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關燈
小
中
大
第 92 章
“蓬城主何必在此故弄玄虛！”華家主極度不滿蓬開元攪渾水的態度, 即便方才他自己也這般反駁想要打開秘境救席昭的濮渝。
而現在，方才還義正詞嚴不可破壞秘境的華家主又完全換了一副面孔：“放任外來之人進入秘境，倘若他傷害到其他弟子會如何？蓬城主難道沒有考慮過其他世家弟子們的安危嗎？總不能為了一個秘境, 以所有弟子的性命做賭註吧！”
他話剛落音，就有宗門附和：“華家主所言極是，蓬城主, 規則是死的人是活的, 這些弟子是九重天未來的希望，倘若當真在裏面出了什麽意外, 我們該如何跟這些孩子們的師尊交代啊。”
“那人一看就來路不明, 修為不低，若是真的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蓬城主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方才一言不發的世家們紛紛附和華家主的話, 倘若不看之前他們一個二個裝聾作啞的模樣，還真的會以為他們是真心在為了弟子而擔憂。
當然，世家和宗門之中也有真心擔心自家弟子的人，即便不是出於站隊的目的也希望蓬城主可以處理掉那個人。實際上，這種想法從方才那兩個明顯針對席昭的人出現的時候就有了，但是之前無人敢開口與華家主對著幹。
蓬開元將眾人的神情盡收眼底, 不疾不徐的開口：“諸位莫非以為我方才是在配合華家主撒謊不成？我說過, 我無法打開秘境, 劍尊大人或許有這般實力能打開, 或者天帝陛下親臨, 這是在試煉結束之前打開秘境的唯二方法。”他意有所指地說，不過暫時無人知曉他此刻這番話的深意。
華家主臉色鐵青, “蓬城主是什麽意思？你是說我……”
“華家主，說這種話就沒意思了。”蓬開元完全不給華家主面子, “我對你那些彎彎繞繞的心思沒興趣。”
華家主暗中咬緊了牙，這個蓬開元，之前就仗著自己曾是劍尊的下屬不把世家放在眼裏，無論他如何示好都無動於衷，甚至還反過來嘲諷他，現在甚至還這般不給他面子！簡直是……無可饒恕。
而此時，在知曉蓬開元無法打開秘境之後，一部分人反而冷靜了下來。
蓬開元現在的態度與方才可不一樣，那兩個外來人突然出現的時候蓬開元雖然也是這幅說辭，但明顯態度不同，就好像……此刻出現在秘境中的那個人他認識一般。
無論是心中有了自己的成算的人還是無能狂怒的華家主，都明白了指望蓬開元打開秘境是不可能的了，華家主也只好暫時放棄追究，但他心裏在想著什麽就無人知曉了。
蓬開元卻不打算就這麽放過他，開口說道：“聽聞最近華家主最近與女兒鬧了矛盾？據我所知，席昭與華秋苓關系不錯，她知道自己的父親想阻攔濮宗主救她師妹嗎？”
華家主明顯被蓬開元這番話說得更加煩心，他冷哼一聲：“不勞煩蓬城主關心，我是她的父親，她現在所得到的一切都來自於我，她知道了又如何？”
說完卻發現蓬開元早已經轉過頭去，似乎只是為了單純說出那番話而已，並不想要得到他的回應，華家主以為蓬開元在戲耍自己，怒火中燒，心中越發堅定了一個念頭。
而蓬開元此刻早已經神游天外，眼神沒有焦點地看著不知何時已經變成其他弟子的畫面。
父女……對對對……如此這般……
秘境中，在席昭開口問出那句話之後那人就不動聲色地掐了一個決，連席昭都沒發現他的動作。在確保他們二人之間的交談不會被外界任何一個人看到後，他開口道：“你覺得我是誰？”
“你心中不是已經有了猜測嗎？說出來我聽聽。”他從一開始就在留意席昭的神情變化，雖然這個小姑娘看上去冷淡了些，但他還是能感受到自己最開始出現時她心中的戒備，這種戒備直到自己將那兩人扔出去的時候都沒有消失，卻在方才的某一個瞬間，她的戒備淡了下去。他有些好奇，她是如何猜到自己的身份的？不過，既然一瞬間就放下了防備，想必她對自己應當早有耳聞。
沒錯，席昭的確猜到了他是誰。雖然不知道他出現在這裏想要做什麽，但是他大概率對自己沒有敵意，甚至會看在師尊的面子上照顧幾分。
但席昭想了想，並沒有直接揭穿他的身份，而是說：“我的師尊叫滄寒。”
原來是滄寒的弟子，他驟然頓悟，怪不得她能認出自己。不過，他記得滄寒的那三個弟子中唯一的女修是華家的人，他恰好見過，看來這是滄寒新收的弟子了。
果然如席昭所料，在她說出自己的身份之後對方神色又和緩了些，“我與你師尊相識，你無需防備我。”
既然是滄寒的弟子，那麽他順手幫一把也不是什麽大事，他又說道：“如果你相信我，可以跟在我身邊，我會讓你安全離開這裏。”
這句話說得沒頭沒尾，甚至讓人有些莫名其妙。秘境之中自然不是絕對安全，但所有人弟子手裏都有一道令牌，在他們被秘境之中的魔物所傷之時會觸發令牌，當受到魔物的攻擊達到一定上限的時候便會將他們傳送出去，此時的弟子們也大多到達極限了，所以魔物並不是秘境之中最大的危險。
最大的危險，是修士。因為修士的攻擊並不會觸發令牌，這也是外面的人這麽擔心突然出現的外來者的原因。
但大部分弟子並不會下死手去害其他人，畢竟能來宗門大比的眾人也都不是什麽無名之輩，哪個弟子不是各個宗門世家的寶貝，傷了誰都沒辦法交代，更別說席昭這種有個明顯護短的師尊的人。
他已經想好了該如何跟席昭解釋，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席昭卻並沒有如他預想的那般對這番話充滿疑惑或是推辭，而是冷靜地答應了下來。
“嗯，作為交換，我會幫你達成你的目的。”她說。
“……”
對方一時間無言。
這答應得是否有點太幹脆了？
這人，也就是易容後的明隨，劍尊本人十分直白地問出了自己的疑惑：“小丫頭，你就不想要得到那最後的獎勵嗎？倘若跟我一道，我不單單會保證你的安全，還會確保你一定拿不到第一名。”畢竟若是他插手就破壞了試煉的公平了，明隨以為席昭是沒有想到這一點才會答應得這麽輕而易舉，沒成想她回答得也十分幹脆，輕而易舉地就解決了明隨的困惑。
“不想，我沒答應過要拿什麽名次。”
參加宗門大比卻不是為了拿到什麽好名次，若說出這番話的人只是一個被拉來湊數的倒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但她方才所展現出來的說明與湊數這二字相差甚遠，更別說她還是滄寒的弟子。
