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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精細茶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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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精細茶盞

天色已暗,李佑喬進了家門,才至院中便聽到屋裏杯碗落地之聲,面色不動,依舊緩緩而入,倒是身後的多木身體瑟縮了下,無奈緊跟著李佑喬身後。

屋內一年約三十出頭,修眉俊眼的女子端坐羅漢床上,手裏捏了個素白茶碗,作勢欲砸,旁邊又有個穿棕色褙子的媽媽木著臉,端了托盤在一邊伺候,托盤裏還擺了兩個如同女子手中茶碗一模一樣的茶碗。

見李佑喬進來,那捏著茶碗的女子手勢一滯,然後咬牙用力將茶碗摔到李佑喬腳下,碎片將那衣角劃出個口子,李佑喬眼風都未往地上掃,只朝那羅漢床上的女子躬身行禮,也不看那女子徑直往右側梨木椅子上坐了轉頭去問穿棕色褙子的媽媽說:“秦媽媽,葉小娘又因何氣惱?”

秦媽媽忍了笑躬身施禮說:“回郎君,今日姚行首去芙蕖閣鬧事。”

李佑喬這才側首說:“我早說叫你關了芙蕖閣,你偏不信。”

葉宛晴咬牙道:“老娘關了芙蕖閣,你喝西北風去呀。”

李佑喬低頭思忖片刻才又說:“也是,若關了芙蕖閣,你便每日裏只能砸茶盞也甚無趣,便開著罷。”說畢起身往外走,路過秦媽媽身側時,看了看托盤裏的茶盞說:“秦媽媽,明日叫人買些細致的茶碗,莫傷了葉小娘的手。”

葉宛晴望著李佑喬行雲流水般離去的身影惱怒的抓起最後兩個茶盞朝著李佑喬離去的那門砸去,茶碗落地聲音清脆,外面院子裏李佑喬背了手淡然說:“砸完了,今夜好眠。”

秦媽媽放了托盤朝外面吩咐,把藥端進來,有女使捧了托盤藥盞進來,秦媽媽走過去用銀勺挖了小口送進自己嘴裏,含了會子才咽下去說:“藥溫正好,小娘快喝了吧。”

葉宛晴見秦媽媽試藥,鼓了嘴說:“你很不必如此。”

秦媽媽端了藥過來說:“管這些做什麽,好好的喝了藥,早些歇息,若睡不安枕,明日裏又該頭疼了。”

葉宛晴瞧著藥蹙眉說:“甚苦,不如今日不喝了吧。”

秦媽媽端了藥盞又往葉宛晴面前送了送:“葉小娘不喝時,我就去請了郎君來伺候吧。”

葉宛晴哼了一聲,端起藥盞一飲而盡,立時張嘴接了秦媽媽手裏的梅子糖含著,才舒了口氣,嘴裏嘀咕著:“誰像我這般命苦,養了個兒子倒像爹,養了個媽媽倒像娘。”

秦媽媽抿唇忍了笑說:“老奴不敢,小娘早些歇息罷。”又轉身吩咐女使說:“雖入夏了,夜裏也還涼著,先用溫水灌了湯婆子去了被子裏的涼氣,夜間伺候也要警醒些,小娘喜歡踢被子記得時時蓋上,不然你們便小心郎君知道了的。”

女使們面色肅然皆恭謹應了,秦媽媽這才走出屋子到院子裏又吩咐旁邊伺候的人道:“明日去添些素白的茶碗回來,要精細些的,仔細傷了小娘的手。”

屋裏葉宛晴咬牙,哼了一聲嘴角微翹,起身歇息。

夏日晨風微動,翠鳥爭鳴,院子裏竹葉嘩嘩作響,顏二郎今日休沐,背了手站在廊下十分愜意,瞧青秞忙忙叨叨的從廚房裏找出個破損了的白瓷海碗,又找了麻繩將破損的位置一圈一圈密密綁好,十分小心的將那幾株風鈴花移植進去,又捧到竹根底下放了,顏二郎遂笑說:“既然這麽喜歡做什麽不放到你自己屋裏。”

青秞低頭看花說:“它原本是長在峭壁之上的,若端進屋裏恐它並不喜,不如仍風吹雨曬的好。”

父女兩人蹲在竹根下看風鈴花,潘大娘來說學裏的張先生來了。

張先生名其泉,字又禮,年紀比顏二郎小幾歲,性子溫和,只偶爾貪杯,被他家娘子揪了耳朵訓斥,倒也能做低伏小,和顏悅色討饒,每每被鄰裏嘲笑,他不以為然,私下裏卻和顏二郎說,她最好的年華嫁給我,為我伺候雙親,生兒育女,我又給她了什麽,不過是三餐粗茶淡飯罷了,顏二郎以為然,故兩人相得。

顏二郎拍拍身上的衣服起身相迎,將張其泉往堂屋裏讓,張其泉拉住了說:“有急事找你,咱們邊走邊說。”

二人相攜出門,張其泉說:“你可知道知畫園?”

知畫園是甜水鎮最精美的所在,曲徑通幽,原是前朝一個王爺的私家園林,後來朝廷收回了,因著園林不大,又地處偏僻,一直空著不甚打理慢慢荒了。

顏二郎說:“知道,聽說朝廷拿出來拍賣了,有人買了嗎?”

