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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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9 章
“席昭……席昭！”
被呼喊之人猛地睜開眼, 一群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看著她一人，站得最靠前的那人面帶笑意，臉上好似沒有一絲陰霾。
他調笑著說：“小師妹, 太陽都快曬屁股了，怎麽還在睡？你忘了今天要去拜見師尊嗎？快起床，大家都在等你呢。”
席昭望著他那沒有一絲破綻的表情, 直到對方察覺到不對勁, 略顯尷尬地撓了撓臉，“怎麽了, 是我臉上有什麽不對勁嗎？你怎麽一直盯著我看？”
席昭張了張嘴, 似是想要說出他的名字，但最終她放棄了。
席昭記得這張臉，他曾經最熱愛的事情便是給自己找麻煩, 最後更是因為想要給自己找個大麻煩而將自己坑了進去，但席昭已經忘記了他的名字，或者說她從來都不曾真正將他的名字記在心上。
但此刻正註視著這一切的聞越清卻認出了此人，“羅文，曾經引來魔獸想要害阿昭，但最後因此入魔害人害己。”聞越清面色鐵青, 她清楚地知道羅文不可能出現在這裏, 更加不可能這樣和善地對待席昭, 他想做什麽？
但她此刻無法真正將心裏所想的話說出口, 幕後之人只想讓她當一個旁觀者, 其他人也是一樣。他們只能沈默地看著這一切發生，無法預知即將發生的事情, 也不知道幕後之人究竟想要做什麽，但心中的不安卻越來越大。
另一邊, 席昭放棄了回想他的名字，在眾人的註視之下淡然地從床上爬起來，然後說：“我不去。”
眾人聞言皆露出驚訝的神色，羅文更是著急地上前一步，“師妹，現在不是你使小性子的時候，今日所有弟子都要去拜見師尊，你前些日子本就惹了師尊不快，今日若是再不去師尊定然會大怒，屆時縱然有我們擋著也定然會受罰的。”
他表現得好似真的是一個擔心師妹的好師兄，任誰都不會懷疑他此刻的真心，連眼中的擔憂都十分真切，但席昭依舊不為所動。
氣氛頓時陷入僵局，而其他人也一句話不說，齊齊維持著驚訝的神情，一眼看過去甚至有幾分詭異。
突然羅文收斂了臉上的神情，面無表情地看著席昭，突然，他輕笑一聲，“啊……果然還是瞞不過你嗎？明明我已經很認真地在演一個好師兄了。你知道我為了這一刻練習了多久嗎？”他臉上突然換了一種神情，卻並非是預想中的怨毒，他似乎很認真地在對席昭抱怨他做了許多的努力的事情依舊沒得到好結果，真是太遺憾了。
明明他已經那麽努力，那麽努力地藏起自己的怨恨，那麽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要在看見席昭的第一時間殺了她，結果還是沒有騙到她呀。
真是讓人不甘心，畢竟是他努力了這麽多年的事情，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不是嗎？
畢竟，他對她的怨恨連自己也無法估量呢。
“不過，看來是你對自己太有自知之明了，你知道不可能會有人真心對你，所以才識破我了吧？我早該知道的，畢竟你這樣的人，恐怕從來不曾有過被人真心相待的經歷，縱然有人對你好，那也是騙你的，這一點我早就告訴你了不是嗎？”羅文惡意滿滿地說。
圍觀的眾人即便不知曉發生了什麽，但也從羅文的話裏感覺到了不妙，他這話的意思，是曾經對阿昭做過什麽事情嗎？
其實席昭並非一開始就會反抗。最開始來到天羅門的那段時間裏，從小生活在哥哥的庇護之下，又沒有修為，誰都能踩她一腳。等羅文等人發現清霜真人對這個弟子沒有任何感情，他們欺負她甚至不用付任何代價後，霸淩便開始了。
