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願意用我剩下的所有時間，來換這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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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我願意用我剩下的所有時間，來換這三天
撫生見安瑤深夜來找她，感到很意外，以為是出了什麽事，不說二話先檢查了安瑤的神格。
“母神，我真沒事，就是來找你要點場外支援。”安瑤笑吟吟道。
撫生松了一口氣，撐腰問道：“要什麽支援？”
“母神，你以前有沒有試過幫人延長性命？”
“未曾，命數被天命簿定下的凡人，我自是不能違反天命幫他們延長壽命，到天定之日，他們必定會離開，否則就是我的失職。而那些壽命沒有定數的凡人，我也不能去施法幹擾他們。”
“我們不能擅自施法幹擾凡人，那如果是凡人自己選擇讓我們去幫助他們呢？”
“幫他們延長壽命？”
“照你剛才說的延長壽命可不為，那就幫他們減輕痛苦。”
“我見師父使用過類似的法術，但有得必有失，減輕痛苦之後，很可能會遭到反噬，承受的法術越強，反噬就越強。那個凡人的壽命只會變短，絕不可能延長。”
“那就是並不違反天規了。”
“沒有違反天命安排，凡人也願意接受反噬的話，這只是改變了凡人短時間的痛感，並不直接影響他們的行為，算是可行吧。”撫生謹慎地再次推算了一遍。
“那法術怎麽用？母神可以教我嗎？”
撫生見安瑤如此認真，也不禁嚴肅起來：“瑤瑤，這法術可幫不了你集長壽福。”
“我不打算在這個凡人身上收集長壽福，就是想幫幫她。”
“我可以教你，但你一定要確認自己不會違規再使用。”
“沒問題！”安瑤拉住撫生的手晃了晃，“母神，是不是無論我闖了什麽禍，你都會給我兜底呀？”
撫生戰略性後退了一步：“你又想闖什麽禍？”
“什麽叫又啊，我一直以來都沒犯過錯好嗎。”安瑤對撫生的反應有些不滿。
“那你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因為有人跟我說，只要有媽媽在，就有任性的資本，你就是我媽媽呀。”
撫生聽後捏了捏安瑤的臉：“兜，當然給你兜，但是在兜之前，先吊起來狠狠打一頓。”
安瑤狡猾一笑：“咱倆誰能打贏還不一定呢。”
“誰說只有我打了，你父神鐵定是站在我這邊的。”
“要是拉上安寧跟我站一起，你看他舍不舍得打？”
安瑤與撫生說笑了很久，在天微微亮的時候，安瑤跟著撫生學了一遍那減輕痛苦的法術，就回了方娟的家裏。
林遇在 8 點的時候被鬧鐘叫醒了，他從床上坐起，昨夜的夢湧上心頭。
在夢裏，林遇見到了黃佳遇，他們坐在家裏的飯桌前一起包餃子，黃佳遇一直笑著聽林遇說話，手把手教他花式包餃子，還時不時往他面上抹面粉。
他是笑著醒來的。
林遇發現昨晚睡前拉得嚴嚴實實的簾子被拉開了一點，對面床的安瑤不見蹤影。
他猜測這一場夢是安瑤所創造的，因為這十幾年來，他從沒有在夢裏那麽清晰地看清楚母親的面容，從沒試過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黃佳遇的觸摸，她的觸碰甚至是帶有體溫的。
正當林遇回味的時候，房間外面傳來安瑤的陣陣尖叫聲。
