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十四年前你是不是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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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十四年前你是不是在場？
林遇和安瑤都驚愕地看著對方，氣氛有些凝固。
“木魚？”安瑤低喃，腦中浮現出那雙讓她無法忘記的眼睛，與此刻林遇的眼睛逐漸重合。
她瞬間變得極其不安，腦子裏充斥著那個雨夜裏撕心裂肺的哭聲。
林遇沈浸在自己的回憶中，沒有發覺安瑤的異樣。
“你手臂上紅色的印記是什麽？”林遇指著安瑤手臂上的印記問道。
安瑤努力把自己從不堪的回憶中拉出來，以為林遇只是單純的好奇，但又覺得好奇不該是這副訝異的表情。
“這是我的神印，紅色的八角星，神印在則神格在，可以說是神的生命標記吧。”雖不知林遇在驚訝什麽，她還是如實回答。
即使覺得荒謬和難以置信，林遇也抱著一絲希望，問出心中的疑問。
“你知不知道，十四年前一個晚上，鋯州通往茂城的高速公路上發生過一場車禍？”
安瑤瞳孔震了震，立刻慌張地移開雙眼看向別處。
“十四年前你是不是在場？”林遇追問道。
不是沒有可能，這個極其相似的印記，加上安瑤的母神是死神，安瑤說不定真的在場，那她極有可能知道更多的細節。想到這裏，林遇變得很激動，他這麽多年來尋尋覓覓，始終沒有找到其他的線索，無人相信他所說的車是為了躲避什麽才出的車禍，時間長了，林遇也對自己產生了懷疑，可如果安瑤在場的話……
“為什麽這麽問？”安瑤平時撒起謊來不眨眼，偏偏現在慌得不行，怎麽也隱藏不住那一份不安。
“我記得在車禍的時候見過這個印記。”紅色的八芒星總是在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即使車禍過去多年，也時常在噩夢中看到。
不可能，那時候母神明明把他的記憶刪掉了，安瑤不停用拇指指甲摳著食指指腹，克制自己的情緒。
“安瑤，你想一想，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林遇等不及了，輕抓著安瑤的雙肩問道。
見過，當然見過了，木魚哥哥。安瑤擡眸，在心裏回答了林遇。
安瑤小的時候很少離開安華廟，她一心爭當三好神童，總是在天庭府裏埋頭學習，只有偶爾覺得悶的時候，才會跟著出去工作的安寧或者撫生到凡間逛逛。
十六年前，安瑤跟著安寧去了廟不遠處的游樂園，安寧當晚要完成將近十個天命任務，忙得沒空理安瑤，安瑤便自己在樂園裏晃蕩。
每個游樂設施都人滿為患，只有一處顯得稍微少人一點。
“鬼屋？”安瑤擡頭看著裝修頗為陰森的鬼屋大門，覺得新鮮得很，“凡人還給鬼造了個屋子？靈魂不是都被母神帶走了嗎？”
責任感十足的安瑤正想進去看看裏面是不是住了她不認識的靈魂，好給母神報告有遺漏的情況，忽然聽到一陣大笑。
“哈哈哈哈哈！還說你是什麽霸王！連鬼屋都不敢進去！”
安瑤轉身，看見一群十來歲的小孩指著一個神情拽拽的男孩嘲笑他。
那是 12 歲的林遇，在同學面前妥妥一個拽王。
林遇的臉微微漲紅，仍保持著拽酷的表情，“我沒有不敢去！”
“你都在這站了多久了？”一個小胖子誇張地說道，“我看你站到天亮都不敢進去。”
