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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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64
從容述和這邊找不到突破口, 溫彌繼續在老董事長身上下功夫，在送了董秘老婆兩個鉑金包並一個卡地亞鉆石手鐲之後，董秘的語氣總算沒有那麽冷淡。
他點到為止提醒, “Dave最近幾個月一直在Z國, 正如SK集團想要借助R集團打開大不列顛市場，Dave也希望R集團借助某些公司的幫忙打開Z國市場。”
溫彌眸光微亮, 回酒店後，她告訴Jason，“我們先回國。”見Jason不解，她解釋，“Dave在國內。”
抵達京城是淩晨，溫彌踩著晨曦的陽光走出機場，這個點機場人並不多, 她拉著行李箱，擡腕看表, “我們先去吃飯，然後找個酒店住下。”
Jason問：“您不回蘇家灣嗎？”
不愧是顧煥亭的人, 對她身上的事兒門清。
溫彌：“我是辦公務，又不是出差，還是不先打擾外公了。”
顧煥亭第一時間知道溫彌回京城, Jason不僅是稱職的保鏢還是稱職的監視者，每天溫彌做了什麽, 他都一五一十匯報給顧煥亭。
得知溫彌跟Dave見面時，顧煥亭正在跟容述和喝茶。
顧煥亭在京城北郊有個占地極廣的別院，風景優美清雅, 他喜歡在這裏請生意的夥伴喝茶，一邊在六角亭飲茶, 一邊欣賞綻放於隆冬的荷花。
容述和垂眸飲茶，伴著清涼的風，聽著柴可夫斯基的古典鋼琴曲，唇角笑意若隱若現，“Tyrese，如果我們的籌謀跟溫彌的利益發生沖突，你要站在哪一邊？”
在溫彌去倫敦之前，容述和便已經調查了她的所有信息，她的家世和才能都不值得他關註，最讓他感到費神的是她跟顧煥亭的關系。
只有顧煥亭，才能決定這一局的勝負。
所以他不惜千裏迢迢，遠渡重洋來京城，就是為了確定顧煥亭的心意。
扶持他坐上R集團CEO的位置，斷掉R集團跟SK集團的合作，這背後，一切都是顧煥亭的影子。
華清集團在大不列顛一枝獨秀，他怎麽可能會允許SK集團進入市場分一杯羹呢？
所以，他才會故意挑事斷掉R集團跟SK集團的合作，換了一個本土合作商。
“老鮑勃很聰明，猜到一切都是你的影子，於是以己之矛攻己之盾，用溫彌來制約你，就看你是舍得利益還是舍得美人。”
顧煥亭怎麽會想不到老鮑勃的算計？
頎長身姿倚在廊柱上，他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淡淡道：“你跟溫彌各憑本事，我不會插手。”
容述和含笑，“Tyrese，你不插手就是偏向溫彌，我看顧的可是咱們倆的生意，你不能讓我一個人單打獨鬥，這樣不公平。”
顧煥亭懶得理他，垂眸看手機。
Jason：[談判成功，Dave願意繼續就當前協議跟SK集團合作，但到期不續約。]
顧煥亭猜到，溫彌應該是答應老Dave用國內資源給R集團進軍國內市場鋪路，所以老Dave才會如此爽快答應繼續這項合作。
但，這並沒有達成溫彌的最終目的。
她的目的應該是跟R集團進行長期合作，利用R集團在大不列顛本土的影響力打開t z大不列顛市場。
[談完後，她心情好嗎？]
這可為難Jason這個直男，溫彌一貫喜怒不形於色，他哪裏看得出她心情好不好？
老板有問，他不能不答。
[應該不錯，她去買東西了。]
[買了什麽？]
[……很多補品。]
顧煥亭猜到溫彌要去做什麽。
因為收據單的事情她不想見他，所以他便沒去接機。
既然沒辦法光明正大見她，便只能偶遇了。
顧煥亭給司機發消息，[騰一輛車，我要去京大別墅。]
.
商場服務員把大批補品裝車，溫彌站在陰涼處給管理層寫進度報告。
用風匯資本鋪路做交換，老Dave答應繼續完成半月前中斷的合作，卻沒有答應給SK集團長期合約，只說他已經退居幕後，一切交給長子決斷。
他的長子就是容述和。
話裏話外，他都是拒絕了溫彌。
基礎目標算達成，終極目標還遲遲沒有頭緒。
Dave跟容述和的感情，比她想象中要深，她很難從Dave這裏使力讓他換掉容述和。
Jason站在車子後備箱旁，眼角餘光望著摞成一摞的補品，暗暗在心底默背名字，打算記下來發給老板。
剛剛老板問他溫彌買了什麽，他回答得不具體，這不好，一會兒他得發個具體的答案過去。
這是他在溫彌身上學到的。
她給SK高層匯報工作總是事無巨細。
Jason警惕性高，瞥見溫彌收下手機，朝這邊走過來，他直起身體，若無其事問：“東西要送到哪兒去呀，要不要我陪？”
溫彌沒看他，一邊跟裝卸工人道謝，一邊柔和道：“不用你陪了，京城很安全，你回去休息，去哪兒玩記得開發票，回來我給你報銷。”
說著，她回過眼，瑩潤通透眼睛跟他對上，而後微微頷首，“我先走了。”
Jason被美色蠱惑，微征，“好。”
回過神，汽車已經消失不見。
他冷靜一下，把亂七八糟的想法從腦子裏清除，立刻把補品名字發給顧煥亭。
[她開車走了，不知道去了哪兒，顧總，要我繼續跟嗎？]
過了十幾分鐘，顧煥亭的消息發過來，用語依舊平和含蓄。
[不用，你的工作是保護她。]
顧煥亭已經到京大別墅。
在溫彌出國的半年多時間，顧煥亭時不時便去京大別墅區拜訪，貴重禮物更是如流水般源源不斷，周小京對他的態度由從前的排斥不喜，轉為欣賞愧疚。
“彌彌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回國，你做這些事兒她也看不見，是無用功，以後不用來得這麽勤了。”周小京親自泡了茶端上，是家裏珍藏的雨前龍井，還是溫彌以前送的。