林遇連忙穿上衣服跑了出去，發現安瑤正圍著圍裙，拿著鍋鏟在廚房裏炒菜。
不過她那姿勢，不太像是在炒菜，像在擊劍。
“啊！好燙！”安瑤用鍋鏟翻了一下剛剛敲下去的雞蛋，馬上就被濺出來的油燙到了手，於是拎著鍋鏟連連後退，等油濺得沒那麽厲害了，又伸長手遠遠地用鍋鏟翻一翻雞蛋。
人離著鍋不遠，大概也就兩米左右。
“想要學會炒菜就不要怕油濺出來！”方娟抓住安瑤的手往鍋湊過去，教她如何把一個雞蛋完整地翻過來而蛋黃不破掉。
安瑤滿臉寫著不情願，閃閃縮縮的，但又因為被方娟抓著，不得不硬著頭皮照做。
這惹得坐在一旁小板凳上的周慧心頻頻發笑。
“林遇，你起來啦？”周慧心見到林遇，開心地對他打招呼。
“這是在幹嘛呢？”林遇也覺得安瑤的姿勢和表情很搞笑，忍不住笑出了聲。
“安瑤說整天蹭你做的飯很沒面子，想要學學怎麽炒菜。”周慧心眼神八卦地看著林遇。
“哎，這個我來做就好，沒關系的。”得知是這個理由，林遇失笑說道，伸手拿過安瑤手裏的鍋鏟。
怎麽可以讓家裏供奉的福神大人做飯呢？
林遇剛拿到鍋鏟，竈上的火突然變大竄了出來，嚇得林遇也往後退了一步。
“一個兩個沒點膽子！都走開讓我來。”方娟把三人趕出廚房，把廚房門關上，用大火熟練地煎雞蛋和炒青菜。
林遇扶周慧心坐下，她這兩天總是頭疼頭暈，還經常吐，但她的心情並不差。
“我媽炒菜的技術可不比飯店裏那廚子差。”周慧心看著方娟的背影說道，“以前我下課之後也經常去店裏幫她給客人炒菜的，可惜現在手腳不靈活，幫不了她了。”
“周阿姨，您還打算回去治療嗎？”林遇問道。
“不治了，治了也是浪費錢，不如早點解脫。”周慧心低下頭，雙手在腿上來回摩擦著。
“如果有一個辦法，可以讓您有三天的時間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但是三天過後病情可能會更糟糕，您會用這個辦法嗎？”安瑤問周慧心。
既然命數已定，那要如何在僅剩的時間裏讓周慧心好過一些？
讓周慧心再感受一下沒有疼痛的生活，這是安瑤昨晚見到周慧心的模樣後，想到的唯一辦法。
她感受過那些痛苦，可想而知時時刻刻都承受著的周慧心有多難受。
周慧心聽到後擡頭望向安瑤，她忽然想起曾經在夢裏見到的安瑤，和此時的安瑤氣質很像。
“怎麽可能會有這種辦法呢？”周慧心苦笑說道。
“我說有那就有。”安瑤微笑道，“你會怎麽選？”
周慧心雖然不相信安瑤所說的這種辦法會存在，但還是認真地思考了一下。
“如果真的有這種辦法，我願意用我剩下的所有時間，來換這三天。”周慧心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林遇知道安瑤沒有在開玩笑，他默默握住了做出抉擇的周慧心的手。
“要是能用剩下那些痛苦的時光，換來幾天像以前一樣的健康日子，我可真是賺大了。”周慧心搖搖頭，“世間怎麽會有那種好事。”
“如果你真的願意，那你就重覆我這句話。”安瑤轉頭看了看廚房，確認方娟正在專心致志地炒菜後，對周慧心說道，“我周慧心，願意承受所有後果，換來三天感受不到病痛的時間。”
周慧心覺得安瑤這樣子有些嚇人，無措地看向林遇。
林遇握緊周慧心的手，對她點頭說道：“沒事的周阿姨，如果您真的想用那個辦法，就照安瑤說的去做。”
周慧心為難地抿抿嘴唇，她覺得這一切很荒謬，但最終還是決定說出口：“我周慧心，願意承受所有後果，換來三天感受不到病痛的時間。”
安瑤在周慧心面前蹲下，輕輕捏住她的脈搏。
“林遇，幫我擋一下。”
