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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船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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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船河

才道春光無限好,轉眼夏已至,今歲端午又逢太後六十大壽,官家舉天下之利為太後慶生,於太後手握禮單輕嘆一聲,當今官家雖年歲輕,卻甚是縝密,明知自己與他親娘離世或有關聯,卻不肯失一絲一毫孝儀,如今又得李皇後輔佐恰如虎添翼,不得不傳諭回於家,約束族人。

適逢太後大壽,上京七十二家正店聯手舉辦龍舟賽為太後賀,故官家特開放金明池做龍舟賽場地。

日光落在水面,金影濤濤,波光粼粼,兩隊人馬,俱著麻色短褐,只腰間所系腰帶色彩不同,一對系紅色嵌金色織花腰帶,一對系綠色繡落葉黃五毒腰帶,領隊皆是壯實之人,肌肉鼓鼓,倒似要將短褐撐開一般,全靠腰帶系住了。

水中立撐篙竹椅,一人穿甲胄立於其上,手拿彩旗,口中銜哨子,雙手舞動,腮幫鼓起,龍舟領隊都是老手,瞧號令者,知道要發音了,躬身鼓勁待命,後面的見領隊形狀個個手握船槳,瞪眼似銅梁,就見剎那,哨音穿耳,龍舟似箭破水而去。

兩邊各有鼓威者,搖旗吶喊,也有開了賭局的,喊的越發拼命,一時見著自己買的龍舟落後嘴裏罵罵咧咧,很不能上前幫忙。

李佑喬與幾位翩翩少年在樓船上飲酒看賽,一頭戴金冠穿雪青長衫少年指了系綠腰帶的那隊口沫亂飛罵道:“金老二若輸了,和你沒完。”

旁邊有人笑道:“陶三郎,你買了多少,急得粗脖子了。”

李佑喬只端了杯飲酒在一邊看熱鬧,一歪頭瞧見笠哥兒爬在邊上的樹上看熱鬧呢,恐失腳落下,叫多木去喊他下來,笠哥兒跟了多木上船,見一船的人也不慌張,朝李佑喬拱手喊:“三姐夫,早知道你在這,我不用猴爬了。”

伸手拽了笠哥兒過來,上下瞧了沒甚不妥,李佑喬才笑道:“今兒逃課呢,不怕夫子罵。”

聽這話笠哥兒知道李佑喬並不知道他換了書院,便笑道:“沒逃課,我如今在國子監讀書呢,今兒個學裏放半天假,準我們來看龍舟賽呢。”

國子監是國家最高學府,只收七品以上官員子弟入讀,國子監生員優秀者可直接入仕。

旁邊原本瞧熱鬧的幾人,見眼前這個十二三歲的少年竟然就入了國子監,都甚驚奇圍了過來看,那陶三郎最自來熟,拉了笠哥兒道:“國子監的教授最是刁鉆,你可別急著拜師,不然可有你受的。”

李佑喬扯了過來道:“陶三郎,別教壞人,笠哥兒可不怕讀書呢,”又低頭笑了問:“可曾拜師?”

笠哥兒笑了向上拱手道:“拜在子壽夫子門下。”

旁邊林家五郎當下就有人驚到:“那位老先生收徒最是嚴苛,你竟能拜了他老人家,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呀,哈哈,李三郎這是誰家小郎?”

李佑喬恐笠哥兒面嫩不經鬧,便牽了手下船道:“白天沒甚好看,我送你回去罷,天黑了有燈河,樂坊司的歌舞,那才好,我早租了船,我們一起看熱鬧。”

笠哥兒早想游燈河,趕著點頭應了,與李佑喬下船來。

上了車又去又一閣,叫人送來新做的端午禮盒,又拿了一個梅花五毒攢盒,李佑喬遞給笠哥兒道:“這裏是店裏新做的果子,你讀書餓了好吃,若喜歡再找多木要便是。”

那攢盒樣式新奇,笠哥兒一看便喜歡忙接在手裏,車夫趕了車便往梧桐橋去。

見了李氏,李佑喬言辭恭謹,落座喝茶,說了會子話才道:“今日晚間金明池有燈河與歌舞,我租了船,請夫子與大娘子一起去游玩。”

聞言李氏知其意,笑了道:“我們都不喜歡鬧騰了,翠娘兩口子也回來過節,不如叫她們姐妹與笠哥兒一同去罷。”

天色微暗,顏家側門兩輛車一齊出來,至梧桐橋拐彎處李佑喬早已等候,見顏府車來,讓在一邊讓車先行,自己跟在最後面,三輛車緩緩往金明池方向去,今晚熱鬧,車多人擠,不過幾步又堵住了,青秞與笠哥兒坐了一輛車,見堵車笠哥兒掀起窗簾一角欲往看,車簾一動,李佑喬閃身上來,笠哥兒瞧了瞧李佑喬,又瞧了瞧青秞,眼珠子一轉,起身下了車,青秞不放心正欲喊住,隔著窗瞧見笠哥兒才下車便叫多木牽住了,扶著上了後面李佑喬那輛車。

斜了眼似笑非笑瞧了李佑喬,眼珠兒才對上又羞紅了臉,不由得半垂了臉,不肯再看,素日青秞都是極大方的,何曾見著這半垂眼簾半含羞的樣子,李佑喬眼珠也不肯挪,捏了捏手,悄悄伸出去抓了青秞白皙的手指在手心裏,青秞指尖才覺溫暖心底慌張,才要抽了手回來,可叫李佑喬捏住了不肯松,一時又抽不動,只得由他握著。

五月夜,天微涼,正是一年裏最適宜的日子,偏車子裏倒似熱了起來,李佑喬鼻尖汗珠都冒了出來,捏了手又不知要說什麽,待要松了又實在舍不得,呆楞楞瞧了青秞半晌,眼見青秞要急了,才戀戀不舍放了開來,又湊近耳邊道:“我實是有事與你商量的。”

耳邊微熱,似癢非癢青秞實在忍不得,含嬌帶嗔瞧了李佑喬伸手一把推開了些道:“有甚話,坐好了再說,若這樣便趕了你下去。”

李佑喬身子往後依靠借勢往後挪了挪才笑道:“素日知道你家最是看重女兒,二姐姐也是留得十八歲才嫁的,如今家裏催的很,算著日子要往你家催親,我便想著與你商量下,看能不能早些許日子呢”

聞言青秞倒笑了起來:“你可是糊塗了,許日子你該去求我爹娘才是,與我說有何用?”

