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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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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葉府

胡明浩捏了手裏小廝才送進來的帖子,溜圓了眼上下瞧了又瞧,擡腳便要去自己親娘歐陽氏屋裏討主意,起得太急冷不防膝蓋磕在桌沿,疼得要喊到底忍住了,十四五歲的年紀正是好面子的時候,屋裏立著兩個女使,胡明浩不欲示弱,呲了會子牙蹦了出去。

臘月裏日頭不盛,屋裏顯得有些昏暗,歐陽氏借著菱紋格窗前的日光低了頭,露出彎雪白的頸子正做活計,烏鴉鴉的青絲拿支油綠翡翠簪子挽了,身上穿了件半新不舊的玫瑰紫對襟絲綿襖子,丁香色如意暗紋宮綢棉裙,熏爐裏散著松子葉的清香。

瞧著胡明浩喜滋滋的走進來,便放了手裏的活計,招手將胡明浩拉到身邊挨著坐了,又牽了手探探冷熱方柔聲不疾不徐:“今日得了你爹誇了。”

便是胡明浩抿緊了唇不欲笑出來,那翹的高高的嘴角也沒藏住喜意,將手裏的帖子塞給歐陽氏:“娘,你先瞧這個。”

不過是張樣式再普通不過的請柬,寫的字也普通,瞧著就是屋裏小廝代筆的,只是右下角寫著的名字卻讓這張請柬再不簡單了,“李佑喬,請你?!”歐陽氏也不由得提高了些聲音。

李家可不是一般的豪門貴族,就是在龍虎風雲的上京城裏也是一巴掌之數內,且不說現如今家主任吏部尚書管百官升遷,便是他故去的父親曾是前任首輔赫赫威名誰人不知,便是如今滿朝文武說起故去裏李首輔也多是讚論不已,沒一人敢有微詞,若這些都還不論,單論李家的大姑娘李佐蕉未來的皇後,誰人敢不巴結。

歐陽氏手裏拿著這張帖子,許多日子未曾展顏的笑容,忍也忍不住,自陳氏帶著一兒一女回了京陵府,胡老太太便做主將歐陽氏的管家權全數交給了陳氏,只道了句辛勞叫在屋裏好好將養,雖不是禁足,便也是不叫隨意進出了。

明面上還不顯,可府裏的下人們誰不是拜高踩低的,以前歐陽氏當家,便陳氏是個正妻嫡母還沒人將她放在眼裏呢,如今陳氏添了嫡子,府裏的人俱是一窩蜂湧上去,歐陽氏這裏立時成了冷竈,好些的東西再也到不了屋裏,便是寒冬臘月了好皮子都沒一張,只拿了些陳年舊貨支應,歐陽氏也是當家慣出了脾氣的,一時沒忍住去問了管事媽媽,那邊陰陽怪氣說什麽寶哥兒屋裏要用,便是老太太如今也要讓著些呢。

一個奶娃子能用多少,歐陽氏鼻子裏一哼,轉身回了屋裏,平日裏無事不出門,不過是窩在自己屋裏琴棋書畫,還是胡炳衛不忍隔三差五還是要來住上一晚,到底是保得了歐陽氏母子吃穿不少,別的就再不能了。

如今有了這張帖子便有了一半的底氣,便是胡炳衛知道了只怕也要上趕著來探聽的,想到這裏,歐陽氏起身開了櫃子拿出個錦盒打開給胡明浩瞧。

紫瑩瑩,水汪汪一方尺長的紫玉,歐陽氏愛惜的摸了摸,這塊紫竹玉是當年生下胡明浩,胡炳衛送給自己的,聽說下了大本錢的,輕嘆一聲將玉給胡明浩:“我聽李家三郎善音律,這玉是上好的做簫料子,你拿去送禮罷。”

胡明浩也知這玉來歷,皺眉猶豫,面有不舍,歐陽氏也不勸,轉身回裏屋取了件灰兔皮長袍出來給胡明浩,胡明浩詫異,“娘不是說,今年你屋子裏都沒有好皮毛嗎,這可是頂好的灰兔皮。”

歐陽氏溫婉一笑:“我管了這些日子的家,我手裏何曾缺好東西使,便是一兩年沒有也是不愁的,且你爹還惦記著咱們呢,隔三差五的總來歇息,所以便是她們不給我,我也能拿出來與你穿戴,若日後我年老色衰與你爹恩情日淡,你爹不看顧我們了,那便是我手裏再有上好的皮毛也都保不住了,包括這紫竹玉都是別人的了。”

大戶人家哪裏有小孩,便是三歲的幼童還有幾分心機呢,胡明浩頷首收了錦盒,“我晚上便帶了去,定會好好周旋結交的。”

見此歐陽氏欣慰,“那位是嫡子不假,可如今也還在繈褓裏呢,我聽說今年京陵府出了個十一歲的小秀才,人人稱道,便當他也一般的天才,那也還得十年呢,我兒不差,有這十年還不早就中舉,赴會試了,到時有了官職,誰能奈何,便是你爹也只有看重你的。”

胡明浩想起什麽噗嗤一笑湊近歐陽氏低聲哂笑道:“我可聽說件稀奇事,說這十一歲的小秀才的姐姐原是要與我大姐姐定親的這溫家大郎定親的,不知怎麽叫我爹榜下捉婿了,聽說我大姐姐還斷了人家的生意呢。”