不過，一想到她是滄寒的弟子倒也能理解，畢竟滄寒也不是什麽循規蹈矩之人，他教出來的弟子自然也不是常人。
不知為何，想到這裏明隨心中有些淡淡的遺憾。
遺憾？他為何要感到遺憾？他從來沒有過收徒的想法，即便是再天資聰穎的後輩想要拜他為師都被他給拒之門外，這個念頭甚至從來都沒有動搖過，他為何會感到遺憾？
“你喬裝進入這裏，是想要做什麽？我可以幫你，我不會將事情說出去。”席昭的話打斷了明隨的思路，明隨回過神，將方才那一絲莫名湧上心頭的感覺拋之腦後，重新回到了一開始面對席昭的模樣。
本來明隨並沒有打算跟席昭透露此事，因為這件事他現在也只是猜測而已，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之下他甚至連自己的親信都沒有透露，從理智的角度來看透露給席昭也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她雖然是滄寒的弟子，但到底跟自己沒有太大的關系，而他與對方今日也不過第一次見面，連她的品行如何都不知曉，就更加不應該跟她透露了。
但不知為何，對上席昭那雙認真的眼睛，明隨沈默了一會，重新用秘法形成了一個更加嚴密的空間。不屬於秘境的規則出現似乎讓這方天地感受到威脅，洶湧而來的反噬全部打在明隨身上，但他面色如常。
“我是為‘祂’而來。”他說。
席昭：“……”
她疑惑地盯著明隨，從他認真的表情上察覺不出一絲破綻，再三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他？還是她？或者是它？
不管是哪一個，都不耽誤席昭沒聽懂明隨的意思。
她看似明白地點了點頭，好像她真的聽懂了一般。
明隨松了一口氣：“你果然是不一樣的，看來你知曉我的意思，我懷疑‘祂’在謀劃一個陰謀，而這個秘境已經被動過手腳。”
席昭沈默片刻，怔怔道：“華家主對秘境動了手腳？”
明隨面露滿意，“是，如果你在知曉‘祂’的身份後還願意幫我的話，就跟我來吧。即便你不願意我也會護你安全離開秘境，不必勉強。”
席昭神情微動，說：“恰好華家主與我有恩怨，幫你也無妨。”
二人滿意地達成了共識。而他們並不知曉，自己耳中所聽到的話，與對方口中所說的完全不同。
席昭聽到的句句不離“華家主”三個字，而明隨聽到的對方每一句話都說出了那個名字。
而這些陰差陽錯，卻無人知曉，其中的誤會也無法道明。
-
在再次滅掉一群魔獸後，伏翊又又又撞見了正在擺脫魔物的席暝。
在他看見對方的第一時間對方明顯也看見了他，身形明顯一僵，雙方明顯都覺得有些晦氣。
也不知道為什麽，他跟席暝只見似乎有一種特殊的孽緣在拉扯著彼此。降落的地點差不多就算了，而後二人明明是往反方向離開的，但最後都會不知不覺地再次碰上。
太邪門了。
雙方都不太樂意見到彼此，伏翊轉身就朝另一個方向離開，席暝更是像沒看見伏翊一樣埋頭奔走，但沒成想好好的秘境突然一陣地動山搖，二人還沒來得及反應，一陣莫名的吸力將二人席卷其中。
再次睜眼，眼前已經換了一副場景，而四周也多了幾個跟他們一樣一臉茫然的人。
席暝在生人出現的瞬間就隱藏了身形，伏翊環顧四周，確定了他們也是此次參加歷練的弟子們。
也就是說他們現在仍然在秘境之中，而非被傳送到了其他什麽地方。
“伏師兄？”有識得伏翊的人開口喊道，語氣裏滿是驚喜，“好巧，伏師兄可知曉發生了何事？”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恰好遇到孤身一人的伏翊反倒是一件好事，若是能與他結盟他們的勝算會大許多。至於他們與伏翊天然是競爭對手這回事……那就是後面的事情了。
伏翊面上掛起一抹溫和的笑，並不上當：“我也不知。”
那人面露尷尬，正想放棄，人群之中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師兄。”
華秋苓從華家弟子之中面色如常地走到伏翊面前，二人若無旁人地開始用密音交流。
被華秋苓無視得徹徹底底的華家弟子面色十分不好看，或者說更加不好看了。
他們之中大部分都是華金良的人，而對於華秋苓這兒大小姐雖然一直以來都有所耳聞，也知曉她是滄寒尊上的弟子，但是在華金良和華家主日積月累的影響之下對華秋苓都有幾分輕視。雖然日常不敢表現出來，但是此番華秋苓回到華家代替華金良，甚至華金良在她的影響之下都沒有現身，這讓長期觀念受到影響的弟子們對華秋苓都有些不怠。她一個不受家主重視的女修，有什麽資格當他們的領頭人？
而更讓他們生氣的則是華秋苓明顯也沒有將華家放在心上，從進入秘境一開始她就沒說過幾句話，這讓千方百計想著要與她作對的幾人連機會都找不到，只能憋在心裏。
華秋苓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徑直走向伏翊的行為則終於讓他們找到了機會，於是有人開始陰陽怪氣地說：“華師姐莫非忘了自己是華家人？咱們現在與無妄宗可是競爭關系，師姐還是不要與旁人走太近為好，否則家主那邊可不好交代。”
他說話的時候沒有刻意放低聲音，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了這番話，有膽子比較大的弟子便開始眉來眼去，竊竊私語。
華秋苓一頓，若是之前，或許她已經開口呵斥那言語不當之人，盡管這便是那些人的目的之一。但，華秋苓就仿佛沒有聽見一般，旁若無人地繼續與伏翊密音交流，倒是伏翊分心看了一眼那群弟子，但也沒有花太多心思。
一招不成，那人便喋喋不休起來，對華秋苓的稱呼也仍然是“華師姐”而非與稱呼華金良“大少爺”同等的“大小姐”：“華師姐分明已經拜入旁人門下，卻仍然以華家人自居，甚至還擠走了自己的親哥哥，我等實在是不明白家主為何能容忍你至此。大少爺多年來為了華家兢兢業業，倘若此時是他在此而非你，我華家必不可能只有這點積分……”
華秋苓不願意學華金良那種下作的行為，而這些弟子長期隨著華金良做事早已將對方的作風學了個幹幹凈凈，因而在華秋苓不僅不幫忙反倒阻止他們，放走那些弟子後滿肚子怨氣。
