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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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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青玄道友, 需要幫助嗎?”話一出聲,不僅旁人面露驚訝,連聞越清自己也被嚇了一跳。

那個低著頭的人慢慢擡頭看著聞越清, 眼中一片冷漠,“不用。”

聞越清楞了一瞬。

她記得,這人前兩天似乎不是這個冷漠無情的樣子。

一旁他的師兄也楞了一下, 明顯也被對方的反應給嚇了一跳:“青玄師弟?發生了什麽?”

許是熟悉的聲音讓他回了神, 青玄很快收回方才下意識露出的表情,對聞越清面露歉意:“抱歉, 我方才在想魔族的事情。”

師兄松了一口氣, “我還以為你突然發生了什麽意外,把我嚇了一跳。”畢竟他這個師弟從來都是一點架子都沒有,突然露出那種陌生的神情誰都會被嚇一跳。

聞越清笑笑:“無事。”心裏卻給青玄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聞越清很早就知道他, 十五歲就結丹的天才,修真界第一宗門玄天宗宗主的關門弟子。更加令人驚嘆的是,他現在才二十歲,也就是說結丹不過五年,但這幾日通過聞越清的觀察,他的修為或許已經有金丹中期。饒是聞越清都不能保證自己能在結丹五年後就踏入金丹中期。

不過聞越清倒是輕視自己了, 在青玄之前也從來沒有過二十歲就結丹的先例, 而如今她不到四十便已是金丹後期, 這樣的天賦在修真界已然足夠傲視群雄。

這次魔族來犯, 玄天宗將他們捂了五年的寶貝放出來, 聞越清前幾日與青玄已有一些來往,只覺得他果然不愧是十五歲便結丹的天才, 對修煉有十分獨特的見解。上一個給她帶來這個想法的還是阿昭呢。

聞越清並不覺得將阿昭與青玄做比有什麽不對,在她心裏席昭從來都不曾是廢物, 她覺得阿昭總有一天會飛得比所有人高。

她本來以為青玄當真如他表現出來的那般親善,現在看來對方似乎也有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聞越清對窺伺他人秘密沒有興趣,因著那一絲與阿昭莫名其妙的相似打了個招呼,對方既然不需要幫忙她自然也不會在這裏繼續礙眼。

聞越清打算離開,卻聽見青玄對他師兄說:“師兄,我想要先行離開,可以嗎?”

聞越清這下子走不了了,她驚訝地看著青玄,“你要走?”

青玄聽見她開口便轉過頭來,恢覆了往常那副禮貌的模樣點了點頭,“是。聞道友應當也知曉,此次魔族來犯成不了氣候,即便沒有我在他們也翻不起什麽浪。”

聞越清的確已經意識到這一點。這次魔族來犯是因為某一處突然破開了一個空間縫隙,而魔族從這縫隙裏奔湧而出。在縫隙被發現的第一時間就已經被人給封印住,跑出來的魔族雖然因為出現得猝不及防所以數量很多,但交手後就知道這些全部都是低等魔族,築基期的弟子對上也毫不費力。這種情況下,青玄在不在的確沒有太多影響。

但聞越清驚訝的是他為何會突然提出離開,聞越清突然想到他剛剛那難看的臉色,莫非是因為這個?

在看不到的地方青玄捏緊了手心,他抱歉地對身旁的師兄說:“師兄,此事我會與師尊商議,我離開之後這裏的事情便要多麻煩師兄了。”

師兄雖然不知道為何青玄一定要離開,但是聞言便拍了拍胸口,“放心吧師弟,我會照顧好其他人的。”

青玄勾起嘴角,“多謝師兄。”

“害,這算什麽,本來就是我分內之事。”

青玄三言兩語就打消了師兄想追究原因的想法,他本想立即給宗主傳信,但此時突然有弟子禦劍而來,十分急切:“不好了青玄師弟,又出現了一處分析,長老們已經帶人去封印了,讓你趕緊帶人去支援!”

