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殺生丸的試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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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殺生丸的試煉
妖怪的戰場遠比人類要來的血腥。
黃沙遍地,殺生丸孤寂的修長的身影在沙漠中格外顯眼。
在一片沙土中，感受到妖氣，他頓住,金色赤瞳緩慢往後掃了眼,青色長鞭劃過，行雲流水的揮鞭。
躲在暗處準備偷襲的妖怪不得不躲避,一瞬間暴露了自己，同時被盡數擊退,留下足以致命的傷害。
比起試煉場內堪稱焦灼的氣氛，場外的小妖怪們則是把百年一度的廝殺當做難得的慶典。
各種攤販出現在結界之外,荒無妖煙的沙漠就成了熱鬧集市,琳瑯滿目的商品數不勝數，一點不遜色於人類的市集。
梨奈在一位倉鼠攤位上買到了有點像瓜子的食物。
在戰國看到“瓜子”，離譜中帶著匪夷所思。
“多少？”她挑選了各種口味,掏出妖幣準備付款。
妖怪的錢都是一些含有妖力的珠子,殺生丸入場前給她塞了一袋。
花色倉鼠小妖頭上裹著布巾,用著細小的爪子互相搓了搓，豆大的黑色小眼睛瞪得圓溜溜的，細長的胡須一抖一抖。
捧著用樹葉子裝好的瓜子遞過去,接了妖玉，看到純度，心底實錘：殺生丸大人愛上人類巫女的流言。
它這輩子都沒拿到過純度這個高的妖玉！
小心翼翼的看著對方，人類巫女會不會直接吃妖怪？倉鼠小妖淚流滿面，害怕惹怒對方，怯生生道：“巫女大人，有沒有純度低一點的，這個、這個我兌不開。”
梨奈比她還茫然：“兌不開嗎？”
“是、是的,抱歉。”倉鼠淚汪汪看著她。
眼前的巫女勾起嘴角，笑容帶幾分扭曲，倉鼠更慌了，那可怕的笑容，該不會是準備把它祓除吧？
好、好可愛。對毛絨控沒辦法克制的梨奈心底尖叫。
要不是怕嚇到對方，她甚至想上手揉一揉倉鼠桑可愛的小耳朵。
若不是還有理智，梨奈也很想把小倉鼠欺負“哭”。
“咳咳，沒關系，我再挑點其他東西也可以。”梨奈微微一笑，試圖給對方留下一個好的印象。
結果對方看上去好像……更想哭了？
最後，除了瓜子還買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零食”，甚至還有若幹蟲子，雖然她也不理解自己為什麽要買蟲子幹，她有那麽一瞬間，覺得自己像極了花錢哄女人開心的人渣。
咳咳，果然是因為倉鼠系太可愛的緣故。
抱著一大堆東西，梨奈三兩步躍上碎石。
掛在半空類似“投影儀”的水晶被妖怪們稱為“妖鏡”，總共一百多面，有大有小。
會根據妖怪們下註數，投放下註最高的妖怪試煉。
殺生丸也在其中，他是為數不多未成年的妖怪，連第一次蛻變都沒開始就參加試煉，自然受到了不少妖族的關註。
梨奈拎著大包小包的零食坐在看臺。
與其說是看臺不如果說是一大塊平整的石頭，非常不錯的位置，視野清晰，能夠清楚看到妖鏡。
自她出現，周圍一圈的妖怪仿佛帶著一種無聲的默契，紛紛退散。
梨奈察覺到，並未放在心上。
淡定咬著紅薯幹，她覺得自己應該不至於這麽被排斥吧？
她覺得自己還算是個好人來著。
聳了聳肩，對於這種事也沒有太在意，畢竟她本就不是那種會在意他人（妖）眼光的性格。
扭頭在妖鏡中尋找殺生丸的身影。
試煉才開始十幾分鐘，排名第一的妖怪已經拿到了五十多分，按照一個妖怪一分計算，也就是說，他已經擊敗了五十位對手。
還真是強大，梨奈不動聲色的打量起排名靠前的幾個妖怪。
妖鏡清晰度絕佳，360度變化自然，除了沒聲音，各方面簡直吊打人類電視機。
一邊嗑著瓜子，順帶給自己泡了熱茶，悠然自得的像是在電影院看無聲電影一般。
小妖怪們的食物其實還蠻好吃的，奶香味的葵花籽顆顆飽滿，她有些愛上了嗑瓜子。
掃了眼四周，不少妖怪們對她投以好奇的目光，沒有太大惡意，她全當無視。
說起來……
感覺四周妖怪們的眼神都怪怪的。
像是有種在動物園看熊貓的既視感，當然，這裏的熊貓指的是梨奈。
最近西國有了什麽她不知道的傳言嗎？梨奈不確定的思考。“哦，這些食物看起來蠻不錯的。”低沈沙啞的嗓音在她上方響起，嗑著瓜子的梨奈擡起頭，陽光被擋在身前。
看到微微低頭的鬥牙王。
鬥牙王沖她笑了笑，有一種秋田犬般的憨態。
啊，怪不得四周突然安靜下來。
梨奈彎了彎眼眸，拍了拍一旁的空位：“大將要一起來看嗎？”
身為西國大將，鬥牙王也沒有人類貴族的傲慢，以揣手手的姿勢，從善如流的坐在她身旁。
目光在他揣手手的姿勢上停留幾秒，她發現，犬妖好像都很喜歡揣手手？殺生丸就很喜歡。
他掃了眼妖鏡：“殺生丸好像被圍住了。”
犬大將摸著下巴，對於兒子被一群妖怪圍堵的畫面絲毫不擔憂，反而有種看好戲的架勢。
梨奈把零食分了一半給他，犬大將也沒客氣，拿著一起吃了起來。
十分相信殺生丸的實力，梨奈以確信的口吻說道：“沒關系，這些妖怪對殺生丸來說小意思。”
犬大將流露出一絲打趣的笑：“已經相處的不錯了嗎？”
“咳咳。”面對對方的詢問，梨奈心虛的瞥開視線，她和殺生丸應該、大概、也許還算是相處不錯吧？
最起碼殺生丸已經把絨尾借給她睡覺了。
“應該還算不錯？”她笑的無懈可擊。
在鬥牙王肩膀上，跳蚤妖怪冥加三兩下跳上他的腦袋，視野開闊。