歐陽氏低眉不屑,“你爹粗糙哪裏就知道這些,必定是那屋裏人的主意了,定是瞧上人家好相貌了,人人說她端莊持重,那是沒瞧見真貌呢,那年元宵看燈,遠遠的看見過李三郎一回,回家就哭鬧了她娘要與李家結親,把你爹氣了個半死,那李家豈是我們攀得上的。”

母子倆說笑一會子,胡明浩起身出去了,歐陽氏拿了幾百錢叫人出去要了席面進來與伺候自己的曲媽媽一般的吃酒取樂。

李佑喬大手筆請了一席曲水流觴宴,胡明浩十四歲中秀才也不是個俗人,又殷勤說話,倒也算個主賓盡歡,

隔著窗子,李佑喬倒像見著個眼熟的人,三四十歲瘦高男子,穿了件棉麻藍布長衫,打包間門口走了幾回,又不像熟人,大約是哪家下人罷。

散了席,李佑喬下來,見多木倚著車門站了等著,李佑喬不肯上車叫多木牽馬,多木木著臉不肯動:“葉掌櫃說的,若再叫郎君酒醉騎馬,必叫我在床上躺十天。”

李佑喬斜眼覷了多木,知道葉掌櫃在這件事上再不會玩笑,只得罷了,準備上車,那眼熟的藍衫男子此時疾步過來拱手作禮:“小的見過李小官人。”

聽見上京口音,李佑喬挑眉:“我瞧你眼熟,一時沒想起來。”

那男子笑得甚是殷勤:“小人是陶相家外院管事的陳三,去李府送過帖子,大約遠遠見過,今日是接我家七姑娘回京,遇見李小官人,這也是緣分使然。”

聞言李佑喬蹙眉,懶得再說話了,正想隨意打發了,那陳三好像不懂看臉色一般仍堆了笑臉說:“我家七姑娘也是個可憐見的,原本她娘只是我家相爺在臺州任職時下官送的通房,一時懷了孕,到要生的時候,京裏恰好來了調令叫相爺即刻回京,產婦不宜舟車勞頓,只得留在娘家,等生下來也寫了信報喜,怎奈那是才到京安頓,一時沒忙過來,今年聽說七姑娘的小娘病沒了,我家大娘子可憐她失了人照顧,便派了我來接七姑娘回京,這不路過這裏,瞧著京陵府繁華,便靠岸游玩。”

李佑喬也不說話,只扶額稱不勝酒力便走了。

才走到院子裏便瞧見葉掌櫃坐在他屋裏與徐媽媽說話,肚裏暗自嘆氣今晚只怕又不得安靜,擡腳找了張交椅坐了,叫多木倒茶。

葉掌櫃只拿眼尾掃了李佑喬便知他心底不耐,渾不在意只叫徐媽媽出去才道:“你原是不想拖累顏家才緊趕著跑來京陵府,如今又為甚畫蛇添足。”

說起顏家李佑喬難得有些許不自在,便越發端起臉子做出一板正經的樣子:“原也是要與胡家走動走動,咱們在京陵有不少店鋪呢,又加了臨安郡主這一事,總要拜地方的,如今這一席只怕無用了。”

說著便與葉掌櫃說起方才遇見陶相家下人之事,覆又道:“原本是想設個法子將臨安郡主一事在京陵府了了的,如今看來很不必,他們喜歡鬧,索性我便回了上京去,叫他們自己鬧去,我倒樂得閑了。”

葉掌櫃打小瞧著李佑喬為了護著她算計人心,知道如今這兩家惹惱了他,也落不下什麽好,也懶得操心,只是提起要回上京,頓時那眉頭緊得像能擰出酸汁子一樣,將手裏的茶盞跺在案上道:“我不回,你自己回去。”

李佑喬慢吞吞喝了茶才哂笑道:“你是怕我爹呀。”

這下便似踩了尾巴一般,葉掌櫃抄起手邊的茶盞擲向李佑喬腳邊上,“我怕他作甚,他哪裏有讓我怕的,我只煩那老太婆日日裏生事。”說了又揮揮手敢蒼蠅一般:“你滾。”

李佑喬放了茶盞道:“親娘,這是我的屋子。”

葉掌櫃這才回神想起這裏是李佑喬的屋子,越發生氣鼻子裏哼了一聲:“哪有你的屋子,這裏都是我的,別忘記了這裏是葉府,葉府!”

說畢,起身悻悻走了出去。

瞧著腳邊碎了一地的天青碧雨茶盞,李佑喬沈了臉喚外面的女使大米進來,指指地上的茶盞道:“誰叫你們用這茶盞給葉掌櫃泡茶的,說了用白瓷盞的,這一盞你一年的月錢都不夠賠。”

大米低頭不敢申辯,誰敢拿這位小祖宗才買的茶盞給葉掌櫃泡茶來的,這府裏誰不知道葉掌櫃愛砸茶盞的毛病,還不是葉掌櫃自己瞧見了非要用的,若惹了葉掌櫃生氣,這位小祖宗罰的更狠,大米只能自認倒黴,由著李佑喬罰了月錢去。

回了屋裏與小麥一說,小麥樂得哈哈大笑,拿了幾文錢說要請打大米吃碗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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