青玄的笑意僵在了嘴角。

聞越清不露聲色地看了他一眼,看見青玄緩緩放下嘴角,語氣正常:“知道了,我會帶人去。”

說罷,他突然轉頭看向聞越清,勉強露出一個禮貌的笑:“聞道友一直看我,有什麽事嗎?”

一直看著對方的確有些不禮貌,聞越清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青玄道友,我是覺得你跟我師妹有點像,所以多看了幾眼。”

青玄眼神落到站在聞越清身旁的師妹,語氣疏離有禮:“是嗎?看來聞道友與你師妹感情頗深。”

聞越清沒聽出青玄話語裏的意思,聞言露出一抹淡笑,“是很深。”也不知道阿昭現在怎麽樣了。

青玄沒有與聞越清過多糾纏,點了點頭後就快步離開,背影十分急切。

聞越清不知道為何他要這麽著急離開,不過他最後還是做出了取舍,看來他並非被私情迷惑雙眼的人,聞越清方才生出的怪異感少了些。

她並不知道的是,青玄背過去的雙眼逐漸變紅,倘若此時有人看見他的表情,定然不會將他與那個待人和善的玄天宗小師弟混為一談。

恐怕會以為這是從哪裏爬出來的惡鬼。

他扣緊掌心,心裏默念一個名字。

-

席昭下頜繃緊,一言不發。

殘魂覺得自己掌控了她的弱點,十分得意。

“你的哥哥為了自己的前途把你賣給了其他人,你猜這是為什麽呢?”

“因為你是個廢物啊,你只會拖他的後腿,他憑什麽一直帶著你呢?”

“如果沒有你,他能拜入很好的師門,而不是被你連累,被迫照顧你。”

“你以為你跟你哥哥是相依為命,其實他可是一直都在想要擺脫你啊。”

“你一無是處,凡事都比不上他,他把你拋棄另謀前程再好不過了。”

“啊,不過,倘若能在這之前再將你賣一個好價錢,那就更好了,也不枉他這麽多年受的罪。”

“所以——你當時差點被人殺死,他一定也是很樂意看見的吧?”殘魂的聲音逐漸變低,仿佛喃喃而已,卻始終縈繞在席昭耳邊。

她雙拳越攥越緊,張口:“你不要再說了。”

“怎麽,被我說中了?”殘魂得意洋洋,心裏卻對席昭的痛苦不屑一顧。

不過是被拋棄了而已,這有什麽大不了?居然成了她的心魔。

他在進入席昭神識的那一瞬間,已經足夠令他看清那一幕。

漆黑的夜晚,豆大的雨滴落在地上,她的身上,但她面前那人卻一點雨水都沒沾上,仿佛那些雨都繞開了他。

但最傷人的並非冰冷的雨水,而是那人嘴裏的話,殘魂能清楚地感知到席昭那時心底的憤怒,畢竟被自己的親人拋棄,誰能無動於衷呢。

僅僅是被人拋棄就足以讓她傷心成這樣,果然還是個沒有見識的孩子罷了。

“你想要獲得報覆他的力量嗎?”殘魂終於暴露了自己的真實目的。

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殺了席昭,他只是想要讓她入魔,受到自己的引誘,成為自己的信徒,完完全全被他所操控,徹底淪為他的奴仆,這便是他想要的。

但現在他自然不可能坦誠自己的真面目,他很好地在扮演這個神秘的高手:“我可以幫你,不需要任何回報。”

席昭猛地擡頭看向他,在對方的期盼中,動了動嘴巴,“你能讓他現在就出現嗎?”