“現在裏面人太多了，我要晚一點，人少了再進去，這才叫刺激，懂不懂？”林遇一臉不屑。
“拉倒吧你，我們走了你馬上就跑了。”那群小孩沒有放過他。
“木魚，你要是下周拿著在鬼屋裏拍的照片來上課，我們就信你。”小胖子撐腰說道。
“誰怕誰啊！李總你等著瞧，我要是拿出了照片，下周我的零食你包了。”林遇大放厥詞。
“我不僅包了你的，葉初陽的我也包了。”小胖子嘿嘿笑道，上前拍了拍林遇的肩膀，“別太逞強了，膽小鬼木魚。”
一群小孩鬧鬧哄哄地走了。
林遇的炫酷風瞬間崩掉，他像洩了氣的皮球一般在旁邊的椅子坐下，撐著臉呆呆地看著鬼屋門口。
安瑤心中不解，既然給鬼造了屋子供著，為什麽又說不敢進去呢？
她見林遇人前人後的反差甚是有趣，便想和這個凡人討教清楚心中疑惑。
6 歲的安瑤若以真身示人，未免顯得過於稚嫩，便幻化成凡人六七歲的模樣，再學著安寧那樣對林遇施了個法，給他開了神眼。
“你是叫木魚嗎？”安瑤走到林遇面前，歪頭問道。
林遇循聲音看去，見到一個比他矮一大截的小女孩。
“嗯？”正煩惱的林遇沒聽清楚安瑤問了什麽。
“木魚，你為什麽不敢進鬼屋呢？”安瑤把林遇的疑問當成了肯定。
一聽到“不敢”二字，林遇立刻挺直腰板反駁：“誰說我不敢進去了！”
“你怕鬼嗎？”安瑤直率問道。
“不怕！”
“那是怕什麽？”
“什麽都不怕！”
“那你為什麽不進去看看住在裏面的鬼呢？”
“……”林遇覺得安瑤的問法有點奇怪，反問她：“你這個小不點，難道你想進去？”
“裏面要是有鬼，我就進去。”安瑤看向鬼屋，若有所思。
“有！有很多！”林遇不想在小孩子面前顯得自己太弱，便嚇唬安瑤，“裏面有病死鬼，慘死鬼，冤鬼，餓死鬼，還會有鬼抓你的腳，把你拉進地獄。”
安瑤聞之皺了眉，四處看看，確實發現有幾個認識的靈魂在樂園裏，但據她所知，這個月沒有轉生的靈魂也就五六個。
照林遇所說，屋裏至少還住著四五個。
竟然有這麽多沒有記錄的靈魂聚集在凡間沒有轉生，安瑤決定要好好查看一下。
林遇以為安瑤被嚇到了，心生一計，湊近她得意笑笑，“怎麽樣，害怕嗎？要是怕，我可以陪你進去。”
多一個人一起，林遇就不會那麽害怕了，而且這麽小的孩子也不收票錢，值得。
等他進到鬼屋裏，讓相機抓拍到，就沖出去把照片買下帶回學校，這樣小夥伴們就會對他心服口服。
“也行，我不太熟悉這裏，你帶我去看看吧。”安瑤和林遇不在同一個頻道上。
“你爸爸媽媽呢？要不要跟他們說一聲？”
“不用說，我姐姐在這裏工作呢，等她工作完我再去找她。”
林遇看著年紀小小卻頗為老成的安瑤，掐了掐她的臉，說：“叫一聲哥哥，我就帶你去。”
安瑤覺得事態緊急，著急著進去“立功”，又覺得林遇的要求都不算要求，直接脫口而出，“木魚哥哥，現在可以進去了嗎？”
安瑤一本正經的樣子讓林遇以為她是緊張到沒了表情，暗暗發笑，沒有去糾正她的叫法，拉起她的手走向鬼屋，在門口買了一人票。
“等會你要是害怕，就抓緊哥哥，哥哥保護你。”站在鬼屋門口，林遇自己怕得不行，卻還勉強對安瑤說大話。
安瑤沒有回答，她知道只有開了神眼的林遇才能看見她，她要是在售票員面前跟林遇對話，會讓林遇看起來像個傻瓜。
林遇抓緊安瑤的手，慢慢走了進去。
安瑤一直懸著的心在她看到第一個從墻邊蹦出來的假人後，終於落了地。
她剛想擡頭問林遇這是否就是鬼屋裏的鬼，卻聽見林遇一聲驚恐的大喊。
“啊啊啊！什麽玩意！”
他扯著安瑤跑了起來。
“等一下！”安瑤拉停林遇。
正停下來，又有一個“鬼”從天花板上掉下來，散亂的頭發蓋在沒有五官的臉上，與林遇打了個照面。