一低頭，在看清犬大將和巫女如出一轍的動作，完全不是錯覺：比起冷漠的殺生丸少爺，感覺人類巫女和大將反而更像一些。
……
妖鏡內——
再次收割完一波妖怪，殺生丸收手，青鞭消失，飛蟲湊到他身旁開始計算分數，計算完畢回饋到妖鏡上，排名上升。
而受重傷的妖怪們則是被罰下一定數值的分數。
冷漠的掃過幾只無用的妖怪，殺生丸輕蔑勾起笑，眼中帶著殺意和嘲諷。
“滾——”他道。
能夠動的已經逃走，剩下幾只已經陷入昏迷。
妖鏡之外，小妖們對於殺生丸的表現充滿熱情。
“你覺得殺生丸能沖到前五十嗎？”犬大將像是隨口一提。
梨奈掃了眼殺生丸此刻的分數，還在兩百開外，雖然看上去排名不高，但總歸有兩千多的妖怪進行試煉，這個排名對於還未成年的妖怪來說絕對是不錯了。
“可以。”梨奈肯定的回答。
鬥牙王側目，似笑非笑：“你對殺生丸還真是充滿自信。”
她回以笑容，眼眸平靜：“因為殺生丸不是那種止步於此就會滿足的家夥。”
他的驕傲決不允許他止步不前。
……
輕易解決埋伏的妖怪，對於殺生丸來說，這樣的戰鬥不足以叫他全力以赴。
狂風帶著黃沙席卷而來。
孑然而立，站在黃沙之中並未急著離開。
手指微微動了動，連熱身都稱不上，殺生丸神色淡淡，看向身旁的小蟲。
往小蟲身上輸入妖力後可以看到妖怪們的排名，同樣也會把自己的排名暴露。
伸出手指點上小蟲的腦袋，輸入妖力。
他需要更強的對手，來幫助他跨過第一次蛻變。
殺生丸感受到自身的妖力，好似處於某個沸騰的節點，但卻摸不到屏障。
隱隱感受到自己已經處於蛻變邊緣，體內的妖力變得不穩定。
他來參加試煉，也是為了突破和蛻變。
天生十二道妖紋的他，本身就比一般犬妖更難摸到蛻變邊緣。
所以他摸不到屏障在哪兒，也是因為妖紋的緣故？殺生丸眼中劃過一絲困惑。
他需要更大強度的決鬥，生死之中的戰鬥。
獸瞳之中劃過深思，黃沙被風卷起，沒過黑色的長靴，絨尾垂落在他的肩膀上，以身形來說，眾多人形妖怪之中，他也是極為獨特的存在。
正當外場妖怪們以為殺生丸會繼續刷分，爭取更高的排位時，沒想到他一躍而起，直接朝著高分的妖怪的方向飛去。
“那個方向，殺生丸是準備主動出擊嗎？”外場的妖怪們紛紛議論起來。
也有經驗老到的妖怪雙手環胸，搖頭道：“殺生丸雖然很強，但他太年輕了，今天才第一天。”
“或許殺生丸只是想一戰成名？”
小妖們竊竊私語，梨奈不動聲色的看去，周圍都在議論殺生丸。
父親是犬大將，而母親又是西國的王，雖妖怪並不是世襲制，但身為兩個強者的子嗣，殺生丸的一舉一動都像是帶著鬥牙王和淩月仙姬的標志。
和人類一樣，同樣沒有妖怪會把強者的子嗣單獨拎起來看待。
只要有智慧的生物就會有階層，只要有階層就會有強弱，不可避免。
犬大將盤腿坐在一側，支著下顎，目光註視在妖鏡上，神色平靜，並未對殺生丸去尋找大妖挑戰的舉動發表任何看法。
反倒是冥加興奮，帶著一股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欣慰，開口道：“不愧是殺生丸少爺，果然很強。”
“殺生丸看上去，像是在測試什麽。”咬著地瓜幹的梨奈隨口道。
正嚼著肉幹的鬥牙王微微一楞，“你看出來了？”
“欸？不是很明顯嗎？”比鬥牙王的表情還茫然，梨奈點了點腿膝蓋：“他在有意識的控制妖力輸出。”
看上去有點奇怪，像是故意在測試什麽。
說到這個，鬥牙王給出答案：“殺生丸要進行第一次蛻變。”
說完，他自己先流露出奇怪的神色：“按理來說，以他的妖力應該早就到了蛻變的門檻，但他現在好像還沒觸碰到那道門。”
欸？
梨奈的表情呈現出一瞬間的空白。
現在的殺生丸，嚴格來說應該是兩百多歲的殺生丸，只不過記憶被封存，妖力刻意壓制在一百多歲時的水平。
但本質上，他應該早就結束了第一次蛻變，連第二次蛻變都結束了。
所以現在殺生丸應該不可能重新再感受一遍蛻變吧？
夢境本質並不是真的把他們送回當年的時間線，而是封存一部分記憶，再加上幻境填充細節，重走一遍往事，尋找到被自己遺忘的執念。
啊，梨奈默默的拿起瓜子，總感覺要掉馬了。
還是寄希望於殺生丸早點想起來吧，畢竟她到現在對於殺生丸的執念也沒有苗頭。
雖然她覺得殺生丸的執念大概率是在鬥牙王身上。
一人一妖不再交流，擡頭看向天空的妖鏡，殺生丸的身影被妖鏡捕捉無比清晰。
……比起多數妖怪血腥殘忍的廝殺方式，梨奈一直覺得殺生丸的戰鬥就像是藝術，從容優雅。
長鞭像是切豆腐般，幹脆利落的擊殺著每一只沖上前的妖怪，青鞭擊中胸口，直接擊碎妖怪的鎧甲，收回時帶出飛濺的血跡，血肉模糊。
滿地倒下的“屍體”，面容冷峻的清冷少年閑庭漫步般行走於眾妖之間。
不少妖怪在看到殺生丸漸漸逼近後，不由自主的往後退去，而後慌張落跑。
【不對勁】
【不對勁】
【不對勁】
殺生丸心底的疑惑感越來越強，他分明沒有進行過第一次的蛻變，而他現在的妖力濃度足以進行第一次蛻變。
但他觸摸不到屏障。
不少妖怪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被擊殺，回過神已經失去了資格。
排名以可怕的速度往上增長。
不少妖怪確定了殺生丸並非是想象中徒有虛名的妖怪，紛紛選擇繞開對方。
但，也有另有想法的。
海之國度的妖怪們，顯然也意識到殺生丸的分數在以不符合常理的增長速度。
“西國殺生丸。”為首的海妖露出兇殘的笑，海族天生與西國不合，而這一次如果能殺死殺生丸，無異是對海族士氣的一種振奮。
他們可沒忘記，犬大將殺死他們王子嗣一事。
害的海族實力驟跌。