“現在?你現在可沒有辦法殺了他。”殘魂嘲笑她的天真,“我能讓你得到殺了他的力量。到時候別說是你哥哥,就連當初那個推你下去的人——”

殘魂的聲音頓了頓。

那個人,他雖然只在席昭的記憶裏看了一眼,但是這一眼就告訴他這人的身份絕對不簡單。

雖然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招惹上了這種大人物,但是反正這事追究不到他身上來。即便對方到時候發現席昭沒死找上門,他已經利用她達成了自己的目的,直接送給對方也不是不可。

想到這裏,他繼續說道:“我會讓你見到他的。”

他留下半句話任由席昭自己猜想。

修士講究因果,魔修也一樣。而他即便現在只是一抹殘魂,也要遵循因果輪回,盡量讓自己少沾因果,不然日後待他成功練出身體對修行不利。

“也就是說,你不能將他現在就送到我面前。”席昭十分執著地想要一個答案。

殘魂有些不耐煩了,“都說了,送到你面前又如何?你根本打不過人家,說不定到時候又被他賣一遍,你也不想再經歷一次這種痛苦吧?”

席昭沈默了。

過了一會,她緩緩開口:“你說的沒錯,我的確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那種性命掌握在他人手裏的無力感,她發誓再也不要體會。

殘魂以為自己得逞了,立馬說道:“那你就……”

“所以你根本沒有辦法把他帶來。”席昭冷漠地說。

殘魂卡殼了,他支支吾吾:“這、這我又沒見過他,我怎麽知道他在哪?”他只在她神識裏看見了那位大人的身影,至於她哥哥根本就沒出現過,他如何能找得到對方?

“不過,他定然已經是修真界某個門派的弟子,說不定還進了那玄天宗。玄天宗可不是你們這個小門小派比得上的。到時候你們二人見面,以你如今的資質,根本無法戰勝他,更不要說殺他了。”殘魂怕席昭因此反悔,補充道。

席昭當然不會反悔,因為她從頭到尾都沒有答應過,何來反悔一說。

她已經從殘魂嘴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知道他毫無用處,便直接開口道:“你根本幫不到我。”

殘魂怒了,“你在小看我?”

“那你能讓他現在出現嗎。”席昭還是這句話,不過變成了陳述的語氣。

殘魂再次卡殼。

他明白了,這丫頭就是在這裏糊弄他呢。她從始至終就沒有那麽長遠的打算,一心只想現在見到她那個狗屁哥哥。

“著急送死的人我見過,但急成你這樣的還真沒有。”殘魂冷笑道,“你現在就想要死在你哥哥手下麽?雖然本尊無法滿足你整個願望,但是讓你現在就死還是能做到的。”

說罷,方才收斂起來的魔氣再次張牙舞爪地朝席昭襲去。

殘魂是真的動了殺心。他是魔修,本就沒有什麽耐心,如今僅剩的那一點都被席昭消磨殆盡了,現在唯一想法是殺了對方洩恨。

“你不會殺我。”席昭沒有一絲慌亂的聲音從層層魔氣中傳入殘魂耳中。

席昭的眼神透過密不透風的魔氣,直直看向那本飛在半空中的魔書旁邊那道透明的影子,說道:“你想要離開這裏,必須要我的幫助。”

殘魂沒有實體,也看不見席昭,但他此刻仿佛被人突然打了一棍,徹底楞住了。

她是怎麽知道的?

魔氣漸漸散去,殘魂卻突然發現席昭的眼神一直看著自己,仿佛在魔氣中也能視物。

……等等,看著,自己?

殘魂與席昭對上視線,終於明白自己剛才就生出的那一絲莫名其妙的違和感在哪裏。

從自己出現開始,席昭居然一直是對著自己的靈體說話,而非那本魔書!

“你、你能看見我?”他嚇得連“本尊”兩個字都忘記了。

席昭微微皺了皺眉,似乎覺得他說了一句蠢話玷汙了自己的耳朵。

但實際上席昭只是有些疑惑而已,他那麽大個人飄在那裏,她怎麽可能看不見他。

但殘魂似乎已經相信了自己的腦補,心裏再生不悅,甚至蓋過了發現席昭能看見自己的怪異,忘了思考她為何在魔氣中也能準確地找到自己的方向。

“既然你能看見本尊,那本尊也就不跟你客氣了。”他再次把自己的面子撿回來。

對於殘魂將自己的面子放在“本尊”之中,席昭並沒有理解到。她只是有些淡淡的疑惑,他什麽時候客氣過。

“是,我的確想要用你達成一些目的。”殘魂說出了這個二人都心知肚明的真相,並且十分不要臉地說:“能被我選中是你的運氣,倘若不是看你有天賦,我才不會選中你。”