“啊啊啊啊！”林遇幾乎要蹦起來，一下子無法前進，慌亂中躲在了淡定的安瑤身後。
安瑤不夠高，踮起腳戳了戳無臉鬼，又回頭看了眼蹲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林遇。
“這就是你說的慘死鬼冤鬼？”
林遇不敢睜眼，一邊手還緊緊抓住安瑤的手，顫聲問道：“走，走了嗎？”
“噗哈哈哈哈！”安瑤大笑，她終於明白這個鬼屋和其他游樂設施一樣，都是玩樂設施而已，這些鬼都是凡人做出來假東西。
而這個木魚哥哥竟然害怕至此。
“木魚哥哥，你不是說什麽都不怕嗎？”安瑤第一次覺得凡人這麽好玩。
林遇勉強睜開眼睛，見那個“鬼”還懸在空中，就不敢動。
“這些都是假的，你要是害怕，就抓緊我，我保護你。”安瑤調侃剛才在門口還信誓旦旦的林遇，想把林遇往前拉，卻拉不動他，只好等那個“鬼”離開。
“真的鬼一點都不可怕的，他們長得沒那麽醜，就跟你們差不多——哎哎哎它回去了。”安瑤扯扯林遇的手。
林遇看到那個“鬼”縮回天花板，趕緊起身拉著安瑤飛奔離開，出了鬼屋也沒有松開安瑤。
“一張票還可以再玩一次哦。”出口處的工作人員微笑提醒道。
“不去了不去了。”喘著氣的林遇連連擺手。
“那你可以去前面那個小亭子裏看看有沒有喜歡的照片哦，剛剛在裏面應該抓拍了好幾張。”
照片！
林遇猛然想起，自己必須用照片來證明自己，但偏偏剛才他全程奔跑，除了一開始那兩個鬼東西彈出來的時候。
但那時候他的樣子好像很慫。
林遇走到一旁，很是懊惱，低頭看著仍有笑意的安瑤。
“你，一點都不怕嗎？”林遇覺得很丟臉。
“不怕。”
“那。”林遇撓撓頭，“你可以再陪我去一次嗎？”
“可以是可以，不過鬼屋沒有鬼，好像少點意思。”安瑤狡黠一笑，“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林遇放開安瑤的手，只見她跑去一些角落裏和樹木邊，跟幾個“人”說了一些話，那些“人”聽到後朝林遇這邊笑著看了幾眼，便進了鬼屋裏，也沒見他們買票。
“走吧！這次會更好玩！”安瑤小跑歸來，主動拉起林遇走進鬼屋。
林遇依舊嚇得不輕，這一趟還莫名多了好幾個 NPC，時不時拍拍他，或者從眼前飄過，但他更害怕那些面目猙獰的假人。
他緊緊抓著安瑤，忍著不叫出聲來，可安瑤玩得不亦樂乎，一會打打彈出來的假人，撥開它們的頭發觀察它們的臉，一會跟 NPC 笑著打招呼，就像跟他們很熟一樣。
“小妹妹，待會你能不能配合我拍張照片？”林遇嘗試轉移自己的註意力，減輕恐懼。
“照片？”安瑤擡頭看林遇，“是不是剛才那一群人說的照片？”
“嗯，這裏有抓拍的攝像機。”
“可以啊。”安瑤心想自己應該沒辦法被拍進去，但今天因為林遇而獲得了很多樂子，她願意配合。
於是林遇在一個拍照提示牌前停下，拉著安瑤微微蹲下，對著鏡頭勉強擠出笑意，比了個耶的手勢。
安瑤見狀也學著笑笑比了個耶。
在閃光燈亮起的那一瞬間，有個“鬼”突然掉落在林遇的肩上，林遇扭曲的笑容被拍了下來。
又是一陣大叫和大笑。
走出鬼屋後，林遇覺得神清氣爽，自己終於可以在小夥伴面前耀武揚威了，再也沒人說他膽小了。
多虧有旁邊這根小小的“定海神針”。
林遇彎下腰看著安瑤，剛想說謝謝，安瑤忽然朝不遠處一個女人揮手。
“姐姐！”
聽到安瑤聲音的安寧轉頭，發現安瑤居然被一個凡人小孩牽著，趕緊跑了過來。
“瑤瑤！”安寧一把拉過安瑤，皺眉說道，“你做了什麽？”