“正是有人買了,那園子在我家附近,我每每路過看那裏面的幾株樹木長得茂盛,心裏羨慕,如今買下的主人要重新布置,那些樹木都以極低的價格賣掉,我知道你買了個院子,你去看看,若有喜歡的買下,豈不現成的。”張其泉說。

顏二郎聽了甚是歡喜,等到了那裏,果然有人進出買樹,顏二郎一眼看中一處院落裏的桂花樹,枝繁葉茂,立時買下,又買了一株桃樹,和幾株低矮的灌木,林林總總不過幾百文錢。

出門雇了幾人挖了樹出來立刻移植到祥裏巷的院子裏,桂花樹種在魚池邊上,綠葉繁茂在風裏肆意搖晃,原本空蕩著,毫無遮蔽任陽光直射的院子立時添了些許涼意,魚池落在綠葉影裏,幾尾青魚也歡蹦起來,圍著落葉撕咬,倒濺出許多水來。

張其泉在桂樹下隨意坐下,四處張望,屋裏一色新置的櫻桃木門窗,菱花窗格,嵌了海棠花琉璃,通透明亮,抄手游廊新刷了大紅油漆,太陽天正晾曬著。

再看看身側魚游淺溪,頭頂綠葉覆蔭,張其泉感慨說:“謙益兄這處院子收拾得真是精妙雅致,若在這桂花樹下飲酒賞月當是一大快事。”

顏二郎笑說:“這有何難,想請不如偶遇,月亮沒有,酒水卻是現成的,不如要人送些酒菜,我們就在此浮一白如何。”

張其泉甚是意動當即哈哈大笑說:“如此,今日叨擾謙益兄了。”

酒菜送來,便就在桂花樹下鋪了塊布當桌子,二人席地而坐,對風暢飲,說些少年時意氣風發之事,酒酣處張其泉敲碟唱喝,顏二郎搖頭細品,卻有一清秀小童探頭進來看著張其泉叫道:“爹,娘說你再不回去,便拿棍子來了。”

張其泉霎時酒醒,扔了手裏的筷箸,沖顏二郎拱拱手撩起衣衫便往外沖,看得顏二郎目瞪口呆,不由得大笑起來,舉起酒朝著張其泉背影說:“又禮,保重。”說畢一飲而盡,暢快恣意。

夜晚甜水鎮最熱鬧的去處便是逐月巷了,香車寶馬錯落而過,商人或書生皆是春風得意,錦袍玉帶進進出出,各個行院都是歡樓彩帶高縛,各色琉璃燈映照,綠意遠山裏絲竹管弦,輕歌曼舞,客人意猶未盡。多有四處張望的,盼著能親眼一睹姚行首如花美顏,只是樓梯口垂懸的什錦彩紗始終未動。

綠意遠山院內一穿青衣褙子的女使行色匆匆,後面又跟一素衣小廝童,穿過幾道門戶徑直去往綠意遠山最幽靜之所,進了一處百花圍繞的院子,繞過流水潺潺的假山,轉入一輕粉色幔紗垂地的房間,月亮門桐花落地罩內,墻角百合花宮燈燃著芍藥香燭,一架香木焦尾琴在案,女子倚窗對月,神色落寞。

青衣褙子女使桃紅進來躬身行禮道:“小姐,多木送信來了。”

女子聞言霍然轉身,紫色嵌金絲絹絲夏衫,下著棗紅色八幅繡團花紋彩裙,腰間累金絲纏白玉霞紋腰帶,細腰不盈一握,身材玲瓏有致,膚色白玉無瑕,色如牡丹嬌艷,正是眾人翹首期盼的綠意遠山的行首姚怡珠,姚怡珠聞言驚喜不已對多木說:“你家郎君何信與我。”

多木從容行禮,奉上手中一卷素紙箋說:“這是那日梁水河姚小姐所聽《月清》,我度姚姚小姐甚喜,故自作主張抄錄了送與姚小姐鑒賞,望不棄。”

正是那日姚怡珠金陵淮水河畔與李佑喬錯身而過,一見神思難抑,便縱舟沿水追下,等到了梁水河月正升空,一葉扁舟,橫笛悠遠,姚怡珠不知今夕何夕,然追之不及,只得任其遠去山水之間。

姚怡珠金陵府行首,素日裏眾人呵護,驕縱慣了的,金銀珠寶,白馬翩翩有何不能得,不過都在她一念之間,今日見了李佑喬神思賦予,便不肯罷休,轉身找了家行院,要媽媽改了綠意遠山的名字住了下來,媽媽見了姚怡珠喜不自勝,莫說改了行院名字,便是舍了命也是肯的。

等在甜水鎮安置了才發現李佑喬並不能得見,若不是見芙蕖閣日日開門營業,姚怡珠都懷疑李佑喬又去往別處了,只得隔幾日便去芙蕖閣與葉宛晴混熟了,得些消息,或者灑了錢出去收集李佑喬吹奏過的曲子。

素手扶過案幾上日漸增多的曲譜輕聲問:“佑喬郎君如何?”

多木說:“我家郎君近日事多,甚是煩惱,皆因他娘親葉娘子經營芙蕖閣勞累又遇顧客難纏病倒了,郎君每日裏奉茶伺藥,氣惱時說莫不如關了芙蕖閣去。”

言畢垂手而立,姚怡珠聞言面色慘然,微微福禮,多木讓開不受,姚怡珠吩咐桃紅送多木出去,自己凈手點香,撥弦而起,音色纏綿悱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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