“殺死殺生丸，不折手段殺死殺生丸。”海族露出獠牙，半人半魚的姿態讓他們在水中有著無與倫比的優勢。
對於殺生丸來說，排名的增長並沒有給他帶來愉悅的情緒。
反而讓他越來越疑惑，他觸碰不到自己的蛻變屏障，好似……
已經被打破過一般。
優雅的貴公子踏入森林之中，走入湖泊時察覺到微弱的不對勁，空氣中的風聲氣味發生了改變。
下一秒，無數人魚破水而出，舉著三叉戟朝著他襲來。
鋪天蓋地，放大的密集獠牙，魚尾的鱗片，濺落的水花，在他眼前迅速放大。
三叉戟尖端刺向他。
在距離不到一米的瞬間，殺生丸揮舞起青鞭，黑色長靴點地，翩翩起舞般轉了一圈，青鞭所過之處海族從半空墜落。
卷起的風帶動妖力的漩渦，清冷的眉眼恍惚間勾起嗜血的笑。
雙眼閃現殺意。
一聲顫鳴響起，森冷的刀鋒破開青鞭的妖力，刀身倒映出殺生丸冷酷的眉眼，破開空氣般發出嗡嗡爭鳴，朝著殺生丸所在的方向迅速斬去。
最為強壯的海妖出現在戰場，挽了個劍花，打斷殺生丸的攻擊。
劍鋒繞過青鞭帶出一陣火花，殺生丸不退反進，直接用泛著毒氣的爪子刺向海妖的腹部。
海妖警惕的往後躲去，肌肉緊繃，用刀格擋住殺生丸的爪子，借力打力。
殺生丸瞬間被逼退，往後退去幾步。
不知不覺，他已經深入海妖之中。
兩妖的目光在半空對上，殺生丸正準備繼續，海妖們忽然齊齊吟唱起來。
猶如鬼魅一般的歌聲回蕩在空氣中，借助著彼此間的妖力產生妖力共鳴。
殺生丸皺了皺眉，陡然頓住，瞳孔放大，稍顯無神，腦海中無端出現各種奇怪且古怪血腥的畫面。
……
場地之外，鬥牙王露出凝重表情，“海妖一族擅長幻術。”
“什麽？”坐在一旁的梨奈心底不安。
“殺生丸中了對方的幻術。”戰鬥經驗老道的鬥牙王瞬間就看出了海妖們的想法。
海妖本就不適合近戰，他們突然舍棄原本的水底優勢主動出擊，無疑是想挑起殺生丸的戰意，讓他落入陷阱。
鬥牙王露著少見的沈重。
而梨奈則是擔心另一件事，在殺生丸在寶仙人的幻境中再陷入幻境。
夢中夢？會不會產生什麽化學反應？
“海妖的幻境是什麽樣的？”梨奈的心忍不住懸起。
低沈的嗓音隨之響起，鬥牙王直勾勾的看向妖鏡：“是心底最大的恐懼具象化。”
……
當殺生丸站著沒動後，身體不受控制的化作獸態，這是妖怪本能的防護，受了重傷的海妖對視一眼，眼底透著不可置信。
似乎沒想到，這麽輕易的就困住了殺生丸。
“殺生丸陷入幻境了？”
“或許……”幾只海妖站起身，強有力的魚尾在踏出水面時變成了雙腿。
化作人類的形態，只不過皮膚是深藍色，而他們面前站著的龐大白犬正閉著眼，看不出是中了幻境還是沒中。
有一只海妖試探性的走過去，兩者間的距離越來越近，但白犬還是毫無反應，他眼中流露出驚喜。
若是能在這裏殺死殺生丸，他必然能在海族揚名立萬。
欣喜的笑還未徹底覆上嘴角，還沒靠近，絨尾猛不丁的刺了過來。
他感受到一陣無端的刺痛。
視線往下，胸口的位置被絨尾直接穿透，紅血的血染紅尾尖。
恐懼被壓縮，甚至感受不到痛苦。
絨尾猛地收回。
胸口的窟窿無法被填補，風灌進胸口，涼颼颼的。
“砰——”塵土濺起。
屍體轟然倒塌。
不僅是一側的海妖震驚了，連場外的觀眾們也震驚不已。
原以為殺生丸已經是任妖宰割的狀態，沒想到還有意識嗎？
海妖的幻術不是號稱最強、最真實的存在嗎？
連梨奈和犬大將也看不明白了。
此刻的殺生丸毫無意識是肯定的，但他卻又能攻擊湊近的妖怪，仿佛是某種自我保護啟動。
被如此輕易斬殺了一個同伴，雖然試煉場是不支持殺死對方，但他們清楚現在殺生丸處於無意識的階段，根本不受他控制。
“我們、我們還要沖上去嗎？”另一只海妖顫了顫眼皮，嘴上說著上去，腳步試探性的往後退。
白犬的利爪猛然伸出，海妖嚇得瞬間退回水中，險之又險的避開，卻還是沒能擋下利爪在他胸口留下的爪痕。
卷起的風變得冷冽。
海妖們的臉上染上恐懼，誰也不知道白犬下一秒會殺死誰，獸態的妖怪□□強度、力量、敏捷都遠高於人形。
驚恐不已的對視上，海妖們當機立斷，放棄獵殺殺生丸後退著往湖泊中逃去。
“啪——”
絨尾甩出巨響，不少海妖只覺得身體一重，還沒來得及反應，被卷上天空，巨力壓迫著身體，直接被抽飛。
而絨尾的這一舉動，好似導火索，徹底點燃了海妖們的恐懼。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恐懼掌控大腦，情緒被引爆，下一秒獨屬於海妖的尖叫聲響起。
隨著殺生丸單方面的廝殺，鮮血橫流，整個大地都隨著白犬的動作而微微顫動。
妖怪的血暈染開，浸染了大地，塵土飛揚海妖的殘肢斷臂落了一地，尖叫和恐懼蔓延，抵抗的念頭變得脆弱。
沒有妖願意當第一個抵擋者，紛紛往水中逃竄。
妖力在不停攀升，遠遠超出還未蛻變的犬妖範疇。
犬大將豁然起身，金色獸瞳中流露出震驚。
殺生丸不對勁！
……
與此同時，在殺生丸看來，他是到達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滿目瘡痍，盡是廢土，烏鴉在空中盤旋，四周卻有著極高且完全沒見過的殘破高樓。
明明是渾然陌生的景色，但他腦海中卻浮現出一個詞【現代】
他懸浮在半空，神情冷漠，霜白的長發隨風飄揚，高高在上猶如神祇。
半空中浮現出一個巨大且正在下落的冰錐。
殺生丸擡起手，伴著妖力的長鞭擊碎冰錐，在半空中化作無數細碎冰淩，從中出現一個武器。
他掃了眼，淡漠忽視，是人類的東西。
與此同時在他不遠處出現的人類咒力的波動。