“木魚哥哥，這是我姐姐。”安瑤不知擅自開神眼的危險，笑著對林遇介紹完後，又朝安寧道，“姐姐，我剛剛跟木魚哥哥去鬼屋裏玩，你不知道，他可膽小了。”
林遇的臉蹭地變紅了，在安寧這個大人面前又不敢逞能。
“你跟我回去。”安寧不方便跟安瑤多解釋，拉著她想離開。
“等等！我能不能再跟他玩點其他的？你工作還沒做完吧？”安瑤好不容易交到一個凡人朋友，並不想這麽快回去。
“不行！現在就走，回去再說。”
一向溫柔的安寧此時語氣有些嚴厲，安瑤覺得很委屈，想使用博同情戰術。
“姐姐，我都沒有出來玩過，我不想這麽快回去。”安瑤淚眼汪汪地晃晃安寧的手。
“這次不一樣，你先回去。”安寧語氣沒有變軟，堅持道。
林遇覺得安瑤有點可憐，便伸手進書包裏掏了一會，掏出一排朋友給的奶片，遞給安瑤。
“你叫瑤瑤是嗎？”
安瑤扁嘴不說話，正在努力憋眼淚出來。
“你乖乖跟姐姐回去，木魚哥哥送你小零食。”
安瑤沒有接過奶片也沒有作聲，她真的還想再玩一會。
林遇見安瑤還是委屈巴巴的樣子，便拆了一粒奶片出來，放到安瑤手裏，“你吃過這個嗎？很好吃的。”
安瑤沒吃過，想了一下還是塞進了嘴裏。
“嚼一嚼，就會分散不開心了。”
“好了，走吧。”安寧催促道，她心裏著急，想要快點關上林遇的神眼。
“等一下！”林遇突然想起什麽，把一排奶片塞到安瑤手裏，“很快的，在這裏等我一下。”
見安瑤點頭，林遇起身跑開。
安寧見這是個好機會，連忙對著林遇的背影施法，關上他的神眼，長舒一口氣。
“安寧！你好討厭！”安瑤生氣了，“這樣木魚哥哥就看不見我了！”
“瑤瑤，你知不知道隨便給凡人開神眼，一不小心就會把神格丟掉？”安寧憋了半天，終於可以說出這件事的嚴重性。
“為什麽？你不也給凡人開過神眼嗎？”
“那是天命任務所需，是得到許可的。”安寧褪去剛才的嚴厲，蹲下跟安瑤耐心解釋，“若是擅自開神眼，之後又對凡人的行為做出了幹擾，就是違反了天規。”
安寧不知道安瑤方才有沒有對林遇做出什麽幹擾行為，所以才會急得不行，但現在冷靜下來一想，安瑤現在還好好的，說明她沒有犯下大錯。
“瑤瑤記住，以後一定不要給凡人開神眼，除非是天命的安排。”
安瑤有些不舍地看著幾十米遠的林遇，無奈地回答：“好吧。”
還沒等林遇回來，安瑤就跟著安寧離開了。
從此以後，安瑤離開安華廟的次數更少了，偶爾出門見到穿著校服的學生，就會想起那個膽小的木魚哥哥。
也是從那晚過後，安瑤喜歡上了吃奶片，總纏著安華給她買。
雖然沒有刻意去找，但安瑤覺得鋯州就這麽大，她總會再遇見木魚哥哥的，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認出他來。
安瑤沒猜錯，她兩年後的確再次見到了林遇，而且一眼認出他就是木魚哥哥。
但那一次相遇，安瑤絕不願意再回想。
是她心裏十幾年來都拔不掉的一根刺。
“安瑤，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麽？能不能告訴我？”林遇見安瑤遲遲不回答，內心很焦灼。
安瑤看著林遇的眼神帶了一絲愧疚，數次張嘴卻沒有說出口。
看到這個反應，林遇愈發確定安瑤知道些什麽。
“沒有。”安瑤握緊了拳頭，避開林遇的雙眼，“我不記得了。”
自相矛盾，林遇聽得清楚。
“告訴我。”林遇再用請求的語氣問了一遍，“什麽都好。”
“我不知道。”安瑤仍然閉口不說。
林遇從激動轉為失望，他不懂安瑤為什麽要騙他。