搶走她房裏的東西倒是次要的，走在路上看似隨意實則故意將她碰倒在地，再裝作看不見她偷笑著走遠；切磋的時候明知她什麽都不會還專門把她拎上臺單方面毆打一頓；四處傳播她的不實謠言導致根本無一人給她出頭等等等等，不勝枚舉。而羅文那時甚至還裝作好心的模樣說要幫席昭，結果等來的便是他跟那群十分熟悉的弟子一同恥笑。
而當這一切再次被攤開擺在面前，席昭倒是沒太多感覺，但一旁無聲觀看這一切的眾人卻是心疼地恨不得沖過去將那羅文挫骨揚灰。而其中尤以聞越清最甚，一想到她之前甚至還認為羅文和席昭之間不過是弟子中的小打小鬧，羅文到底還是個品行善良的師弟她就想穿回過去狠狠地打自己一巴掌。
而這一切還沒結束，羅文接著說：“你看上去不太傷心？哦，是因為大師姐嗎？還是你的新師門？你不會真的以為他們是真心待你吧？”
當然！我們與你這般小人自然不同！眾人齊刷刷說道，聲音卻無法傳出去。
羅文陰惻惻一笑，眾人眼前畫面一轉，只有席昭能聽見的聲音傳進她耳朵：“你瞧著吧，這世間註定無人愛你，你本就不該誕生於這世上。”
眼前的場景開始變化，場景的主角是伏翊。
場景中只有伏翊和另外一個女子，這人與席昭有過一面之緣，她記得她叫雲娘。
雲娘說：“你當真要帶她去顧家？你知道那裏是什麽地方，你們會遇到危險。”
伏翊此時沒有了在席昭面前那副輕松隨意的模樣，他凝視著面前那束閃爍的燭光，低聲說：“我對不起她。”
羅文的聲音突然響起：“你的好師兄看上去並沒有你想得那般好，他還不如我，至少我對你的算計都寫在臉上，不是嗎？”
放屁！伏翊想罵人，他當時分明還說了一句話，“無論如何，我會用我的生命保護她。既然已經將她拖進了這爛攤子中，我便不會再讓她變得跟我一樣。”
雲娘正是擔心他會為了報仇而不擇手段所以才出言提醒，有了這句話便放下了心，知曉他終究沒有被仇恨迷惑了雙眼。
但現在席昭不知道這一切，他後來的話並沒有來得及說出口，眼前的場景再次發生改變，是華家主手裏拿著情報，讚揚站在下方的華秋苓：“做得不錯，回去繼續盯著你那個小師妹，有什麽情報再回來告訴我。”
華秋苓低頭稱是。
魘境中的華秋苓沒想到這一幕會被小師妹看見，她自己問心無愧，因為這上面的情報是假的，甚至師尊也知曉此事，還給上面加了幾筆，不過她不常在師門呆著便沒來得及告訴小師妹此事。但小師妹貿然看見這一幕必然會誤會，那幕後之人究竟想要做什麽？
畫面又發生改變，是伏翊笑著打趣滄寒：“師尊對小師妹太好了，之前對我可不這樣，師尊不能只偏寵小師妹一人不顧我啊！”
滄寒罵道：“滾，別在這裏給我裝可憐，惡心！”
伏翊笑了兩聲，隨即故作委屈地嘆了口氣，“師尊真是變了，若是外面那些人知曉您如今這般重視師妹，不知作何感想。”
隨即便聽滄寒說道：“她不過是個小東西，你跟她比什麽？”
一旁看著這一切發生的滄寒……滄寒牙都要咬碎了！
他如今無法說話，只能在腦海裏怒罵，這是什麽心胸狹隘的小人想出來的招數，有這麽曲解別人意思的嗎？他明明還罵了伏翊一個年紀能當人家祖爺爺的不要臉跟一個小家夥爭寵，席昭才多大？這種話他也好意思說！
結果被這人掐頭去尾這麽一放出來，顯得好似他看不起席昭一樣，這人到底是心裏有多陰暗啊，看誰都是毒蘑菇。滄寒一向認為論不要臉自己無人能敵，只是偶爾大弟子能青出於藍更勝一籌，沒想到今日倒是長了見識，天底下竟然還有比自己還不要臉的人，真是開了眼了！
這時，眼前的一切再次發生改變。這次並非是單純的場景改變，只眼前的空間被分割成了兩半，席昭這次不再是場景中的人，但其中一塊場景依然有她的身影。她手腳被綁住，頭發散亂，衣服雖然完好但也整齊不到哪裏去，一群弟子嘻嘻哈哈地圍著她，一邊用極盡惡毒的話羞辱她，一邊肆意毀壞她房裏的東西，原本整潔的桌面變得散亂，而席昭本人低著頭，只能任憑旁人侮辱。