顧煥亭端過茶，不緊不慢放在桌子上，他溫和又謙遜道：“我來看望您和溫老先生只是從心而為，並不是為了得到什麽。”
他人長得清雋俊美，說話又誠懇動聽，周小京越看越滿意，“煥亭啊，你去叫老溫回家吃飯，我給你們下餃子吃。”
以前，這是溫彌的活計，現在，周小京不把他當外人，也開始吩咐使喚他了。
顧煥亭笑了笑，起身，“好。”
一路上，他遇到許多熟人。
自從常來京大別墅做客後，顧煥亭也跟別墅區教授們混了個臉熟，他彎唇，學著溫彌打招呼的模樣，一一與他們寒暄問好。
到了圍棋公園，溫和光在跟人下棋，餘光瞥到顧煥亭過來，難掩親近，“你趕緊過來看看，我心裏總是慌，是不是哪裏下錯了？”
溫和光的棋品跟賀雲纓半斤八兩。
賀雲纓喜歡作弊，喜歡偷偷挪別人棋子。
溫和光喜歡悔棋找外掛，以前跟人下棋的時候，他沒少讓顧煥亭指點他。
顧煥亭一眼看出問題所在，但他沒像以前那樣直接指點他，而是輕輕搖頭，語調溫潤又誠懇，“抱歉，我沒看出來。”
他的目光定在對面下棋的人身上。
她穿著淺色羊絨衫，煙粉色大衣，纖長濃密睫毛輕垂，在挺翹鼻尖投下暗影，紅唇輕抿，神色專註認真，似乎將全部精力都放在棋盤上。
她又下一子，開始收網。
溫和光已經困死在局裏，還渾然不覺。
顧煥亭沒有提醒溫和光，悠然目光看向圍棋公園停車區的一輛黑色越野。
“車鑰匙。”他緩身坐在靠著她的石凳上，輕緩說，“我讓人幫你挪車。”
他想同她一起再走一遍臨湖小路，如兩年前一般。
鑰匙在大衣口袋，纖細白皙手指拿出車鑰匙，遞給他，溫彌擡眸，目光很輕在他臉上掠過，自他過來，這是她看他的第一眼。
目光沒有停頓，顯得克制冷靜，“給。”
她這樣故作冷漠的模樣讓顧煥亭覺得熟悉。
在接鑰匙時，顧煥亭屈指輕輕勾了下她柔軟敏感的掌心。
溫彌手臂一顫，她克制著自己的手沒有重新撓回去，調整好呼吸，繼承下棋。
耳根卻不可控制泛上輕粉。
顧煥亭如願看到他想看到的美景，輕笑，起身叫人去挪車。
溫彌以為顧煥亭會親自去挪車，心弦松緩一些，開始問一些藏在心底一直想問的問題，“爺爺，這半年，他經常來？”
看他熟門熟路過來找人的樣子，溫彌猜測顧煥亭一定常常造訪，不然那些別墅區的老教授們不會跟他打招呼。
“嗯，他很會討好人。”溫和光酸溜溜道：“你奶奶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珍品茶葉特意留出來招待他。”
溫彌揚了揚眉，心情不錯，開始收網。
溫和光擰著眉，終於發現自己無路可逃，“有空你也像他學學，他就不會一次性把我的生路都堵死，學學人家的情商，你這樣不給人活路，誰願意跟你下棋？”
溫彌慢悠悠道：“我可不像他這樣虛偽，我從不隱藏實力。”她又下一子，徹底堵死溫和光的路。
聽到輕緩熟悉的腳步聲，溫彌挺直背脊，又恢覆高冷優雅的模樣，“就下到這裏吧，爺爺，我們回家吃飯。”她語調又甜又軟，十足乖巧。
顧煥亭聽到溫彌對她的評價，他笑了笑，很溫和的模樣，“我不是虛偽，只是……”
溫彌側眸，“只是尊老愛幼？”
這個說法就更虛偽了，他的商業對手不少是他爺爺輩的人，但也沒見他留情分不趕盡殺絕呀？
“只是有求於人。”顧煥亭垂眸，深邃溫和的眼眸看進她雙眼裏。
溫彌蜷縮起指尖，猜到他說得有求於人指的是什麽。
——他是為了她才來孝敬她的祖父祖母。
她有些不自在，垂下眼睛不再說話。
顧煥亭笑了笑，也沒有繼續打趣她的意思，並在一起跟她一起往回走。
途經花店，溫和光還是照常要給周小京帶花，這個月他手頭寬裕，買了九枝玫瑰，顧煥亭跟他一起走進花店，吩咐店員包二十三支白玫瑰。
比起紅玫瑰，溫彌確實更喜歡白玫瑰，她捧著白玫瑰，輕輕嗅了嗅，“為什麽是白玫瑰？”
“喜歡它的花語。”顧煥亭認真替她整理袖口，下圍棋時半斂的袖口重新變得整潔，“我足以與你相配。”
很多時候，顧煥亭都慶幸自己生在顧家，有一個還不錯的家世，得以跟她相親。
溫彌會錯意，挑眉，“有比我條件更好的名媛，我還不是跟你最配的那一個。”
不過將來，她有信心讓自己變成最好的那一個。
顧煥亭笑，“理解反了。”
其餘的，他沒有多說，情話說多了，她會膩煩。
溫彌霎時了然，唇角揚起，她伸手輕撓一下他掌心，顧煥亭沒有她敏感，手腕微頓，下一秒，將她的指尖緊緊收攏在掌心。
溫熱皮膚相貼的那一瞬，溫彌的心跳得很快，她仰起眼睛，瑩潤清澈的目光緩慢劃過他的眉眼、鼻梁、薄唇，心跳如鼓。
不是荷爾蒙，是因為他。
她故作淡然說：“我喜歡你，不僅因為你跟我相配。”
顧煥亭征然，低下頭，註視她眼睛，深望她，像看到她心底，“那是因為什麽？”
他很想問一個答案，即使答案在心底那麽清晰。
或許，他終於可以撥開迷霧，看清她的心。
溫彌剛要回答，耳邊突然插出來一句話，“買完花還不走，不回去吃飯啦。”
頭腦陡然清醒，她是在花店外，街道人流洶湧，下班的教授們從此路過，紛紛報以善意的戲謔目光。
溫和光跟同事聊完天，意味深長看向她。
溫彌第一次如此窘迫，她下意識伸指勾頭發緩解無措，顧煥亭很緩緩按住她的手指，替她攏好發絲，而後，垂眸溫和問t z：“回去嗎？”
他那麽平靜，像靜靜佇立在風雪中的冷松。
溫彌心緒漸漸平穩，點頭，唇角的笑意端莊文雅，“好。”
這次，周小京留了顧煥亭一起吃晚飯，四個人一起吃了一頓餃子，吃完飯，周小京與溫和光出去散步消食，溫彌跟顧煥亭留下來刷碗收拾桌子。
刷碗當然是顧煥亭的工作，溫彌只負責用幹松毛巾刷幹清洗過的瓷碗上的水漬。
