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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決結束的第二天, 簡清嵐就和他們道別,準備回去了——她在家那邊還預約了一個檢查,否則簡清凡還想陪她在當地玩幾天。

簡清嵐的身體狀況不適合長途旅行, 再加上還要倒時差,所以沒辦法出國看哥哥的比賽。她在走之前把小狗還給簡清凡, 特意叮囑了一番,讓他記得在世界賽的時候帶著出國。

簡清凡說:“迷信。”

其他幾個人笑著聽兄妹倆又不陰不陽地拌了幾句嘴。最後簡清嵐很有禮貌地和他們一一道別, 輪到韓洵的時候,她猶豫了好一會兒,簡清凡拍拍她的胳膊,笑道:“不是說有話要對小刀說麽, 這一次該不會也想讓我代勞吧?”

簡清嵐吸了一口氣, 最後有點不好意思卻又鄭重地對韓洵開了口:“你的聲音很好聽……不止是我, 很多人都這麽覺得。”

韓洵微笑著對她點點頭,輕聲說:“謝謝, 一路順風。”

WAVE眾人難得在之前持續的高壓氛圍下暫時解脫出來, 過了幾天輕松日子。在假期持續的時間裏,他們也和賽區觀眾們一樣, 將目光轉向了看起來競爭相當激烈的冒泡賽。

在WAVE和RUSH分別確認一二號種子身份的情況下,世界賽的最後一張門票將在剩餘積分最高的三支隊伍中產生, 其中SET憑借積分優勢直接晉級勝者組, 迎戰HUNT和ANY之間到底勝者。

HUNT這支在今年斥巨資打造的銀河戰艦是想一躍成為跟SET、RUSH並肩的超級強隊,在賽季初就展現出了挑戰者的野心。

但現在這個成績對俱樂部來說當然根本稱不上滿意,春季賽輸給WAVE拿了個殿軍, 夏季賽更是敗給了從下面穿上來的ANY, 連半決賽都沒進,最後反而是不被大多數人看好的WAVE在今年出色實現了HUNT原本的理想, 為此有不少觀眾戲稱他們是花最多的錢挨最毒的打。

不過在敗者組對決之中,HUNT還是及時調整完畢狀態,三比一成功戰勝ANY報了季後賽的一箭之仇,將在最後一場BO5中和SET競爭三號種子席位。

不管是HUNT還是SET,在比賽開始前都背負著極大的輿論壓力。

SET這些年從未缺席過世界賽,甚至根本就不需要打冒泡賽就能拿到門票,這還是他們近年第一次跌入冒泡賽,對這支隊伍來說已經算得上恥辱。整個俱樂部都彌漫著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窒息氛圍,在對決當日也是如此。

到了場館之後,季威宸在休息室小睡了一會兒,打算出去透口氣。

他剛一出門,就看見游繹跟趙榮景正面對面站在走廊上,趙榮景手裏捏著手機,正神色激動地和電話那頭的人爭論。

“你們就這麽急嗎?說了多少遍今天還要打冒泡賽,挑AD的事過幾天再說,到時候我和游繹都會過來的!”

他怒氣沖沖地掛斷電話,才看見季威宸正沈著臉朝他們走過來。趙榮景神色一變,放下手機正準備開口,季威宸已經打斷了他。

“同樣的事情你們到底要幹幾次,我都快看膩了!”季威宸怒道:“現在連冒泡賽都沒開始打,又開始琢磨著提哪個AD過來輪換,這是多想給游哥提前安排退役啊?”

“這一次你真的錯怪我了,”趙榮景看著他,語調格外冷靜,“這是游繹自己主動向我們要求的,你不信可以去問他。”

“威宸,”游繹盯著季威宸不可置信的眼神,垂下眼簾,“一直還沒來得及和你們說,上次的檢查結果不太好,明年我可能真的不太能上場了。”

季威宸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涼了半截,他當然知道為什麽游繹沒有和任何隊友提過這件事,但他還是脫口而出:“為什麽這麽重要的事,你從來沒有和我說過?”

趙榮景盯著他,慢慢地說:“你與其在這裏這麽激動,不如接下來的比賽沈穩一點好好打。”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出言諷刺,只是掃了一眼游繹,接著嘆了口氣:“畢竟,這可能是最後一年和他做隊友了,別留遺憾吧。”

季威宸楞在原地,頭腦仍舊因為這則突然的爆炸消息一片空白。

趙榮景看了眼手表,轉身走了,丟下一句話:“你們兩個趕緊回去,過會兒要上場了。”

走廊裏只剩下季威宸和游繹兩個人,季威宸突兀地向前一步,緊緊抓住了游繹的肩膀,聲音帶著失控的顫抖:“哥,當初簽合同的時候,你明明答應過我,至少會陪我一起打到……打到這一次合同結束的……”

他心裏明白,游繹不是故意要食言,他的傷病就像一顆隨時都有可能爆發的定時炸彈,無論做出什麽選擇都是迫不得已。

他知道自己說出來的話是多麽幼稚,但這段日子不知道積壓了多久的負面情緒似乎終於找到了宣洩的機會,在這一刻絕望地爆發出來。

游繹任憑他抓著自己的肩膀,他望著季威宸通紅的眼圈,說不出一句話。

“……為什麽你們每個人都要這樣呢?”季威宸定定地看著他,眼裏的表情從痛苦再到失落,最後無力地松開了手,低聲說。

他轉身機械地往回走,沒有理會方向,也沒有理會背後游繹焦急的聲音。

季威宸不知道自己漫無目的地走了多久,停下腳步的時候猛然發現,這裏好像就是上次他在半決賽結束之後碰到應逍然的地方。

不知道今天他有沒有來。

季威宸還記得他們初次見面的那一天。第一次親眼見到偶像的季威宸興奮極了,纏著應逍然在青訓基地陪他打了好幾盤solo。

最後他興奮地問:“逍然哥,要是我今年年底能去一隊的話,是不是就能當你的替補了啊?”