另一邊，則是聞越清正在向清霜真人匯報最近的宗門情況：“最近弟子們都十分規矩，不曾有欺淩同門的事發生……”
清霜真人突然打斷她：“清兒，你確定？”
聞越清一楞，隨即嚴肅道：“此事我與每一個弟子都確認過，無人談及此事，也無人見過欺淩事件發生。”
“那便好。”清霜真人似乎隨口一提，很快便將這件事略了過去。而聞越清本來因為清霜真人多問了一句而上了些心，打算回去後再仔細調查一番，卻很快被清霜真人交給她的宗門事務絆住手腳。
後來，等她再將這件事想起來，恰好是羅文殷勤前來詢問有沒有什麽可以幫忙的事情的時候，於是聞越清順理成章地將此事交給了他。
她都做了什麽。
聞越清不知為何突然想了起來，那之後有一天她去見席昭卻發現她臉上有傷，驚訝問她是怎麽弄的，那時席昭沈默了良久，好似眼神覆雜地看了她一眼，最後平靜地說是自己不小心碰到的，她那時也沒能再追究。
巨大的愧疚感幾乎要壓倒聞越清，她無法想象那之後席昭是以什麽心情來面對自己，她是否以為是自己包庇羅文？可她從來不曾說過此事，為什麽啊……
這場對於圍觀者來說的噩夢並未到此為止。
下一刻，依舊是被分割成兩部分的場景，一半場景中一個黑衣人對尚為少年的席暝說道：“我是你父親派來接你回去的人，他同意你的要求，但你在凡塵的一切都需摒棄，下界之物不可帶入九重天。”
席暝半是驚喜半是懷疑地問道：“真的？”
另一半場景中，依舊是那個黑衣人，將席昭如同拎著一只毫無反抗之力的小獸一般將她扔在懸崖邊，在她執著的問著“哥哥呢”的聲音中嗤笑一聲，冷漠無情地告訴她：“你的哥哥自然是回到了他應該去的地方，你是他的累贅，帶著你他如何回去？”
隨後一掌將她打落懸崖。
所有人眼睜睜看著那個嬌小的身影墜入懸崖，即使知曉這一次並沒能要了她的命，即使知曉她現在還好好地活在他們眼前，但心臟猛地傳來的刺痛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消失。
之前的聞越清就是如今的席暝和明隨。席暝從來沒有想過，在自己滿心歡喜期盼著父親將自己和妹妹接回家時，卻也一腳踏進了別人的陷阱。那人將妹妹視作“下界之物”，他怎麽敢？那是他的妹妹，跟他血脈相連，來自同一個父親的妹妹。
席暝被仇恨充斥了多年的腦子突然有一瞬間清明，或許是那個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的背影給了他力量，他開始懷疑，這人當真是父親派來的嗎？他當年輕易相信了他的話，便是因為此人的身份，他是父親的親信，自己曾無數次在父親身邊見過他，此人每次見自己也是一副十分尊敬的模樣，故而席暝下意識相信了對方的話。但後來將他誘騙到陣法之中想要殺了他的也是此人，再加上他剛到九重天的時候便知曉了劍尊在暗中尋找他的孩子。倘若當年真的是父親下令讓他殺了自己和妹妹，那麽他又怎麽可能會在九重天暗中追查自己的下落？
他被騙了，甚至因此仇恨了自己的父親這麽多年。但承擔這一切後果的不該是阿昭，不該是他最無辜的妹妹。
和席暝不同，明隨全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他從來沒有對此人下過這樣的命令，他甚至都不知道阿暝去了修真界，如何會派此人去修真界，去害自己的孩子？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一個女兒，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那個孩子吃了這麽多苦，而身為她的父親他卻對自己孩子的苦難一無所知，甚至還將那個曾將她推向深淵的人視作自己的親信重用。
明隨想到這一路來阿暝對自己的仇視，以及困擾他多時的，他對自己的怨恨到底從何而來。現在看來，這不怪他，是自己識人不清在前，連女兒的存在都不清楚，他根本沒有做父親的資格。