“安瑤你在嗎？”樓梯口傳來安華的呼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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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遇和安瑤都驚愕地看著對方，氣氛有些凝固。
“木魚？”安瑤低喃，腦中浮現出那雙讓她無法忘記的眼睛，與此刻林遇的眼睛逐漸重合。
她瞬間變得極其不安，腦子裏充斥著那個雨夜裏撕心裂肺的哭聲。
林遇沈浸在自己的回憶中，沒有發覺安瑤的異樣。
“你手臂上紅色的印記是什麽？”林遇指著安瑤手臂上的印記問道。
安瑤努力把自己從不堪的回憶中拉出來，以為林遇只是單純的好奇，但又覺得好奇不該是這副訝異的表情。
“這是我的神印，紅色的八角星，神印在則神格在，可以說是神的生命標記吧。”雖不知林遇在驚訝什麽，她還是如實回答。
即使覺得荒謬和難以置信，林遇也抱著一絲希望，問出心中的疑問。
“你知不知道，十四年前一個晚上，鋯州通往茂城的高速公路上發生過一場車禍？”
安瑤瞳孔震了震，立刻慌張地移開雙眼看向別處。
“十四年前你是不是在場？”林遇追問道。
不是沒有可能，這個極其相似的印記，加上安瑤的母神是死神，安瑤說不定真的在場，那她極有可能知道更多的細節。想到這裏，林遇變得很激動，他這麽多年來尋尋覓覓，始終沒有找到其他的線索，無人相信他所說的車是為了躲避什麽才出的車禍，時間長了，林遇也對自己產生了懷疑，可如果安瑤在場的話……
“為什麽這麽問？”安瑤平時撒起謊來不眨眼，偏偏現在慌得不行，怎麽也隱藏不住那一份不安。
“我記得在車禍的時候見過這個印記。”紅色的八芒星總是在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即使車禍過去多年，也時常在噩夢中看到。
不可能，那時候母神明明把他的記憶刪掉了，安瑤不停用拇指指甲摳著食指指腹，克制自己的情緒。
“安瑤，你想一想，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林遇等不及了，輕抓著安瑤的雙肩問道。
見過，當然見過了，木魚哥哥。安瑤擡眸，在心裏回答了林遇。
安瑤小的時候很少離開安華廟，她一心爭當三好神童，總是在天庭府裏埋頭學習，只有偶爾覺得悶的時候，才會跟著出去工作的安寧或者撫生到凡間逛逛。
十六年前，安瑤跟著安寧去了廟不遠處的游樂園，安寧當晚要完成將近十個天命任務，忙得沒空理安瑤，安瑤便自己在樂園裏晃蕩。
每個游樂設施都人滿為患，只有一處顯得稍微少人一點。
“鬼屋？”安瑤擡頭看著裝修頗為陰森的鬼屋大門，覺得新鮮得很，“凡人還給鬼造了個屋子？靈魂不是都被母神帶走了嗎？”
責任感十足的安瑤正想進去看看裏面是不是住了她不認識的靈魂，好給母神報告有遺漏的情況，忽然聽到一陣大笑。
“哈哈哈哈哈！還說你是什麽霸王！連鬼屋都不敢進去！”
安瑤轉身，看見一群十來歲的小孩指著一個神情拽拽的男孩嘲笑他。
那是 12 歲的林遇，在同學面前妥妥一個拽王。
林遇的臉微微漲紅，仍保持著拽酷的表情，“我沒有不敢去！”
“你都在這站了多久了？”一個小胖子誇張地說道，“我看你站到天亮都不敢進去。”
“現在裏面人太多了，我要晚一點，人少了再進去，這才叫刺激，懂不懂？”林遇一臉不屑。
“拉倒吧你，我們走了你馬上就跑了。”那群小孩沒有放過他。