李佑喬又伸手拉了青秞的手倒:“沒糊塗,本該等著,只姐姐也常傳了話出來催,家裏便不好再遲了,我想著總要你心裏肯了才好,再去求你爹娘才是。”

說得這話,青秞睨了李佑喬:“既這樣說,我若不肯呢?”

李佑喬頓時塌了肩撇了眉哀怨瞧了青秞道:“你若不肯,我便要去找父親鬧一場只說我不肯成親,還要玩幾年,”說了又斜眉斜眼偷瞧了青秞道:“只鬧這一場,定是要挨父親一頓好打的。”

雖知李佑喬裝相但說的卻也實情,上京但凡大戶人家裏,依著李佑喬如今的年齡只怕膝下早有兒女,若還等到十八歲時,李佑喬都要二十四五了,爹娘早料到李家經不得等那麽久,已經準備起來了,等李府來催親便商量起日子來。

伸手點了李佑喬一指頭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問我做甚?”

知道青秞這是願意了,心裏樂得像要飛起來一樣,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撩起衣角欲待下車,又回轉身來,湊到青秞跟前嘴唇在臉上飛快的親過去,只點水一般挨近了,又飛快的離開,青秞只覺臉邊溫潤又倏的離開,飛快擡手握了臉,臉兒緋紅,身邊早已空無一人,只車簾隨風晃著。

飛角八檐重樓彩船,晚風裏輕紗飛卷,樓上開了兩席,李佑喬與施韞傑帶了笠哥兒坐了一席,翠娘與青秞自在船舷置了方桌,擺了一個梅花攢盒,幾樣小菜,環兒在一邊溫酒,翠娘才端起杯子又喊施韞傑道:“莫叫笠哥兒喝涼酒,喝了寫字打顫的。”

青秞抿嘴直笑,自古來難道都是一個說法,但凡喝涼酒都是寫字打顫嗎,一時又想起些什麽,瞇了眼去瞧水裏的一彎月牙,逝水如斯夫,千古風流今何在,唯這彎月亮總是一樣的罷。

簽子羊肉烤得焦香,李佑喬正欲回頭遞給青秞,卻瞧見月色裏,清泠泠的背影正對著水發呆,流蘇珠子耳墜在白皙的面龐便晃動,想起剛才車裏的事一陣心悸,才想起身送簽子肉過去,就聽樓下傳來一陣吵鬧。

遂起身下樓看個究竟,施韞傑也一同下來,翠娘瞧了青秞,又招手拉了笠哥兒在手裏,幾人都下了樓來。

樓下一俏眉媚眼,紅寶石花鈿,銀紅衫子石榴裙,年紀十七八歲的女子正與看船的小廝撕吵,旁邊一金冠茶色長衫的年輕男子在一邊拉住那女子的手勸道:“七娘,我們往別處租也是一樣的。”

陶七娘早知金明池有樂坊司歌舞,盤算著定要租條最好的重樓彩船炫耀一番,如今她可是皇親國戚呢,等到出門前又覺裙子不妥貼,換了七八條才匆匆出來,來得遲了,重樓的船都已經租沒了。

正懊惱,遠遠就看見這邊一條掛著李字燈籠的船,船舷邊還有李家的族徽,心裏一喜便拉了李佑平往這邊來。

金明池游湖都是租船,這是皇家的生意,私人的船大多是不準馳入金明池河道的,當然也有例外,今日李佑喬的船便馳了進來。

陶七娘不知,李佑平確知其中關竅,瞧那船有李家族徽便猜度是李佑喬在此,若是大哥李佑榕尚能上去,若是李佑喬只怕要碰一鼻子灰。李佑平不想過來,奈何陶七娘不肯,拉扯著定要來,李佑平心裏只求著今日碰見的是李佑榕。

李佑喬負手緩緩而下,陶七娘眼睛一亮,自那年元宵後再沒見過,眼前人還是如玉一般,眼睛往後一掃,早看見李佑喬身後跟了兩個女子,一人約二十上下做婦人打扮,另一人十五六歲年紀,珍珠寶簪挽發,芙蓉底暗紋對襟褙子,雲母灰百褶裙,眉若青山,眼似流雲,氣度非凡,心裏猜到定時那新科解元之女,不由得昂起下巴,眼顯厲色。

李佑喬下來時便瞧見李佑平夫妻在此,本來今日難得與青秞游河,不欲生事,打算就叫他們在樓下罷了,怎麽料陶七娘眼底的厲色雖一閃而逝卻沒躲過他的眼睛,頓時,沈了臉:“二哥,我聽二叔又病了,怎麽你沒去探病,倒來游船。”

李家二叔的病卻是小張氏帶著的時候落下的,李佑喬此言出,李佑平頓時變了臉色。拉扯了陶七娘往外走,陶七娘還不肯,欲要與李佑喬說話,李佑平甩了手自去,不理陶七娘,陶七娘躊躇,終是一跺腳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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