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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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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風起

粥鋪靠近碼頭,離得家裏也不遠了,越性懶得叫車,只與桐花倆個一路走一路看河裏叫賣的船只,支了棚搖著擼,將做好的吃食又或自己做的些鞋襪,巾帕擺在船頭,有客人要時便停了船做買賣,這些都是行船人家要得急用才肯買的,自是沒有岸上鋪子裏的精細。

才擡腳要走就被個托著碗糕賣的攤子攔住了,“小娘子,我只剩這兩個碗糕了,您買了我就可收工回家了。”

青秞瞧著以為是哪家賣碗糕的孩童,才想叫桐花拿錢買了,再一看卻是李佑喬身邊的小廝多木,抿了嘴直笑才要說話,多木使勁的擠眼把手裏的碗糕往青秞手裏遞,青秞不由接了,手心一軟,倒像是個紙片落在手裏。

青秞抿了嘴不做聲,肚子裏笑得打岔,這樣子倒像從前上學時瞞了老師偷偷傳紙條的樣子,多木把紙條給了青秞轉了身就走遠了。

把手裏的碗糕給桐花,叫她給了路邊玩耍的孩童去吃,自己撐開那張紙條,倒真像李佑喬的做事的樣子,整個就六個字,‘離甜水,赴京陵’。再往下瞧又有三個字,想來是後面添上去了,‘芙蕖閣’。

青秞卻懂了,這是說要去京陵了,若想知道緣由就去芙蕖閣問葉掌櫃,是離了甜水鎮再不回來呢,還是說暫時去京陵辦事呢,青秞琢磨著,若是只一時離開,兩人這幾年總共也沒見過幾面,犯不上特意叫了多木傳個信,看來這是去了不再回甜水鎮的意思。

眼神只管落在河面發呆,手裏的紙條揉來揉去,皺成一團,瞧著又展平了,依樣折好收在荷包裏,又瞧見溫家的車夫馬伯停著車在邊上,這車大多是溫家大娘子坐,青秞上前招呼。

馬伯是認得青秞的,忙行了個禮又指了河邊泊著的客船道:“我來送我家哥兒去京陵的,眼看著就是張榜的日子了,大娘子派了人跟著去的。”

順眼看過去果然見溫雲州正站在船頭與人說話。

眼看著七八天就到放榜的日子了,溫家大娘子定了船,除了小六又派了張管事跟著溫雲州一起去,一來是打點事宜,再若萬幸中了,恐溫雲州有些應酬不能及時回來,張管事便自己回來報信,且快過年顏家也脫不開身叫人去看榜,便托了溫雲州一起看了。

原本定了兩間上等艙不是挨著一起的,溫雲州瞧著船上人不多便與船老板商量移作一處,本就人不多,溫雲州又出手大方加了錢,哪有不應的,忙著點頭哈腰應了,又叫夥計帶路。

青秞看過來,溫雲州似有所感一般,擡了頭一眼瞧見她站在馬伯身邊,法藍色的對襟短襖吹了白色風毛,一張精致的小臉陷在風毛裏,約是吹了風,臉頰粉嘟嘟的,鵝黃色百褶棉裙,裙角壓了纏枝桂花樣的碧玉壓禁,只呆呆瞧了這邊不動也不笑。

就那麽個人站在那裏溫雲州但覺心裏像被火燒著了一樣,若不是船家點槳離了岸,都恨不能跑下船去,問問她心裏怎麽想的,眼看著張了榜,兩家就要換了婚書定親了,日後與這個人便是天長地久了,只恨不得這船已是回程。

船離岸越來遠,溫雲州舉了手使勁朝岸邊揮著,青秞瞧著溫雲州那月魄棕的寬袖揮在山水之間,不知怎的鼻子一酸,倒似個告別從此不見一樣,又自己啐了自己,不過幾日,便帶了消息回轉,或許還有笠哥兒的好消息呢。

夜色臨,商船漸漸慢下來靠岸停了,挑起麻白色燈籠照亮,燈籠上都寫著商家的姓氏,也有那些大的商行寫了商行的名字,好引客來征詢,也有罩了落地花罩的船,家家挑了紅色燈籠,燈籠上都是風月裏的名字,船裏吹拉彈唱各有不同,歌聲,琴聲和了水浪一圈一圈的蕩漾開去,纏纏綿綿的,引得單身在外奔波的商人們,俱揣了銀錢上船。

就著銅盆裏的桃花花水洗了臉,青秞拆了妝發,隨便編了根麻花辮垂在腦後,換了套楊妃色對襟棉襖,散腿棉褲,也不叫桐花倒水,獨個兒坐了臨窗的炕上,炕桌上平放著那張只有九個字的紙條。

只管歪了頭聽河裏的琴音,自家不過是從個山灣灣裏的村子裏才來了甜水鎮兩三年,翻了家底不過是兩三千兩銀子,父親不過是個落地的秀才,求了個教書的事做,可李家是什麽出生,青秞從未打聽可也聽得幾句,李佑喬的父親那是捧得了笏板,站得了朝堂,見得了官家,議得了朝政的,說到錢財,就葉掌櫃頭上那根紫玉簪子恐怕就得上千兩罷,自己與他距離的起止是梁河,恐怕真個是天地之別。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不僅是自己飛蛾撲火,只怕連累的還有家人。