“還沒到元旦，怎麽突然回國？”隔著水流聲，顧煥亭問。
顧煥亭當然知道溫彌回國的原因，這樣問，是想溫彌坦誠困難，他好順理成章將難題替她解決。
溫彌好強，不經她同意替她解決工作上的問題，她會覺得他不尊重她，會不開心。
“因為工作上的問題。”溫彌不想讓他幫忙，說得含糊其辭。
顧煥亭輕輕點頭，將最後一只碗遞給她，側眸，沈靜問：“有沒有遇到困難？”
溫彌氣息靜了一瞬，猜到Jason這個合格的間諜已經把一切都告訴他，不然他不會這麽問。
即使如此，她還是平靜回答，望著他眼睛，“沒有，一切都很順利。”
顧煥亭笑了下，沒有繼續問。
收拾完餐廳，顧煥亭送溫彌回家，她唯二的兩輛豪車被蘇明婉出手賣掉，現在，她無車可用，剛剛裝補品的車還是品牌店借給她的。
溫彌坐在副駕駛，支著下頜思考怎麽除掉容述和，回過神的時候，車子已經快開到蘇家灣。她輕輕蹙眉，“我沒說要回蘇家灣。”
她以為他會主動帶她回公寓。
顧煥亭看她，“明天早上來接你，今晚，我有點事情要處理。”
溫彌眨了眨眼睛，開始借故找茬，“你都不想我嗎？我都回國了，你還惦記著你的工作。”
顧煥亭慢條斯理道：“彌彌，你也不是很思念我，路上四十分鐘，你看了我幾眼？”
一路上，她都在想工作上的事兒。
溫彌永遠不會感到慚愧，她轉移話題，“你的事情很重要嗎？要不要我陪你處理，跟你一起加班？”
“還好，不如陪你重要。”顧煥亭確實很想她，輕而易舉便轉換想法，“既然你不想回蘇家灣陪外公，那就跟我回公寓，東西都是齊全的，你不用再回酒店拿。”
剛想啟動汽車，手臂便被柔軟指腹按住，有暖熱的溫度從指尖透到小臂。
他氣息沈了一瞬，手臂微微繃緊。
緩緩擡眸，是溫彌清亮如水的眼神，雖然她沒說話，但顧煥亭已經猜到她想說什麽。
他嘆氣，“還是想回去看外公，對嗎？”
溫彌毫不羞愧點頭，剛剛她只是故意矯情一下，並沒有非常想陪他回公寓。
她一向雙標，她可以不想他，但他一定得十分想念她才行。
不然心裏不舒服。
顧煥亭只好下車，輕輕抱了抱她，而後目送她走進門。
看不見溫彌身影的那一刻，最後一點溫度也在他眼眸中消失不見，顧煥亭點開一個聯系人，直接撥通電話，嗓音沈冷，“打掉SK集團在澳洲的項目，並且，取消SK集團對並購項目的競選資格。”
掛上電話，顧煥亭眼眸冰冷沒有一絲溫度。
老鮑勃打主意利用溫彌來對付他的時候，就該想到，他會毫不留情反擊。
.
早上六點，溫彌被手機鈴聲吵醒。
昨晚她回到蘇家灣是八點，蘇國清已經睡覺，她跟保姆阿姨聊到半夜，淩晨才睡覺，現在不過睡了四個小時。
聯系人來自舊金山，現在是舊金山下午，SK還沒下班。
“BOSS，怎麽了？”溫彌半闔著眼睛，纖長睫毛一顫一顫，困得不行，強撐著精神跟他周旋。
查爾斯嗓音冷淡，“鮑勃已經坐上去京城的飛機，你記得招待他，我把他助理的聯系方式發到你郵箱。”
溫彌清醒過來，腦子飛速運轉。
鮑勃是集團創始人，是SK集團的精神圖騰，至今對SK董事會擁有強大的掌控力。
到底發生什麽事要他親自跑一趟京城，還特意要她招待？
溫彌斟酌試探，“BOSS，董事長是要親自出手除掉容述和？”
溫彌當然知道不會，她只是故意丟出一個傻瓜答案讓查爾斯說出鮑勃的真實目的。
“不是。”多餘的話，查爾斯沒有多說，他也是剛剛知道容述和是顧煥亭的人，也剛剛猜到鮑勃派溫彌處理R集團項目的目的。
他要用溫彌對付顧煥亭，逼顧煥亭乖乖放手大不列顛市場。
他是攻心之計，手段低劣，但應該非常奏效，要不然容述和也不會飛到京城去搬救兵。
手段奏效，但顧煥亭也不是吃素的，似乎真的被鮑勃惹怒，他直接斷了跟SK集團的全線合作，並且還搶了SK集團剛剛談好的幾個項目。
不過半天時間，局勢發生徹底變化，老鮑勃不得不服軟，連夜飛到京城去求和。
查爾斯雖然不是正人君子，但也看不起鮑勃利用女人的手段，他言簡意賅，“R集團的項目你先放一放，等鮑勃做了下一步部署你再繼續工作，這幾天，你可以先放松放松。”
溫彌一頭霧水，只捕捉到一絲信息。
——R集團。
董事長來京城，也是為了R集團。
掛上電話，溫彌立刻起床。
二十分鐘不到，她洗漱換衣完畢，邊打電話邊下樓。
Jason說他在酒店，“我要不要去蘇家灣陪你？”
已經走到旋轉樓梯，溫彌垂眸，望見工人將大盆的梔子花搬到客廳裏來，保姆阿姨手捧一束粉藍色繡球花，用溫彌熟悉的手法將花束插瓶。
“不用，你好好休息，我也要休息幾天。”
掛上電話，溫彌下樓，附身蹲到一盆擺好的梔子花前，蒼翠的葉，瑩白的花，花簇中央掛著精致的金屬銘牌，銘牌篆刻小字—清韻閣。
是清韻閣的花。
以前，清韻閣的花都是鐘譽預定送過來的，現在，鐘譽身在舊金山，又是誰送花過來？
似乎身處層層迷宮，真相近在眼前。
靈光閃現，還未等捕捉到什麽，阿姨的聲音擾亂她思緒。
“我們彌彌真是受歡迎，你一回來，這花就又開始送了。”
溫彌沈下心，含笑試探道：“這送花的人心不誠，哪能我在他就送，我不來他就不送呢？太沒有誠心。”
阿姨沒有否認她的說法，笑，“咱們這裏只有你喜歡花，老爺子只愛養蘭花，這樣的花他也不喜歡欣賞，送了也白送。”
溫彌輕輕點頭，目光在送花工人上一掠而過，輕輕道：“這些送花的工人都登記過了嗎？身份不安全可不能進蘇家灣。”
她想從送花工人身上找線索。
頭頂飄來一聲冷哼，“清韻閣的工人可進不了蘇家灣，你用腦子想想，猜猜這些人是哪家的？”
能暢通無阻通過警衛進蘇家灣的無非就幾戶人家的人。
溫彌挑眉，“是言駿送的，他感恩我給他女兒送了生辰禮，所以特意送花謝我。”
蘇國清古怪看她一眼，“出國一年，你是越來越聰明了。”
溫彌不以為恥，“那當然，我學會的事情可多了。”