殺生丸只是掀了掀眼瞼，並無太多想法，視線低垂，塵埃彌漫，空氣中充滿著奇怪的氣味，力量斑駁稀少。
驟然，掃視的目光頓住。
千萬道利刃迎面撲來，殺生丸敏銳的察覺到危險迅速躲過。
視線鎖定在下方的男人身上，雖然氣味和樣貌改變，但對方身上的力量卻叫他熟悉。
癲狂和邪惡中帶著秩序的力量——兩面宿儺！
再次看到兩面宿儺，猶如尋到獵物的猛獸，殺生丸眼中瞬間泛起明顯的殺意。
風吹起他的衣袍獵獵作響，手骨哢噠響著。
而剛結束戰鬥的兩面宿儺似乎也註意到不屬於戰場之內的存在，緩慢擡起頭。
一人一妖對視上。
只不過這一次的場景不太一樣，並非是在叢林之中，而是在一片荒蕪的廢墟。
兩面宿儺也不再是四只手、兩張嘴、兩張臉的鬼神存在，而是看起來相當年輕的黑發人類。
殺生丸從半空驀然降下，青色的長鞭毫不猶豫的揮舞起。
兩面宿儺立刻甩開身側的石頭擋下青鞭，妖力形成的長鞭，輕而易舉的把普通石塊碾碎成灰塵。
“妖怪？”黑色頭發的兩面宿儺縱身一躍，躲過無數青鞭的殘影。
他依靠石塊借力進行躲避，游刃有餘，臉上跟著露出有趣的表情。
一個後躍，擡起手掌，手指插入發絲間，往後抹去，自帶一股風流不羈的灑脫，露出光潔的額頭以及繪有咒文的臉。
他笑了起來，邪肆又張揚，“沒想到竟然在千年後還能看到妖怪。”
少見的兩面宿儺升起了聊天的欲望，而殺生丸此刻只想殺了他。
身上再次爆發開妖力，屬於大妖的威壓迅速攀升。
兩面宿儺的眼中浮現出嗜血和戰意。
妖怪——
真是不錯的，比人類有趣一點。
猛地朝兩面宿儺攻擊去，青色長鞭揚起的瞬間，兩面宿儺伸手接住神武解，四只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殺生丸。
比起無聊的人類，五條悟引燃的戰栗和殺意，讓妖怪來填補似乎更有趣一些，他是如此想到。
“殺生丸？”另一道聲音自他身後響起。
熟悉的聲音令殺生丸回頭看去，金色獸瞳猛縮起。
記憶之中貫來溫和的梨奈此刻瞎了一只眼，身上的氣息猶如風中殘燭，微弱的像是下一秒就會消失。
受傷——
死亡？！
無法克制的怒氣，感知力在這一刻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屬於殺生丸的妖力席卷整個戰場。
他如離弦之箭，朝兩面宿儺所在的位置撲了過去，絨尾與長鞭一同襲去，直接撞碎一整棟大樓。
整棟樓猶如肢解的碎片，分崩離析，殘根斷壁在空中卷起。
碎塊遮擋住視線，殺生丸和兩面宿儺同時動作。
交錯的殘影在半空發出劇烈聲響，妖怪的肉搏技巧顯然沒有人類強悍，但妖怪的身體卻又是人類的百倍。
攪動的碎屑帶起淩冽的風，拳拳到肉的擊打聲無比刺耳。
一人一妖騰空而起，殺生丸彈出利爪，帶起的毒液直接刺入兩面宿儺的身體。
兩面宿儺立刻意識到眼前的妖怪自帶毒素。
他的身體，不，正確來說是伏黑惠的身體承受不住這種力量。
風中卷起冷冽的氣息。
殺生丸金色的眼眸驟然收縮，兩面宿儺身上爆發出巨大的咒力。
有那麽一瞬間，殺生丸甚至感覺眼前的不是人類，而是渾身散發恐怖威壓的神明。
恢覆成原型的兩面宿儺變得更為兇殘，四只手，兩張嘴，面上透著一種暴戾。
兩面宿儺舉起神武解，青色的雷席卷於殺生丸的肉/體，足以令人類死亡的閃電，在殺生丸身上只是讓他微微僵硬一瞬。
但一瞬的時間，對於兩面宿儺而言已經綽綽有餘。
他瞬閃般出現在殺生丸的眼前，高高舉起神武解，用力刺向殺生丸的心臟，臉上泛起惡劣的笑：“妖怪被捏碎心臟會死吧，犬妖。”
尖銳的柱狀物刺穿鎧甲，殺生丸迅速化作原型，強壯的□□讓神武解刺入寸許，兩面宿儺重拳擊中白犬腹部。
龐大的身軀猶如重彈止不住的往下墜落，在地上砸出一個深坑，灰塵濺起，塵土彌漫。
白犬起身，仰頭看向半空的怪物，迅速奔跑，身影穿梭於廢墟之上，投射出的妖力卷起風，兩面宿儺猶如鬼魅般左躲右閃。
“嘖，原來只是還沒成年的妖怪，真是掃興。”兩面宿儺的咒力水平再次變低，似沒盡全力，語調涼涼。
殺生丸兇惡咧嘴，獠牙露出，白犬重新化作人形，眼中閃過一道寒芒，青鞭劈天蓋地席卷而來，毒爪穿插其中。
技巧來說，人類因為先天不足，對於技巧的掌握比妖怪更為純熟。
兩面宿儺能夠輕易的捕捉到殺生丸的動作，眼中興致褪去。
無聊的妖怪，若不是肉身足夠強悍，早在剛才就會被他斬殺。
嘴角勾起，邪肆的笑鬼魅且森冷，兩面宿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現在殺生丸身側，重拳砸向犬妖。
“下輩子，好好磨練你的技巧吧。”兩面宿儺連咒術都未吟唱，雙手合十，另外兩只手裹上咒力，以千鈞之勢朝著殺生丸劈砍。
殺生丸捕捉到了兩面宿儺的身影，但他卻完全無法反應。
肉身跟不上意識，比起感知要慢上不少。
瞳孔猛縮。
一道身影擋在他面前，溫熱的血濺射在他的臉上，瞳孔微縮，赤金色的獸瞳在頃刻間被血紅浸染。
濃烈的血腥味和逐漸放空的意識。
一切都在變得緩慢。
兩面宿儺的手掌輕易的穿過巫女的身體，血肉像帛錦一般被撕裂。
相似的畫面出現在殺生丸腦海之中，眼前血紅一片，身體卻像是被釘住無法動彈。
被兩面宿儺殺死，沒有生息的巫女……
而此刻，記憶中相似的畫面正在他眼前呈現。
被兩面宿儺殺死的巫女。
血濺射在他臉上，身為犬妖，對於人類的血的氣味無比熟悉，尤其那熟悉的柑橘香。
緊接著，他聽到兩面宿儺嗤笑的語調：“什麽嘛，又是巫女你啊。”
他收回手，梨奈的心臟在他手掌間跳動。