“你天羅門弟子無數,我一個都沒看上。我承認,你的確十分特殊,所以我才選中你來替我做事。放在之前,本尊還活著的時候,門下弟子無數,所有人都哭著喊著想為本尊效力。而你,現在不用與那些人競爭就能得到這個機會,也不用太感謝本尊,只要專心為本尊做事就行了。”殘魂說這些話是發自內心的。數百年前他活著的時候的確也是一方霸主,但,那時候席昭甚至還沒出生,這一切跟她毫無關系。

“難道不是因為你與清霜真人做了交易嗎。”她面無表情地吐出這個驚天消息。

殘魂安靜了一會。

過了很久,久到席昭已經將手裏的書看完,殘魂卻還是沒有發出聲音。

席昭看過去,他並沒有消失,還站在原地,只是表情僵硬,在對上席昭的視線時他張了張嘴。

“你知道?”他一開口就是破音。

他回想起席昭來到這裏之後似乎一點也不慌張,甚至還戲耍了他一番。殘魂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他不會是被這兩個人聯手起來耍了吧?

殘魂的表情一瞬間扭曲。

這些修士到底有沒有道德,耍他一個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年人?

席昭自然是不會知道殘魂的心理活動有多豐富,同時也對看他五彩繽紛的表情沒有任何興趣,不過是將註意力放在他身上一會兒就回到手上的書裏。

這些書,似乎講了一些很有意思的故事。

殘魂表情變了又變,他理智逐漸回歸,思索一番後還是覺得,席昭與清霜聯手起來耍他的可能性不大。

至少清霜不會只是單單為了耍他一頓。

何況,殘魂的眼神不動聲色地從某一處收回,推翻了自己方才情急之下做出的判斷。

他再次找回了自己的囂張,“你很聰明,本尊現在的確不會殺你。至少,不會現在殺你。”他也徹底認清了,席昭大概是不會聽自己的話。

至於她是怎麽知道自己的師父要害她,而清霜是否知曉她已經明白此事,就不在殘魂的思考範圍之內了。他甚至巴不得這些修士打起來,他好從中獲利。

“不過,你現在出不去這裏。既然你不願意當本尊的手下,那本尊只好勉為其難收你為奴仆。”殘魂臉上露出惡意的笑容。他暫時不能殺她,但又不是不能動手,只要不把人打死就好了。

席昭的修為被他看得明明白白,一個練氣後期,放幾百年之前也是一只小小的螻蟻,殘魂想要拿捏席昭再簡單不過了。

“現在就給本尊將這藏書閣上上下下打掃一遍,本尊要看到這裏每一個角落都一塵不染。”為了順利引誘這丫頭他可是已經打掃過一遍了,殘魂咽不下這口氣,必定要讓她也經受這份苦。

殘魂居高臨下發號了一堆命令,但席昭坐在原地連動都沒動一下,甚至還拿出紙筆在桌子上的紙上寫寫畫畫,完全把他當成了空氣。

殘魂決心要讓席昭嘗嘗自己的厲害,他這次沒有打算用魔氣嚇唬她。

地上突然出現幾道裂縫,將席昭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在她的註視下,那道裂縫逐漸變大,然後從裏面鉆出來幾條黑漆漆的東西。

等那東西湊到眼前,發出輕微的響聲,才看清這是幾條渾身布滿尖刺,正張著血盆大口的蛇。

幾條蛇緩緩立在地上,蛇首垂下直勾勾地盯著席昭,尖利的毒牙正在往外滲出毒液,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腐蝕出一個大坑。

“我這幾條小寶貝已經餓了幾百年了。”殘魂十分得意,這些蛇是他還活著的時候養的,與他有靈魂契約,所以在他如今殘魂的狀態下也能從魔界召喚出來。

“既然你不願意打掃,那就替我餵我的小寵物吧。”殘魂遺憾地說。

方才定在原地不動的魔蛇瞬間長大嘴巴,爭前恐後地想要率先吞下它們的獵物。

即便不被這些蛇咬死,也絕對會被咬下幾塊肉。

殘魂幾乎已經想象到席昭淒慘的模樣了。

過了一會,殘魂發現有些不對勁。

這群魔蛇性情殘暴,平日裏吃東西會打架,怎麽今日吃得這麽安靜?