“比如呢？”
“比如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狗腿子，還有—”她望著蘇國清深邃的眼，輕笑，“還有如何當孫子。”
還沒吃飯，蘇國清便有一種飽腹感。
他摁了摁額角，深吸兩口氣，才忍住不發脾氣。
張彭說：“彌彌，別氣首長了，他血壓要上來了。”
張彭跟蘇國清一起下樓，溫彌早就看見他，此時，才裝作剛剛看見他的模樣，“呀，張叔，一年不見，您老身體還好？”
張彭：“……”他不過比她大十二歲，硬生生被她喊成快入土的年紀。
一大清早就找茬，蘇國清猜到這祖宗又有誰要作，擺手讓張彭先回屋，他坐在餐椅上，問：“又怎麽了？”
一開始，溫彌其實沒想把事情翻出來讓蘇國清知道，但剛剛望見他，一見他那雙洞悉一切老狐貍似的眼，她便忍不住詐一詐他。
外公老謀深算，連母親害父親的事兒都知道，未必不知道顧育民和那張收據單的事兒。
心底其實慌得很，她沒彩排過，戲得現編現演，她有些緊張，不住攪拌著玉米粥，盡量入戲，楚楚可憐問：“外公，你一直瞞著我有意思嗎？你就想我一直恨著母親？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她有苦衷？”
溫彌是天生的演員，即使現編現演，表情語調也是十分真切的，很能使人信服。
只可惜，蘇國清不吃她這一套，他是天生的政客，打眼一瞧便知她幾斤幾兩。
他挑了挑眉梢，t z銳利目光落在她握緊勺柄的泛白的指尖上，似笑非笑道：“想演戲給顧煥亭演，他吃你這套，我不吃。”
他低下頭吃飯，冷酷評價她的表演，“拙劣！”
很好，吃不下飯的變成了溫彌。
硬生生逼自己喝了半碗粥之後，她還是打算全盤托出，“這件事關乎到我能不能跟顧煥亭在一起，反正，我是不會跟一個毀掉我母親一生的人的兒子在一起的！”
她前綴語太長，蘇國清理解幾秒，才分清對應關系，他喝著粥，慢慢道：“顧育民沒毀掉你母親一生，他們的事兒我知道，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就算顧育民不給你父親那筆錢，我也會給的。”
“當年，我自覺愧對你母親，她想得到什麽人，我一定會幫她得到。”他嗓音變得冷酷起來，“當然，要是誰敢欺負你母親，我也會讓他加倍償還！”
所以，在溫立清冷落蘇明婉的那些日子裏，溫立清自己的日子比蘇明婉更難過！
但蘇明婉太傻，不懂他這個當父親的苦心！
他處處打壓溫立清，是想讓溫立清變成只能處處依附她的藤蘿，讓他永遠離不開她！
可她倒好，跟他對著幹，處處給溫立清找人脈拉資源做生意，終於把他餵成一頭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您的加倍償還手段是不許父親回蘇家灣過年？”從溫彌有記憶起，父親沒有踏足過蘇家灣一步，更不用說是過年。
蘇國清輕哼，“要不是你媽太傻，你該姓蘇。”
不過人都沒了，蘇國清也不想多講她父親壞話，他想起剛剛溫彌說得話，認同道：“你確實不應該跟顧煥亭在一起，他跟他父親一樣都心眼黑，把你賣了你還替他數錢，你們倆還是算了，我替你找一個入贅的女婿，找個高高瘦瘦的，漂漂亮亮的年輕男人，把你照顧的服服帖帖，你說怎麽樣？”
溫彌笑盈盈說：“以我的身份，找一個男人還是太少，少說也要找四個，京城一個，S市一個，舊金山再一個，還得有一個隨身陪著我，跟著我天南海北的出差，這樣才美滋滋呢。”
說完，溫彌樂得不行，見她笑得開心，蘇國清也忍不住笑。
他的笑跟溫彌不同，狡詐而戲謔，透著幸災樂禍。
望見蘇國清不懷好意的眼，上揚唇角落下來，溫彌凝眸，裝著一副淑女模樣捏著帕子擦唇角。
她疑心外祖父算計她。
擦到一半，手腕頓住，目光隨著停頓的手腕一起靜寂下來。
餐桌是大理石質地，白色大理石透光，清晰映出身後的人影。
修長挺拔的身形伴著凜凜陽光，映射在大理石桌面上。
溫彌手指捏得很緊，指骨泛出蒼白，她用盡畢生演技，遮掩住瞳孔中的慌張、不知所措、不可置信等種種情緒。
她抿住唇，語調輕柔，眼波也如水般柔軟瀲灩，“外公，我剛剛說笑的，我可不要四個男朋友，我只要一個就夠了。”
蘇國清忍笑，陪著她演，“哦，就要顧煥亭，對嗎？”
“對啊。”
溫彌站起身，轉身望見站在身後的清雋男人，像是剛知道他在這裏一般，手帕緊緊掩住唇角，許多覆雜的情緒在眼眸中一一閃現，從驚訝到喜悅最後到柔情似水。
她走過去，貼在他身前，仰眸柔柔說：“你怎麽來了呀？”她輕輕拉住他的手，“就算不好意思我也要說，我剛剛說得話是真心的。”
此刻，背後傳來一道涼涼聲音，“哪一句真心啊？養四個男朋友那個真心，對吧？”
溫彌臉色僵硬一瞬。
不過，她是絕佳的演員，調息片刻，她輕抿唇，抿著唇，眼淚朦朧，“是後一句……真的，你信我。”她快要哭出來，足見感情真摯。
蘇國清冷哼，“浮誇。”
溫彌：“……”這個老頭吃完飯為什麽還不走！
顧煥亭不像蘇國清一樣不給她面子，溫和說：“一點不浮誇，演得非常真摯細膩，很有層次感。”
溫彌：“……”很好，你也發現我是演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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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容述和這邊找不到突破口, 溫彌繼續在老董事長身上下功夫，在送了董秘老婆兩個鉑金包並一個卡地亞鉆石手鐲之後，董秘的語氣總算沒有那麽冷淡。
