,“煙癮大成這樣,你可少抽點吧。”

秦昭序真想喊冤,自打溫寧安搬到江瀾邸,他在家就沒抽幾根。

一個人生活,能隨心所欲抽煙,再加一個女孩和一條狗,便徹底失去抽煙自由。

溫寧安不反對他抽煙,但聞到他身上有重煙味,既不讓抱也不讓親,說自己嗓子癢想咳嗽。

反覆幾次,江瀾邸成了秦昭序特定的禁煙場所。

戒斷難熬,溫寧安深谙獎懲之道,晚上趴在秦昭序身上,鼻尖從他繃緊的下腹輕拂碰擦,一路嗅聞到耳後,笑瞇瞇地:“沒有煙味的秦昭序很好聞。”

在床上真是個妖精。秦昭序停止回憶,低頭笑笑,摁滅煙頭。

日料店在覆衡路背面,鬧中取靜的侘寂美學。

一旁緊挨它的三層小洋樓,門口帶齊整的小花園。外觀形似酒店,門口迎賓仿佛穿越而來,著16世紀伊麗莎白女王時期的圓袍長靴騎士裝。

在明市,稀奇古怪的商業模式司空見慣。

秦昭序瞥了眼門口招牌,上面寫著“歡迎來到維羅納之夜”,下方一排白色小字註釋——沈浸式戲劇體驗空間。

托溫寧安的福,他對“戲劇”二字有點過敏。

正想進日料店,突然看到張俊秋從戲劇空間走出來,對方顯然也註意到他。

秦昭序稍怔楞,很快恢覆如常,“張老師,好久不見。”

張俊秋微微頷首,“也不算好久,你上次讓張清華找過我。”

秦昭序不甚在意,“哦,是有那回事。有個朋友想進劇團。”

“張清華再三暗示劇團經理好好照顧她,”張俊秋問,“很上心,是女朋友嗎?”

秦昭序笑得高深莫測,“不是女朋友就不能上心了?”

“昭序,煙抽完了嗎?”陳宥薇等不到人,出來找他,見到張俊秋,“這位是......”

“俊秋劇團的導演,張老師。”

陳宥薇對戲劇不感興趣,禮貌笑笑,“張老師,你好,我叫陳宥薇。”

張俊秋點點頭。

望著一同進日料店的男女,若有所思。

-

日料包廂,除了陳宥薇,還有兩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

陳宥薇給秦昭序介紹,左邊是明大的錢教授,在高校從事教學與科研工t作,環評研究所副所長。右邊這位,是金科環能的高級技術員,專攻水域汙染研究與治理。

秦昭序同他們一一握手。

寧波港口建設項目,準備進入立項階段,港口的沿海碼頭近萬噸級別,需要由省交通廳審批。

因港口碼頭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工程立項階段,需要得到省環保局的批覆,水利部門的防洪論證,以及其他航道局、港務局、水利漁業等多部門的可行性評估。

陳宥薇找的兩位,是環保方面專家,能給他們的項目提供重要建議。

談事情,要先讓賓客吃開心,秦昭序招手,示意服務員上酒。

高端日料店,提供的清酒自然也是頂級,南佐渡地區北雪酒廠的YK35大吟釀,單支近萬元。

專家相貌文質彬彬,喝起酒來一杯接一杯,胃裏好似有黑洞。

陳宥薇自詡酒量不錯,竟都招架不住。

服務員端來一盆新鮮鮑魚食材,讓顧客看過,再去後廚烹飪。錢教授專業雷達發動,逮著服務員問,海鮮來自哪片海域。

秦昭序也有點暈,偏頭問陳宥薇,“你還可以嗎?”

陳宥薇揉揉太陽穴,“能撐一會兒。”

-

江瀾邸,溫寧安點了蘇式面館的外賣套餐,紅湯面配古法燜肉,外加一碟清炒時蔬。

偌大的餐桌,她占據一小塊區域。

沒吃幾口,溫寧安放下筷子。秦昭序沒和她去面館是正確選擇,紅湯好鹹,像放了半斤鹽。

溫寧安實在難以下咽,放下筷子,不吃了。

心說,明天去劇團報道,再把《哈姆雷特》過一遍吧,免得張俊秋考她。

誰知剛拿起劇本,張俊秋本尊竟然打來電話。

溫寧安認真核對來電時間和聯系人,確認不是幻覺。

“餵,張導,晚上好。”

“寧安,晚上好,在忙嗎?”

“不忙,有什麽事嗎?”

張俊秋舉手機貼耳朵,“我以前的學生在排改編的《羅朱》,沈浸式戲劇,有興趣觀摩嗎?地址是覆衡路十一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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