而此時席昭依舊沒什麽表情，好似發生的這一切都跟她沒有關系，反倒是旁觀的眾人此刻已是悲痛至極，恨不得沖進去將那些傷害席昭的人千刀萬剮。
眾人突然意識到，這一切與其說是折磨席昭，不如說是在折磨他們。
羅文的聲音再次出現，“我真是羨慕你啊，你有這麽好的爹。但是真遺憾，你爹好像並不想承認你的身份，或許你就是個不知道被誰生出來的野種，所以才這麽讓你爹厭惡。”
聽到這句話席昭的眼神終於有了變化，而此刻眾人眼前的場景終於再次發生改變。
方才那個將席昭推下懸崖的黑衣人恭敬地站在明隨下首，明隨此刻表情有些不耐煩，他揉了揉眉心，吩咐道：“我只有阿暝一個兒子，不需要什麽女兒，你好好管教那些人，別什麽都往我面前帶。”
黑衣人領命下去了。
羅文的身影再次出現，他臉上沒有扭曲的表情，反倒笑得十分平和，他對席昭說：“如何，我沒有對你撒謊。你自己親眼所見，你本就是一個不被歡迎的，被所有人排斥的，連你的親生父親都恨不得你從來沒有存在過的人。你認為，你還有存在在這世間的必要嗎？”
席昭遲遲沒有說話，一雙眼睛停留在羅文身上。羅文露出一個完美無缺的笑容，用誘哄的語氣說：“你的存在會給這世間帶來災難，倘若你死了，所有人都會記得你。他們此刻都在看著你，也知曉你就是災厄的化身，你認為他們會期望你做出怎樣的抉擇？你想要讓所有人都發自真心地愛你，記住你嗎？”
在場的眾人無一例外都認為羅文在胡說八道，恨不得立即掐死羅文。他在胡言亂語什麽？阿昭怎麽可能會帶來災厄？他們已經真心愛她，不要……不要為此獻出自己的生命，求求你……
席昭渾然不知眾人此刻備受煎熬的內心，她依舊看著羅文，仿佛確定了一個答案，突然語氣肯定地開口：“天帝。”
羅文臉上的表情僵住了。
席昭的表情古井無波，“你的演技，太過拙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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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昭……席昭！”
被呼喊之人猛地睜開眼, 一群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看著她一人，站得最靠前的那人面帶笑意，臉上好似沒有一絲陰霾。
他調笑著說：“小師妹, 太陽都快曬屁股了，怎麽還在睡？你忘了今天要去拜見師尊嗎？快起床，大家都在等你呢。”
席昭望著他那沒有一絲破綻的表情, 直到對方察覺到不對勁, 略顯尷尬地撓了撓臉，“怎麽了, 是我臉上有什麽不對勁嗎？你怎麽一直盯著我看？”
席昭張了張嘴, 似是想要說出他的名字，但最終她放棄了。
席昭記得這張臉，他曾經最熱愛的事情便是給自己找麻煩, 最後更是因為想要給自己找個大麻煩而將自己坑了進去，但席昭已經忘記了他的名字，或者說她從來都不曾真正將他的名字記在心上。
但此刻正註視著這一切的聞越清卻認出了此人，“羅文，曾經引來魔獸想要害阿昭，但最後因此入魔害人害己。”聞越清面色鐵青, 她清楚地知道羅文不可能出現在這裏, 更加不可能這樣和善地對待席昭, 他想做什麽？
但她此刻無法真正將心裏所想的話說出口, 幕後之人只想讓她當一個旁觀者, 其他人也是一樣。他們只能沈默地看著這一切發生，無法預知即將發生的事情, 也不知道幕後之人究竟想要做什麽，但心中的不安卻越來越大。
另一邊, 席昭放棄了回想他的名字，在眾人的註視之下淡然地從床上爬起來，然後說：“我不去。”
眾人聞言皆露出驚訝的神色，羅文更是著急地上前一步，“師妹，現在不是你使小性子的時候，今日所有弟子都要去拜見師尊，你前些日子本就惹了師尊不快，今日若是再不去師尊定然會大怒，屆時縱然有我們擋著也定然會受罰的。”