見華秋苓還是視而不見的樣子，一人脫口而出：“你也別太囂張，小心大少爺……”話沒說完他就被人死死捂住了嘴，在旁人警告的神色中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差點說錯了話。
華秋苓完全沒有理會他們跳腳的行為，她此刻全副身心被另一件事占據著。
“阿昭的哥哥？”華秋苓一臉詫異，伏翊以為她只是單純地覺得驚訝，道：“他似乎對我有些抗拒，我沒與他交流過，但他也不曾對我出手，只是我二人不知為何經常遇見。”
“師兄，”華秋苓正色道：“我也遇見了一人，她說她是……是阿昭的大師姐。”
二人同時沈默了。
不知為何，他們望著對方，都覺得對方臉上寫著兩個大字。
替、身。
“……”
打消掉莫名其妙的念頭，華秋苓也解釋道：“她似乎對我沒有什麽惡意，反而十分坦誠，也拿出了證明她身份的東西，是阿昭曾經送給她的一些小玩意，上面的確有阿昭的氣息。”也正是因為對方的坦誠，才讓有了一絲負面情緒的華秋苓感到十分愧疚，仿佛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對我說了他們二人的來意……”華秋苓將自己所知曉的悉數告知伏翊，“這應該也是阿昭哥哥的意思，他們並沒有打算對我們隱藏，應該來九重天的時間不久了，也調查過我們。不過她只說了他們是來找阿昭，卻沒有再交代其他。”
師兄妹二人交換了眼神，看來要想再知道更多，只能把阿昭的哥哥叫出來再說了。
“他現在在附近？能不能找個機會……”
一道銳氣破空而來，直擊華秋苓背心，如此近的距離華秋苓根本反應不過來，只能勉強避開身形，完全躲開是不可能的。
千鈞一發之際，從旁飛出的一柄白銀之劍擋住了這道攻擊，餘威甚至波及到了正對著的華家弟子們。
華秋苓看向來人，面色有些覆雜，但十分禮貌地朝來人拱了拱手：“多謝道友相助。”
聞越清爽快一笑，“小事一樁，不過我方才倒是看得清楚，這些不是你的人嗎？為何要對你出手？”
華秋苓方才背心所對的地方正是華家弟子們，她知曉這群弟子從骨子裏就和華家爛在了一起，卻沒料到他們居然真的會對她出手。
華秋苓不知該如何解釋此事，聞越清卻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感同身受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懂，你無需解釋。”
華秋苓被對方同病相憐的眼神看得一僵。
被指名道姓的華家弟子臉上都有些掛不住，但無人站出來回應，仿佛方才那一幕根本沒有發生一樣，看上去並沒有打算給華秋苓一個解釋，雖然華秋苓也並不需要。
直到伏翊突然皺眉指向華秋苓的腰間：“師妹，你的令牌不見了。”
華家弟子聽了這話才開口：“華師姐，你也別怪我們，只怪你胳臂肘朝外拐。”說罷竟然齊刷刷地離開，好似完全棄華秋苓於不顧。
剩下的其餘弟子見此，也不好再上前跟伏翊搭話，一時間莫名聚集於此的弟子們紛紛離開，只留下伏翊三人還站在原地。
“看來，華家主還是沒放棄他的好兒子。”伏翊倒是看懂了那群華家弟子怎會如此爽快地就離開，應該說華家主一開始就沒打算讓華秋苓代替華金良，百般求她回到華家也不過是為了給華金良鋪路。
令牌裏記錄了華秋苓的積分，倘若她真的相信了華家主的鬼話，進入秘境後就應當會馬不停蹄地賺取積分，可惜華秋苓已經不再選擇給華家機會了，令牌裏也並無太多積分，但縱然是如此華家弟子依舊選擇奪走華秋苓的令牌，應當是華金良想要徹底斷絕她拿到第一的可能性。
華秋苓不在意這個，她皺緊眉頭，“師兄，方才的空間變幻你可有頭緒？”
“或許只是秘境自身的屬性？畢竟這方秘境是天帝陛下的寶物，發生空間變幻也不是不可能。”伏翊猜測道。
這麽說也不是沒有道理，但……華秋苓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至少她能確定，在空間變幻發生之前華金良絕對沒有藏在那些華家弟子之中，他是發生空間變幻之後才出現的。難道是他的出現才引發了秘境改變？
“不對。”席暝的身形突然出現，他面色凝重地望著遠方，跨過草地、森林和被雲霧遮住的地方，那裏是一座高聳入天的雪山。
“剛剛的異動，是由那座山引起的。”他篤定道。
“山？”伏翊有些驚訝，無論是對席暝話裏的內容還是對他敏銳的觀察力，“一般來說，秘境之中的一切變數都是由外來因素觸發的，秘境不會自發變幻。”
也就是說，有人在雪山做了什麽才引起了方才的空間變幻。
席暝下一句話讓所有人都面色凝重起來，他說：“是阿昭。”
席暝低聲說道，遙望那座被白雪覆蓋的山，眼裏的光仿佛五光十色的泡沫，一戳就會破碎。
“太好了，我們這就去找她。”聞越清完全沒有席暝覆雜的思緒，喜氣洋洋地說。
伏翊與華秋苓對視一眼，沒有反對。他們進來本身也不是為了真的去爭第一名，還是今早跟小師妹會合為好。
無人在意席暝掙紮的念頭，其餘三人都一心想找到席昭，他心中那本就不太牢固的堅持變得岌岌可危。
或許……只是遠遠見一面也不是不行？反正都已經遇到了她的師兄師姐，他的存在遲早會暴露。
見到阿昭的第一眼，一定要好好跟她解釋，自己當初並沒有拋棄她。阿昭一定會理解哥哥的……吧。
懷著一顆忐忑的心，席暝悶頭跟上了三人。
而在他們走後不久，原本晴朗的天空卻突然出現陰雲，幾人方才站立的地方被黑壓壓的一片覆蓋。
-
正如席暝猜測的那樣，席昭此時的確在雪山。
秘境之中的這座雪山十分兇險，不僅僅是地形，還有山上的魔物。雪山上的魔物並不多，因為實力強大的魔物都有領地意識，即便是在秘境之中也很好地模擬了這一點。也正是因為這上面的魔物兇險萬分，所以即便有想要冒險拿到這些高額積分的隊伍也暫時處在觀望狀態，並不急於一時。
因此，席昭和明隨一路走來並沒有遇見其他人。而在弟子眼中兇險萬分的雪山對明隨來說根本不值一提，席昭不得不在心中重新估量他的實力。
這個秘境雖然是天帝拿出來用於弟子試煉的，危險程度不會太高，但是想要同明隨一般輕輕松松如同切菜一樣將那些魔物分成兩半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明隨劍尊的威名名副其實。
席昭的視線再次回到明隨恰好轉身的背影上。明隨將手收回，正發出陣陣轟鳴聲的懸浮在半空中的發光石很快便恢覆平靜。