“木魚，你要是下周拿著在鬼屋裏拍的照片來上課，我們就信你。”小胖子撐腰說道。
“誰怕誰啊！李總你等著瞧，我要是拿出了照片，下周我的零食你包了。”林遇大放厥詞。
“我不僅包了你的，葉初陽的我也包了。”小胖子嘿嘿笑道，上前拍了拍林遇的肩膀，“別太逞強了，膽小鬼木魚。”
一群小孩鬧鬧哄哄地走了。
林遇的炫酷風瞬間崩掉，他像洩了氣的皮球一般在旁邊的椅子坐下，撐著臉呆呆地看著鬼屋門口。
安瑤心中不解，既然給鬼造了屋子供著，為什麽又說不敢進去呢？
她見林遇人前人後的反差甚是有趣，便想和這個凡人討教清楚心中疑惑。
6 歲的安瑤若以真身示人，未免顯得過於稚嫩，便幻化成凡人六七歲的模樣，再學著安寧那樣對林遇施了個法，給他開了神眼。
“你是叫木魚嗎？”安瑤走到林遇面前，歪頭問道。
林遇循聲音看去，見到一個比他矮一大截的小女孩。
“嗯？”正煩惱的林遇沒聽清楚安瑤問了什麽。
“木魚，你為什麽不敢進鬼屋呢？”安瑤把林遇的疑問當成了肯定。
一聽到“不敢”二字，林遇立刻挺直腰板反駁：“誰說我不敢進去了！”
“你怕鬼嗎？”安瑤直率問道。
“不怕！”
“那是怕什麽？”
“什麽都不怕！”
“那你為什麽不進去看看住在裏面的鬼呢？”
“……”林遇覺得安瑤的問法有點奇怪，反問她：“你這個小不點，難道你想進去？”
“裏面要是有鬼，我就進去。”安瑤看向鬼屋，若有所思。
“有！有很多！”林遇不想在小孩子面前顯得自己太弱，便嚇唬安瑤，“裏面有病死鬼，慘死鬼，冤鬼，餓死鬼，還會有鬼抓你的腳，把你拉進地獄。”
安瑤聞之皺了眉，四處看看，確實發現有幾個認識的靈魂在樂園裏，但據她所知，這個月沒有轉生的靈魂也就五六個。
照林遇所說，屋裏至少還住著四五個。
竟然有這麽多沒有記錄的靈魂聚集在凡間沒有轉生，安瑤決定要好好查看一下。
林遇以為安瑤被嚇到了，心生一計，湊近她得意笑笑，“怎麽樣，害怕嗎？要是怕，我可以陪你進去。”
多一個人一起，林遇就不會那麽害怕了，而且這麽小的孩子也不收票錢，值得。
等他進到鬼屋裏，讓相機抓拍到，就沖出去把照片買下帶回學校，這樣小夥伴們就會對他心服口服。
“也行，我不太熟悉這裏，你帶我去看看吧。”安瑤和林遇不在同一個頻道上。
“你爸爸媽媽呢？要不要跟他們說一聲？”
“不用說，我姐姐在這裏工作呢，等她工作完我再去找她。”
林遇看著年紀小小卻頗為老成的安瑤，掐了掐她的臉，說：“叫一聲哥哥，我就帶你去。”
安瑤覺得事態緊急，著急著進去“立功”，又覺得林遇的要求都不算要求，直接脫口而出，“木魚哥哥，現在可以進去了嗎？”
安瑤一本正經的樣子讓林遇以為她是緊張到沒了表情，暗暗發笑，沒有去糾正她的叫法，拉起她的手走向鬼屋，在門口買了一人票。
“等會你要是害怕，就抓緊哥哥，哥哥保護你。”站在鬼屋門口，林遇自己怕得不行，卻還勉強對安瑤說大話。
安瑤沒有回答，她知道只有開了神眼的林遇才能看見她，她要是在售票員面前跟林遇對話，會讓林遇看起來像個傻瓜。
林遇抓緊安瑤的手，慢慢走了進去。
安瑤一直懸著的心在她看到第一個從墻邊蹦出來的假人後，終於落了地。
她剛想擡頭問林遇這是否就是鬼屋裏的鬼，卻聽見林遇一聲驚恐的大喊。
“啊啊啊！什麽玩意！”
他扯著安瑤跑了起來。
“等一下！”安瑤拉停林遇。
正停下來，又有一個“鬼”從天花板上掉下來，散亂的頭發蓋在沒有五官的臉上，與林遇打了個照面。
“啊啊啊啊！”林遇幾乎要蹦起來，一下子無法前進，慌亂中躲在了淡定的安瑤身後。