“什麽替補,你這種水平的去打替補?”應逍然哼了一聲,把他的頭發揉得亂七八糟,眼神裏卻帶著笑意:“暴殄天物。”

“那又怎樣?”季威宸倒是理直氣壯,“我還得跟著逍然哥學很多東西呢。”

“我現在已經是個半截入土的家夥了,能教給你什麽?”應逍然自嘲地笑了笑,沒等季威宸來得及反駁,繼續說,“去當首發打實戰,就是最好的學習。作為同位置選手,比起待在同一個隊伍裏,在賽場上較量才是真正的浪漫呢,不如期待咱們在場上見!”

季威宸迫不及待地打斷了他,眼神裏充滿了期待:“真的嗎?”

他最近隱隱約約聽說了應逍然打算退役的消息,當對方不經意提起自己上場首發的事時,這種不祥的預感達到了頂峰。

而應逍然只是笑了笑,輕松地回答他:“當然是真的,到時候我可不會手軟哦。”

季威宸舒出一口氣,在聽到這個回答的瞬間,他感覺心裏的石頭終於落地了。

從那天起,他就一直期盼著跟應逍然下一次在賽場上見面的時刻。

但他根本沒有想到,下一次見到應逍然,是在他的退役儀式上。

他作為SET這支脫胎換骨的新隊伍的首任中單,來參加應逍然的退役儀式。

季威宸坐在一堆有名有姓的老選手中間,承受著不少好奇的目光。現場的媒體記者也有意無意頻頻將鏡頭瞄準了他,盤算著屆時怎麽在稿件裏形容這位年輕的天才繼任者。

季威宸不在乎那些異樣的打量,當他看著臺上的應逍然像往常一樣平靜詼諧地發言時,季威宸機械地想,如果自己當時沒有選擇SA青訓,應逍然是不是就不會那麽早退役。

他實現了自己在踏上職業之路之前的心願,成為了SET的首發中單,還沒有升上LPL便已經萬眾矚目,收獲了天之驕子應得的至高待遇,但應逍然卻永遠也不會履行和他的諾言了。

或者這句話本來就是他當初的隨口一說而已,只是季威宸就這麽信以為真。

季威宸出道的年齡早,在LPL待的時間也不短了,雖然論年紀還算不上老將,但他自信地認為,一名職業選手該經歷過的事,他已經都經歷了一遍。

他自以為看透了很多東西,但此刻季威宸發現自己像個反應遲鈍的白癡,直到今天才意識到,原來能夠陪他一起走下去的人始終只會是他自己。

——而不管游繹明年的選擇如何,當年那支耀眼的SET也再也不會回來了。

馬上快到登場環節的時候,季威宸仍然不見蹤影。他的手機扔在休息室裏,大家四處找了個遍,都沒有發現他的人影。

魏思風在休息室裏來回踱步,著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又在胡鬧什麽,比賽都快要開始了!”

他話音剛落,門突然被大力推開,季威宸大步走了進來。

他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平靜地望著隊友們:“不好意思,來晚了。”

“你……”魏思風正準備開口再數落他幾句,最後被游繹用眼神制止了。

他最後心有餘悸地瞪了對方一眼:“來了就好,趕緊準備出發。”

世界賽出征儀式將在決出這場比賽的勝者之後立刻進行,WAVE和RUSH兩支隊伍在當天都提前來到了現場。

雖然不是為了具象的榮譽獎杯而戰,但每一年冒泡賽的激烈程度比起季後賽有增無減。只要輸掉比賽便徹底宣告與世界賽無緣,無論是SET還是HUNT都無路可退,從一開始便只能抱著破釜沈舟的決心與對方廝殺。

即使臺下的粉絲們在選手出場時都在竭盡全力地歡呼吶喊,但韓洵依然能感覺到場上格外緊張和沈悶的氛圍。

當鏡頭切給季威宸的時候,尹星擇說:“他今天怎麽看上去心情很差的樣子?”

簡清凡說:“他不是一直都這副表情嗎?”

韓洵盯著屏幕,他也覺得今天的季威宸不太一樣。往常此人在比賽開始之前總是要跟臺下的粉絲來點互動臭屁一下,但他今天看上去卻絲毫沒有這份興致。

不僅是他,當鏡頭給到對位的應行遠時,林之栩也皺起了眉頭:“怎麽連遠子今天都一臉悲壯啊,搞得好像要奔赴刑場似的。”

聞澈低聲道:“如果進不了世界賽的話,他們這個陣容解散基本就是板上釘釘了,除了中單可能都會走,他應該挺舍不得的吧。”

大家紛紛帶著理解點頭。HUNT今年隊內氛圍很好,但這套陣容造價實在太高了,就算世界賽成績不好都面臨轉會期原地解散的風險,更不要說如今榮譽顆粒無收、進世界賽都危險的局面。

場上選手的表情一個比一個嚴肅,這讓觀眾席的氣氛反而因此變得熱烈起來。

解說臺上的秋染興奮道:“感覺兩邊的選手今天都氣勢十足啊,這讓我們更加期待他們在賽場上的表現了!各位觀眾朋友們,隨著BP環節正式開始,讓我們一同將目光轉向現場,見證LPL三號種子的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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