二人並不知曉他們這一小小的動作在外面的秘境引發了多大的連鎖反應，明隨道：“這便是維持秘境的核心。”
果然。秘境核心通常都藏在秘境之中最危險的地方，若是毀去它，不禁秘境會崩塌，實力不濟之人也會被困死在裏面。明隨的目的並非是毀去秘境，因而只是輕微的試探了一番。
“這之中似乎並沒有旁人的氣息。”席昭自然不會同明隨那般直接上手去摸，不過她有自己的判斷方法。
明隨有些驚訝，“沒錯，這說明這方秘境至少在千年之內不曾有人進入過。”
“你的線索斷了。”席昭說完，看向似乎並不對此感到太過驚訝的明隨。
明隨輕嘆一口氣。
不僅僅是線索斷了，他這一舉動還必然會引起旁人的註意。在此之前，他已經避開人群許久，許多一開始放在他身上的眼睛都逐漸放松警惕，但經此一事後必然會再次引起那些人的註目。而這其中，是否有他想找到的人，明隨不知道。
就在此時，席昭手上看上去十分奢華，與她本人格格不入的手環突然傳來了一陣微弱的靈氣波動。席昭低頭查看，在接受完裏面的信息後顯得有些呆楞。
這讓本來無意窺探他人隱私的明隨莫名有些好奇，這些時日相處下來他知曉對方心性沈穩，在面對他的時候很少露出生動的表情，所以這是什麽事情才讓她變了臉色？
席昭那明顯跟她本人不符合的手環是滄寒給的，方才傳來的消息也來自於滄寒。消息很簡單，說他已經知道了顧家背地裏動的手腳，讓她不要擔心，他已經在給她報仇的路上了。
師尊打算對顧家出手？
這個消息在席昭腦海裏過了一遍後就光滑地溜到了大腦深處，師尊不需要她擔心，他想做的事情一定會做到。不過師尊此去定然能從顧家嘴裏挖出點東西，她倒是有些期待了。
畢竟，對於她手上的據說是從顧家流傳出的輪回陣，還有她的“前師尊”是如何跟顧家搭上關系，她很好奇師尊能從顧家得到一個什麽答案。
另一邊，滄寒說到做到。
顧家的護山大陣在沒有預兆的情況之下瞬間破碎，顧家人曾經引以為豪的陣法被滄寒以極其粗暴的方式毀得幹幹凈凈。
“何人敢在顧家囂噗——”顧五長老怒火中燒地帶人沖出來，話還沒說完人就已經嵌進了地裏。
滄寒連眼神餘光都沒有施舍給他，也印證了他那句沒有說完的話，囂張至極：“把你們家主叫出來，別拿這種小嘍啰打發我。”
顧家亂成一團，往常那些向來喜歡端著的弟子們抱頭鼠竄，祈禱滄寒不要拿自己撒氣。沒多久，終於又有個話事人出來，不過依舊不是顧家主，滄寒看都沒看直接一揮手，來人不得不拿出全副身家抵禦才勉強沒在眾人面前落得跟顧五長老一個下場。
他面色發白，說道：“滄、滄寒尊上，您何必……”
滄寒卻完全沒有跟他說話的雅興。若是之前或許他還有興致欣賞這些人死鴨子嘴硬的醜態，但滄寒現在完全不想管這些，一想到自己那可憐的小徒弟差點被顧家派去的殺手殺死，他只覺得一股久違的戾氣在胸口流轉，只想把這群人殺得幹幹凈凈。
最後還是濮渝從滄寒手下救下了此人的小命，濮渝低聲道：“尊上莫要忘了咱們來此的真實目的。”
滄寒冷哼了一聲，收了些力氣，但那人還是吐了一大口血，扶著只剩半截的墻才勉強穩住身形。
“若是你再說廢話，就不要怪尊上不講情面。”濮渝皺眉警告道，滄寒尊上這次是真的被踩到尾巴了，明知道他護短，還偏偏在他的雷區蹦跶，只能怪顧家自作自受。
那人也徹底不敢搞緩兵之計了，臉色不好地交代道：“家主正在會客，外面設了結界，我等無法打擾。”
話剛落音，滄寒就瞬間從原地消失，不難猜到他想要去做什麽。
濮渝連忙趕過去，追上滄寒的時候正好看見他停留在一扇已經打開的房門面前，站在門口並沒有進去。
濮渝看見了房內的情形：據說正在“待客”的顧家主此刻被定在原地，神情又驚又怒，卻並不是對著門外的滄寒。而他所敵視的房內的另一人，此刻慢慢地放下了手裏的熱茶，全然無視顧家主的眼神朝滄寒拜了拜：“久仰滄寒尊上大名，我名為谷禎，與您門下大弟子伏翊有些瓜葛，此番回來是為了一樁舊事。”
滄寒上下大量了他一番，突然挑了挑眉，說的卻不是伏翊的名字：“你認識席昭嗎？”
谷禎一楞，驚訝道：“我在修真界曾與那孩子有過往來，莫非……”
“顧真，果然是你洩露了輪回陣的秘密！我就說那個外人怎麽可能知曉我顧家的輪回陣，果然是你，你這個吸血蟲，非但不感恩顧家對你的恩情，反倒背叛顧家，叛徒！”顧家主突然變得十分激動。
他口中的“那個外人”自然指的是席昭，但是在場的無論是谷禎還是滄寒都沒聽明白他在說什麽，索性他們也不在乎。
谷禎臉上一派漠然，與多年前那個一臉驚慌地被趕出顧家的少年好似完全不是同一人。
“我當初離開顧家之時，老家主曾說我與顧家恩斷義絕，從此再無關系，而你卻暗中對我長達數百年的追殺，這些我都看在老家主的面子上沒有計較了。但老家主死後，你依舊沒有停止你的行為。”說到這裏，谷禎停頓了一瞬，看著表情依舊沒有絲毫變化的顧家主。
顧家主脫口而出：“那又如何？我身為顧家家主，不過是在替顧家清理門戶而已，你難不成還有臉反抗？”
若是以前的顧真自然不會反抗，他知曉自己身為一個小偷根本沒有任何立場去反抗，也沒有資格反抗。但這麽多年過去，他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顧真，現在的谷禎良心可不多。
“如此便巧了，那你先清理門戶，我的事等你結束之後再談。”滄寒突然就耐心回歸，打算先當個觀眾。
濮渝想，少見地從滄寒尊上身上看見了禮讓二字，估計不僅只因為席昭，而是假如尊上先上手，估計就輪不到這人清理門戶了。
可能已經被尊上清理得幹幹凈凈。
谷禎清理門戶的手段也十分直白，他既然選擇孤身一人找上顧家，就不可能什麽準備都沒做。
顧家主在胸口傳來劇痛的時候，眼裏對谷禎的唾棄仍然沒有消失，就仿佛對方還是多年前那個霸占屬於自己一切的小偷，而他只需要用嫌惡的眼神看著他就能讓對方自覺羞愧地低下頭。而今，那個被他用道德裹挾的人沒有絲毫遲疑地將劍插入了他的胸口。
顧家主不可置信地看著谷禎：“你……你怎麽敢……”
谷禎幹脆利落地將劍抽出，淡然地看著顧家主一邊怨恨地看著自己一邊顫抖地往嘴裏塞藥，沒有阻止他。
“這一劍，是你償還這些年對我所做的一切針對，我不欲再與你，與顧家扯上任何關系，你也給我記住，若是以後再找我麻煩，我不會有任何顧忌。想要我的命的人，都是敵人。”