“不要爭,一個一個來。”席昭的聲音突然響起。

殘魂飄到上空,看見了讓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他那些殘暴嗜血的寶貝蛇,平日裏吃一個饅頭都要打得你死我活的寶貝蛇,他餵飯慢了一點連他都咬的寶貝蛇,蛇頭規規矩矩地堆在一起,從上到下十分安分,而一只白皙的手裏正拿著丹藥,按照順序一個一個餵過去。期間果然有死性不改的蛇想要插隊,被那只手狠狠地拍了一下腦殼。

然後殘魂就看見那只蛇雙眼突然變成了荷包蛋,淚眼汪汪地乖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

……

呵呵,他肯定是在做夢吧,沒想到連殘魂都能做夢,真是大白天見鬼了。

“你對它們做了什麽?”殘魂不可置信地質問道,若不是這些蛇他都認識,幾乎快要以為這不是他養的那些玩意了。

席昭將手裏的最後一枚丹藥遞給剛才那只被她成荷包蛋眼睛的魔蛇,對已經吃了一輪的它們攤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沒有了。”

魔蛇們傻眼了。

這才吃了一口,怎麽就沒有了!

“真的沒了,我沒有煉丹的材料,也不會控火,只有這些,吃完就沒有了。”席昭並沒有撒謊。

其中一只魔蛇支棱起來,在半空中比畫了什麽,連殘魂都沒看懂它是什麽意思,席昭卻若有所思地說:“你說你能去找材料?”

怎麽可能?這群蛇最懶了,從來都是他把他們當成祖宗一樣供著!

一群魔蛇點了點頭。

殘魂:“……”

隨後他發現,一群蛇頭突然朝他轉了過來。

殘魂被嚇了一跳,居然條件反射地望向席昭:“它們什麽意思?”

席昭並沒有第一時間解答,而是一言難盡地看著他,“你……不是它們的主人嗎?”

怎麽連它們什麽意思都不知道?

殘魂感覺自己的臉火辣辣地疼,並且從剛才就開始疼了。

“它們要你來煉丹。”席昭將魔蛇的意思傳達給它們的主人。

殘魂一楞,“我?”

“它們說你會煉丹。”

他的確會,並且這件事知道的人並不多,只有他的親信知曉,而他的親信早就死了不知道多久了,所以席昭根本不可能知道此事。

“它們——它們當真是這麽說的?”殘魂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被背叛了,這群沒出息的玩意,知道這人是誰嗎?就這麽把他給賣了?

一時間竟不知道誰才是主人。

不過殘魂活著的時候的確將這群魔蛇養得十分嬌慣,導致它們從來沒有把他當成主人的想法,最多算是仆人,所以它們使喚起他來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見他遲遲不答應,自己的飯沒有著落,一群魔蛇齊刷刷地將半空中的殘魂圍住。它們與他有靈魂契約,自然也能看見他。但現在殘魂寧願誰也看不見自己。

不過片刻,被他召喚出來的魔蛇居然轉而開始對付自己,殘魂看著置身事外的席昭,再看著眼前這群長著嘴恨不得從他身上咬下一塊肉的魔蛇們,沒氣得沒了力氣。

“好、好,我、我答應……”他有氣無力地說著,終於投降了。

席昭嘴角微微勾了勾。

這群魔蛇十分貪吃,很快便回到魔界將席昭交代給他們的藥材搞了過來。

殘魂不可思議地看著席昭,“你那些丹藥是用這些煉制出來的?這可是魔界才有的東西!她一個修士如何知曉這些?”