“好。”林遇走到安瑤和周慧心前面擋住她們，以免方娟回頭看見。
“你別怕，也不要動。”安瑤交代完周慧心，集中註意力施法，她捏住周慧心脈搏的手指發出光來，光順著周慧心的手臂進入她的體內。
周慧心感覺自己全身的筋脈都被什麽東西流過，所到之處的疼痛感竟全部消失殆盡。
她不敢相信地瞪大雙眼，大口呼吸著，站起來活動自己的手腳，發現全身上下沒有絲毫痛感。
“從今天開始，三天的時間。”安瑤對周慧心輕聲提醒道。
“來來來，吃早餐！”方娟端著一大鍋粥從廚房走出來，眼睛緊緊盯著粥以防倒出來，沒有看見周慧心一臉震驚的樣子。
安瑤朝周慧心做了個“噓”的手勢。
周慧心這下確認了，之前安瑤說她是異於他們的存在並不是一場夢。
又因為安瑤看上去一片好心，周慧心也只是感到震驚，並沒有感到害怕。
“楞著幹嘛？坐下來吃啊！”方娟見其他三人都站著不說話，感到很是奇怪。
“是不是哪裏疼？”方娟朝臉色不太對的周慧心問道。
“不，不是，不疼。” 周慧心磕磕巴巴地回答，逐漸恢覆理智，招呼林遇安瑤坐下，“吃，林遇和安瑤多吃一點。”
安瑤笑瞇瞇地拉著林遇坐下，瞟到周慧心大快朵頤的樣子，非常開心。
她終於有給人造福的實感了。
“周阿姨，今天您想做什麽，我和安瑤都可以陪你，奶奶那邊我繼續拜托伯母照顧了。”林遇詢問周慧心。
只有三天沒有疼痛的日子，決定去做什麽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林遇心想。
“您先慢慢想想吧，不過要盡快哦。”安瑤補充道，向周慧心眨了眨眼暗示，“我們時間有限。”
不管周慧心覺得正在發生的事情有多不可思議，身體的輕盈感也讓她不得不相信，安瑤剛才說的三天沒有疼痛是真的。
既然如此，她也沒必要再顧慮什麽，只需按著心中最迫切的想法去做。
“我想去學車。”周慧心脫口而出後，自己都有點驚訝。
“學車？這時候學什麽車？你這渾身都疼得厲害，哪裏有力氣踩油門？”方娟夾起一大塊煎蛋放到周慧心碗裏。
“媽，我今天好多了，都不怎麽疼了。”周慧心笑道，“我想去學車，去駕校跟教練學，就學一天。”
方娟沒有多說什麽，林遇聯系了一個認識的教練，請他幫忙給周慧心上一天的課。
“告訴他有兩個人學。”安瑤搭腔道。
林遇轉頭，發現安瑤躍躍欲試地做著轉動方向盤的動作。
駕校離鋯州市區不遠，吃過早餐後，林遇叫修車公司來換了輪胎，載著安瑤和周慧心去駕校。
林遇事先給教練朋友打過招呼，說周慧心情況特殊，時間有限，科目一就不學了，看一天之內能不能盡量教多一點科目二的內容，讓她多開開車。
於是教練等周慧心學會基礎的轉方向盤、踩油門剎車以及換擋後，一口氣把倒車入庫、側方停車、坡道定點起步、直角轉彎和曲線行駛全教了，讓林遇坐在副駕駛座上幫忙控制剎車。
教練教的時候，安瑤在一旁聽得一知半解，於是先坐在後排座上看周慧心操作。
周慧心也許是看張振華開車看多了，對車的構造和操作都比較熟練，她的方向感很好，加上心情極其愉悅，學起來非常快。
才練了一個上午和下午，她已經可以開著車在練車場裏繞圈跑了，雖然五項練得還不是很精湛。
周慧心的車速越來越快，坐在副駕駛座的林遇頻頻想要踩剎車，但看到周慧心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他忍住了，默默抓緊了安全帶。
“我年輕時的夢想，就是自駕游環游中國。”周慧心一邊開車一邊說道，“開一輛小破車，到處去旅游。”
“為什麽以前不學車呢？”安瑤問道。