死亡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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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的戰場遠比人類要來的血腥。
黃沙遍地,殺生丸孤寂的修長的身影在沙漠中格外顯眼。
在一片沙土中，感受到妖氣，他頓住,金色赤瞳緩慢往後掃了眼,青色長鞭劃過，行雲流水的揮鞭。
躲在暗處準備偷襲的妖怪不得不躲避,一瞬間暴露了自己，同時被盡數擊退,留下足以致命的傷害。
比起試煉場內堪稱焦灼的氣氛，場外的小妖怪們則是把百年一度的廝殺當做難得的慶典。
各種攤販出現在結界之外,荒無妖煙的沙漠就成了熱鬧集市,琳瑯滿目的商品數不勝數，一點不遜色於人類的市集。
梨奈在一位倉鼠攤位上買到了有點像瓜子的食物。
在戰國看到“瓜子”，離譜中帶著匪夷所思。
“多少？”她挑選了各種口味,掏出妖幣準備付款。
妖怪的錢都是一些含有妖力的珠子,殺生丸入場前給她塞了一袋。
花色倉鼠小妖頭上裹著布巾,用著細小的爪子互相搓了搓，豆大的黑色小眼睛瞪得圓溜溜的，細長的胡須一抖一抖。
捧著用樹葉子裝好的瓜子遞過去,接了妖玉，看到純度，心底實錘：殺生丸大人愛上人類巫女的流言。
它這輩子都沒拿到過純度這個高的妖玉！
小心翼翼的看著對方，人類巫女會不會直接吃妖怪？倉鼠小妖淚流滿面，害怕惹怒對方，怯生生道：“巫女大人，有沒有純度低一點的，這個、這個我兌不開。”
梨奈比她還茫然：“兌不開嗎？”
“是、是的,抱歉。”倉鼠淚汪汪看著她。
眼前的巫女勾起嘴角，笑容帶幾分扭曲，倉鼠更慌了，那可怕的笑容，該不會是準備把它祓除吧？
好、好可愛。對毛絨控沒辦法克制的梨奈心底尖叫。
要不是怕嚇到對方，她甚至想上手揉一揉倉鼠桑可愛的小耳朵。
若不是還有理智，梨奈也很想把小倉鼠欺負“哭”。
“咳咳，沒關系，我再挑點其他東西也可以。”梨奈微微一笑，試圖給對方留下一個好的印象。
結果對方看上去好像……更想哭了？
最後，除了瓜子還買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零食”，甚至還有若幹蟲子，雖然她也不理解自己為什麽要買蟲子幹，她有那麽一瞬間，覺得自己像極了花錢哄女人開心的人渣。
咳咳，果然是因為倉鼠系太可愛的緣故。
抱著一大堆東西，梨奈三兩步躍上碎石。
掛在半空類似“投影儀”的水晶被妖怪們稱為“妖鏡”，總共一百多面，有大有小。
會根據妖怪們下註數，投放下註最高的妖怪試煉。
殺生丸也在其中，他是為數不多未成年的妖怪，連第一次蛻變都沒開始就參加試煉，自然受到了不少妖族的關註。
梨奈拎著大包小包的零食坐在看臺。
與其說是看臺不如果說是一大塊平整的石頭，非常不錯的位置，視野清晰，能夠清楚看到妖鏡。
自她出現，周圍一圈的妖怪仿佛帶著一種無聲的默契，紛紛退散。
梨奈察覺到，並未放在心上。
淡定咬著紅薯幹，她覺得自己應該不至於這麽被排斥吧？
她覺得自己還算是個好人來著。
聳了聳肩，對於這種事也沒有太在意，畢竟她本就不是那種會在意他人（妖）眼光的性格。
扭頭在妖鏡中尋找殺生丸的身影。
試煉才開始十幾分鐘，排名第一的妖怪已經拿到了五十多分，按照一個妖怪一分計算，也就是說，他已經擊敗了五十位對手。
還真是強大，梨奈不動聲色的打量起排名靠前的幾個妖怪。
妖鏡清晰度絕佳，360度變化自然，除了沒聲音，各方面簡直吊打人類電視機。
一邊嗑著瓜子，順帶給自己泡了熱茶，悠然自得的像是在電影院看無聲電影一般。
小妖怪們的食物其實還蠻好吃的，奶香味的葵花籽顆顆飽滿，她有些愛上了嗑瓜子。
掃了眼四周，不少妖怪們對她投以好奇的目光，沒有太大惡意，她全當無視。
說起來……
感覺四周妖怪們的眼神都怪怪的。
像是有種在動物園看熊貓的既視感，當然，這裏的熊貓指的是梨奈。
最近西國有了什麽她不知道的傳言嗎？梨奈不確定的思考。“哦，這些食物看起來蠻不錯的。”低沈沙啞的嗓音在她上方響起，嗑著瓜子的梨奈擡起頭，陽光被擋在身前。
看到微微低頭的鬥牙王。
鬥牙王沖她笑了笑，有一種秋田犬般的憨態。
啊，怪不得四周突然安靜下來。
梨奈彎了彎眼眸，拍了拍一旁的空位：“大將要一起來看嗎？”
身為西國大將，鬥牙王也沒有人類貴族的傲慢，以揣手手的姿勢，從善如流的坐在她身旁。
目光在他揣手手的姿勢上停留幾秒，她發現，犬妖好像都很喜歡揣手手？殺生丸就很喜歡。
他掃了眼妖鏡：“殺生丸好像被圍住了。”
犬大將摸著下巴，對於兒子被一群妖怪圍堵的畫面絲毫不擔憂，反而有種看好戲的架勢。
梨奈把零食分了一半給他，犬大將也沒客氣，拿著一起吃了起來。
十分相信殺生丸的實力，梨奈以確信的口吻說道：“沒關系，這些妖怪對殺生丸來說小意思。”
犬大將流露出一絲打趣的笑：“已經相處的不錯了嗎？”
“咳咳。”面對對方的詢問，梨奈心虛的瞥開視線，她和殺生丸應該、大概、也許還算是相處不錯吧？
最起碼殺生丸已經把絨尾借給她睡覺了。
“應該還算不錯？”她笑的無懈可擊。
在鬥牙王肩膀上，跳蚤妖怪冥加三兩下跳上他的腦袋，視野開闊。
一低頭，在看清犬大將和巫女如出一轍的動作，完全不是錯覺：比起冷漠的殺生丸少爺，感覺人類巫女和大將反而更像一些。
……
妖鏡內——
再次收割完一波妖怪，殺生丸收手，青鞭消失，飛蟲湊到他身旁開始計算分數，計算完畢回饋到妖鏡上，排名上升。