之前餵給那些魔蛇的自然不是由這些藥材煉出來的,那是之前席昭煉給小灰鳥當零嘴的,不過小灰鳥之前離開後一直沒有回來,這些零嘴便放在她這裏一直帶著,沒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場。

魔蛇自然只能回魔界去找藥材,而魔界雖然與修真界不同,但找一些藥效相似的藥材還是能找到的。至於找哪些,自然就是席昭與魔蛇們溝通的結果。

對於魔蛇這種有靈智的生物,席昭溝通起來並沒有太多的障礙。

但對於它們的主人來說,他養魔蛇這麽多年,很少將它們的心思揣摩透,所以,“你到底是個什麽怪物?”

殘魂暗自心驚,這個小丫頭,絕對不止看上去那麽簡單。

想到她那師尊,殘魂開始期待他們二人誰會更勝一籌。畢竟那個人是真狠得下心,不過她也不簡單。

藥材堆在殘魂面前,他擡頭,甚至望不到這一堆藥材的頂端。

席昭絲毫沒有顧及殘魂的慌張,自顧自地開始給他說這些藥材應當如何處理,放入的順序,以及火候。

“等、等等!你是要我將這些煉完嗎?怎麽可能!”煉丹最重要的便是精準,每一步都必須不出差錯,所以煉丹師每一爐的丹藥十分有限。要是這一堆藥材煉完,那得到什麽時候?

“你按照我說的來,就可以煉完。”席昭說。

“不可能!”殘魂想都沒想就否定,身為煉丹師,他有自己的堅持,“你這是糟蹋東西,絕對不可能煉出來的!”

他一副死犟的樣子,完全拒絕任何交流。

如果他當真不肯,席昭也拿他沒辦法,畢竟魔蛇也不可能真的傷害他。到時候如果席昭不配合他,丹藥煉不出來,一群嗷嗷待哺的魔蛇就不會像現在這麽乖巧了。

殘魂正在為自己的機智洋洋得意,突然感到一絲灼熱的刺痛傳來。

席昭不知道什麽時候到了他寄居的那本魔書旁邊,手上拿著那張紙十分眼熟,正是她方才在桌子上寫寫畫畫的那張。

原來那根本不是什麽草稿紙,這是一張符!

還是她用來對付自己的符!

殘魂已經顧不上她這麽快就畫出了一道對付自己的符,連忙阻止她:“你、你快將那個玩意拿開,我答應,我答應你還不成嗎?”

席昭並沒有立刻將符拿開,她雙指夾著那張符紙,符紙的一角開始緩緩燃燒化為灰燼,散落的灰掉在那本魔書上,殘魂身上突然傳來劇痛。

僅僅是符灰就有這麽大的威力,那這張符本身……

殘魂不敢細想。

而此時他也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

若是他方才真的動了殺心,或許此時死的不是她,而是自己。

她畫符的時候沒有一絲慌張,明顯是所有情況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殘魂再也不敢有任何小心思,煉丹師的尊嚴什麽的,哪裏有命重要,反正最後若是丹煉不成,倒黴的又不是自己。

是他的魔蛇們。

殘魂這會倒是不覺得席昭會被魔蛇威脅到了,畢竟那群魔蛇已經把她供起來了,而自己不但得養著他們,還得給它們的祖宗上供。

他壓下自己所有心思,安安分分地按照席昭說的步驟煉丹。

席昭開口念出那張被她改良無數次,但依舊沒有治好小灰鳥的丹方。

她有預感,這或許是最後一次了。

-

清霜真人立在大殿內,他只是短暫地閉了個關,等席昭去了藏書閣,聞越清等人離開後他就出來了。

他正昂頭看向大殿正中央的那幅畫像,這是天羅門的開山先祖,千年前,正是他將天羅門一手成立並擴大。不過就在天羅門蒸蒸日上途中,開山先祖渡劫失敗後隕落,而天羅門在那之後也再也沒有同往日那樣發展,反倒是玄天宗後來居上。如今經歷幾千年,門中的人也換了一波又一波,鮮少有人還記得天羅門那段短暫的輝煌。