他表現得好似真的是一個擔心師妹的好師兄，任誰都不會懷疑他此刻的真心，連眼中的擔憂都十分真切，但席昭依舊不為所動。
氣氛頓時陷入僵局，而其他人也一句話不說，齊齊維持著驚訝的神情，一眼看過去甚至有幾分詭異。
突然羅文收斂了臉上的神情，面無表情地看著席昭，突然，他輕笑一聲，“啊……果然還是瞞不過你嗎？明明我已經很認真地在演一個好師兄了。你知道我為了這一刻練習了多久嗎？”他臉上突然換了一種神情，卻並非是預想中的怨毒，他似乎很認真地在對席昭抱怨他做了許多的努力的事情依舊沒得到好結果，真是太遺憾了。
明明他已經那麽努力，那麽努力地藏起自己的怨恨，那麽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要在看見席昭的第一時間殺了她，結果還是沒有騙到她呀。
真是讓人不甘心，畢竟是他努力了這麽多年的事情，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不是嗎？
畢竟，他對她的怨恨連自己也無法估量呢。
“不過，看來是你對自己太有自知之明了，你知道不可能會有人真心對你，所以才識破我了吧？我早該知道的，畢竟你這樣的人，恐怕從來不曾有過被人真心相待的經歷，縱然有人對你好，那也是騙你的，這一點我早就告訴你了不是嗎？”羅文惡意滿滿地說。
圍觀的眾人即便不知曉發生了什麽，但也從羅文的話裏感覺到了不妙，他這話的意思，是曾經對阿昭做過什麽事情嗎？
其實席昭並非一開始就會反抗。最開始來到天羅門的那段時間裏，從小生活在哥哥的庇護之下，又沒有修為，誰都能踩她一腳。等羅文等人發現清霜真人對這個弟子沒有任何感情，他們欺負她甚至不用付任何代價後，霸淩便開始了。
搶走她房裏的東西倒是次要的，走在路上看似隨意實則故意將她碰倒在地，再裝作看不見她偷笑著走遠；切磋的時候明知她什麽都不會還專門把她拎上臺單方面毆打一頓；四處傳播她的不實謠言導致根本無一人給她出頭等等等等，不勝枚舉。而羅文那時甚至還裝作好心的模樣說要幫席昭，結果等來的便是他跟那群十分熟悉的弟子一同恥笑。
而當這一切再次被攤開擺在面前，席昭倒是沒太多感覺，但一旁無聲觀看這一切的眾人卻是心疼地恨不得沖過去將那羅文挫骨揚灰。而其中尤以聞越清最甚，一想到她之前甚至還認為羅文和席昭之間不過是弟子中的小打小鬧，羅文到底還是個品行善良的師弟她就想穿回過去狠狠地打自己一巴掌。
而這一切還沒結束，羅文接著說：“你看上去不太傷心？哦，是因為大師姐嗎？還是你的新師門？你不會真的以為他們是真心待你吧？”
當然！我們與你這般小人自然不同！眾人齊刷刷說道，聲音卻無法傳出去。
羅文陰惻惻一笑，眾人眼前畫面一轉，只有席昭能聽見的聲音傳進她耳朵：“你瞧著吧，這世間註定無人愛你，你本就不該誕生於這世上。”
眼前的場景開始變化，場景的主角是伏翊。
場景中只有伏翊和另外一個女子，這人與席昭有過一面之緣，她記得她叫雲娘。
雲娘說：“你當真要帶她去顧家？你知道那裏是什麽地方，你們會遇到危險。”
伏翊此時沒有了在席昭面前那副輕松隨意的模樣，他凝視著面前那束閃爍的燭光，低聲說：“我對不起她。”
羅文的聲音突然響起：“你的好師兄看上去並沒有你想得那般好，他還不如我，至少我對你的算計都寫在臉上，不是嗎？”
放屁！伏翊想罵人，他當時分明還說了一句話，“無論如何，我會用我的生命保護她。既然已經將她拖進了這爛攤子中，我便不會再讓她變得跟我一樣。”
雲娘正是擔心他會為了報仇而不擇手段所以才出言提醒，有了這句話便放下了心，知曉他終究沒有被仇恨迷惑了雙眼。
但現在席昭不知道這一切，他後來的話並沒有來得及說出口，眼前的場景再次發生改變，是華家主手裏拿著情報，讚揚站在下方的華秋苓：“做得不錯，回去繼續盯著你那個小師妹，有什麽情報再回來告訴我。”
