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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從咖啡店走出來的時候，陶思昂揚著頭，走在許宴前面。

玻璃窗裏的懷孕女人還在看著他倆，戲要做足。

等到咖啡店被甩在身後很遠，陶思才放下架子，乖乖放慢了步子，等著許宴超過她。

許宴確實走上前來了，不過他沒有超過陶思，而是走在了她的身邊。

一高一矮的影子，被深秋午後的斜陽拉長。

陶思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卻不知道其實許宴比她緊張多了。

“剛才還好你來解圍了。”陶思深吸了一口氣，暗暗告訴自己要鎮定。

“嚴巧書和我講了情況。”許宴的聲音，反而聽上去很平靜。

“周六我去了美術館。”陶思鼓起勇氣，解釋起周六的事情，“很抱歉沒有準時在地下停車場見面。臨時出了點事情。”

許宴聽見她主動解釋，嘴角悄悄勾起了弧度。不過下一刻，他的笑容就尷尬地僵在了嘴邊。

因為陶思問他：“你呢，你去了麽？給你發微信，你沒回覆我。”

許宴也反思了，他當時明明看見微信卻不回覆，的確很過分。

但是他也是氣不過陶思在陳之宣家過了夜，卻把跟自己的約定拋諸腦後。

一切只能怪：嫉妒使人醜陋。

沈思良久後，許宴緩緩回應：“以後不會不回覆你了。”

聽著許宴說出承諾般的話語，陶思反倒緊張了。她悄悄用餘光打量許宴，只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條。

***

回到工作室後，陶思徑直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她有太多任務要做。

過了一會兒，嚴巧書也跟著進了陶思的辦公室，又轉身合緊了門。

“她——都和你說了些什麽？”嚴巧書的聲音有點猶豫。

“也沒什麽，就只說了之前你們打官司的事兒。”陶思的形容化繁為簡，她也是為了讓嚴巧書少點擔憂。

“就算你幫我把她支開了，我也不會感謝你。”末了，嚴巧書又一字一頓地補充道：“不管你聽說了什麽，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同情。”

陶思擡起頭，磕了磕手中握著的鼠標，“巧書姐姐，周會上的安排你也聽見了，我真的很忙，實在沒空同情你。”

“你也不要說給別人。”嚴巧書也了解陶思的為人，知道陶思不會亂傳話或是亂八卦，但是她還是不放心地叮囑了。

有關前一段婚姻的風風雨雨，嚴巧書不想回首，更不想讓它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話題。

當晚，很多同事都在六七點鐘左右陸續下班了。

沈嬌和陶思吃過簡單的晚飯後，依舊堅守崗位。

等到了九點的時候，沈嬌也熬不住了，她覺得電腦上的場景圖都要重影了。她收拾好東西，臨走前問陶思，“陶思，你還不下班嗎？”

陶思看了看自己右手邊的文件袋，還剩兩個沒有弄好，好在都是小場景的。

她笑著回應沈嬌，“快了，再過一兩個小時也回去。”

“你太拼了。”沈嬌長籲一口氣，又恨恨地念道：“大魔王大魔王，氣死人了。一周怎麽可能畫完這海量的圖？長得帥也不能挽救他在我心裏印象了！”

陶思聽著沈嬌的吐槽，不由得跟著笑開，她不能更讚同了。如果整個原畫組不用睡覺，或許還能達到許宴的預期。

末了，陶思道：“沒關系，咱們盡力做事情，實在不行，能交差五六成也好了。”陶思活動了一下右手手肘和手腕，她也很累了。

沈嬌都快走出辦公室了，一聽見陶思說能放水，她便立刻兜了回來。

沈嬌握住陶思的肩膀，不住地揉捏，“你看，你跟大老板關系也挺近的……要不，你和他說說，讓他降低一下預期？”

陶思好想告訴她真相，那就是：許宴很大可能是因為自己才這麽欺負她們兩個……

不過若是沈嬌知道她放過許宴鴿子，那明天可能全辦公室的人都要知道了。到時候，許宴的面子往哪放，不繼續折磨她就怪了。

最後，陶思拍了拍沈嬌的小胖手，先安慰她：“那我試試看。”

沈嬌走後不久。

陶思感覺夜裏空空蕩蕩的工作室有點怵人，便在大門裏側掛上了一個鏈鎖。她收好鑰匙，再看了看手機，已經快九點半了。

辦公桌上還靜靜躺著最後一個文件夾，是關於一個小場景的校對調色，她預測半小時內就能完成。

這時候，她的手機響起了視頻通話邀請，來自她的媽媽——胡南燕。陶思插上耳機，接聽了。

視頻裏顯示出媽媽線條柔和的臉頰，陶思看著，心中溫暖。

“小思，這麽晚還在辦公室嗎？”胡南燕看見陶思身後的背景，關心問著。

“嗯。再忙一會兒，很快就好了。”陶思對著媽媽做了一個親嘴嘴的表情。

胡南燕笑了，“是換辦公室了麽？怎麽跟之前的不太一樣了？”