而受重傷的妖怪們則是被罰下一定數值的分數。
冷漠的掃過幾只無用的妖怪，殺生丸輕蔑勾起笑，眼中帶著殺意和嘲諷。
“滾——”他道。
能夠動的已經逃走，剩下幾只已經陷入昏迷。
妖鏡之外，小妖們對於殺生丸的表現充滿熱情。
“你覺得殺生丸能沖到前五十嗎？”犬大將像是隨口一提。
梨奈掃了眼殺生丸此刻的分數，還在兩百開外，雖然看上去排名不高，但總歸有兩千多的妖怪進行試煉，這個排名對於還未成年的妖怪來說絕對是不錯了。
“可以。”梨奈肯定的回答。
鬥牙王側目，似笑非笑：“你對殺生丸還真是充滿自信。”
她回以笑容，眼眸平靜：“因為殺生丸不是那種止步於此就會滿足的家夥。”
他的驕傲決不允許他止步不前。
……
輕易解決埋伏的妖怪，對於殺生丸來說，這樣的戰鬥不足以叫他全力以赴。
狂風帶著黃沙席卷而來。
孑然而立，站在黃沙之中並未急著離開。
手指微微動了動，連熱身都稱不上，殺生丸神色淡淡，看向身旁的小蟲。
往小蟲身上輸入妖力後可以看到妖怪們的排名，同樣也會把自己的排名暴露。
伸出手指點上小蟲的腦袋，輸入妖力。
他需要更強的對手，來幫助他跨過第一次蛻變。
殺生丸感受到自身的妖力，好似處於某個沸騰的節點，但卻摸不到屏障。
隱隱感受到自己已經處於蛻變邊緣，體內的妖力變得不穩定。
他來參加試煉，也是為了突破和蛻變。
天生十二道妖紋的他，本身就比一般犬妖更難摸到蛻變邊緣。
所以他摸不到屏障在哪兒，也是因為妖紋的緣故？殺生丸眼中劃過一絲困惑。
他需要更大強度的決鬥，生死之中的戰鬥。
獸瞳之中劃過深思，黃沙被風卷起，沒過黑色的長靴，絨尾垂落在他的肩膀上，以身形來說，眾多人形妖怪之中，他也是極為獨特的存在。
正當外場妖怪們以為殺生丸會繼續刷分，爭取更高的排位時，沒想到他一躍而起，直接朝著高分的妖怪的方向飛去。
“那個方向，殺生丸是準備主動出擊嗎？”外場的妖怪們紛紛議論起來。
也有經驗老到的妖怪雙手環胸，搖頭道：“殺生丸雖然很強，但他太年輕了，今天才第一天。”
“或許殺生丸只是想一戰成名？”
小妖們竊竊私語，梨奈不動聲色的看去，周圍都在議論殺生丸。
父親是犬大將，而母親又是西國的王，雖妖怪並不是世襲制，但身為兩個強者的子嗣，殺生丸的一舉一動都像是帶著鬥牙王和淩月仙姬的標志。
和人類一樣，同樣沒有妖怪會把強者的子嗣單獨拎起來看待。
只要有智慧的生物就會有階層，只要有階層就會有強弱，不可避免。
犬大將盤腿坐在一側，支著下顎，目光註視在妖鏡上，神色平靜，並未對殺生丸去尋找大妖挑戰的舉動發表任何看法。
反倒是冥加興奮，帶著一股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欣慰，開口道：“不愧是殺生丸少爺，果然很強。”
“殺生丸看上去，像是在測試什麽。”咬著地瓜幹的梨奈隨口道。
正嚼著肉幹的鬥牙王微微一楞，“你看出來了？”
“欸？不是很明顯嗎？”比鬥牙王的表情還茫然，梨奈點了點腿膝蓋：“他在有意識的控制妖力輸出。”
看上去有點奇怪，像是故意在測試什麽。
說到這個，鬥牙王給出答案：“殺生丸要進行第一次蛻變。”
說完，他自己先流露出奇怪的神色：“按理來說，以他的妖力應該早就到了蛻變的門檻，但他現在好像還沒觸碰到那道門。”
欸？
梨奈的表情呈現出一瞬間的空白。
現在的殺生丸，嚴格來說應該是兩百多歲的殺生丸，只不過記憶被封存，妖力刻意壓制在一百多歲時的水平。
但本質上，他應該早就結束了第一次蛻變，連第二次蛻變都結束了。
所以現在殺生丸應該不可能重新再感受一遍蛻變吧？
夢境本質並不是真的把他們送回當年的時間線，而是封存一部分記憶，再加上幻境填充細節，重走一遍往事，尋找到被自己遺忘的執念。
啊，梨奈默默的拿起瓜子，總感覺要掉馬了。
還是寄希望於殺生丸早點想起來吧，畢竟她到現在對於殺生丸的執念也沒有苗頭。
雖然她覺得殺生丸的執念大概率是在鬥牙王身上。
一人一妖不再交流，擡頭看向天空的妖鏡，殺生丸的身影被妖鏡捕捉無比清晰。
……比起多數妖怪血腥殘忍的廝殺方式，梨奈一直覺得殺生丸的戰鬥就像是藝術，從容優雅。
長鞭像是切豆腐般，幹脆利落的擊殺著每一只沖上前的妖怪，青鞭擊中胸口，直接擊碎妖怪的鎧甲，收回時帶出飛濺的血跡，血肉模糊。
滿地倒下的“屍體”，面容冷峻的清冷少年閑庭漫步般行走於眾妖之間。
不少妖怪在看到殺生丸漸漸逼近後，不由自主的往後退去，而後慌張落跑。
【不對勁】
【不對勁】
【不對勁】
殺生丸心底的疑惑感越來越強，他分明沒有進行過第一次的蛻變，而他現在的妖力濃度足以進行第一次蛻變。
但他觸摸不到屏障。
不少妖怪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被擊殺，回過神已經失去了資格。
排名以可怕的速度往上增長。
不少妖怪確定了殺生丸並非是想象中徒有虛名的妖怪，紛紛選擇繞開對方。
但，也有另有想法的。
海之國度的妖怪們，顯然也意識到殺生丸的分數在以不符合常理的增長速度。
“西國殺生丸。”為首的海妖露出兇殘的笑，海族天生與西國不合，而這一次如果能殺死殺生丸，無異是對海族士氣的一種振奮。
他們可沒忘記，犬大將殺死他們王子嗣一事。
害的海族實力驟跌。
“殺死殺生丸，不折手段殺死殺生丸。”海族露出獠牙，半人半魚的姿態讓他們在水中有著無與倫比的優勢。
對於殺生丸來說，排名的增長並沒有給他帶來愉悅的情緒。