滄寒果真如他所言站在一旁完全沒有插手地看好戲，被衣擺遮住的手心裏握著的玉石傳來陣陣熱意，滄寒心中愉悅，他想起了一件曾經發生在顧家的舊事。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蓬城主何必在此故弄玄虛！”華家主極度不滿蓬開元攪渾水的態度, 即便方才他自己也這般反駁想要打開秘境救席昭的濮渝。
而現在，方才還義正詞嚴不可破壞秘境的華家主又完全換了一副面孔：“放任外來之人進入秘境，倘若他傷害到其他弟子會如何？蓬城主難道沒有考慮過其他世家弟子們的安危嗎？總不能為了一個秘境, 以所有弟子的性命做賭註吧！”
他話剛落音，就有宗門附和：“華家主所言極是，蓬城主, 規則是死的人是活的, 這些弟子是九重天未來的希望，倘若當真在裏面出了什麽意外, 我們該如何跟這些孩子們的師尊交代啊。”
“那人一看就來路不明, 修為不低，若是真的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蓬城主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方才一言不發的世家們紛紛附和華家主的話, 倘若不看之前他們一個二個裝聾作啞的模樣，還真的會以為他們是真心在為了弟子而擔憂。
當然，世家和宗門之中也有真心擔心自家弟子的人，即便不是出於站隊的目的也希望蓬城主可以處理掉那個人。實際上，這種想法從方才那兩個明顯針對席昭的人出現的時候就有了，但是之前無人敢開口與華家主對著幹。
蓬開元將眾人的神情盡收眼底, 不疾不徐的開口：“諸位莫非以為我方才是在配合華家主撒謊不成？我說過, 我無法打開秘境, 劍尊大人或許有這般實力能打開, 或者天帝陛下親臨, 這是在試煉結束之前打開秘境的唯二方法。”他意有所指地說，不過暫時無人知曉他此刻這番話的深意。
華家主臉色鐵青, “蓬城主是什麽意思？你是說我……”
“華家主，說這種話就沒意思了。”蓬開元完全不給華家主面子, “我對你那些彎彎繞繞的心思沒興趣。”
華家主暗中咬緊了牙，這個蓬開元，之前就仗著自己曾是劍尊的下屬不把世家放在眼裏，無論他如何示好都無動於衷，甚至還反過來嘲諷他，現在甚至還這般不給他面子！簡直是……無可饒恕。
而此時，在知曉蓬開元無法打開秘境之後，一部分人反而冷靜了下來。
蓬開元現在的態度與方才可不一樣，那兩個外來人突然出現的時候蓬開元雖然也是這幅說辭，但明顯態度不同，就好像……此刻出現在秘境中的那個人他認識一般。
無論是心中有了自己的成算的人還是無能狂怒的華家主，都明白了指望蓬開元打開秘境是不可能的了，華家主也只好暫時放棄追究，但他心裏在想著什麽就無人知曉了。
蓬開元卻不打算就這麽放過他，開口說道：“聽聞最近華家主最近與女兒鬧了矛盾？據我所知，席昭與華秋苓關系不錯，她知道自己的父親想阻攔濮宗主救她師妹嗎？”
華家主明顯被蓬開元這番話說得更加煩心，他冷哼一聲：“不勞煩蓬城主關心，我是她的父親，她現在所得到的一切都來自於我，她知道了又如何？”
說完卻發現蓬開元早已經轉過頭去，似乎只是為了單純說出那番話而已，並不想要得到他的回應，華家主以為蓬開元在戲耍自己，怒火中燒，心中越發堅定了一個念頭。
而蓬開元此刻早已經神游天外，眼神沒有焦點地看著不知何時已經變成其他弟子的畫面。
父女……對對對……如此這般……
秘境中，在席昭開口問出那句話之後那人就不動聲色地掐了一個決，連席昭都沒發現他的動作。在確保他們二人之間的交談不會被外界任何一個人看到後，他開口道：“你覺得我是誰？”
“你心中不是已經有了猜測嗎？說出來我聽聽。”他從一開始就在留意席昭的神情變化，雖然這個小姑娘看上去冷淡了些，但他還是能感受到自己最開始出現時她心中的戒備，這種戒備直到自己將那兩人扔出去的時候都沒有消失，卻在方才的某一個瞬間，她的戒備淡了下去。他有些好奇，她是如何猜到自己的身份的？不過，既然一瞬間就放下了防備，想必她對自己應當早有耳聞。
沒錯，席昭的確猜到了他是誰。雖然不知道他出現在這裏想要做什麽，但是他大概率對自己沒有敵意，甚至會看在師尊的面子上照顧幾分。
但席昭想了想，並沒有直接揭穿他的身份，而是說：“我的師尊叫滄寒。”
原來是滄寒的弟子，他驟然頓悟，怪不得她能認出自己。不過，他記得滄寒的那三個弟子中唯一的女修是華家的人，他恰好見過，看來這是滄寒新收的弟子了。
果然如席昭所料，在她說出自己的身份之後對方神色又和緩了些，“我與你師尊相識，你無需防備我。”
既然是滄寒的弟子，那麽他順手幫一把也不是什麽大事，他又說道：“如果你相信我，可以跟在我身邊，我會讓你安全離開這裏。”
這句話說得沒頭沒尾，甚至讓人有些莫名其妙。秘境之中自然不是絕對安全，但所有人弟子手裏都有一道令牌，在他們被秘境之中的魔物所傷之時會觸發令牌，當受到魔物的攻擊達到一定上限的時候便會將他們傳送出去，此時的弟子們也大多到達極限了，所以魔物並不是秘境之中最大的危險。
最大的危險，是修士。因為修士的攻擊並不會觸發令牌，這也是外面的人這麽擔心突然出現的外來者的原因。
但大部分弟子並不會下死手去害其他人，畢竟能來宗門大比的眾人也都不是什麽無名之輩，哪個弟子不是各個宗門世家的寶貝，傷了誰都沒辦法交代，更別說席昭這種有個明顯護短的師尊的人。
他已經想好了該如何跟席昭解釋，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席昭卻並沒有如他預想的那般對這番話充滿疑惑或是推辭，而是冷靜地答應了下來。
“嗯，作為交換，我會幫你達成你的目的。”她說。
“……”
對方一時間無言。
這答應得是否有點太幹脆了？
這人，也就是易容後的明隨，劍尊本人十分直白地問出了自己的疑惑：“小丫頭，你就不想要得到那最後的獎勵嗎？倘若跟我一道，我不單單會保證你的安全，還會確保你一定拿不到第一名。”畢竟若是他插手就破壞了試煉的公平了，明隨以為席昭是沒有想到這一點才會答應得這麽輕而易舉，沒成想她回答得也十分幹脆，輕而易舉地就解決了明隨的困惑。
“不想，我沒答應過要拿什麽名次。”
參加宗門大比卻不是為了拿到什麽好名次，若說出這番話的人只是一個被拉來湊數的倒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但她方才所展現出來的說明與湊數這二字相差甚遠，更別說她還是滄寒的弟子。