但開山先祖的隕落並非個例,數千年來,能突破飛升的修士寥寥無幾,而自從仙魔大戰之後,竟然再無修士飛升。

清霜真人凝望著自己的先祖,臉上一片冷然,仿佛那畫像上的人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而就在這時,畫的正中央開始扭曲,畫上的人臉如同被漩渦卷進去一般,而從漩渦的正中間突然鉆出來幾根長滿尖刺的觸手,黏答答地搭在畫的邊緣,在地上形成了一灘水跡。

縹緲的聲音從畫裏傳來:“祭品準備好了嗎?”

“本尊從不食言。”清霜真人負手而立,語氣淡淡。

突然從畫裏傳出尖銳的笑聲,宛如刀劍在地板上劃。聲音在大殿裏回蕩,十分詭異。

“祭品是何人?我先前就跟你說過,你那大徒弟是最好的養分,赤星魔祖會喜歡的。”

難得一遇的氣運之子,是換取魔祖新生的最好祭品。這些年來魔界在走下坡路,修真界何嘗也不是。而只要魔祖覆活,依靠他的力量他們魔族必然能占領修真界,一雪前恥!

可惜這修士不同意。

若是席昭在這裏,就會知道此時他們密謀覆活的正是那個被自己奴役得苦哈哈的煉丹工具人。

而殘魂自己也沒想到,有人居然正準備覆活自己。

即便對方明目張膽地打著自己弟子的主意,清霜依舊不為所動:“這個祭品你會滿意的。”

“神諭說,此人出生便不祥,會給世間帶來災厄,正好與魔祖相配。”清霜表現得十分正常,對方完全看不出他已經與魔祖的殘魂達成了交易。

“神諭?”那道聲音意味不明地笑了兩聲,“我好像知道這道‘神諭’的來歷。”

對方近似威脅的話並沒有讓清霜動容,而那道聲音也沒有識相地轉移話題,“許多年前,你問若是用大乘期修士的血肉為媒,是否能與天溝通,我給了你肯定的答覆。”

“想不到你真的做了。你那時候,也不過金丹吧。”

似乎是被什麽事情刺激到了,從畫中伸出來的觸手開始漫天飛舞,將大殿搞得一片狼藉,隱隱還能聽見它尖銳的聲音:“你的師尊,為你來魔界采藥的時候與我見過一面,我那時見他方才突破,許是方才到大乘期不久,若是再修煉個幾百年也不是沒有可能修為更進一步。後來,怎麽是你當上掌門了?”

雖然是疑惑的話語,但是那聲音裏卻滿滿都是惡意,似乎已經知道了問題的答案,故意問出來想要對方露出難堪的表情。

其中一根觸手突然停住,伸到清霜真人面前,從觸手的頂端長出來一只血紅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仿佛想要看看他這身人皮下面是否也是一只魔獸。

“我記得,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修士,最痛恨欺師滅祖。”

清霜真人一動不動,讓那道聲音失望了,他看上去一點也不在乎對方的話。

他順著那根觸手望過去,落在那幅開山先祖的畫上。

“能為我成就大道,是師尊的榮幸。”

被關上的大門被不知從何而來的風卷開,清霜真人的發絲被猛地吹起來,與周圍亂舞的觸手竟然有幾分相似。

“門開了,你的弟子在外面。”留下這句話後,觸手瞬間消失,畫像也恢覆正常,畫上的先祖依舊同往常一般威嚴。

清霜真人瞥了一眼楞在門外的柳應,語氣平常:“何事?”