安瑤不夠高，踮起腳戳了戳無臉鬼，又回頭看了眼蹲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林遇。
“這就是你說的慘死鬼冤鬼？”
林遇不敢睜眼，一邊手還緊緊抓住安瑤的手，顫聲問道：“走，走了嗎？”
“噗哈哈哈哈！”安瑤大笑，她終於明白這個鬼屋和其他游樂設施一樣，都是玩樂設施而已，這些鬼都是凡人做出來假東西。
而這個木魚哥哥竟然害怕至此。
“木魚哥哥，你不是說什麽都不怕嗎？”安瑤第一次覺得凡人這麽好玩。
林遇勉強睜開眼睛，見那個“鬼”還懸在空中，就不敢動。
“這些都是假的，你要是害怕，就抓緊我，我保護你。”安瑤調侃剛才在門口還信誓旦旦的林遇，想把林遇往前拉，卻拉不動他，只好等那個“鬼”離開。
“真的鬼一點都不可怕的，他們長得沒那麽醜，就跟你們差不多——哎哎哎它回去了。”安瑤扯扯林遇的手。
林遇看到那個“鬼”縮回天花板，趕緊起身拉著安瑤飛奔離開，出了鬼屋也沒有松開安瑤。
“一張票還可以再玩一次哦。”出口處的工作人員微笑提醒道。
“不去了不去了。”喘著氣的林遇連連擺手。
“那你可以去前面那個小亭子裏看看有沒有喜歡的照片哦，剛剛在裏面應該抓拍了好幾張。”
照片！
林遇猛然想起，自己必須用照片來證明自己，但偏偏剛才他全程奔跑，除了一開始那兩個鬼東西彈出來的時候。
但那時候他的樣子好像很慫。
林遇走到一旁，很是懊惱，低頭看著仍有笑意的安瑤。
“你，一點都不怕嗎？”林遇覺得很丟臉。
“不怕。”
“那。”林遇撓撓頭，“你可以再陪我去一次嗎？”
“可以是可以，不過鬼屋沒有鬼，好像少點意思。”安瑤狡黠一笑，“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林遇放開安瑤的手，只見她跑去一些角落裏和樹木邊，跟幾個“人”說了一些話，那些“人”聽到後朝林遇這邊笑著看了幾眼，便進了鬼屋裏，也沒見他們買票。
“走吧！這次會更好玩！”安瑤小跑歸來，主動拉起林遇走進鬼屋。
林遇依舊嚇得不輕，這一趟還莫名多了好幾個 NPC，時不時拍拍他，或者從眼前飄過，但他更害怕那些面目猙獰的假人。
他緊緊抓著安瑤，忍著不叫出聲來，可安瑤玩得不亦樂乎，一會打打彈出來的假人，撥開它們的頭發觀察它們的臉，一會跟 NPC 笑著打招呼，就像跟他們很熟一樣。
“小妹妹，待會你能不能配合我拍張照片？”林遇嘗試轉移自己的註意力，減輕恐懼。
“照片？”安瑤擡頭看林遇，“是不是剛才那一群人說的照片？”
“嗯，這裏有抓拍的攝像機。”
“可以啊。”安瑤心想自己應該沒辦法被拍進去，但今天因為林遇而獲得了很多樂子，她願意配合。
於是林遇在一個拍照提示牌前停下，拉著安瑤微微蹲下，對著鏡頭勉強擠出笑意，比了個耶的手勢。
安瑤見狀也學著笑笑比了個耶。
在閃光燈亮起的那一瞬間，有個“鬼”突然掉落在林遇的肩上，林遇扭曲的笑容被拍了下來。
又是一陣大叫和大笑。
走出鬼屋後，林遇覺得神清氣爽，自己終於可以在小夥伴面前耀武揚威了，再也沒人說他膽小了。
多虧有旁邊這根小小的“定海神針”。
林遇彎下腰看著安瑤，剛想說謝謝，安瑤忽然朝不遠處一個女人揮手。
“姐姐！”
聽到安瑤聲音的安寧轉頭，發現安瑤居然被一個凡人小孩牽著，趕緊跑了過來。
“瑤瑤！”安寧一把拉過安瑤，皺眉說道，“你做了什麽？”
“木魚哥哥，這是我姐姐。”安瑤不知擅自開神眼的危險，笑著對林遇介紹完後，又朝安寧道，“姐姐，我剛剛跟木魚哥哥去鬼屋裏玩，你不知道，他可膽小了。”
林遇的臉蹭地變紅了，在安寧這個大人面前又不敢逞能。