“工作之後，就忙著生計，結婚之後，忙著賺錢買房子養家，生了孩子之後，忙著照顧孩子。”周慧心輕飄飄地說起自己這幾十年的生活，“回過頭想想，已經不記得是在什麽時候把當初那個覺得比天大的夢想給丟了。再記起來時，又總是沒有勇氣去做，自己都一把年紀了，還折騰什麽呢。”
周慧心在一棵樹旁停下來，下車倚靠在車門旁，閉上眼感受著下午陽光的溫暖，聽著風吹動樹葉的聲音。
“等我學會開車，今後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做一個自由自在的人。”周慧心在微風中低喃，似是只把這句話說給自己聽。
安瑤也趴在車窗上，靜靜聽著樹葉沙沙作響。
三人在陽光下許久都沒有說話，用各自的方法感受著身邊的一切聲音、畫面和溫度。
“安瑤，你也來開一會吧。”周慧心說道。
安瑤就等著周慧心說這句話，她已觀察了很久，是時候大展身手了。
她自信地坐上駕駛座，照教練說的調整好位置和後視鏡，準備先從倒車入庫開始。
可惜安瑤早就把教練早上說的那些要點都忘光了，一掛上倒擋就開始亂擺方向盤，周慧心在車外怎麽提醒也沒用，坐在副駕的林遇也不停給她踩剎車。
“轉轉轉，在這個點就要把方向盤回正一圈，現在！回一圈呀！往右！”林遇在旁邊越指揮越著急。
安瑤猛地踩下剎車，咬牙切齒道：“吵死了！林遇，你給我下車。”
林遇咽了一口口水，用請求的眼神看向安瑤：“你還不是很熟練，我留下來在這裏幫你踩剎車比較安全。”
“你不停踩剎車還嘰裏呱啦的，影響到我發揮了，不是我不熟練。”安瑤打腫臉充胖子，決不能丟了面子。
林遇還想勸一下，安瑤一個眼神剜過去，林遇就乖乖下了車。
周慧心看著林遇偷笑，林遇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只能和周慧心並排站在一起“袖手旁觀”。
安瑤摩拳擦掌，再次啟動了車子，她這次要把面子掙回來。
眼看快要成功倒進劃線內，安瑤嘚瑟地朝外面兩人挑眉，卻忘了把方向盤擺正，車子眼看又要開出界外。
“擺正！快擺正！”林遇急聲提醒安瑤。
這一提醒，讓安瑤一下子亂了分寸，本想踩剎車卻踩到了油門，車子飛快往後開去，林遇撒腿追了上去，一邊大喊“踩剎車”。
安瑤反應過來踩住了剎車，但車子已經狠狠撞了一下圍墻，車尾處凹進去一大塊。
“你沒事吧？”林遇從車窗探頭進去查看安瑤有沒有受傷。
“沒事！”安瑤故作鎮定，解開安全帶下車。
周慧心也追了上來，安慰道：“人沒事就好，車子撞壞沒關系。”
安瑤有些不自然地挪到車位處，往凹進去的地方施了個法，車子恢覆了原樣。
她淡定地把周慧心往駕駛座推推，若無其事地說道：“沒壞，哪裏壞了。您再開開吧。”
林遇轉過身背對著安瑤，雙手撐腰望向遠處，肩膀微微抖動。
“林遇！你是不是在笑我！”安瑤惱羞成怒。
林遇沒有出聲，身體顫抖得更厲害了。
周慧心也抿緊了嘴唇，明顯是在憋笑。
安瑤覺得丟臉丟到家了，跺著腳就往駕校門口走掉了。
“哎哎哎別笑了，趕緊去哄哄！”周慧心拍拍林遇。
林遇轉頭見安瑤走遠了，笑著讓周慧心再自己練練，小跑追了過去。
臨近傍晚，駕校的學員都走了，整個練車場空蕩蕩的，周慧心粲然一笑，握緊了方向盤。
她要再感受一下飆車的感覺，雖然只能在這一方小小的練車場，她仍然很享受開快車時，由自己掌控一切的感覺，再用手機播放一首自己喜歡的歌，想象著車外是壯闊的風景，在無人的路上盡情地踩油門向前。