反而讓他越來越疑惑，他觸碰不到自己的蛻變屏障，好似……
已經被打破過一般。
優雅的貴公子踏入森林之中，走入湖泊時察覺到微弱的不對勁，空氣中的風聲氣味發生了改變。
下一秒，無數人魚破水而出，舉著三叉戟朝著他襲來。
鋪天蓋地，放大的密集獠牙，魚尾的鱗片，濺落的水花，在他眼前迅速放大。
三叉戟尖端刺向他。
在距離不到一米的瞬間，殺生丸揮舞起青鞭，黑色長靴點地，翩翩起舞般轉了一圈，青鞭所過之處海族從半空墜落。
卷起的風帶動妖力的漩渦，清冷的眉眼恍惚間勾起嗜血的笑。
雙眼閃現殺意。
一聲顫鳴響起，森冷的刀鋒破開青鞭的妖力，刀身倒映出殺生丸冷酷的眉眼，破開空氣般發出嗡嗡爭鳴，朝著殺生丸所在的方向迅速斬去。
最為強壯的海妖出現在戰場，挽了個劍花，打斷殺生丸的攻擊。
劍鋒繞過青鞭帶出一陣火花，殺生丸不退反進，直接用泛著毒氣的爪子刺向海妖的腹部。
海妖警惕的往後躲去，肌肉緊繃，用刀格擋住殺生丸的爪子，借力打力。
殺生丸瞬間被逼退，往後退去幾步。
不知不覺，他已經深入海妖之中。
兩妖的目光在半空對上，殺生丸正準備繼續，海妖們忽然齊齊吟唱起來。
猶如鬼魅一般的歌聲回蕩在空氣中，借助著彼此間的妖力產生妖力共鳴。
殺生丸皺了皺眉，陡然頓住，瞳孔放大，稍顯無神，腦海中無端出現各種奇怪且古怪血腥的畫面。
……
場地之外，鬥牙王露出凝重表情，“海妖一族擅長幻術。”
“什麽？”坐在一旁的梨奈心底不安。
“殺生丸中了對方的幻術。”戰鬥經驗老道的鬥牙王瞬間就看出了海妖們的想法。
海妖本就不適合近戰，他們突然舍棄原本的水底優勢主動出擊，無疑是想挑起殺生丸的戰意，讓他落入陷阱。
鬥牙王露著少見的沈重。
而梨奈則是擔心另一件事，在殺生丸在寶仙人的幻境中再陷入幻境。
夢中夢？會不會產生什麽化學反應？
“海妖的幻境是什麽樣的？”梨奈的心忍不住懸起。
低沈的嗓音隨之響起，鬥牙王直勾勾的看向妖鏡：“是心底最大的恐懼具象化。”
……
當殺生丸站著沒動後，身體不受控制的化作獸態，這是妖怪本能的防護，受了重傷的海妖對視一眼，眼底透著不可置信。
似乎沒想到，這麽輕易的就困住了殺生丸。
“殺生丸陷入幻境了？”
“或許……”幾只海妖站起身，強有力的魚尾在踏出水面時變成了雙腿。
化作人類的形態，只不過皮膚是深藍色，而他們面前站著的龐大白犬正閉著眼，看不出是中了幻境還是沒中。
有一只海妖試探性的走過去，兩者間的距離越來越近，但白犬還是毫無反應，他眼中流露出驚喜。
若是能在這裏殺死殺生丸，他必然能在海族揚名立萬。
欣喜的笑還未徹底覆上嘴角，還沒靠近，絨尾猛不丁的刺了過來。
他感受到一陣無端的刺痛。
視線往下，胸口的位置被絨尾直接穿透，紅血的血染紅尾尖。
恐懼被壓縮，甚至感受不到痛苦。
絨尾猛地收回。
胸口的窟窿無法被填補，風灌進胸口，涼颼颼的。
“砰——”塵土濺起。
屍體轟然倒塌。
不僅是一側的海妖震驚了，連場外的觀眾們也震驚不已。
原以為殺生丸已經是任妖宰割的狀態，沒想到還有意識嗎？
海妖的幻術不是號稱最強、最真實的存在嗎？
連梨奈和犬大將也看不明白了。
此刻的殺生丸毫無意識是肯定的，但他卻又能攻擊湊近的妖怪，仿佛是某種自我保護啟動。
被如此輕易斬殺了一個同伴，雖然試煉場是不支持殺死對方，但他們清楚現在殺生丸處於無意識的階段，根本不受他控制。
“我們、我們還要沖上去嗎？”另一只海妖顫了顫眼皮，嘴上說著上去，腳步試探性的往後退。
白犬的利爪猛然伸出，海妖嚇得瞬間退回水中，險之又險的避開，卻還是沒能擋下利爪在他胸口留下的爪痕。
卷起的風變得冷冽。
海妖們的臉上染上恐懼，誰也不知道白犬下一秒會殺死誰，獸態的妖怪□□強度、力量、敏捷都遠高於人形。
驚恐不已的對視上，海妖們當機立斷，放棄獵殺殺生丸後退著往湖泊中逃去。
“啪——”
絨尾甩出巨響，不少海妖只覺得身體一重，還沒來得及反應，被卷上天空，巨力壓迫著身體，直接被抽飛。
而絨尾的這一舉動，好似導火索，徹底點燃了海妖們的恐懼。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恐懼掌控大腦，情緒被引爆，下一秒獨屬於海妖的尖叫聲響起。
隨著殺生丸單方面的廝殺，鮮血橫流，整個大地都隨著白犬的動作而微微顫動。
妖怪的血暈染開，浸染了大地，塵土飛揚海妖的殘肢斷臂落了一地，尖叫和恐懼蔓延，抵抗的念頭變得脆弱。
沒有妖願意當第一個抵擋者，紛紛往水中逃竄。
妖力在不停攀升，遠遠超出還未蛻變的犬妖範疇。
犬大將豁然起身，金色獸瞳中流露出震驚。
殺生丸不對勁！
……
與此同時，在殺生丸看來，他是到達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滿目瘡痍，盡是廢土，烏鴉在空中盤旋，四周卻有著極高且完全沒見過的殘破高樓。
明明是渾然陌生的景色，但他腦海中卻浮現出一個詞【現代】
他懸浮在半空，神情冷漠，霜白的長發隨風飄揚，高高在上猶如神祇。
半空中浮現出一個巨大且正在下落的冰錐。
殺生丸擡起手，伴著妖力的長鞭擊碎冰錐，在半空中化作無數細碎冰淩，從中出現一個武器。
他掃了眼，淡漠忽視，是人類的東西。
與此同時在他不遠處出現的人類咒力的波動。
殺生丸只是掀了掀眼瞼，並無太多想法，視線低垂，塵埃彌漫，空氣中充滿著奇怪的氣味，力量斑駁稀少。
驟然，掃視的目光頓住。
千萬道利刃迎面撲來，殺生丸敏銳的察覺到危險迅速躲過。
