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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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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貪如火,不遏則燎原;欲如水,不遏則滔天(1)。古人誠不欺我。”

少年望著波瀾壯闊的海面,長長地嘆了口氣,這才幽幽地道。

小山子拱手作揖,說:“小爺不必傷懷。小的自小便看到鄉中人,在餓肚子的時候日夜勞作,只為求偶爾吃頓飽飯:一填飽肚子,又想要新衣裳;等到能穿上綾羅綢緞,一看自己的屋子,又嫌棄不夠大不夠好看。等到吃的住的用的都有了,又花費重金去求購吏位,不多時又想著能當上縣太爺就好了。您看看,天下人均如此。”

廣五春微頷首,讚許道:“小山子如今是大有長進啊。”

“多虧了小爺的栽培。”

少年繼續望著一望無際的海面發呆,心底還是不由地為與廣三詩徹底決斷而感懷。

他也為廣成大的一番愛子之情所感慨。原身的父親為他們謀劃好了一切,甚至不惜以自身為餌只為隱瞞這一切,卻未曾想到一朝被義子女斬殺,怎能不讓人噓唏。

“五春小爺何故在此發呆?”義夏山剛想出來透氣,就看到了少年。

少年頭也不回,慢悠悠地說著:“在想讓你們從哪上岸。”

“那少東家心中可有計量?”

“有了,就在魚孚口。義參將還請自行下船吧。”

義夏山一下子瞪大了眼,一臉的不可置信,說:“你沒搞錯吧。魚孚口可是在金州境內,你自己都不敢走金州的官道,倒是讓我去走。”

魚孚口是金州唯一接海的地方,又因為地形獨特,與其他州不接壤,也少有船只在此處靠岸停留。只能在此上岸後一路向西,再走官道。

“義參將是名震天下的平戎軍中人,微服私訪金州,為百姓除害,可不是正好?”

“平戎軍是勇冠諸軍沒錯,但卻也不是傻子!我身邊就帶了這麽幾個人,去闖金州的土匪窩,我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嗎?”

“這可由不得參將你了。還有半個時辰就到魚孚口,還請參將大人趕緊收拾東西,準備好下船吧。”

“廣五春!你還是不是我朋友!”

“參將大人覺得是就是,覺得不是就不是。”

“你!”義夏山氣得跳腳,但又無可奈何。

很快,大船便到了魚孚口,義夏山只得帶著一肚子火下了船。

“臨別之禮。小小禮物,不成敬意。”廣五春給岸邊的義夏山拋去一袋子東西,對方立馬接住。

“這是什麽東西?”

“白石客棧的大藥丸。”

義夏山一聽,知道是好東西,一拱手,大聲道:“多謝了!”

少年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說:“如若你信得過我,那就在金州多逗留幾天。”

義夏山看著廣五春嘴角的弧度,心下一震,隨即重重點頭,說:“我知曉了!多謝指點!”

很快,大船便駛離魚孚口,在深水處調轉船頭,向著某個方向駛去。

“五春小爺,我們已經到了千舟港,你看何時下船?”

小山子敲了敲房門,輕聲說道。

“什麽時候了?”

“寅時一刻。”

“那就再等等。”

“是,小的先下去做安排。”

“去吧。”

廣五春披衣下床,打開小窗戶,已帶涼意的海風直沖而入。

此時的千舟港還是千燈競亮,熱鬧得很。

只不過相較於前幾天,這會的千舟港還是沈悶了些,還有差驛在岸邊巡查。

看來那把火,還是燒得眾人心下生怕了。

但是呢,為著養家的小貨郎卻是不管這麽多,依舊是挑著擔推著車,在港口打轉,不時買了被大商號棄下的貨品。

光看千舟港的景象,不得不說也是太平盛世,可誰又能想到這平靜之下已經是暗潮洶湧呢?

“五春小爺,人來了,你瞅瞅。”

少年一推開門,就看到一高一矮兩個人。

“小爺,您看妾身這身可還行?”一位身著黑色勁裝的年輕女子,笑意盈盈地道。

廣五春上下打量了來人一番,這才豎起大拇指,讚許地說道:“惟妙惟肖,深得其行和其神。滿夏,功夫學到家了,從今天起,你就是三詩夫人了。”

“多謝小爺誇獎,屬下定不負所托。”

“好!”

很快,滿夏也就是新的三詩夫人,帶著幾個易容後的手下,從船上一躍而下,在夜色的掩護下匆匆離去。

“哎呦,這回輪到我了。義夏山那家夥,還說我專給他挑難路走,他可知我現在比他吃的苦還要多。”

少年在小山子的服侍下,開始著換裝易容,一想到未來幾天的生活,他就頭大。

“小爺莫氣,義參將定會明白你的苦心。小爺也請放心,小的們定會護您安全,您就當去走走看看。”

“也只得這麽想了。”

一盞茶的功夫後,廣五春已經完成了易容。

只見他身著青色圓領衫,頭戴黑色飄飄巾帽,帽後兩條飄帶在海風的吹佛下左右搖擺,腰上系著一條絲絳,耳朵上還別一朵綠色的牡丹花,可是這花兒似乎有幾天沒換了,花瓣出現了損傷以及土色傷痕。

但卻不折損這人的英俊,除了臉色有些蒼白。

任誰來了,都會說:四化大人好樣貌!