沒有目的地，沒有旁觀者，只有自由的她，和一顆享受著自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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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生見安瑤深夜來找她，感到很意外，以為是出了什麽事，不說二話先檢查了安瑤的神格。
“母神，我真沒事，就是來找你要點場外支援。”安瑤笑吟吟道。
撫生松了一口氣，撐腰問道：“要什麽支援？”
“母神，你以前有沒有試過幫人延長性命？”
“未曾，命數被天命簿定下的凡人，我自是不能違反天命幫他們延長壽命，到天定之日，他們必定會離開，否則就是我的失職。而那些壽命沒有定數的凡人，我也不能去施法幹擾他們。”
“我們不能擅自施法幹擾凡人，那如果是凡人自己選擇讓我們去幫助他們呢？”
“幫他們延長壽命？”
“照你剛才說的延長壽命可不為，那就幫他們減輕痛苦。”
“我見師父使用過類似的法術，但有得必有失，減輕痛苦之後，很可能會遭到反噬，承受的法術越強，反噬就越強。那個凡人的壽命只會變短，絕不可能延長。”
“那就是並不違反天規了。”
“沒有違反天命安排，凡人也願意接受反噬的話，這只是改變了凡人短時間的痛感，並不直接影響他們的行為，算是可行吧。”撫生謹慎地再次推算了一遍。
“那法術怎麽用？母神可以教我嗎？”
撫生見安瑤如此認真，也不禁嚴肅起來：“瑤瑤，這法術可幫不了你集長壽福。”
“我不打算在這個凡人身上收集長壽福，就是想幫幫她。”
“我可以教你，但你一定要確認自己不會違規再使用。”
“沒問題！”安瑤拉住撫生的手晃了晃，“母神，是不是無論我闖了什麽禍，你都會給我兜底呀？”
撫生戰略性後退了一步：“你又想闖什麽禍？”
“什麽叫又啊，我一直以來都沒犯過錯好嗎。”安瑤對撫生的反應有些不滿。
“那你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因為有人跟我說，只要有媽媽在，就有任性的資本，你就是我媽媽呀。”
撫生聽後捏了捏安瑤的臉：“兜，當然給你兜，但是在兜之前，先吊起來狠狠打一頓。”
安瑤狡猾一笑：“咱倆誰能打贏還不一定呢。”
“誰說只有我打了，你父神鐵定是站在我這邊的。”
“要是拉上安寧跟我站一起，你看他舍不舍得打？”
安瑤與撫生說笑了很久，在天微微亮的時候，安瑤跟著撫生學了一遍那減輕痛苦的法術，就回了方娟的家裏。
林遇在 8 點的時候被鬧鐘叫醒了，他從床上坐起，昨夜的夢湧上心頭。
在夢裏，林遇見到了黃佳遇，他們坐在家裏的飯桌前一起包餃子，黃佳遇一直笑著聽林遇說話，手把手教他花式包餃子，還時不時往他面上抹面粉。
他是笑著醒來的。
林遇發現昨晚睡前拉得嚴嚴實實的簾子被拉開了一點，對面床的安瑤不見蹤影。
他猜測這一場夢是安瑤所創造的，因為這十幾年來，他從沒有在夢裏那麽清晰地看清楚母親的面容，從沒試過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黃佳遇的觸摸，她的觸碰甚至是帶有體溫的。
正當林遇回味的時候，房間外面傳來安瑤的陣陣尖叫聲。
林遇連忙穿上衣服跑了出去，發現安瑤正圍著圍裙，拿著鍋鏟在廚房裏炒菜。
不過她那姿勢，不太像是在炒菜，像在擊劍。
“啊！好燙！”安瑤用鍋鏟翻了一下剛剛敲下去的雞蛋，馬上就被濺出來的油燙到了手，於是拎著鍋鏟連連後退，等油濺得沒那麽厲害了，又伸長手遠遠地用鍋鏟翻一翻雞蛋。