華秋苓低頭稱是。
魘境中的華秋苓沒想到這一幕會被小師妹看見，她自己問心無愧，因為這上面的情報是假的，甚至師尊也知曉此事，還給上面加了幾筆，不過她不常在師門呆著便沒來得及告訴小師妹此事。但小師妹貿然看見這一幕必然會誤會，那幕後之人究竟想要做什麽？
畫面又發生改變，是伏翊笑著打趣滄寒：“師尊對小師妹太好了，之前對我可不這樣，師尊不能只偏寵小師妹一人不顧我啊！”
滄寒罵道：“滾，別在這裏給我裝可憐，惡心！”
伏翊笑了兩聲，隨即故作委屈地嘆了口氣，“師尊真是變了，若是外面那些人知曉您如今這般重視師妹，不知作何感想。”
隨即便聽滄寒說道：“她不過是個小東西，你跟她比什麽？”
一旁看著這一切發生的滄寒……滄寒牙都要咬碎了！
他如今無法說話，只能在腦海裏怒罵，這是什麽心胸狹隘的小人想出來的招數，有這麽曲解別人意思的嗎？他明明還罵了伏翊一個年紀能當人家祖爺爺的不要臉跟一個小家夥爭寵，席昭才多大？這種話他也好意思說！
結果被這人掐頭去尾這麽一放出來，顯得好似他看不起席昭一樣，這人到底是心裏有多陰暗啊，看誰都是毒蘑菇。滄寒一向認為論不要臉自己無人能敵，只是偶爾大弟子能青出於藍更勝一籌，沒想到今日倒是長了見識，天底下竟然還有比自己還不要臉的人，真是開了眼了！
這時，眼前的一切再次發生改變。這次並非是單純的場景改變，只眼前的空間被分割成了兩半，席昭這次不再是場景中的人，但其中一塊場景依然有她的身影。她手腳被綁住，頭發散亂，衣服雖然完好但也整齊不到哪裏去，一群弟子嘻嘻哈哈地圍著她，一邊用極盡惡毒的話羞辱她，一邊肆意毀壞她房裏的東西，原本整潔的桌面變得散亂，而席昭本人低著頭，只能任憑旁人侮辱。
另一邊，則是聞越清正在向清霜真人匯報最近的宗門情況：“最近弟子們都十分規矩，不曾有欺淩同門的事發生……”
清霜真人突然打斷她：“清兒，你確定？”
聞越清一楞，隨即嚴肅道：“此事我與每一個弟子都確認過，無人談及此事，也無人見過欺淩事件發生。”
“那便好。”清霜真人似乎隨口一提，很快便將這件事略了過去。而聞越清本來因為清霜真人多問了一句而上了些心，打算回去後再仔細調查一番，卻很快被清霜真人交給她的宗門事務絆住手腳。
後來，等她再將這件事想起來，恰好是羅文殷勤前來詢問有沒有什麽可以幫忙的事情的時候，於是聞越清順理成章地將此事交給了他。
她都做了什麽。
聞越清不知為何突然想了起來，那之後有一天她去見席昭卻發現她臉上有傷，驚訝問她是怎麽弄的，那時席昭沈默了良久，好似眼神覆雜地看了她一眼，最後平靜地說是自己不小心碰到的，她那時也沒能再追究。
巨大的愧疚感幾乎要壓倒聞越清，她無法想象那之後席昭是以什麽心情來面對自己，她是否以為是自己包庇羅文？可她從來不曾說過此事，為什麽啊……
這場對於圍觀者來說的噩夢並未到此為止。
下一刻，依舊是被分割成兩部分的場景，一半場景中一個黑衣人對尚為少年的席暝說道：“我是你父親派來接你回去的人，他同意你的要求，但你在凡塵的一切都需摒棄，下界之物不可帶入九重天。”
席暝半是驚喜半是懷疑地問道：“真的？”
另一半場景中，依舊是那個黑衣人，將席昭如同拎著一只毫無反抗之力的小獸一般將她扔在懸崖邊，在她執著的問著“哥哥呢”的聲音中嗤笑一聲，冷漠無情地告訴她：“你的哥哥自然是回到了他應該去的地方，你是他的累贅，帶著你他如何回去？”
隨後一掌將她打落懸崖。
所有人眼睜睜看著那個嬌小的身影墜入懸崖，即使知曉這一次並沒能要了她的命，即使知曉她現在還好好地活在他們眼前，但心臟猛地傳來的刺痛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消失。
之前的聞越清就是如今的席暝和明隨。席暝從來沒有想過，在自己滿心歡喜期盼著父親將自己和妹妹接回家時，卻也一腳踏進了別人的陷阱。那人將妹妹視作“下界之物”，他怎麽敢？那是他的妹妹，跟他血脈相連，來自同一個父親的妹妹。
