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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章 還有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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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章 還有老師

吳霞的小拇指與唐菲一樣有輕微的震動,絲線在她手裏像被劃開的水流一般順滑的分開。

仔細看她和唐菲的手法,幾乎一模一樣,到分開蠶絲這一步之前,她們的動作幅度很小,看不出與其他繡師的區別。

吳霞在分到256份後,立即換線劈絲,沒有受到一點唐菲的影響。

與此同時,唐菲正在靠感覺和震動尋找一根10微米蠶絲上絲蛋白之間的空隙。

領先的優勢被吳霞反超了。

突然,唐菲的尾指震動停了下來。

圍觀者與微博圖文直播的人都不由自主的隨她一起停住了動作,甚至停住了呼吸!外圍擠擠密密十幾圈的人群聲音都慢慢的減弱了。

難道成了?

唐菲手中的絲線在她的動作下斷開了,她嘆了口氣。

其他人也遺憾的一起嘆氣,果然是不行,太難了。

唐菲的手指在空中抖動,回憶剛才的力道,是怎麽弄斷了線,在線斷裂的時候,她感覺到蠶絲在指腹觸摸下斷裂開,有順著絲線豎直拉扯的力道,那個力道就是蛋白束的方向。

她可以不完全分開,依靠斷裂時的力道,順著蛋白束劈開蠶絲,就像摘菜時,掰斷再撕開。

唐菲的手指還在揣摩,而她的技能列表正在發生著悄悄的改變。

【刺繡-劈絲,熟練100.001%】

劈絲技能再緩慢的提高?靠練習可以自己提升技能,100%以後還可以再提高!

唐菲還在思考總結,另一方吳霞已經將絲線都處理完,開始準備淡金色的配色。

看到唐菲的線斷了,一道集體的齊聲呼氣聲讓大家互相都笑了,遺憾是遺憾,但過後又覺得這很正常。

唐菲要真分出512份,那才叫嚇人,隨便冒出一個人就能直接打破世界紀錄,你說可怕不可怕。

分到蠶絲就夠恐怖的了,蠶絲還能用手再撕開!

那和用手撕出文思豆腐一樣!簡直不是人的技巧了!

“現在的年輕人真厲害,在比賽的時候還敢做新嘗試。”

“佩服啊,兩個人的心理素質都太強了,唐菲敢在比賽上做實驗,我們在外邊看的都被她搞得心跳到喉嚨口,吳霞就在旁邊還能心無旁騖的走自己的節奏。”

“這是真的強強對決。”

唐菲失敗後,還沒有收手的打算,竟然再拿起了一根分好的細線,她要繼續試驗!

唐菲回憶上一次的失敗的經驗,震動的尾指觸摸蠶絲,蠶絲的結構就像在腦海裏放到顯微鏡下,有了一副蠶絲的橫截面圖。

吳霞用橙色白色將汗血寶馬淡金色的的底色混合了出來,之後要基於這個這個很淡很淡的橙色調配出金屬的漸變光色度。

她預備糅合絲線時,手卻開始微微發抖,幼年的無數回憶不期然的出現在眼前與耳邊。

似乎不拿針,她對線也會有一些抵觸的反應,像是身體的自我保護反應。

吳霞小學時異想天開,將絲線做成了混合的漸變色,還和老師共繡了一只小兔子。

那天的她美美的抱著繡好的小兔子回家,精心的擺放在自己的床頭。

有了老師的肯定,父母應該不會反對了。

她滿懷信心的開始做線,等她的父母下班回來時她再告訴他們她受到了老師的誇獎。

而父母回來後看到她的絲線作品時,卻迎來了他們的暴跳如雷。

“讓你不要做,你就偏要做!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故意倔給我看是嗎?”

“又憋嘴,給我收起來,你還有臉哭。”

“還說是老師喜歡的,老師誇你創新,你還學會說謊了?我馬上打電話問老師,看是不是她要你做的。”

“創新什麽創新,你才多大,不會走就想跑!”