“小爺,接下來幾天就該稱呼您為四化大人了。您忍上幾天,這加高的靴子難走路。”

“嗯嗯。”

少年興致勃勃地看著銅鏡裏的自己,沒想到這麽一運作,自己就真的成了另外一個人。

“好了。小爺,哦不,四化大人,咱們主仆幾個,從現在起,就是階下囚了。”

小山子把少年捆在椅子上,又暗運了一番內力。這一下,他也成了萎靡不振、被廢了武功的樣子。

沒多久,外頭便傳來了急切的腳步聲。

“四化大人,小的奉三詩夫人之命,前來帶您回去受訊問。”

“要來便來,少說廢話。”新的四化大人懶洋洋地道。

“哼!”

外頭幾人一下子踹開房門,魚貫而入,隨後提起少年和小山子幾人,從船上躍下,使起輕功,趁著夜色,直奔坊間。

“兩位大人、三詩夫人,小的把廣四化帶來了。”

“進來。”

“是。”

這一下,眼前的黑布被取下,少年便看到了三個人。

一位他很熟悉,是廣光遠的心腹,名叫和章,留著短須;另一位,廣五春就很陌生了,對方樣貌平平無奇,只不過缺了一根小指,目光神采奕奕,看來也是有好功夫在身。

剩下一位,就是新的三詩夫人了。

少年也就是新的廣四化,站姿略帶隨意,只不過是因為加高的靴子實在是太難穿了。但是落在其他人眼中,卻是此人真是不知悔改。

“廣四化!還不跪下!”

那個提著人來的下屬,大聲呵斥。

廣四化眼皮都不擡,只是摸了摸耳邊的牡丹花,慵懶地道:“兩位大人、三詩夫人,不知何故將我帶到此地?”

廣三詩厲聲道:“四化!在和章與和仕兩位大人面前,怎能如此作態?跪下!速速認罪。”

廣四化不為所動,聲音更是懶散:“不知我——何罪——之有?”

和章面色依舊和藹,他揮揮手,說:“給四化看座,再給他幾枝新鬢花。四化,你覺得可還行?還缺點什麽?”

廣四化一拱手,說:“謝謝和章大人。”而後他打量了一下,又說:“再來盞大紅袍。”

“給他上茶。”

很快,下人便搬來了椅子,帶來了茶具,廣四化從善如流地坐了下來。

他倒出一杯茶,深嗅一口,這才滿足地道:“好茶。兩位大人、三詩夫人,可要來點?”

和章面帶笑意,也不在乎眼前人的失禮之處,笑著說:“主子爺一直誇讚四化會品茶煎茶,今天可算見識到了。”

“主子爺過獎。”

“四化,座也落了,茶也品了。這回可以好好回話了嗎?”和章依舊是笑著問。

“自然可以,和章大人請問。”

“四化,不知二十三日之前,你在何處?”

“和大人問的是十六還是十五月圓之日。”

“自然是十五。”

“我當日在安東驛,先是與三詩夫人還有五春小爺賞了月。夜深之後,也就是子時,便跟著五春去了驛庫。五春按照主子爺給的冊子,點數裝船。”

“十六日呢?”

“寅時過半,我的人才將東西裝船完畢。未到卯時,我便離開了安東驛。”

“接下來呢?”

“十六十七十八十九四日,一直在元江上,直到二十日辰時,才到了千舟港。”

“這一路上,可有什麽不妥?”

廣四化喝了口茶,仔細回憶了一下,搖搖頭:“並無它事發生。”

“九曲灣呢?也未在此處遇到水匪?”

“並無,風平浪靜,順利得很。”廣四化把新的牡丹花換上,輕輕撫摸,笑道:“雲承縣令早已在九曲灣布好弓箭手,料想宵小也不敢前來。再說了,何魚昆遇襲之後,雲承縣令就帶著人將九曲灣一帶仔細篩了一遍,怎還會有水匪?”

一直不出聲的和仕忽然大喝一聲:“廣四化!好好回話!莫要攀扯到其他人!”

廣四化眉頭一挑,看來那個敗家子的事情,上頭是想要將其徹底掩埋,就連何雨昆這個名字,提都不能提。嘖嘖嘖,這個冤死鬼當得,連痕跡都要被抹去了。

和章擺擺手,示意和仕坐下,和善地問:“那四化你,從千舟港到朗州的路上,一切都順利?”

“順利,一路也都無事發生。只不過——”廣四化像是想到了什麽,狠狠地咬牙,說:“就是在朗州的太啟河口,遇上了義夏山的埋伏,東西都被搶走了。”

“哦——”和章拉長聲音,挑了挑眉,說:“那四化你可知道?雲承縣令早在二十三日之前就已被人殺害,橫屍衙門之中。”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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