他點到為止提醒, “Dave最近幾個月一直在Z國, 正如SK集團想要借助R集團打開大不列顛市場，Dave也希望R集團借助某些公司的幫忙打開Z國市場。”
溫彌眸光微亮, 回酒店後，她告訴Jason，“我們先回國。”見Jason不解，她解釋，“Dave在國內。”
抵達京城是淩晨，溫彌踩著晨曦的陽光走出機場，這個點機場人並不多, 她拉著行李箱，擡腕看表, “我們先去吃飯，然後找個酒店住下。”
Jason問：“您不回蘇家灣嗎？”
不愧是顧煥亭的人, 對她身上的事兒門清。
溫彌：“我是辦公務，又不是出差，還是不先打擾外公了。”
顧煥亭第一時間知道溫彌回京城, Jason不僅是稱職的保鏢還是稱職的監視者，每天溫彌做了什麽, 他都一五一十匯報給顧煥亭。
得知溫彌跟Dave見面時，顧煥亭正在跟容述和喝茶。
顧煥亭在京城北郊有個占地極廣的別院，風景優美清雅, 他喜歡在這裏請生意的夥伴喝茶，一邊在六角亭飲茶, 一邊欣賞綻放於隆冬的荷花。
容述和垂眸飲茶，伴著清涼的風，聽著柴可夫斯基的古典鋼琴曲，唇角笑意若隱若現，“Tyrese，如果我們的籌謀跟溫彌的利益發生沖突，你要站在哪一邊？”
在溫彌去倫敦之前，容述和便已經調查了她的所有信息，她的家世和才能都不值得他關註，最讓他感到費神的是她跟顧煥亭的關系。
只有顧煥亭，才能決定這一局的勝負。
所以他不惜千裏迢迢，遠渡重洋來京城，就是為了確定顧煥亭的心意。
扶持他坐上R集團CEO的位置，斷掉R集團跟SK集團的合作，這背後，一切都是顧煥亭的影子。
華清集團在大不列顛一枝獨秀，他怎麽可能會允許SK集團進入市場分一杯羹呢？
所以，他才會故意挑事斷掉R集團跟SK集團的合作，換了一個本土合作商。
“老鮑勃很聰明，猜到一切都是你的影子，於是以己之矛攻己之盾，用溫彌來制約你，就看你是舍得利益還是舍得美人。”
顧煥亭怎麽會想不到老鮑勃的算計？
頎長身姿倚在廊柱上，他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淡淡道：“你跟溫彌各憑本事，我不會插手。”
容述和含笑，“Tyrese，你不插手就是偏向溫彌，我看顧的可是咱們倆的生意，你不能讓我一個人單打獨鬥，這樣不公平。”
顧煥亭懶得理他，垂眸看手機。
Jason：[談判成功，Dave願意繼續就當前協議跟SK集團合作，但到期不續約。]
顧煥亭猜到，溫彌應該是答應老Dave用國內資源給R集團進軍國內市場鋪路，所以老Dave才會如此爽快答應繼續這項合作。
但，這並沒有達成溫彌的最終目的。
她的目的應該是跟R集團進行長期合作，利用R集團在大不列顛本土的影響力打開t z大不列顛市場。
[談完後，她心情好嗎？]
這可為難Jason這個直男，溫彌一貫喜怒不形於色，他哪裏看得出她心情好不好？
老板有問，他不能不答。
[應該不錯，她去買東西了。]
[買了什麽？]
[……很多補品。]
顧煥亭猜到溫彌要去做什麽。
因為收據單的事情她不想見他，所以他便沒去接機。
既然沒辦法光明正大見她，便只能偶遇了。
顧煥亭給司機發消息，[騰一輛車，我要去京大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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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場服務員把大批補品裝車，溫彌站在陰涼處給管理層寫進度報告。
用風匯資本鋪路做交換，老Dave答應繼續完成半月前中斷的合作，卻沒有答應給SK集團長期合約，只說他已經退居幕後，一切交給長子決斷。
他的長子就是容述和。
話裏話外，他都是拒絕了溫彌。
基礎目標算達成，終極目標還遲遲沒有頭緒。
Dave跟容述和的感情，比她想象中要深，她很難從Dave這裏使力讓他換掉容述和。
Jason站在車子後備箱旁，眼角餘光望著摞成一摞的補品，暗暗在心底默背名字，打算記下來發給老板。
剛剛老板問他溫彌買了什麽，他回答得不具體，這不好，一會兒他得發個具體的答案過去。
這是他在溫彌身上學到的。
她給SK高層匯報工作總是事無巨細。
Jason警惕性高，瞥見溫彌收下手機，朝這邊走過來，他直起身體，若無其事問：“東西要送到哪兒去呀，要不要我陪？”
溫彌沒看他，一邊跟裝卸工人道謝，一邊柔和道：“不用你陪了，京城很安全，你回去休息，去哪兒玩記得開發票，回來我給你報銷。”
說著，她回過眼，瑩潤通透眼睛跟他對上，而後微微頷首，“我先走了。”
Jason被美色蠱惑，微征，“好。”
回過神，汽車已經消失不見。
他冷靜一下，把亂七八糟的想法從腦子裏清除，立刻把補品名字發給顧煥亭。
[她開車走了，不知道去了哪兒，顧總，要我繼續跟嗎？]
過了十幾分鐘，顧煥亭的消息發過來，用語依舊平和含蓄。
[不用，你的工作是保護她。]
顧煥亭已經到京大別墅。
在溫彌出國的半年多時間，顧煥亭時不時便去京大別墅區拜訪，貴重禮物更是如流水般源源不斷，周小京對他的態度由從前的排斥不喜，轉為欣賞愧疚。
“彌彌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回國，你做這些事兒她也看不見，是無用功，以後不用來得這麽勤了。”周小京親自泡了茶端上，是家裏珍藏的雨前龍井，還是溫彌以前送的。