她配好的絲線被激動得母親掃落一地,父親不停的拍著桌子。

“得了少兒組金獎有什麽用,那只是小孩的玩意,就你眼皮子淺,愛得意,愛顯擺。”

“吃我的,花我的,你還氣我,我養你是養出仇來了?”

……

吳霞閉了一下眼睛,她的手抖得越發厲害。

她深呼吸,手心與額頭冒了一層虛汗。她做著調整,一擡頭便看到了玻璃隔斷處的陸燕,她的老師見到她看過來,向她笑了一笑,笑容依舊像以前那麽溫暖,只要她想就能擁有。

那天父母數落之後,她再不想碰漸變色,老師也好奇的問過。

“大毛,上次你配的線很漂亮,不再配了嗎?”

“不做了,我想先打好基本功。”小吳霞局促不安的咬著嘴唇。

“大毛自己有主意了,真好。”陸燕那時候手已經疼得很厲害,她一心都放在了徒弟身上,覺得吳霞什麽都好。

她順著小吳霞的頭發摸下去。

小吳霞慢慢的靠在陸燕的懷裏。

“老師,你喜歡我是因為我聽話,什麽都按照你說的做嗎?”

“喜歡你,當然是相處久了,感情深呀。老師可不會聽你的話,你就不喜歡老師嗎?”陸燕點了點小吳霞的額頭。

“我喜歡老師。”

那個時候老師的笑就像現在這麽暖,這麽多年都沒變過。

……

吳霞手定了神,拿起紙巾的將手擦幹,眼前還出現了汽車向自己撞來的畫面。

耳邊有刺耳的剎車聲,車頭撞擊到腿產生了一瞬間的劇痛,她倒地滑到了車底,滾動了半圈的車輪離她的頭只有幾根絲線的距離。

她那個時候離死亡那麽的近,害怕恐慌像吞噬一切的怪物在追逐她,她想急迫的想找到一處安全的港灣躲避。

當她睜開眼睛,看到了病房外焦急奔來的父母,她以為她終於可以享受到一絲溫情的關懷,家庭與親人可以給與她安全的救贖。

但希望真的很容易打破,她越想得到就越得不到。

“你怎麽出車禍了,手傷了沒?”

“手沒事,那就好,那就好。”

“你也是,走路不長眼,看到車開那麽快,就不要過馬路了。”

“綠燈?綠燈也是你不對,只看燈不看車有什麽用,幸好手沒事,不然我看你怎麽辦。”

……

“不能刺繡了?手抖?吳霞!你這麽大的人了,裝什麽病啊!你以為還是小時候。”

“不刺繡,不刺繡你能做什麽?你什麽也不會!”

那惶恐的不安就像一團慘綠綠的驚怖之源,它找不到落地的地方,就那麽飄蕩在了黑暗深處,讓她所感受到的世界一片漆黑。

每當拿起針時,父母句句刺耳的話就和那天刺耳的剎車聲一起出現,車輪擦著臉滾過半圈的恐懼,就讓她再也穩不住手。

或許下意識裏,她想自己的手受傷一次,想看一看自己的手受傷後,父母是不是還這麽冷漠。

做不了刺繡她還能幹什麽?她還能做很多事,她有能力做任何事,但刺繡是她最喜歡的,她碰到絲線碰到針就舍不得放開。

她喜歡刺繡的,不是父母強迫的喜好,是她自己的喜好。一針一線都是聯系她和老師之間的橋梁。

父母不那麽愛她,但沒關系,她還有老師,她還有自己。

她可以為老師將獨一份的淡金色汗血寶馬的鬃毛配出來,她也一定可以為老師將全身像流淌金色牛奶的汗血寶馬繡出來。

吳霞的手漸漸趨於穩定,她擡頭對陸燕露出了一個單純而純真的笑容,就像她小時候那樣,陸燕也給與了一個溫柔溫暖的笑,一切都像是沒有變化,從小到大。

吳霞的手變得越來越快,她的嘴角揚起來,那一直纏繞她,束縛她,讓她深陷泥潭的障礙似乎在一瞬間都遠離了,她渾身都輕松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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