視線鎖定在下方的男人身上，雖然氣味和樣貌改變，但對方身上的力量卻叫他熟悉。
癲狂和邪惡中帶著秩序的力量——兩面宿儺！
再次看到兩面宿儺，猶如尋到獵物的猛獸，殺生丸眼中瞬間泛起明顯的殺意。
風吹起他的衣袍獵獵作響，手骨哢噠響著。
而剛結束戰鬥的兩面宿儺似乎也註意到不屬於戰場之內的存在，緩慢擡起頭。
一人一妖對視上。
只不過這一次的場景不太一樣，並非是在叢林之中，而是在一片荒蕪的廢墟。
兩面宿儺也不再是四只手、兩張嘴、兩張臉的鬼神存在，而是看起來相當年輕的黑發人類。
殺生丸從半空驀然降下，青色的長鞭毫不猶豫的揮舞起。
兩面宿儺立刻甩開身側的石頭擋下青鞭，妖力形成的長鞭，輕而易舉的把普通石塊碾碎成灰塵。
“妖怪？”黑色頭發的兩面宿儺縱身一躍，躲過無數青鞭的殘影。
他依靠石塊借力進行躲避，游刃有餘，臉上跟著露出有趣的表情。
一個後躍，擡起手掌，手指插入發絲間，往後抹去，自帶一股風流不羈的灑脫，露出光潔的額頭以及繪有咒文的臉。
他笑了起來，邪肆又張揚，“沒想到竟然在千年後還能看到妖怪。”
少見的兩面宿儺升起了聊天的欲望，而殺生丸此刻只想殺了他。
身上再次爆發開妖力，屬於大妖的威壓迅速攀升。
兩面宿儺的眼中浮現出嗜血和戰意。
妖怪——
真是不錯的，比人類有趣一點。
猛地朝兩面宿儺攻擊去，青色長鞭揚起的瞬間，兩面宿儺伸手接住神武解，四只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殺生丸。
比起無聊的人類，五條悟引燃的戰栗和殺意，讓妖怪來填補似乎更有趣一些，他是如此想到。
“殺生丸？”另一道聲音自他身後響起。
熟悉的聲音令殺生丸回頭看去，金色獸瞳猛縮起。
記憶之中貫來溫和的梨奈此刻瞎了一只眼，身上的氣息猶如風中殘燭，微弱的像是下一秒就會消失。
受傷——
死亡？！
無法克制的怒氣，感知力在這一刻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屬於殺生丸的妖力席卷整個戰場。
他如離弦之箭，朝兩面宿儺所在的位置撲了過去，絨尾與長鞭一同襲去，直接撞碎一整棟大樓。
整棟樓猶如肢解的碎片，分崩離析，殘根斷壁在空中卷起。
碎塊遮擋住視線，殺生丸和兩面宿儺同時動作。
交錯的殘影在半空發出劇烈聲響，妖怪的肉搏技巧顯然沒有人類強悍，但妖怪的身體卻又是人類的百倍。
攪動的碎屑帶起淩冽的風，拳拳到肉的擊打聲無比刺耳。
一人一妖騰空而起，殺生丸彈出利爪，帶起的毒液直接刺入兩面宿儺的身體。
兩面宿儺立刻意識到眼前的妖怪自帶毒素。
他的身體，不，正確來說是伏黑惠的身體承受不住這種力量。
風中卷起冷冽的氣息。
殺生丸金色的眼眸驟然收縮，兩面宿儺身上爆發出巨大的咒力。
有那麽一瞬間，殺生丸甚至感覺眼前的不是人類，而是渾身散發恐怖威壓的神明。
恢覆成原型的兩面宿儺變得更為兇殘，四只手，兩張嘴，面上透著一種暴戾。
兩面宿儺舉起神武解，青色的雷席卷於殺生丸的肉/體，足以令人類死亡的閃電，在殺生丸身上只是讓他微微僵硬一瞬。
但一瞬的時間，對於兩面宿儺而言已經綽綽有餘。
他瞬閃般出現在殺生丸的眼前，高高舉起神武解，用力刺向殺生丸的心臟，臉上泛起惡劣的笑：“妖怪被捏碎心臟會死吧，犬妖。”
尖銳的柱狀物刺穿鎧甲，殺生丸迅速化作原型，強壯的□□讓神武解刺入寸許，兩面宿儺重拳擊中白犬腹部。
龐大的身軀猶如重彈止不住的往下墜落，在地上砸出一個深坑，灰塵濺起，塵土彌漫。
白犬起身，仰頭看向半空的怪物，迅速奔跑，身影穿梭於廢墟之上，投射出的妖力卷起風，兩面宿儺猶如鬼魅般左躲右閃。
“嘖，原來只是還沒成年的妖怪，真是掃興。”兩面宿儺的咒力水平再次變低，似沒盡全力，語調涼涼。
殺生丸兇惡咧嘴，獠牙露出，白犬重新化作人形，眼中閃過一道寒芒，青鞭劈天蓋地席卷而來，毒爪穿插其中。
技巧來說，人類因為先天不足，對於技巧的掌握比妖怪更為純熟。
兩面宿儺能夠輕易的捕捉到殺生丸的動作，眼中興致褪去。
無聊的妖怪，若不是肉身足夠強悍，早在剛才就會被他斬殺。
嘴角勾起，邪肆的笑鬼魅且森冷，兩面宿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現在殺生丸身側，重拳砸向犬妖。
“下輩子，好好磨練你的技巧吧。”兩面宿儺連咒術都未吟唱，雙手合十，另外兩只手裹上咒力，以千鈞之勢朝著殺生丸劈砍。
殺生丸捕捉到了兩面宿儺的身影，但他卻完全無法反應。
肉身跟不上意識，比起感知要慢上不少。
瞳孔猛縮。
一道身影擋在他面前，溫熱的血濺射在他的臉上，瞳孔微縮，赤金色的獸瞳在頃刻間被血紅浸染。
濃烈的血腥味和逐漸放空的意識。
一切都在變得緩慢。
兩面宿儺的手掌輕易的穿過巫女的身體，血肉像帛錦一般被撕裂。
相似的畫面出現在殺生丸腦海之中，眼前血紅一片，身體卻像是被釘住無法動彈。
被兩面宿儺殺死，沒有生息的巫女……
而此刻，記憶中相似的畫面正在他眼前呈現。
被兩面宿儺殺死的巫女。
血濺射在他臉上，身為犬妖，對於人類的血的氣味無比熟悉，尤其那熟悉的柑橘香。
緊接著，他聽到兩面宿儺嗤笑的語調：“什麽嘛，又是巫女你啊。”
他收回手，梨奈的心臟在他手掌間跳動。
死亡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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