柳應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看見的一幕。

那些觸手,分明與那日被羅文放出來的魘獸身上的觸手一模一樣。

而現在這些觸手出現在了天羅門的大殿,不,應該說是出現在了清霜真人的身邊,並且沒有絲毫要傷害他的意思。還有那個莫名其妙的聲音,所以這一切都在昭示著同一件事情。

柳應久久沒有回答,清霜真人眼神冷了下去,柳應連忙低下頭,不敢多言:“師尊,關師姐回來了,吵著要去看席師妹。”

“回來了?”清霜真人眼中有了些波動,倒是沒想到她會這麽快就回來。

“聞越清呢?”

柳應的頭越來越低,“大師姐尚未回宗,聽聞是與其他宗門的修士前去查看仙魔邊界的縫隙了,有消息說那裏破了一個大洞。”

清霜真人眼睛瞇了瞇,怪不得,那群愚蠢的魔獸,打得這個主意。

都說了會找到合適的祭品,結果他們還是打的聞越清的主意。

“席昭那邊狀況如何?”清霜真人突然問道。

“席師妹魂燈澄澈,沒、沒有入魔的樣子……”柳應頭快埋到地裏了。

誰能猜到,清霜真人在送自己弟子前去藏書閣閉關後,關心的居然是她會不會入魔。藏書閣有什麽東西會讓人入魔?

柳應不敢再想下去,就聽見清霜真人似乎是冷笑了一聲,“她倒是讓人刮目相看。”

清霜真人一直以來對席昭都是漠視的態度,在她性命受到威脅的時候不動容,而後大放異彩時也不驚嘆,態度好像是對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這是頭一次他對席昭說出帶有感情色彩的話,卻是藐視的姿態。

清霜真人一揮手將柳應打飛出去,柳應狼狽地倒在地上,清霜真人冷漠的聲音傳進他的耳朵:“收起你的小心思,你以為你能救誰?”

大門再次關上。

柳應本來半撐起身子,後來因為胸腔傳來劇痛,應該是被打斷了骨頭,他最終放棄起身,癱倒在地。

他看著頭頂被框在四方墻壁中的天空,突然露出自嘲的笑。

是啊,他能救得了誰?他本就是站在泥濘裏的人,自身難保。

過了一會,頭頂傳來詫異的聲音:“柳師弟,你怎麽躺在這裏?”

少女身上的環佩撞擊在一起,發出悅耳的聲音。

柳應平靜地說道:“關師姐,師尊不讓你去看席師妹。”

他本以為關蔚晴會朝他撒氣,結果關蔚晴一副早就猜到了的樣子:“我就知道不可能,你不會是因為這個被打飛的吧?”

柳應知道,若自己說是,關蔚晴定然會給自己補償,而從她手裏給出來的必然是好東西,他應該抓住這個機會才是。

但不知道為什麽,柳應說出口的話卻是:“不,是我沒守好自己的職責,師尊怪罪於我,我罪有應得。”

關蔚晴搖搖頭,憐憫地看著他:“你不會是腦子被打壞了吧。”

柳應:“……”

“還罪有應得,你又沒有與魔族串通一氣,算什麽罪有應得?”關蔚晴毫不在意地說。

柳應這次是真的被驚得說不出話了。

這個關師姐還真是每句話都在她的意料之外,如果不是她此時的表情過於正常,他都要以為對方知曉了什麽。

柳應收起方才擺爛的姿態,忍著劇痛從地上爬起來,面上不顯,並朝關蔚晴露出一個如往常一般的笑:“關師姐,抱歉沒能替你達成目的。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

關蔚晴一言不發,等柳應走出去一段距離後,突然感覺什麽東西朝自己襲來。他心中一緊,莫非關蔚晴其實心裏已經十分不滿,所以現在想要打他一頓出氣?

就在柳應還在遲疑要不要躲開還是就此忍下,他的身體已經先一步握住了那個東西。

是一個藥瓶。

“這裏面是傷藥,你傷得不輕吧。”關蔚晴不甚在意地說著話,“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柳應握緊了藥瓶,低聲道:“師姐不欠我什麽。”

柳應匆忙離開後,關蔚晴一個人站在原地皺著眉頭沈思了許久。

她方才在柳應身上察覺到了一絲十分淡的魔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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