席暝被仇恨充斥了多年的腦子突然有一瞬間清明，或許是那個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的背影給了他力量，他開始懷疑，這人當真是父親派來的嗎？他當年輕易相信了他的話，便是因為此人的身份，他是父親的親信，自己曾無數次在父親身邊見過他，此人每次見自己也是一副十分尊敬的模樣，故而席暝下意識相信了對方的話。但後來將他誘騙到陣法之中想要殺了他的也是此人，再加上他剛到九重天的時候便知曉了劍尊在暗中尋找他的孩子。倘若當年真的是父親下令讓他殺了自己和妹妹，那麽他又怎麽可能會在九重天暗中追查自己的下落？
他被騙了，甚至因此仇恨了自己的父親這麽多年。但承擔這一切後果的不該是阿昭，不該是他最無辜的妹妹。
和席暝不同，明隨全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他從來沒有對此人下過這樣的命令，他甚至都不知道阿暝去了修真界，如何會派此人去修真界，去害自己的孩子？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一個女兒，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那個孩子吃了這麽多苦，而身為她的父親他卻對自己孩子的苦難一無所知，甚至還將那個曾將她推向深淵的人視作自己的親信重用。
明隨想到這一路來阿暝對自己的仇視，以及困擾他多時的，他對自己的怨恨到底從何而來。現在看來，這不怪他，是自己識人不清在前，連女兒的存在都不清楚，他根本沒有做父親的資格。
而此時席昭依舊沒什麽表情，好似發生的這一切都跟她沒有關系，反倒是旁觀的眾人此刻已是悲痛至極，恨不得沖進去將那些傷害席昭的人千刀萬剮。
眾人突然意識到，這一切與其說是折磨席昭，不如說是在折磨他們。
羅文的聲音再次出現，“我真是羨慕你啊，你有這麽好的爹。但是真遺憾，你爹好像並不想承認你的身份，或許你就是個不知道被誰生出來的野種，所以才這麽讓你爹厭惡。”
聽到這句話席昭的眼神終於有了變化，而此刻眾人眼前的場景終於再次發生改變。
方才那個將席昭推下懸崖的黑衣人恭敬地站在明隨下首，明隨此刻表情有些不耐煩，他揉了揉眉心，吩咐道：“我只有阿暝一個兒子，不需要什麽女兒，你好好管教那些人，別什麽都往我面前帶。”
黑衣人領命下去了。
羅文的身影再次出現，他臉上沒有扭曲的表情，反倒笑得十分平和，他對席昭說：“如何，我沒有對你撒謊。你自己親眼所見，你本就是一個不被歡迎的，被所有人排斥的，連你的親生父親都恨不得你從來沒有存在過的人。你認為，你還有存在在這世間的必要嗎？”
席昭遲遲沒有說話，一雙眼睛停留在羅文身上。羅文露出一個完美無缺的笑容，用誘哄的語氣說：“你的存在會給這世間帶來災難，倘若你死了，所有人都會記得你。他們此刻都在看著你，也知曉你就是災厄的化身，你認為他們會期望你做出怎樣的抉擇？你想要讓所有人都發自真心地愛你，記住你嗎？”
在場的眾人無一例外都認為羅文在胡說八道，恨不得立即掐死羅文。他在胡言亂語什麽？阿昭怎麽可能會帶來災厄？他們已經真心愛她，不要……不要為此獻出自己的生命，求求你……
席昭渾然不知眾人此刻備受煎熬的內心，她依舊看著羅文，仿佛確定了一個答案，突然語氣肯定地開口：“天帝。”
羅文臉上的表情僵住了。
席昭的表情古井無波，“你的演技，太過拙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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