人離著鍋不遠，大概也就兩米左右。
“想要學會炒菜就不要怕油濺出來！”方娟抓住安瑤的手往鍋湊過去，教她如何把一個雞蛋完整地翻過來而蛋黃不破掉。
安瑤滿臉寫著不情願，閃閃縮縮的，但又因為被方娟抓著，不得不硬著頭皮照做。
這惹得坐在一旁小板凳上的周慧心頻頻發笑。
“林遇，你起來啦？”周慧心見到林遇，開心地對他打招呼。
“這是在幹嘛呢？”林遇也覺得安瑤的姿勢和表情很搞笑，忍不住笑出了聲。
“安瑤說整天蹭你做的飯很沒面子，想要學學怎麽炒菜。”周慧心眼神八卦地看著林遇。
“哎，這個我來做就好，沒關系的。”得知是這個理由，林遇失笑說道，伸手拿過安瑤手裏的鍋鏟。
怎麽可以讓家裏供奉的福神大人做飯呢？
林遇剛拿到鍋鏟，竈上的火突然變大竄了出來，嚇得林遇也往後退了一步。
“一個兩個沒點膽子！都走開讓我來。”方娟把三人趕出廚房，把廚房門關上，用大火熟練地煎雞蛋和炒青菜。
林遇扶周慧心坐下，她這兩天總是頭疼頭暈，還經常吐，但她的心情並不差。
“我媽炒菜的技術可不比飯店裏那廚子差。”周慧心看著方娟的背影說道，“以前我下課之後也經常去店裏幫她給客人炒菜的，可惜現在手腳不靈活，幫不了她了。”
“周阿姨，您還打算回去治療嗎？”林遇問道。
“不治了，治了也是浪費錢，不如早點解脫。”周慧心低下頭，雙手在腿上來回摩擦著。
“如果有一個辦法，可以讓您有三天的時間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但是三天過後病情可能會更糟糕，您會用這個辦法嗎？”安瑤問周慧心。
既然命數已定，那要如何在僅剩的時間裏讓周慧心好過一些？
讓周慧心再感受一下沒有疼痛的生活，這是安瑤昨晚見到周慧心的模樣後，想到的唯一辦法。
她感受過那些痛苦，可想而知時時刻刻都承受著的周慧心有多難受。
周慧心聽到後擡頭望向安瑤，她忽然想起曾經在夢裏見到的安瑤，和此時的安瑤氣質很像。
“怎麽可能會有這種辦法呢？”周慧心苦笑說道。
“我說有那就有。”安瑤微笑道，“你會怎麽選？”
周慧心雖然不相信安瑤所說的這種辦法會存在，但還是認真地思考了一下。
“如果真的有這種辦法，我願意用我剩下的所有時間，來換這三天。”周慧心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林遇知道安瑤沒有在開玩笑，他默默握住了做出抉擇的周慧心的手。
“要是能用剩下那些痛苦的時光，換來幾天像以前一樣的健康日子，我可真是賺大了。”周慧心搖搖頭，“世間怎麽會有那種好事。”
“如果你真的願意，那你就重覆我這句話。”安瑤轉頭看了看廚房，確認方娟正在專心致志地炒菜後，對周慧心說道，“我周慧心，願意承受所有後果，換來三天感受不到病痛的時間。”
周慧心覺得安瑤這樣子有些嚇人，無措地看向林遇。
林遇握緊周慧心的手，對她點頭說道：“沒事的周阿姨，如果您真的想用那個辦法，就照安瑤說的去做。”
周慧心為難地抿抿嘴唇，她覺得這一切很荒謬，但最終還是決定說出口：“我周慧心，願意承受所有後果，換來三天感受不到病痛的時間。”
安瑤在周慧心面前蹲下，輕輕捏住她的脈搏。
“林遇，幫我擋一下。”
“好。”林遇走到安瑤和周慧心前面擋住她們，以免方娟回頭看見。
“你別怕，也不要動。”安瑤交代完周慧心，集中註意力施法，她捏住周慧心脈搏的手指發出光來，光順著周慧心的手臂進入她的體內。
