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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驚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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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驚呆

進了家與自己母親黃氏細細分說,黃氏亂了神,家裏沒個男人主張,一時間母子倆個日日愁坐,皆沒了主意,只想拖著不去求親,再沒主意。

一日日拖著,知畫園那裏也平靜無事,一時存了些僥幸,這日正又商議,留在京陵茶鋪子的管事正是這邊張管事的嫡親侄子,小張管事。

小張管事一件長衫掖了半邊在腰裏,腳步像個風車樣趕著進來,拱手作揖說道溫家祖母昨日去尼庵進香馬車斷了軸,摔斷了一條腿,那尼庵主持算了要叫黃氏去來儀寺上香求平安才能無事。

黃氏瞠目,心裏倒像系了個秤砣壓得一時喘不過氣來,穩穩神應了下來,又問溫家祖母腿傷,又叫徐媽媽開庫房取了藥材、人參叫小張管事帶去京陵,小張管事托了禮盒,躊躇半晌嘆氣道:“大娘子,您去了寺裏多添些香油錢罷,最近也不知怎麽了家裏總有些不順當,老太太摔斷了腿,家裏的茶葉船又遇了水匪,一船的茶葉盡劫了去,報了官,只說追查到了便知會,大約是找不回來了。”說了這些又拱拱手,垂了頭坐船回去。

溫雲州這刻再把持不住了,眼裏汪了淚仰頭看天,過了好一會子,擡起那滾了鵝黃襟邊繡了纏枝桂花的衣袖蓋了臉沾幹凈眼裏的水,站起身沖著黃氏深深鞠躬:“娘,也不必選什麽日子,明日就叫人去知畫園提親罷。”

又叫徐媽媽把原先準備好的禮單拿來看,裏面凡是有桂花式樣的東西一概舍了不用,叫用香樟木箱子裝了貼了封條再不許取用,剩下沒有記號的再循規矩添些,只要貴重不論好壞。明日只管的熱鬧些,最好甜水鎮人人都知道才好。

黃氏知其意,不欲牽連顏家,樣樣都照辦。

翌日,甜水鎮上的鋪子才啟了門板開張,溫家門前響鑼敲鼓,又是傀儡戲張勢,倒叫闔鎮子的人都去瞧熱鬧,有好事的找了溫府的下人打聽可是溫家郎君中了,溫家下人只管搖頭,只說溫家今日大喜,這下子越發的好奇,都圍在門前看戲不肯走。

這鞭炮炸得隔了幾條巷子的祥裏巷子顏家都聽得清楚,潘進開了門探頭張望,潘大娘搖著個門板一樣的身子從潘進旁邊一下子竄了出去,“官人,我去瞧瞧,定是報喜的官差來了。”

潘進呲了牙嘿嘿一笑,這個家裏的下人要論起忠心,只怕誰都比不過自家這個蠢婆娘,成日裏說要不是她當初慧眼認準了三姑娘,哪裏有如今一家人的好日子。倒也是,原先潘家最多是個餓不死,一年到頭也只過年才聞得著些肉沫子味,哪似如今日日裏葷腥不禁,四季的新衣裳,連兒子都去了縣學裏。

潘進滿面得意的哼個小曲,捏了掃把掃地,門前一條石子路還沒掃幹凈,就見潘大娘甩了一身肉陀螺一般又轉了回頭,看也沒看潘進一眼,直往院子裏去,潘進張嘴還想問是不是報喜的官差來呢,瞧著門口影子都沒了。

潘大娘向來不怎麽進堂屋的,說自己一身的油汙到處沾了不好,今兒個沒了禁忌直楞楞進了門垮了臉給顏二郎和李氏行禮,又轉頭給一邊的青秞、笠哥兒作揖。

李氏向來最喜歡潘大娘,不說她來得最早,就以前院子裏就她一個,看門、灑掃、洗衣、造飯都是一把抓了,李氏都只搭把手。比起元媽媽李氏對潘大娘的感情倒更深些,此時見潘大娘垮了臉便笑了:“可是又受了婆婆罵,明日我尋了她說話,再不叫她委屈了你。”

潘大娘拉了臉:“如今她再不敢罵我,是,是,是溫家,”又吞吐半天總算說完了一句話,“是溫家去知畫園裏求親了,說要求取裏面的小娘子。”

李氏愕然,一時錯亂,不留神衣袖一揮倒將手邊好好一付青影瓷茶盞掃落碎了一地,顏二郎亦是攢了眉頭,雙手捏拳,好半晌才半猜疑:“莫非叫榜下捉婿了?”