顧煥亭端過茶，不緊不慢放在桌子上，他溫和又謙遜道：“我來看望您和溫老先生只是從心而為，並不是為了得到什麽。”
他人長得清雋俊美，說話又誠懇動聽，周小京越看越滿意，“煥亭啊，你去叫老溫回家吃飯，我給你們下餃子吃。”
以前，這是溫彌的活計，現在，周小京不把他當外人，也開始吩咐使喚他了。
顧煥亭笑了笑，起身，“好。”
一路上，他遇到許多熟人。
自從常來京大別墅做客後，顧煥亭也跟別墅區教授們混了個臉熟，他彎唇，學著溫彌打招呼的模樣，一一與他們寒暄問好。
到了圍棋公園，溫和光在跟人下棋，餘光瞥到顧煥亭過來，難掩親近，“你趕緊過來看看，我心裏總是慌，是不是哪裏下錯了？”
溫和光的棋品跟賀雲纓半斤八兩。
賀雲纓喜歡作弊，喜歡偷偷挪別人棋子。
溫和光喜歡悔棋找外掛，以前跟人下棋的時候，他沒少讓顧煥亭指點他。
顧煥亭一眼看出問題所在，但他沒像以前那樣直接指點他，而是輕輕搖頭，語調溫潤又誠懇，“抱歉，我沒看出來。”
他的目光定在對面下棋的人身上。
她穿著淺色羊絨衫，煙粉色大衣，纖長濃密睫毛輕垂，在挺翹鼻尖投下暗影，紅唇輕抿，神色專註認真，似乎將全部精力都放在棋盤上。
她又下一子，開始收網。
溫和光已經困死在局裏，還渾然不覺。
顧煥亭沒有提醒溫和光，悠然目光看向圍棋公園停車區的一輛黑色越野。
“車鑰匙。”他緩身坐在靠著她的石凳上，輕緩說，“我讓人幫你挪車。”
他想同她一起再走一遍臨湖小路，如兩年前一般。
鑰匙在大衣口袋，纖細白皙手指拿出車鑰匙，遞給他，溫彌擡眸，目光很輕在他臉上掠過，自他過來，這是她看他的第一眼。
目光沒有停頓，顯得克制冷靜，“給。”
她這樣故作冷漠的模樣讓顧煥亭覺得熟悉。
在接鑰匙時，顧煥亭屈指輕輕勾了下她柔軟敏感的掌心。
溫彌手臂一顫，她克制著自己的手沒有重新撓回去，調整好呼吸，繼承下棋。
耳根卻不可控制泛上輕粉。
顧煥亭如願看到他想看到的美景，輕笑，起身叫人去挪車。
溫彌以為顧煥亭會親自去挪車，心弦松緩一些，開始問一些藏在心底一直想問的問題，“爺爺，這半年，他經常來？”
看他熟門熟路過來找人的樣子，溫彌猜測顧煥亭一定常常造訪，不然那些別墅區的老教授們不會跟他打招呼。
“嗯，他很會討好人。”溫和光酸溜溜道：“你奶奶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珍品茶葉特意留出來招待他。”
溫彌揚了揚眉，心情不錯，開始收網。
溫和光擰著眉，終於發現自己無路可逃，“有空你也像他學學，他就不會一次性把我的生路都堵死，學學人家的情商，你這樣不給人活路，誰願意跟你下棋？”
溫彌慢悠悠道：“我可不像他這樣虛偽，我從不隱藏實力。”她又下一子，徹底堵死溫和光的路。
聽到輕緩熟悉的腳步聲，溫彌挺直背脊，又恢覆高冷優雅的模樣，“就下到這裏吧，爺爺，我們回家吃飯。”她語調又甜又軟，十足乖巧。
顧煥亭聽到溫彌對她的評價，他笑了笑，很溫和的模樣，“我不是虛偽，只是……”
溫彌側眸，“只是尊老愛幼？”
這個說法就更虛偽了，他的商業對手不少是他爺爺輩的人，但也沒見他留情分不趕盡殺絕呀？
“只是有求於人。”顧煥亭垂眸，深邃溫和的眼眸看進她雙眼裏。
溫彌蜷縮起指尖，猜到他說得有求於人指的是什麽。
——他是為了她才來孝敬她的祖父祖母。
她有些不自在，垂下眼睛不再說話。
顧煥亭笑了笑，也沒有繼續打趣她的意思，並在一起跟她一起往回走。
途經花店，溫和光還是照常要給周小京帶花，這個月他手頭寬裕，買了九枝玫瑰，顧煥亭跟他一起走進花店，吩咐店員包二十三支白玫瑰。
比起紅玫瑰，溫彌確實更喜歡白玫瑰，她捧著白玫瑰，輕輕嗅了嗅，“為什麽是白玫瑰？”
“喜歡它的花語。”顧煥亭認真替她整理袖口，下圍棋時半斂的袖口重新變得整潔，“我足以與你相配。”
很多時候，顧煥亭都慶幸自己生在顧家，有一個還不錯的家世，得以跟她相親。
溫彌會錯意，挑眉，“有比我條件更好的名媛，我還不是跟你最配的那一個。”
不過將來，她有信心讓自己變成最好的那一個。
顧煥亭笑，“理解反了。”
其餘的，他沒有多說，情話說多了，她會膩煩。
溫彌霎時了然，唇角揚起，她伸手輕撓一下他掌心，顧煥亭沒有她敏感，手腕微頓，下一秒，將她的指尖緊緊收攏在掌心。
溫熱皮膚相貼的那一瞬，溫彌的心跳得很快，她仰起眼睛，瑩潤清澈的目光緩慢劃過他的眉眼、鼻梁、薄唇，心跳如鼓。
不是荷爾蒙，是因為他。
她故作淡然說：“我喜歡你，不僅因為你跟我相配。”
顧煥亭征然，低下頭，註視她眼睛，深望她，像看到她心底，“那是因為什麽？”
他很想問一個答案，即使答案在心底那麽清晰。
或許，他終於可以撥開迷霧，看清她的心。
溫彌剛要回答，耳邊突然插出來一句話，“買完花還不走，不回去吃飯啦。”
頭腦陡然清醒，她是在花店外，街道人流洶湧，下班的教授們從此路過，紛紛報以善意的戲謔目光。
溫和光跟同事聊完天，意味深長看向她。
溫彌第一次如此窘迫，她下意識伸指勾頭發緩解無措，顧煥亭很緩緩按住她的手指，替她攏好發絲，而後，垂眸溫和問t z：“回去嗎？”
他那麽平靜，像靜靜佇立在風雪中的冷松。
溫彌心緒漸漸平穩，點頭，唇角的笑意端莊文雅，“好。”
這次，周小京留了顧煥亭一起吃晚飯，四個人一起吃了一頓餃子，吃完飯，周小京與溫和光出去散步消食，溫彌跟顧煥亭留下來刷碗收拾桌子。
刷碗當然是顧煥亭的工作，溫彌只負責用幹松毛巾刷幹清洗過的瓷碗上的水漬。
“還沒到元旦，怎麽突然回國？”隔著水流聲，顧煥亭問。
顧煥亭當然知道溫彌回國的原因，這樣問，是想溫彌坦誠困難，他好順理成章將難題替她解決。