如玉般纖長的手捏了那張紙條一點點的撕碎了扔進剛才洗臉的水裏,看著字在水裏一點點暈染開來,將盆裏的水染成了墨色,才喊了桐花進來倒水。

桐花端了水盆瞧著盆裏的紙片,不問不說只管下樓開了後院的門一氣倒進了梁河裏,瞧著那幾片紙片卷著風在水裏打旋,一會就不見了,才進來關了門上樓,見青秞站在欄桿裏看著樓下,桐花上前蹲了個福禮道:“姑娘,今日家裏的下水不暢,我恐怕堵了,便將那盆水倒進了梁河裏。”

“嗯”青秞鼻子裏哼了一句。

桐花又扶了青秞再道:“這家常服雖也夾棉總不如外出穿的棉衣抗冷,還是進去屋裏把,我去燒了熏籠暖和暖和。”

熏籠裏扔了桂枝粉,暖暖的香氣在屋子裏渲染開來,桐花拿了針線倚著熏籠做活計,青秞也拿了紙筆在畫抹額。

一筆一筆染著顏色,桐花大眼瞧了道:“大娘子可不喜歡戴抹額的,說戴著像老太太一樣。”

青秞唇角微翹:“不是給娘的。”

溫家大娘子知道佩蘭來了顏家,立即送了頭面來那是看重自己,自己總不能大喇喇的收了,當做個沒事人一般,溫家大娘子一年四季都戴抹額,如今畫個抹額,叫顏家最好的繡娘做了,等過幾日過年禮走動時送了去,才是禮尚往來之道。

桐花瞧見青秞嘴角的笑意心裏才安頓了下來,又低頭做手裏的活計,也不多話問青秞是給誰畫的抹額,這些都與她無關,她只要青秞安好就是。

一夜混沌,醒來時太陽已落在屋裏寸長了,青秞伸了伸手翻身坐起,就聽得樓梯上蹬蹬的聲音,桐花如今走路早就不會這樣跑了,不成有什麽急事,青秞正瞎猜呢,桐花滿臉堆了笑推門進來:“姑娘,二姑娘回家了。”

青秞彈起來就要往外沖,“三個月還差幾日呢,怎麽就回來了,我姐姐好不。”桐花一把拽住了青秞,:“還有姑爺呢,你這樣子可不準下樓。”

好不容易耐著性子穿好了衣服,又由著桐花挽了個發髻,找了套花鈿插好了,左瞧右瞧了,才松手叫青秞下樓。

還未見到青秞得影子,翠娘就聽見青秞的聲音,“姐姐,姐姐,你可還好。”青秞匆匆進門敷衍的給顏二郎、李氏見禮,反身拽了坐在施韞傑旁邊的翠娘走到另一邊坐了,拽這翠娘的手仔仔細細的瞧了一遍才擺手。

翠娘心裏暖洋洋的眼圈一紅又忍了嗔笑了:“這是做什麽,難不成還怕有人打了我去。”

青秞心裏當真是這麽想的,就怕施老娘一個不順順手打翠娘,就像當初杜氏打自己娘親一樣,眼珠子一轉轉頭瞧了身後的桐花問:“有這麽明顯嗎?”

桐花咬了唇不叫自己笑出聲來,拼命的點頭。

原本還想訓青秞的李氏,此時也沒忍住與顏二郎先笑了起來,施韞傑倒沒笑,正正經經站起身朝著青秞施禮,“三妹妹,莫擔心,若真有棍子,那也定時落在我身上,決計不叫傷了娘子一毫。”

青秞見此也站起身正正經經回了一禮:“見過二姐夫,如此青秞放心了。”

這下子滿屋子都是笑聲,笠哥兒笑得靠了李氏直不起腰來,翠娘扯了青秞坐下,伸手在她額頭狠狠一點,雙頰緋紅。

桐花上了茶,翠娘才和顏二郎說:“爹,是官人升遷了。”

原來前幾年施韞傑去京陵認識了巡檢司正史樊勇,兩人投契,最近京陵府從八品防禦使空缺,樊勇便寫了信與施韞傑,得了施韞傑回信說願意,也不要施韞傑費一點事,便將那邊手續都辦好了,如今調函都到了甜水鎮縣衙,肖縣令一向看重施韞傑,得知他有機會升遷自不會阻攔,二話不說就簽了首肯令。

京陵府那邊缺人催得急,年前就要去上任,原本施韞傑的大哥就在京陵府定居了,如今施韞傑又去京陵任職,施老爹老兩口子自然也是一起去上任的,如此一來一家子都要搬去京陵了。

得知了緣由顏二郎與李氏一時喜一時憂,喜得是女婿升遷,憂的是原是貪圖嫁的近才選的施家,這會子又變成了遠嫁,一時有些舍不得翠娘,但總歸是喜事,又叫潘大娘多做幾個翠娘愛吃的菜,一家子團團圓圓吃了一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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