青秞垂了眼,倒想起那日在碼頭溫雲州那月魄棕的寬袖揮在山水裏,倒似個作別一般,心裏一時湧出無盡的酸澀,又不似傷心,只好像悲鳴,不過是剎那間的分神就擡了眼,不欲父母為自己難過,嘴角噙了些無奈輕聲細雨:“爹,娘,天不與,奈何。”

屋裏靜默,大門卻叫人拍得山響:“顏府喜報,貴府郎君中童生試頭榜。”

雖早已知信,顏二郎還是眉眼俱開,心底豪情陡升,驕傲無必,潘進引了官差進來,官差雙手奉上喜報嘴裏念著:“今年登府榜,來年中狀元,恭喜恭喜。”

顏二郎袖裏摸出個沈甸甸荷包遞過去道聲謝。

每年派榜可是肥差,今年上下打點好不容易得了,豈料合著滿京陵府那麽多舉子、秀才沒派給他,卻派了甜水鎮的,那官差原沒指望,等接了手,手裏一沈險些砸了腳背,心裏喜得像喝了碗沒要錢的老酒,袖了荷包舔了一臉的笑:“貴府小郎君真是個天才,我才來時京陵府滿大街都在說貴府裏十歲的小秀才呢,真是那個叫什麽,,,,,,”摸了半天腦殼終於想起來了,“就是一舉成名天下聞。”

送走了官差,李氏和青秞才從裏面出來,青秞接了顏二郎手裏的喜報,一字一字細細的瞧著,倒像能看出一朵花一樣,笠哥兒在一邊要搶,青秞墊了腳偏不給,姐弟倆圍著李氏轉圈,一時間方才溫家求親的傷感倒消散了不少。

把喜報塞給了李氏,青秞喊著潘大娘把準備好的萬子鞭炮擺在巷子裏,自己舉了蠟燭要去點炮,叫潘大娘拉住了不肯,青秞偏要點,潘大娘找了幹透了的甜桿子,點著了由著青秞舉了去點鞭炮。

紅紅的火焰閃著光,在灰色的火藥撚子頂端開出璀璨的光華,炮竹聲裏的青秞微微仰頭看了灰蒙蒙的天空,濕潤的眼底藏著無語訴說的堅毅。

顏家的鞭炮轟隆隆在巷子裏炸響,道喜的左鄰右舍都趕緊著上了門,早準備好的喜錢喜糖,散了一圈又一圈,肖夫子背在身後的手裏抓了個酒瓶,霜白的胡子翹得老高:“顏謙益,老夫賀喜來了。”

顏二郎與肖夫子投契,說書論文自有見地,肖夫子聽了每每讚嘆又搖頭嘆息,這個顏謙益出自鄉間到底眼界受限,那策論不僅要有見地還要有見識,若不然只怕那舉人頭榜必有一席。

顏二郎接了肖夫子兩人進了書房,李氏去廚下打點了熱菜涼菜,湯碗,兩人酣飲幾杯,肖夫子瞧顏二郎喜中帶憂心知自己所猜為真,見顏二郎不說自己也便做個不知道的,只當做坊間趣事說來:“方才來的路上瞧見溫家去知畫園裏求親呢,突兀的倒叫我一驚,想來那溫雲州必定是叫胡炳衛榜下捉婿了。”

說了又說起上京榜下捉婿的二三趣聞與顏二郎佐酒,“上京那些豪門貴府有舍不得女兒的俱是喜歡榜下捉婿,專找那年輕俊俏的郎君,每每都有奇事,不說那些暗中有意還未定親的,就是定了親又毀親的都有,更有甚至停妻再娶的也有,便是去告也沒人管,只當趣聞雅事。”

顏二郎知肖夫子之意,是怕自己家裏忍不得鬧出笑話,毀了家聲累及兒女,當下點了點頭:“我知,我也猜到了。”

見顏二郎知機倒也不再贅說,方才進來瞧著青秞小丫頭滿臉喜色放炮,再沒有一絲絲不好的起色,這顏家倒沒有糊塗的,又想起那憊懶小子托了自己的事,不由得又在心裏把李佑喬那小子罵了幾遍,到底是應了的還得要辦事。

肖夫子砸吧嘴把一口酒戀戀不舍的咽了才道:“謙益,你如今可知你歷年不中榜的究竟了?”

顏二郎面有苦澀嘆氣,“這些年得您教誨,總算懂了些,俱是見識不夠,胸懷不開之故呀。”

肖夫子頷首:“肖家在上京也有個不大的私塾,請了些翰林院榮養的學士,也有些大儒做夫子,裏面的學子有做官家裏的,也平民家的,我只要學生優秀不問出生。”

聞此言顏二郎心動,顏二郎原先知道肖夫子要回轉上京,羅府私塾再沒更好的夫子是打算過了年送笠哥兒去京陵府學的,又恐笠哥兒年幼不更事離了父母不妥,便起了個一家子遷移京陵的念頭,還只存在心裏再沒說過,若論京陵府學自然是好的,可與上京比起來,又差之千裏,上京是顏二郎少時如笠哥兒一般大時的夢想。

笠哥兒小小年紀便中了秀才,未來大有可為,可是再不能叫笠哥兒獨自去上京,若一家遷移,這卻不是易事,一時間心裏沒個主意。

肖夫子扶了自己幾根白胡子瞧了顏二郎一張臉,肚裏暗自偷笑,這就亂了,還有叫你亂的呢,“顏謙益,你若舍不得笠哥兒,就一家子都去了上京也便利,你只管在我那私塾裏任教便是,另外,,,,,,”,肖夫子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站起身在顏二郎肩上拍了拍才緩緩道:“你若進習幾年,也可三年後與笠哥兒一同參考,做個父子雙舉人的佳話。”說了這話,背著手抓了空酒瓶施施然往外走,再不看顏二郎一眼。

顏二郎卻好像被雷炸了一樣,呆楞了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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