周慧心感覺自己全身的筋脈都被什麽東西流過，所到之處的疼痛感竟全部消失殆盡。
她不敢相信地瞪大雙眼，大口呼吸著，站起來活動自己的手腳，發現全身上下沒有絲毫痛感。
“從今天開始，三天的時間。”安瑤對周慧心輕聲提醒道。
“來來來，吃早餐！”方娟端著一大鍋粥從廚房走出來，眼睛緊緊盯著粥以防倒出來，沒有看見周慧心一臉震驚的樣子。
安瑤朝周慧心做了個“噓”的手勢。
周慧心這下確認了，之前安瑤說她是異於他們的存在並不是一場夢。
又因為安瑤看上去一片好心，周慧心也只是感到震驚，並沒有感到害怕。
“楞著幹嘛？坐下來吃啊！”方娟見其他三人都站著不說話，感到很是奇怪。
“是不是哪裏疼？”方娟朝臉色不太對的周慧心問道。
“不，不是，不疼。” 周慧心磕磕巴巴地回答，逐漸恢覆理智，招呼林遇安瑤坐下，“吃，林遇和安瑤多吃一點。”
安瑤笑瞇瞇地拉著林遇坐下，瞟到周慧心大快朵頤的樣子，非常開心。
她終於有給人造福的實感了。
“周阿姨，今天您想做什麽，我和安瑤都可以陪你，奶奶那邊我繼續拜托伯母照顧了。”林遇詢問周慧心。
只有三天沒有疼痛的日子，決定去做什麽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林遇心想。
“您先慢慢想想吧，不過要盡快哦。”安瑤補充道，向周慧心眨了眨眼暗示，“我們時間有限。”
不管周慧心覺得正在發生的事情有多不可思議，身體的輕盈感也讓她不得不相信，安瑤剛才說的三天沒有疼痛是真的。
既然如此，她也沒必要再顧慮什麽，只需按著心中最迫切的想法去做。
“我想去學車。”周慧心脫口而出後，自己都有點驚訝。
“學車？這時候學什麽車？你這渾身都疼得厲害，哪裏有力氣踩油門？”方娟夾起一大塊煎蛋放到周慧心碗裏。
“媽，我今天好多了，都不怎麽疼了。”周慧心笑道，“我想去學車，去駕校跟教練學，就學一天。”
方娟沒有多說什麽，林遇聯系了一個認識的教練，請他幫忙給周慧心上一天的課。
“告訴他有兩個人學。”安瑤搭腔道。
林遇轉頭，發現安瑤躍躍欲試地做著轉動方向盤的動作。
駕校離鋯州市區不遠，吃過早餐後，林遇叫修車公司來換了輪胎，載著安瑤和周慧心去駕校。
林遇事先給教練朋友打過招呼，說周慧心情況特殊，時間有限，科目一就不學了，看一天之內能不能盡量教多一點科目二的內容，讓她多開開車。
於是教練等周慧心學會基礎的轉方向盤、踩油門剎車以及換擋後，一口氣把倒車入庫、側方停車、坡道定點起步、直角轉彎和曲線行駛全教了，讓林遇坐在副駕駛座上幫忙控制剎車。
教練教的時候，安瑤在一旁聽得一知半解，於是先坐在後排座上看周慧心操作。
周慧心也許是看張振華開車看多了，對車的構造和操作都比較熟練，她的方向感很好，加上心情極其愉悅，學起來非常快。
才練了一個上午和下午，她已經可以開著車在練車場裏繞圈跑了，雖然五項練得還不是很精湛。
周慧心的車速越來越快，坐在副駕駛座的林遇頻頻想要踩剎車，但看到周慧心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他忍住了，默默抓緊了安全帶。
“我年輕時的夢想，就是自駕游環游中國。”周慧心一邊開車一邊說道，“開一輛小破車，到處去旅游。”
“為什麽以前不學車呢？”安瑤問道。
“工作之後，就忙著生計，結婚之後，忙著賺錢買房子養家，生了孩子之後，忙著照顧孩子。”周慧心輕飄飄地說起自己這幾十年的生活，“回過頭想想，已經不記得是在什麽時候把當初那個覺得比天大的夢想給丟了。再記起來時，又總是沒有勇氣去做，自己都一把年紀了，還折騰什麽呢。”