溫彌好強，不經她同意替她解決工作上的問題，她會覺得他不尊重她，會不開心。
“因為工作上的問題。”溫彌不想讓他幫忙，說得含糊其辭。
顧煥亭輕輕點頭，將最後一只碗遞給她，側眸，沈靜問：“有沒有遇到困難？”
溫彌氣息靜了一瞬，猜到Jason這個合格的間諜已經把一切都告訴他，不然他不會這麽問。
即使如此，她還是平靜回答，望著他眼睛，“沒有，一切都很順利。”
顧煥亭笑了下，沒有繼續問。
收拾完餐廳，顧煥亭送溫彌回家，她唯二的兩輛豪車被蘇明婉出手賣掉，現在，她無車可用，剛剛裝補品的車還是品牌店借給她的。
溫彌坐在副駕駛，支著下頜思考怎麽除掉容述和，回過神的時候，車子已經快開到蘇家灣。她輕輕蹙眉，“我沒說要回蘇家灣。”
她以為他會主動帶她回公寓。
顧煥亭看她，“明天早上來接你，今晚，我有點事情要處理。”
溫彌眨了眨眼睛，開始借故找茬，“你都不想我嗎？我都回國了，你還惦記著你的工作。”
顧煥亭慢條斯理道：“彌彌，你也不是很思念我，路上四十分鐘，你看了我幾眼？”
一路上，她都在想工作上的事兒。
溫彌永遠不會感到慚愧，她轉移話題，“你的事情很重要嗎？要不要我陪你處理，跟你一起加班？”
“還好，不如陪你重要。”顧煥亭確實很想她，輕而易舉便轉換想法，“既然你不想回蘇家灣陪外公，那就跟我回公寓，東西都是齊全的，你不用再回酒店拿。”
剛想啟動汽車，手臂便被柔軟指腹按住，有暖熱的溫度從指尖透到小臂。
他氣息沈了一瞬，手臂微微繃緊。
緩緩擡眸，是溫彌清亮如水的眼神，雖然她沒說話，但顧煥亭已經猜到她想說什麽。
他嘆氣，“還是想回去看外公，對嗎？”
溫彌毫不羞愧點頭，剛剛她只是故意矯情一下，並沒有非常想陪他回公寓。
她一向雙標，她可以不想他，但他一定得十分想念她才行。
不然心裏不舒服。
顧煥亭只好下車，輕輕抱了抱她，而後目送她走進門。
看不見溫彌身影的那一刻，最後一點溫度也在他眼眸中消失不見，顧煥亭點開一個聯系人，直接撥通電話，嗓音沈冷，“打掉SK集團在澳洲的項目，並且，取消SK集團對並購項目的競選資格。”
掛上電話，顧煥亭眼眸冰冷沒有一絲溫度。
老鮑勃打主意利用溫彌來對付他的時候，就該想到，他會毫不留情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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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點，溫彌被手機鈴聲吵醒。
昨晚她回到蘇家灣是八點，蘇國清已經睡覺，她跟保姆阿姨聊到半夜，淩晨才睡覺，現在不過睡了四個小時。
聯系人來自舊金山，現在是舊金山下午，SK還沒下班。
“BOSS，怎麽了？”溫彌半闔著眼睛，纖長睫毛一顫一顫，困得不行，強撐著精神跟他周旋。
查爾斯嗓音冷淡，“鮑勃已經坐上去京城的飛機，你記得招待他，我把他助理的聯系方式發到你郵箱。”
溫彌清醒過來，腦子飛速運轉。
鮑勃是集團創始人，是SK集團的精神圖騰，至今對SK董事會擁有強大的掌控力。
到底發生什麽事要他親自跑一趟京城，還特意要她招待？
溫彌斟酌試探，“BOSS，董事長是要親自出手除掉容述和？”
溫彌當然知道不會，她只是故意丟出一個傻瓜答案讓查爾斯說出鮑勃的真實目的。
“不是。”多餘的話，查爾斯沒有多說，他也是剛剛知道容述和是顧煥亭的人，也剛剛猜到鮑勃派溫彌處理R集團項目的目的。
他要用溫彌對付顧煥亭，逼顧煥亭乖乖放手大不列顛市場。
他是攻心之計，手段低劣，但應該非常奏效，要不然容述和也不會飛到京城去搬救兵。
手段奏效，但顧煥亭也不是吃素的，似乎真的被鮑勃惹怒，他直接斷了跟SK集團的全線合作，並且還搶了SK集團剛剛談好的幾個項目。
不過半天時間，局勢發生徹底變化，老鮑勃不得不服軟，連夜飛到京城去求和。
查爾斯雖然不是正人君子，但也看不起鮑勃利用女人的手段，他言簡意賅，“R集團的項目你先放一放，等鮑勃做了下一步部署你再繼續工作，這幾天，你可以先放松放松。”
溫彌一頭霧水，只捕捉到一絲信息。
——R集團。
董事長來京城，也是為了R集團。
掛上電話，溫彌立刻起床。
二十分鐘不到，她洗漱換衣完畢，邊打電話邊下樓。
Jason說他在酒店，“我要不要去蘇家灣陪你？”
已經走到旋轉樓梯，溫彌垂眸，望見工人將大盆的梔子花搬到客廳裏來，保姆阿姨手捧一束粉藍色繡球花，用溫彌熟悉的手法將花束插瓶。
“不用，你好好休息，我也要休息幾天。”
掛上電話，溫彌下樓，附身蹲到一盆擺好的梔子花前，蒼翠的葉，瑩白的花，花簇中央掛著精致的金屬銘牌，銘牌篆刻小字—清韻閣。
是清韻閣的花。
以前，清韻閣的花都是鐘譽預定送過來的，現在，鐘譽身在舊金山，又是誰送花過來？
似乎身處層層迷宮，真相近在眼前。
靈光閃現，還未等捕捉到什麽，阿姨的聲音擾亂她思緒。
“我們彌彌真是受歡迎，你一回來，這花就又開始送了。”
溫彌沈下心，含笑試探道：“這送花的人心不誠，哪能我在他就送，我不來他就不送呢？太沒有誠心。”
阿姨沒有否認她的說法，笑，“咱們這裏只有你喜歡花，老爺子只愛養蘭花，這樣的花他也不喜歡欣賞，送了也白送。”
溫彌輕輕點頭，目光在送花工人上一掠而過，輕輕道：“這些送花的工人都登記過了嗎？身份不安全可不能進蘇家灣。”
她想從送花工人身上找線索。
頭頂飄來一聲冷哼，“清韻閣的工人可進不了蘇家灣，你用腦子想想，猜猜這些人是哪家的？”
能暢通無阻通過警衛進蘇家灣的無非就幾戶人家的人。
