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霞光的盡端在何處？在你的眼裏還是靈魂深處，漫天鮮艷的紅，將地上的白浸染，等到了晚上，銀色的月光灑下來，這些紅又消失殆盡。

陸漾從玄關口的鞋櫃裏拿出來一雙簇新的女士拖鞋，上面印著只可愛毛茸茸的小綿羊，懵懵懂懂可可愛愛。

陳曦從來不會去註意這樣的細節，也不會想陸漾剛剛搬來為什麽家裏就會出現這樣一雙明顯屬於年輕女孩子的拖鞋。

她吸拉著拖鞋，乖巧的跟在陸漾身後，目光好奇的在房子裏的四處打量。陸漾接過她手裏的袋子，到廚房裏去分草莓和洗水果。

陳曦並著腿坐在冷灰色的沙發上，抿著嘴角，看看廚房裏陸漾又看看客廳裏的木架。

陸漾看見了笑道：“剛搬來東西還沒收拾好，你可以隨便看看，水果馬上洗好。”

陳曦眼睛亮了一下，有火光一閃，她站起來噠噠的跑到木架前背著手去瞧，精美的看起來就很貴的一堆瓷器花瓶和不知道出自哪位大師之手的木雕，這木雕雕的也是十分隨心所欲，陳曦看了半天，楞是看不出來著雕的是個什麽玩意，但是一般情況下，像她們這種凡人越是看不懂欣賞不了的東西，就越貴。

不過陸漾家的真是簡潔無比，和陳曦家完全就是兩種風格，陳曦買了很多能夠增加生活幸福感的小東西，其實很多買回來就沒怎麽用來，堆在家裏，滿滿當當，但是那樣將空間填充滿的的感覺可以給陳曦帶來安全感。

但是陸漾不一樣，他家裏除了必要的家具一類，放眼望過去全都是空曠，跟陸漾的人一樣，空靈的冷感，與生俱來的帶著的和人的疏離感，你看著他對你在笑，卻永遠看不進他的心裏。

怪不得陸漾不喜歡她，他們倆還真是哪哪都不一樣啊。

陳曦之前因為能夠進到陸漾的家激動的情緒，突然就在這一刻低落了下來，她低著頭看看自己的鞋尖，不開心的動了動，那只小綿羊好像也沒剛開始看的時候可愛了，

她扯了扯嘴角，長長的嘆口氣，自己的坐回沙發上，陸漾端了果盤出來，放在茶幾上，往陳曦的方向推了推。

“吃吧。”

陳曦不想讓陸漾看出她的情緒，笑了笑，伸手去捏了顆櫻桃塞進嘴裏，櫻桃梗露在外邊，白皙纖細的手指揪著，像是在吃棒棒糖。

陸漾拿著手機像是在回覆什麽人的消息，身子慢慢往後仰靠在沙發靠背上，長腿放松懶散的伸著。

陳曦嘴巴裏嚼著的櫻桃緩緩回味上來一股清甜，她看著陸漾的樣子，自己的情緒也不自覺的舒緩下來。

陸漾就像是她的安定劑，她的視線只要觸及到他，她就沒辦法去考慮其他。

茶幾旁沒看到垃圾桶，陳曦自己也有吃完後含著果核的小習慣，陸漾回覆完消息之後，陳曦的嘴巴裏已經含了四五顆櫻桃核，右邊的臉頰被果核頂著的微微顧起來一些。

陸漾揚了下眉尾，從紙抽盒裏抽了兩張紙巾墊在手心裏，伸手過去，沈著嗓子道：“吐出來吧。”

陳曦眨巴眨巴眼睛，像小倉鼠委屈巴巴將自己的藏起來的食物小金庫交出去一樣，一顆一顆又一顆。

主重要的，是吐在陸漾的手心裏哎，耳垂上悄悄纏繞上來一絲紅。

“如果這周六聚會 ，你有時間嗎？”陸漾問。

“嗯？”陳曦擡眼和陸漾的視線對上，下一秒迅速移開，接過陸漾另外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嘴巴道：“可以呀，我平常都沒事的。”

“好，那我就跟他們定周六了。”陸漾在群裏通知了一聲說自己的周六有時間，可以見面，然後就鎖了手機屏幕扔去一邊，看著陳曦道，“那你什麽時候寫你的新文？”

“新文啊。”這種像被長輩和領導問話的感覺像陳曦下意識的坐端正了些，老實回答道，“我很多時候都是晚上寫的，白天的時間都是空出來的。”