不過，一想到她是滄寒的弟子倒也能理解，畢竟滄寒也不是什麽循規蹈矩之人，他教出來的弟子自然也不是常人。
不知為何，想到這裏明隨心中有些淡淡的遺憾。
遺憾？他為何要感到遺憾？他從來沒有過收徒的想法，即便是再天資聰穎的後輩想要拜他為師都被他給拒之門外，這個念頭甚至從來都沒有動搖過，他為何會感到遺憾？
“你喬裝進入這裏，是想要做什麽？我可以幫你，我不會將事情說出去。”席昭的話打斷了明隨的思路，明隨回過神，將方才那一絲莫名湧上心頭的感覺拋之腦後，重新回到了一開始面對席昭的模樣。
本來明隨並沒有打算跟席昭透露此事，因為這件事他現在也只是猜測而已，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之下他甚至連自己的親信都沒有透露，從理智的角度來看透露給席昭也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她雖然是滄寒的弟子，但到底跟自己沒有太大的關系，而他與對方今日也不過第一次見面，連她的品行如何都不知曉，就更加不應該跟她透露了。
但不知為何，對上席昭那雙認真的眼睛，明隨沈默了一會，重新用秘法形成了一個更加嚴密的空間。不屬於秘境的規則出現似乎讓這方天地感受到威脅，洶湧而來的反噬全部打在明隨身上，但他面色如常。
“我是為‘祂’而來。”他說。
席昭：“……”
她疑惑地盯著明隨，從他認真的表情上察覺不出一絲破綻，再三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他？還是她？或者是它？
不管是哪一個，都不耽誤席昭沒聽懂明隨的意思。
她看似明白地點了點頭，好像她真的聽懂了一般。
明隨松了一口氣：“你果然是不一樣的，看來你知曉我的意思，我懷疑‘祂’在謀劃一個陰謀，而這個秘境已經被動過手腳。”
席昭沈默片刻，怔怔道：“華家主對秘境動了手腳？”
明隨面露滿意，“是，如果你在知曉‘祂’的身份後還願意幫我的話，就跟我來吧。即便你不願意我也會護你安全離開秘境，不必勉強。”
席昭神情微動，說：“恰好華家主與我有恩怨，幫你也無妨。”
二人滿意地達成了共識。而他們並不知曉，自己耳中所聽到的話，與對方口中所說的完全不同。
席昭聽到的句句不離“華家主”三個字，而明隨聽到的對方每一句話都說出了那個名字。
而這些陰差陽錯，卻無人知曉，其中的誤會也無法道明。
-
在再次滅掉一群魔獸後，伏翊又又又撞見了正在擺脫魔物的席暝。
在他看見對方的第一時間對方明顯也看見了他，身形明顯一僵，雙方明顯都覺得有些晦氣。
也不知道為什麽，他跟席暝只見似乎有一種特殊的孽緣在拉扯著彼此。降落的地點差不多就算了，而後二人明明是往反方向離開的，但最後都會不知不覺地再次碰上。
太邪門了。
雙方都不太樂意見到彼此，伏翊轉身就朝另一個方向離開，席暝更是像沒看見伏翊一樣埋頭奔走，但沒成想好好的秘境突然一陣地動山搖，二人還沒來得及反應，一陣莫名的吸力將二人席卷其中。
再次睜眼，眼前已經換了一副場景，而四周也多了幾個跟他們一樣一臉茫然的人。
席暝在生人出現的瞬間就隱藏了身形，伏翊環顧四周，確定了他們也是此次參加歷練的弟子們。
也就是說他們現在仍然在秘境之中，而非被傳送到了其他什麽地方。
“伏師兄？”有識得伏翊的人開口喊道，語氣裏滿是驚喜，“好巧，伏師兄可知曉發生了何事？”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恰好遇到孤身一人的伏翊反倒是一件好事，若是能與他結盟他們的勝算會大許多。至於他們與伏翊天然是競爭對手這回事……那就是後面的事情了。
伏翊面上掛起一抹溫和的笑，並不上當：“我也不知。”
那人面露尷尬，正想放棄，人群之中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師兄。”
華秋苓從華家弟子之中面色如常地走到伏翊面前，二人若無旁人地開始用密音交流。
被華秋苓無視得徹徹底底的華家弟子面色十分不好看，或者說更加不好看了。
他們之中大部分都是華金良的人，而對於華秋苓這兒大小姐雖然一直以來都有所耳聞，也知曉她是滄寒尊上的弟子，但是在華金良和華家主日積月累的影響之下對華秋苓都有幾分輕視。雖然日常不敢表現出來，但是此番華秋苓回到華家代替華金良，甚至華金良在她的影響之下都沒有現身，這讓長期觀念受到影響的弟子們對華秋苓都有些不怠。她一個不受家主重視的女修，有什麽資格當他們的領頭人？
而更讓他們生氣的則是華秋苓明顯也沒有將華家放在心上，從進入秘境一開始她就沒說過幾句話，這讓千方百計想著要與她作對的幾人連機會都找不到，只能憋在心裏。
華秋苓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徑直走向伏翊的行為則終於讓他們找到了機會，於是有人開始陰陽怪氣地說：“華師姐莫非忘了自己是華家人？咱們現在與無妄宗可是競爭關系，師姐還是不要與旁人走太近為好，否則家主那邊可不好交代。”
他說話的時候沒有刻意放低聲音，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了這番話，有膽子比較大的弟子便開始眉來眼去，竊竊私語。
華秋苓一頓，若是之前，或許她已經開口呵斥那言語不當之人，盡管這便是那些人的目的之一。但，華秋苓就仿佛沒有聽見一般，旁若無人地繼續與伏翊密音交流，倒是伏翊分心看了一眼那群弟子，但也沒有花太多心思。
一招不成，那人便喋喋不休起來，對華秋苓的稱呼也仍然是“華師姐”而非與稱呼華金良“大少爺”同等的“大小姐”：“華師姐分明已經拜入旁人門下，卻仍然以華家人自居，甚至還擠走了自己的親哥哥，我等實在是不明白家主為何能容忍你至此。大少爺多年來為了華家兢兢業業，倘若此時是他在此而非你，我華家必不可能只有這點積分……”
華秋苓不願意學華金良那種下作的行為，而這些弟子長期隨著華金良做事早已將對方的作風學了個幹幹凈凈，因而在華秋苓不僅不幫忙反倒阻止他們，放走那些弟子後滿肚子怨氣。
見華秋苓還是視而不見的樣子，一人脫口而出：“你也別太囂張，小心大少爺……”話沒說完他就被人死死捂住了嘴，在旁人警告的神色中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差點說錯了話。