溫彌挑眉，“是言駿送的，他感恩我給他女兒送了生辰禮，所以特意送花謝我。”
蘇國清古怪看她一眼，“出國一年，你是越來越聰明了。”
溫彌不以為恥，“那當然，我學會的事情可多了。”
“比如呢？”
“比如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狗腿子，還有—”她望著蘇國清深邃的眼，輕笑，“還有如何當孫子。”
還沒吃飯，蘇國清便有一種飽腹感。
他摁了摁額角，深吸兩口氣，才忍住不發脾氣。
張彭說：“彌彌，別氣首長了，他血壓要上來了。”
張彭跟蘇國清一起下樓，溫彌早就看見他，此時，才裝作剛剛看見他的模樣，“呀，張叔，一年不見，您老身體還好？”
張彭：“……”他不過比她大十二歲，硬生生被她喊成快入土的年紀。
一大清早就找茬，蘇國清猜到這祖宗又有誰要作，擺手讓張彭先回屋，他坐在餐椅上，問：“又怎麽了？”
一開始，溫彌其實沒想把事情翻出來讓蘇國清知道，但剛剛望見他，一見他那雙洞悉一切老狐貍似的眼，她便忍不住詐一詐他。
外公老謀深算，連母親害父親的事兒都知道，未必不知道顧育民和那張收據單的事兒。
心底其實慌得很，她沒彩排過，戲得現編現演，她有些緊張，不住攪拌著玉米粥，盡量入戲，楚楚可憐問：“外公，你一直瞞著我有意思嗎？你就想我一直恨著母親？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她有苦衷？”
溫彌是天生的演員，即使現編現演，表情語調也是十分真切的，很能使人信服。
只可惜，蘇國清不吃她這一套，他是天生的政客，打眼一瞧便知她幾斤幾兩。
他挑了挑眉梢，t z銳利目光落在她握緊勺柄的泛白的指尖上，似笑非笑道：“想演戲給顧煥亭演，他吃你這套，我不吃。”
他低下頭吃飯，冷酷評價她的表演，“拙劣！”
很好，吃不下飯的變成了溫彌。
硬生生逼自己喝了半碗粥之後，她還是打算全盤托出，“這件事關乎到我能不能跟顧煥亭在一起，反正，我是不會跟一個毀掉我母親一生的人的兒子在一起的！”
她前綴語太長，蘇國清理解幾秒，才分清對應關系，他喝著粥，慢慢道：“顧育民沒毀掉你母親一生，他們的事兒我知道，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就算顧育民不給你父親那筆錢，我也會給的。”
“當年，我自覺愧對你母親，她想得到什麽人，我一定會幫她得到。”他嗓音變得冷酷起來，“當然，要是誰敢欺負你母親，我也會讓他加倍償還！”
所以，在溫立清冷落蘇明婉的那些日子裏，溫立清自己的日子比蘇明婉更難過！
但蘇明婉太傻，不懂他這個當父親的苦心！
他處處打壓溫立清，是想讓溫立清變成只能處處依附她的藤蘿，讓他永遠離不開她！
可她倒好，跟他對著幹，處處給溫立清找人脈拉資源做生意，終於把他餵成一頭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您的加倍償還手段是不許父親回蘇家灣過年？”從溫彌有記憶起，父親沒有踏足過蘇家灣一步，更不用說是過年。
蘇國清輕哼，“要不是你媽太傻，你該姓蘇。”
不過人都沒了，蘇國清也不想多講她父親壞話，他想起剛剛溫彌說得話，認同道：“你確實不應該跟顧煥亭在一起，他跟他父親一樣都心眼黑，把你賣了你還替他數錢，你們倆還是算了，我替你找一個入贅的女婿，找個高高瘦瘦的，漂漂亮亮的年輕男人，把你照顧的服服帖帖，你說怎麽樣？”
溫彌笑盈盈說：“以我的身份，找一個男人還是太少，少說也要找四個，京城一個，S市一個，舊金山再一個，還得有一個隨身陪著我，跟著我天南海北的出差，這樣才美滋滋呢。”
說完，溫彌樂得不行，見她笑得開心，蘇國清也忍不住笑。
他的笑跟溫彌不同，狡詐而戲謔，透著幸災樂禍。
望見蘇國清不懷好意的眼，上揚唇角落下來，溫彌凝眸，裝著一副淑女模樣捏著帕子擦唇角。
她疑心外祖父算計她。
擦到一半，手腕頓住，目光隨著停頓的手腕一起靜寂下來。
餐桌是大理石質地，白色大理石透光，清晰映出身後的人影。
修長挺拔的身形伴著凜凜陽光，映射在大理石桌面上。
溫彌手指捏得很緊，指骨泛出蒼白，她用盡畢生演技，遮掩住瞳孔中的慌張、不知所措、不可置信等種種情緒。
她抿住唇，語調輕柔，眼波也如水般柔軟瀲灩，“外公，我剛剛說笑的，我可不要四個男朋友，我只要一個就夠了。”
蘇國清忍笑，陪著她演，“哦，就要顧煥亭，對嗎？”
“對啊。”
溫彌站起身，轉身望見站在身後的清雋男人，像是剛知道他在這裏一般，手帕緊緊掩住唇角，許多覆雜的情緒在眼眸中一一閃現，從驚訝到喜悅最後到柔情似水。
她走過去，貼在他身前，仰眸柔柔說：“你怎麽來了呀？”她輕輕拉住他的手，“就算不好意思我也要說，我剛剛說得話是真心的。”
此刻，背後傳來一道涼涼聲音，“哪一句真心啊？養四個男朋友那個真心，對吧？”
溫彌臉色僵硬一瞬。
不過，她是絕佳的演員，調息片刻，她輕抿唇，抿著唇，眼淚朦朧，“是後一句……真的，你信我。”她快要哭出來，足見感情真摯。
蘇國清冷哼，“浮誇。”
溫彌：“……”這個老頭吃完飯為什麽還不走！
顧煥亭不像蘇國清一樣不給她面子，溫和說：“一點不浮誇，演得非常真摯細膩，很有層次感。”
溫彌：“……”很好，你也發現我是演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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