周慧心在一棵樹旁停下來，下車倚靠在車門旁，閉上眼感受著下午陽光的溫暖，聽著風吹動樹葉的聲音。
“等我學會開車，今後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做一個自由自在的人。”周慧心在微風中低喃，似是只把這句話說給自己聽。
安瑤也趴在車窗上，靜靜聽著樹葉沙沙作響。
三人在陽光下許久都沒有說話，用各自的方法感受著身邊的一切聲音、畫面和溫度。
“安瑤，你也來開一會吧。”周慧心說道。
安瑤就等著周慧心說這句話，她已觀察了很久，是時候大展身手了。
她自信地坐上駕駛座，照教練說的調整好位置和後視鏡，準備先從倒車入庫開始。
可惜安瑤早就把教練早上說的那些要點都忘光了，一掛上倒擋就開始亂擺方向盤，周慧心在車外怎麽提醒也沒用，坐在副駕的林遇也不停給她踩剎車。
“轉轉轉，在這個點就要把方向盤回正一圈，現在！回一圈呀！往右！”林遇在旁邊越指揮越著急。
安瑤猛地踩下剎車，咬牙切齒道：“吵死了！林遇，你給我下車。”
林遇咽了一口口水，用請求的眼神看向安瑤：“你還不是很熟練，我留下來在這裏幫你踩剎車比較安全。”
“你不停踩剎車還嘰裏呱啦的，影響到我發揮了，不是我不熟練。”安瑤打腫臉充胖子，決不能丟了面子。
林遇還想勸一下，安瑤一個眼神剜過去，林遇就乖乖下了車。
周慧心看著林遇偷笑，林遇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只能和周慧心並排站在一起“袖手旁觀”。
安瑤摩拳擦掌，再次啟動了車子，她這次要把面子掙回來。
眼看快要成功倒進劃線內，安瑤嘚瑟地朝外面兩人挑眉，卻忘了把方向盤擺正，車子眼看又要開出界外。
“擺正！快擺正！”林遇急聲提醒安瑤。
這一提醒，讓安瑤一下子亂了分寸，本想踩剎車卻踩到了油門，車子飛快往後開去，林遇撒腿追了上去，一邊大喊“踩剎車”。
安瑤反應過來踩住了剎車，但車子已經狠狠撞了一下圍墻，車尾處凹進去一大塊。
“你沒事吧？”林遇從車窗探頭進去查看安瑤有沒有受傷。
“沒事！”安瑤故作鎮定，解開安全帶下車。
周慧心也追了上來，安慰道：“人沒事就好，車子撞壞沒關系。”
安瑤有些不自然地挪到車位處，往凹進去的地方施了個法，車子恢覆了原樣。
她淡定地把周慧心往駕駛座推推，若無其事地說道：“沒壞，哪裏壞了。您再開開吧。”
林遇轉過身背對著安瑤，雙手撐腰望向遠處，肩膀微微抖動。
“林遇！你是不是在笑我！”安瑤惱羞成怒。
林遇沒有出聲，身體顫抖得更厲害了。
周慧心也抿緊了嘴唇，明顯是在憋笑。
安瑤覺得丟臉丟到家了，跺著腳就往駕校門口走掉了。
“哎哎哎別笑了，趕緊去哄哄！”周慧心拍拍林遇。
林遇轉頭見安瑤走遠了，笑著讓周慧心再自己練練，小跑追了過去。
臨近傍晚，駕校的學員都走了，整個練車場空蕩蕩的，周慧心粲然一笑，握緊了方向盤。
她要再感受一下飆車的感覺，雖然只能在這一方小小的練車場，她仍然很享受開快車時，由自己掌控一切的感覺，再用手機播放一首自己喜歡的歌，想象著車外是壯闊的風景，在無人的路上盡情地踩油門向前。
沒有目的地，沒有旁觀者，只有自由的她，和一顆享受著自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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