華秋苓完全沒有理會他們跳腳的行為，她此刻全副身心被另一件事占據著。
“阿昭的哥哥？”華秋苓一臉詫異，伏翊以為她只是單純地覺得驚訝，道：“他似乎對我有些抗拒，我沒與他交流過，但他也不曾對我出手，只是我二人不知為何經常遇見。”
“師兄，”華秋苓正色道：“我也遇見了一人，她說她是……是阿昭的大師姐。”
二人同時沈默了。
不知為何，他們望著對方，都覺得對方臉上寫著兩個大字。
替、身。
“……”
打消掉莫名其妙的念頭，華秋苓也解釋道：“她似乎對我沒有什麽惡意，反而十分坦誠，也拿出了證明她身份的東西，是阿昭曾經送給她的一些小玩意，上面的確有阿昭的氣息。”也正是因為對方的坦誠，才讓有了一絲負面情緒的華秋苓感到十分愧疚，仿佛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對我說了他們二人的來意……”華秋苓將自己所知曉的悉數告知伏翊，“這應該也是阿昭哥哥的意思，他們並沒有打算對我們隱藏，應該來九重天的時間不久了，也調查過我們。不過她只說了他們是來找阿昭，卻沒有再交代其他。”
師兄妹二人交換了眼神，看來要想再知道更多，只能把阿昭的哥哥叫出來再說了。
“他現在在附近？能不能找個機會……”
一道銳氣破空而來，直擊華秋苓背心，如此近的距離華秋苓根本反應不過來，只能勉強避開身形，完全躲開是不可能的。
千鈞一發之際，從旁飛出的一柄白銀之劍擋住了這道攻擊，餘威甚至波及到了正對著的華家弟子們。
華秋苓看向來人，面色有些覆雜，但十分禮貌地朝來人拱了拱手：“多謝道友相助。”
聞越清爽快一笑，“小事一樁，不過我方才倒是看得清楚，這些不是你的人嗎？為何要對你出手？”
華秋苓方才背心所對的地方正是華家弟子們，她知曉這群弟子從骨子裏就和華家爛在了一起，卻沒料到他們居然真的會對她出手。
華秋苓不知該如何解釋此事，聞越清卻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感同身受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懂，你無需解釋。”
華秋苓被對方同病相憐的眼神看得一僵。
被指名道姓的華家弟子臉上都有些掛不住，但無人站出來回應，仿佛方才那一幕根本沒有發生一樣，看上去並沒有打算給華秋苓一個解釋，雖然華秋苓也並不需要。
直到伏翊突然皺眉指向華秋苓的腰間：“師妹，你的令牌不見了。”
華家弟子聽了這話才開口：“華師姐，你也別怪我們，只怪你胳臂肘朝外拐。”說罷竟然齊刷刷地離開，好似完全棄華秋苓於不顧。
剩下的其餘弟子見此，也不好再上前跟伏翊搭話，一時間莫名聚集於此的弟子們紛紛離開，只留下伏翊三人還站在原地。
“看來，華家主還是沒放棄他的好兒子。”伏翊倒是看懂了那群華家弟子怎會如此爽快地就離開，應該說華家主一開始就沒打算讓華秋苓代替華金良，百般求她回到華家也不過是為了給華金良鋪路。
令牌裏記錄了華秋苓的積分，倘若她真的相信了華家主的鬼話，進入秘境後就應當會馬不停蹄地賺取積分，可惜華秋苓已經不再選擇給華家機會了，令牌裏也並無太多積分，但縱然是如此華家弟子依舊選擇奪走華秋苓的令牌，應當是華金良想要徹底斷絕她拿到第一的可能性。
華秋苓不在意這個，她皺緊眉頭，“師兄，方才的空間變幻你可有頭緒？”
“或許只是秘境自身的屬性？畢竟這方秘境是天帝陛下的寶物，發生空間變幻也不是不可能。”伏翊猜測道。
這麽說也不是沒有道理，但……華秋苓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至少她能確定，在空間變幻發生之前華金良絕對沒有藏在那些華家弟子之中，他是發生空間變幻之後才出現的。難道是他的出現才引發了秘境改變？
“不對。”席暝的身形突然出現，他面色凝重地望著遠方，跨過草地、森林和被雲霧遮住的地方，那裏是一座高聳入天的雪山。
“剛剛的異動，是由那座山引起的。”他篤定道。
“山？”伏翊有些驚訝，無論是對席暝話裏的內容還是對他敏銳的觀察力，“一般來說，秘境之中的一切變數都是由外來因素觸發的，秘境不會自發變幻。”
也就是說，有人在雪山做了什麽才引起了方才的空間變幻。
席暝下一句話讓所有人都面色凝重起來，他說：“是阿昭。”
席暝低聲說道，遙望那座被白雪覆蓋的山，眼裏的光仿佛五光十色的泡沫，一戳就會破碎。
“太好了，我們這就去找她。”聞越清完全沒有席暝覆雜的思緒，喜氣洋洋地說。
伏翊與華秋苓對視一眼，沒有反對。他們進來本身也不是為了真的去爭第一名，還是今早跟小師妹會合為好。
無人在意席暝掙紮的念頭，其餘三人都一心想找到席昭，他心中那本就不太牢固的堅持變得岌岌可危。
或許……只是遠遠見一面也不是不行？反正都已經遇到了她的師兄師姐，他的存在遲早會暴露。
見到阿昭的第一眼，一定要好好跟她解釋，自己當初並沒有拋棄她。阿昭一定會理解哥哥的……吧。
懷著一顆忐忑的心，席暝悶頭跟上了三人。
而在他們走後不久，原本晴朗的天空卻突然出現陰雲，幾人方才站立的地方被黑壓壓的一片覆蓋。
-
正如席暝猜測的那樣，席昭此時的確在雪山。
秘境之中的這座雪山十分兇險，不僅僅是地形，還有山上的魔物。雪山上的魔物並不多，因為實力強大的魔物都有領地意識，即便是在秘境之中也很好地模擬了這一點。也正是因為這上面的魔物兇險萬分，所以即便有想要冒險拿到這些高額積分的隊伍也暫時處在觀望狀態，並不急於一時。
因此，席昭和明隨一路走來並沒有遇見其他人。而在弟子眼中兇險萬分的雪山對明隨來說根本不值一提，席昭不得不在心中重新估量他的實力。
這個秘境雖然是天帝拿出來用於弟子試煉的，危險程度不會太高，但是想要同明隨一般輕輕松松如同切菜一樣將那些魔物分成兩半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明隨劍尊的威名名副其實。
席昭的視線再次回到明隨恰好轉身的背影上。明隨將手收回，正發出陣陣轟鳴聲的懸浮在半空中的發光石很快便恢覆平靜。
二人並不知曉他們這一小小的動作在外面的秘境引發了多大的連鎖反應，明隨道：“這便是維持秘境的核心。”