陳曦很少和人提自己的關於寫文方面的事情，甚至包括趙好，這種寫出來沒什麽，但是說出口的話好像很羞恥的樣子。

而且陸漾肯定也不知道她這樣看起來老老實實的，實際上在網上寫什麽狗血故事。

他這樣的人，肯定都是看什麽中外名著的，哪裏會看網絡小說啊。

陳曦越想越喪氣，不比較不知道，她和陸漾差的也太多了吧，怏怏的聊了兩句之後，陳曦假裝看時間後站起身和陸漾道別，說自己的回家有別的事情。

陸漾把人送到門口，陳曦和他說再見，他卻不肯回覆，抱著肩膀言笑晏晏的看看她道：“覺不覺自己的忘了點什麽東西？”

陸漾伸手揉了她她的頭發，扔下句‘等著’，然後到廚房去拎水果袋子，陳曦接過去發現，袋子比她來時沈了不下，拉開一看，裏面又多了很多櫻桃桂圓之類的。

“你是不是拿錯了啊？”

陸漾指了指之前他在袋子上貼的便簽道：“看見沒有，除了你，還有哪個小姑娘？”

袋子山用淺藍色便簽貼著一張‘小姑娘的’，大概是陸漾之前分裝，怕弄混所以貼的。

‘小姑娘’，三個字，好像帶著點寵溺的意味，透過陸漾的口說出來，還有些溫柔，像是被陽光曬得暖洋洋的海水包圍，小魚小蝦自由的在她眼前走過，她看到，波瀾壯闊，包容萬物的碧海，又沈浸其中。

回到家之後陳曦將水果放進冰箱，就坐去沙發旁的地毯上，她從一個木制的覆古匣子裏，用鑰匙打開那把小巧的鎖，將裏面的幾本相冊和日記本拿出來。

陳家和陸家是世家，陳曦在上大學之前，幾乎每一個階段都有陸漾的陪伴，就像是魚兒離不開水鮮花離不開泥土，甚至在陸家的家庭照上偶爾也可以看到陳曦的身影，他們就是這樣對對方獨特的存在。

陳曦翻開相冊，最顯眼的就是穿著校服的那張，陳曦無辜的嘴手裏捏著雪糕，側著腦袋擡眼看著陸漾，而陸漾的手搭在陳曦的肩膀上，也側著臉在看著陳曦笑。

少女滾燙的心事，嘴巴藏住從眼睛裏流露出來，純粹的心意，朝他看的每一眼都綿長，說的每一句話都熱切。

陸漾少年時候沒現在穩重，常常惡作劇的捉弄她，輔導功課的時候也會嫌棄她笨，可是陳曦只要不輕不重的的喊一聲‘十一哥哥’，陸漾就會閉嘴，會跟她道歉，會帶她去吃全世界最甜的冰淇淋。

陳曦摸了摸照片，臉上的表情猶豫又覆雜，陸漾回來的太突然，她現在偶爾深夜醒過來還會有些不真切的感覺。

這本相冊到了中後部分就空了，後面再沒有照片可以填補進去，因為那個時候陸漾去了國外。

相冊裏夾著張紙條，時間久了，紙張泛黃，皺皺巴巴，還帶著淚痕，筆跡深重的寫著“我再也不要喜歡陸漾了。”

看著像是小孩子賭氣一樣的話，但是也只有陳曦自己知道，她把自己在房間反鎖起來的那幾天過的有多難熬。

陸漾一直都是她的信仰，她的光芒，所有希望自己的變得更加優秀的動力，全都來自於他，像高樓，像燈塔，結果有一天這座燈塔在她的世界裏突然崩塌。

陳曦現在看到那張紙條，還能回想起，那天的難過，淚水模糊了眼睛，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像是要把這輩子的眼淚都流幹，然後又撕了紙條寫了那句話夾在相冊裏。

她每次見到這些東西都很難過，陳曦倒了酒在玻璃杯裏，黃色的液體咕嚕咕嚕的爭先恐後的擠進杯子裏，杯後是漫天漸漸消散的霞光，杯裏裝著整片天空，烏雲，薄霧，水汽。

展開的黑色日記本第一頁上寫著，

‘我不羨慕百合花的潔白，

也不讚美玫瑰花的一片紅暈；

它們不過是香，是悅目的雕刻，

你才是它們所要擬摹的真身。

因此，於我還是嚴冬，而你不在，

像逗著你的影子，我逗它們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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