陶思還沒告訴她自己已經換了工作的事情。

陶思一邊點開要修的場景圖，一邊向她解釋了前兩周發生的事情。不過陶思略去了和蔣黎的矛盾，她不想讓她擔心。

胡南燕看著自己女兒如此辛苦，自然擔憂，“小工作室是不是很壓榨員工啊？要不你再換一個工作？”

“也沒有。”不知怎地，陶思腦海中浮現出許宴的面容：他的頭上長了惡魔的犄角，獠牙外露。

“傻笑什麽呢？”胡南燕皺起了眉頭，“都快加班到半夜了，還說不壓榨？你看把我女兒都熬傻了。”

陶思收起笑意，將手機擱在了桌子上，調整好角度，正好能讓她們彼此看見。

在媽媽的註視下，陶思又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她並沒有註意到，在兩人視頻期間，她陸續收到了幾條微信。

四十分鐘後，陶思忙完色彩校對，在最後一個文件夾裏的策劃案上簽了字。

胡南燕還在視頻中，只是一直沒有說話，默默陪著女兒。這會兒，她也困了，正打哈欠。

“媽，你睡吧，我這就回去了。”陶思收拾好包包，拿起手機，準備離開工作室。

“好，你回家後也早點休息。現在都十點多了，你怎麽回家呀？”

“打車回去，工作室會報銷。”陶思合上了隔間的門，朝著正門走去。

胡南燕叮囑她註意安全後，兩個人掛斷了視頻通話。

陶思呼了一個出租車。最後，她退回微信聊天頁面，卻意外發現許宴給她發了幾條信息。

——在辦公室？

——幫我開一下鎖。

——我在工作室外，麻煩開下鎖？

——能開下鎖麽……

四條消息，分別間隔了兩分鐘。陶思看了看消息發來的時間，不禁眼前一黑……

那已經是三十分鐘前的事兒了。

她連忙跑到正門，打開了鏈鎖。

推門出去的瞬間，她看見了許宴背對著她，正坐在防雨檐下的臺階上。

甫一出門，深秋夜間的寒意便灌了一身，陶思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她看見許宴穿得更是單薄，連一件風衣外套都沒有。

“對不起！”陶思連忙碎步上前，繞到許宴面前，雙手合十乞求原諒狀。

許宴站起身來，角燈下，他的眼睛似有了光。

他強忍著周身的寒意，盡量讓自己看上去自然，他玩笑道：“是怪我讓你加班到現在，所以把我鎖在外面了？”

“真的很抱歉，我沒看見你的消息。”陶思連忙澄清，“我沒想到這麽晚你還會來辦公室，我一個人在裏面有些怕，就反鎖了門。”

下一刻，陶思看見許宴方才坐著的地方附近還有一個塑料袋，裏面是兩個一次性餐盒以及兩雙一次性筷子。

“還沒吃晚飯麽？”陶思更愧疚了。

“吃過了。”許宴蹲下身提起塑料袋，他本想說這是他給他們倆買的夜宵，最後還是作罷了。

三十分鐘過去，熱熱的夜宵早已涼了。

許宴不想讓陶思太愧疚，便說：“這是打包的剩菜。”

陶思暗舒了一口氣，她見許宴沒有生氣，便放了心。

“你怎麽回去？”許宴問陶思。

“已經叫了出租車。”

“取消吧。我順路帶你回去。”

“那好——”陶思答應。

許宴先回工作室取了自己的風衣外套。

方才許宴也在加班，他也知道陶思在加班。他只是離開了一會兒去買夜宵，就沒穿外套。結果那麽不湊巧，就這麽被他想請客的人鎖在了門外。

等許宴再出現在視線中的時候，陶思瞧見他翻弄風衣領的手指，幹凈修長、骨節俊逸。

她的心，不知怎地跳快了幾拍。

“走吧。”許宴先跨一步，走在了前面。

陶思跟在他身後，視線無法從他頎長的背影上離開。

米色的風衣，筆挺的西褲，隨風微動的發梢，他都不用秀正臉，就足夠吸引人了。

夜間的路況格外順暢。

陶思看著車窗外忽明忽暗的光影，左手覆在了右手手腕上。

她今天實在太累了，現在手腕有些隱隱作痛。為了不讓這種痛感加劇，她必須要不停地揉按。

許宴註意到了她的動作，不禁微皺起眉頭。

他歉疚，因為是他給了她和沈嬌太重的任務。

他原本想的，只是讓她忙一忙，這樣她就沒時間和她那個前男友約會敘舊了。可是他沒料到陶思竟然是這麽拼的人，她大約是真的想完成八成的任務，才會不停工作加班到現在。

胸腔裏包裹的心跳清晰可聞。

許宴知道，自己是心疼她了。

離靜園公寓還有二十分鐘車程。

許宴想了想，還是問道：“不如說說你的大學生活？”

他好奇嚴巧書、好奇陳之宣。

但他更想了解她。想了解她的過去。

“嗯？”陶思楞了一瞬。

許宴在餘光中看著她。她薄毛衫領口中露出的修長的脖頸和秀氣的鎖骨，讓他喉嚨深處一緊。

如果他能有百分百的把握，他一定此刻就表白了她。

“從高中起，我就在美國念的書，還是很好奇國內的情況。”沒辦法，他還是要克制沖動，給自己找個掩護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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