“你跟我回去。”安寧不方便跟安瑤多解釋，拉著她想離開。
“等等！我能不能再跟他玩點其他的？你工作還沒做完吧？”安瑤好不容易交到一個凡人朋友，並不想這麽快回去。
“不行！現在就走，回去再說。”
一向溫柔的安寧此時語氣有些嚴厲，安瑤覺得很委屈，想使用博同情戰術。
“姐姐，我都沒有出來玩過，我不想這麽快回去。”安瑤淚眼汪汪地晃晃安寧的手。
“這次不一樣，你先回去。”安寧語氣沒有變軟，堅持道。
林遇覺得安瑤有點可憐，便伸手進書包裏掏了一會，掏出一排朋友給的奶片，遞給安瑤。
“你叫瑤瑤是嗎？”
安瑤扁嘴不說話，正在努力憋眼淚出來。
“你乖乖跟姐姐回去，木魚哥哥送你小零食。”
安瑤沒有接過奶片也沒有作聲，她真的還想再玩一會。
林遇見安瑤還是委屈巴巴的樣子，便拆了一粒奶片出來，放到安瑤手裏，“你吃過這個嗎？很好吃的。”
安瑤沒吃過，想了一下還是塞進了嘴裏。
“嚼一嚼，就會分散不開心了。”
“好了，走吧。”安寧催促道，她心裏著急，想要快點關上林遇的神眼。
“等一下！”林遇突然想起什麽，把一排奶片塞到安瑤手裏，“很快的，在這裏等我一下。”
見安瑤點頭，林遇起身跑開。
安寧見這是個好機會，連忙對著林遇的背影施法，關上他的神眼，長舒一口氣。
“安寧！你好討厭！”安瑤生氣了，“這樣木魚哥哥就看不見我了！”
“瑤瑤，你知不知道隨便給凡人開神眼，一不小心就會把神格丟掉？”安寧憋了半天，終於可以說出這件事的嚴重性。
“為什麽？你不也給凡人開過神眼嗎？”
“那是天命任務所需，是得到許可的。”安寧褪去剛才的嚴厲，蹲下跟安瑤耐心解釋，“若是擅自開神眼，之後又對凡人的行為做出了幹擾，就是違反了天規。”
安寧不知道安瑤方才有沒有對林遇做出什麽幹擾行為，所以才會急得不行，但現在冷靜下來一想，安瑤現在還好好的，說明她沒有犯下大錯。
“瑤瑤記住，以後一定不要給凡人開神眼，除非是天命的安排。”
安瑤有些不舍地看著幾十米遠的林遇，無奈地回答：“好吧。”
還沒等林遇回來，安瑤就跟著安寧離開了。
從此以後，安瑤離開安華廟的次數更少了，偶爾出門見到穿著校服的學生，就會想起那個膽小的木魚哥哥。
也是從那晚過後，安瑤喜歡上了吃奶片，總纏著安華給她買。
雖然沒有刻意去找，但安瑤覺得鋯州就這麽大，她總會再遇見木魚哥哥的，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認出他來。
安瑤沒猜錯，她兩年後的確再次見到了林遇，而且一眼認出他就是木魚哥哥。
但那一次相遇，安瑤絕不願意再回想。
是她心裏十幾年來都拔不掉的一根刺。
“安瑤，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麽？能不能告訴我？”林遇見安瑤遲遲不回答，內心很焦灼。
安瑤看著林遇的眼神帶了一絲愧疚，數次張嘴卻沒有說出口。
看到這個反應，林遇愈發確定安瑤知道些什麽。
“沒有。”安瑤握緊了拳頭，避開林遇的雙眼，“我不記得了。”
自相矛盾，林遇聽得清楚。
“告訴我。”林遇再用請求的語氣問了一遍，“什麽都好。”
“我不知道。”安瑤仍然閉口不說。
林遇從激動轉為失望，他不懂安瑤為什麽要騙他。
“安瑤你在嗎？”樓梯口傳來安華的呼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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