果然。秘境核心通常都藏在秘境之中最危險的地方，若是毀去它，不禁秘境會崩塌，實力不濟之人也會被困死在裏面。明隨的目的並非是毀去秘境，因而只是輕微的試探了一番。
“這之中似乎並沒有旁人的氣息。”席昭自然不會同明隨那般直接上手去摸，不過她有自己的判斷方法。
明隨有些驚訝，“沒錯，這說明這方秘境至少在千年之內不曾有人進入過。”
“你的線索斷了。”席昭說完，看向似乎並不對此感到太過驚訝的明隨。
明隨輕嘆一口氣。
不僅僅是線索斷了，他這一舉動還必然會引起旁人的註意。在此之前，他已經避開人群許久，許多一開始放在他身上的眼睛都逐漸放松警惕，但經此一事後必然會再次引起那些人的註目。而這其中，是否有他想找到的人，明隨不知道。
就在此時，席昭手上看上去十分奢華，與她本人格格不入的手環突然傳來了一陣微弱的靈氣波動。席昭低頭查看，在接受完裏面的信息後顯得有些呆楞。
這讓本來無意窺探他人隱私的明隨莫名有些好奇，這些時日相處下來他知曉對方心性沈穩，在面對他的時候很少露出生動的表情，所以這是什麽事情才讓她變了臉色？
席昭那明顯跟她本人不符合的手環是滄寒給的，方才傳來的消息也來自於滄寒。消息很簡單，說他已經知道了顧家背地裏動的手腳，讓她不要擔心，他已經在給她報仇的路上了。
師尊打算對顧家出手？
這個消息在席昭腦海裏過了一遍後就光滑地溜到了大腦深處，師尊不需要她擔心，他想做的事情一定會做到。不過師尊此去定然能從顧家嘴裏挖出點東西，她倒是有些期待了。
畢竟，對於她手上的據說是從顧家流傳出的輪回陣，還有她的“前師尊”是如何跟顧家搭上關系，她很好奇師尊能從顧家得到一個什麽答案。
另一邊，滄寒說到做到。
顧家的護山大陣在沒有預兆的情況之下瞬間破碎，顧家人曾經引以為豪的陣法被滄寒以極其粗暴的方式毀得幹幹凈凈。
“何人敢在顧家囂噗——”顧五長老怒火中燒地帶人沖出來，話還沒說完人就已經嵌進了地裏。
滄寒連眼神餘光都沒有施舍給他，也印證了他那句沒有說完的話，囂張至極：“把你們家主叫出來，別拿這種小嘍啰打發我。”
顧家亂成一團，往常那些向來喜歡端著的弟子們抱頭鼠竄，祈禱滄寒不要拿自己撒氣。沒多久，終於又有個話事人出來，不過依舊不是顧家主，滄寒看都沒看直接一揮手，來人不得不拿出全副身家抵禦才勉強沒在眾人面前落得跟顧五長老一個下場。
他面色發白，說道：“滄、滄寒尊上，您何必……”
滄寒卻完全沒有跟他說話的雅興。若是之前或許他還有興致欣賞這些人死鴨子嘴硬的醜態，但滄寒現在完全不想管這些，一想到自己那可憐的小徒弟差點被顧家派去的殺手殺死，他只覺得一股久違的戾氣在胸口流轉，只想把這群人殺得幹幹凈凈。
最後還是濮渝從滄寒手下救下了此人的小命，濮渝低聲道：“尊上莫要忘了咱們來此的真實目的。”
滄寒冷哼了一聲，收了些力氣，但那人還是吐了一大口血，扶著只剩半截的墻才勉強穩住身形。
“若是你再說廢話，就不要怪尊上不講情面。”濮渝皺眉警告道，滄寒尊上這次是真的被踩到尾巴了，明知道他護短，還偏偏在他的雷區蹦跶，只能怪顧家自作自受。
那人也徹底不敢搞緩兵之計了，臉色不好地交代道：“家主正在會客，外面設了結界，我等無法打擾。”
話剛落音，滄寒就瞬間從原地消失，不難猜到他想要去做什麽。
濮渝連忙趕過去，追上滄寒的時候正好看見他停留在一扇已經打開的房門面前，站在門口並沒有進去。
濮渝看見了房內的情形：據說正在“待客”的顧家主此刻被定在原地，神情又驚又怒，卻並不是對著門外的滄寒。而他所敵視的房內的另一人，此刻慢慢地放下了手裏的熱茶，全然無視顧家主的眼神朝滄寒拜了拜：“久仰滄寒尊上大名，我名為谷禎，與您門下大弟子伏翊有些瓜葛，此番回來是為了一樁舊事。”
滄寒上下大量了他一番，突然挑了挑眉，說的卻不是伏翊的名字：“你認識席昭嗎？”
谷禎一楞，驚訝道：“我在修真界曾與那孩子有過往來，莫非……”
“顧真，果然是你洩露了輪回陣的秘密！我就說那個外人怎麽可能知曉我顧家的輪回陣，果然是你，你這個吸血蟲，非但不感恩顧家對你的恩情，反倒背叛顧家，叛徒！”顧家主突然變得十分激動。
他口中的“那個外人”自然指的是席昭，但是在場的無論是谷禎還是滄寒都沒聽明白他在說什麽，索性他們也不在乎。
谷禎臉上一派漠然，與多年前那個一臉驚慌地被趕出顧家的少年好似完全不是同一人。
“我當初離開顧家之時，老家主曾說我與顧家恩斷義絕，從此再無關系，而你卻暗中對我長達數百年的追殺，這些我都看在老家主的面子上沒有計較了。但老家主死後，你依舊沒有停止你的行為。”說到這裏，谷禎停頓了一瞬，看著表情依舊沒有絲毫變化的顧家主。
顧家主脫口而出：“那又如何？我身為顧家家主，不過是在替顧家清理門戶而已，你難不成還有臉反抗？”
若是以前的顧真自然不會反抗，他知曉自己身為一個小偷根本沒有任何立場去反抗，也沒有資格反抗。但這麽多年過去，他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顧真，現在的谷禎良心可不多。
“如此便巧了，那你先清理門戶，我的事等你結束之後再談。”滄寒突然就耐心回歸，打算先當個觀眾。
濮渝想，少見地從滄寒尊上身上看見了禮讓二字，估計不僅只因為席昭，而是假如尊上先上手，估計就輪不到這人清理門戶了。
可能已經被尊上清理得幹幹凈凈。
谷禎清理門戶的手段也十分直白，他既然選擇孤身一人找上顧家，就不可能什麽準備都沒做。
顧家主在胸口傳來劇痛的時候，眼裏對谷禎的唾棄仍然沒有消失，就仿佛對方還是多年前那個霸占屬於自己一切的小偷，而他只需要用嫌惡的眼神看著他就能讓對方自覺羞愧地低下頭。而今，那個被他用道德裹挾的人沒有絲毫遲疑地將劍插入了他的胸口。
顧家主不可置信地看著谷禎：“你……你怎麽敢……”
谷禎幹脆利落地將劍抽出，淡然地看著顧家主一邊怨恨地看著自己一邊顫抖地往嘴裏塞藥，沒有阻止他。
“這一劍，是你償還這些年對我所做的一切針對，我不欲再與你，與顧家扯上任何關系，你也給我記住，若是以後再找我麻煩，我不會有任何顧忌。想要我的命的人，都是敵人。”
滄寒果真如他所言站在一旁完全沒有插手地看好戲，被衣擺遮住的手心裏握著的玉石傳來陣陣熱意，滄寒心中愉悅，他想起了一件曾經發生在顧家的舊事。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