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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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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第140章

康熙四十六年十二月初, 距離那一夜過去一個月,紫禁城的空氣已經不彌漫著血腥味,人都殺得差不多了, 朝堂穩固下來後, 皇上才再一次病倒,乾清宮又戒嚴, 只允許太醫進入。

又過了半個月, 聽說皇上的病情才有好轉,也開始處理朝務,召見大臣, 不少嬪妃也過去探望皇上, 只說皇上清瘦不少,但看上去並沒有大礙。

王秀花沒想到自己這一等就是兩個月,也沒等到皇上過來見她, 鹹福宮除了佟貴妃、袁常在跟襄貴人還有胤禑胤祿兩個孩子偶爾過來看她, 其他人都退避三舍,怕被牽連。

十二月二十六日, 距離除夕還有四天, 王秀花正坐在房間內安安靜靜看書時, 皇上過來了,進來後直接揮手讓其他人都下去,房間內只剩下他們兩人。

他是真的清瘦不少,那好像一下子老了,臉上溝壑多了,只有目光如炬。

王秀花雙膝跪下給他行禮。

“朕養傷兩個月, 傷口好不容易養好,朕養傷這段時日, 盧太醫說朕的體內有有一種叫雄髓藤的藥,此藥會令人身子漸漸發虛虧空,只需兩個月便會身亡,密妃可知道此藥?”

“皇上不必試探,都是臣妾做的。”

聽到王氏直接承認,沒有半點愧疚,面色坦蕩,康熙目光變得更加銳利,如利刃一般穿透跪下地上的人,他居高臨下地過去掐住她的脖子,讓她昂著頭,“你就那麽想朕死?就這麽恨朕,朕究竟哪裏對不住你,你要殺朕洩恨?”

康熙是氣極,手上也用了力道,看著她的臉色漸漸變成白中透紫,難以呼吸,是真的想把她掐死,這個可恨可惡的女人!

王秀花也覺得窒息,感覺自己快要暈厥過去時,他的手才松開,她得以喘氣,大口呼吸,喘勻氣後她才開口說話。

“皇上,我的確恨你,皇上莫不是忘了,我為何會來京城,皇上以權勢逼我,卻又不能護我,我還要對皇上曲意逢迎,擺尾乞憐,我為何不能恨你,為何不能殺你?我恨的就是你,殺的就是你,將近二十年,我只恨自己沒能早點殺了你!”

康熙臉上有著滔天的怒氣,王氏可真是好狠的心,將近二十年,對他沒有半句真言,他嘴唇氣到微微發抖。

“朕逼你?這麽多年來,你一直在怨朕逼你,將你帶回京城,你心裏從來沒有有過朕,沒有愛過朕,先前你說過的種種、句句都是騙朕!”

“騙你又如何,皇上沒騙我嗎?我身上的燒傷,兩次縱火,胤祿中毒,胤禑溺水,還有張嬤嬤、念春他們的命,十幾條人命一夜之間沒了,是拜誰所賜,皇上難道不知道嗎?皇上可想做過什麽,可想過殺了太後?

我是僥幸逃生,若是我死在那兩場大火中,皇上會為了我殺了太後嗎?你從未護過我,我的命對你而言不過如同螻蟻一般,仇人就在我面前,我卻什麽都不能做,還要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你還要在我面前扮演愛我寵我的戲碼,你若真的愛我,對我有真心,我不會兩次遇險,胤禑胤祿他們不會差點年幼喪命,念春他們不會死,你做了什麽,你是縱容太後對我們下手。

還有胤祄,你要護著你那個殺人兇手,沒有他,胤祄不會死,在我求皇上殺了他的時候,你又做了什麽,你做過什麽,你是高高在上地看著我求你而將兇手輕輕饒過,你可有為胤祄的死掉過一滴眼淚嗎?他不是你的孩子嗎?你看著他就這樣死掉,卻放過殺人兇手,你要我愛你,你有什麽值得我愛的,你一次次漠視我們的生死,漠視我們的傷痛,一次次為了你的皇位,你的名聲棄我們於不顧,你高高在上施舍給我的東西,我就必須要嗎?我就必須感恩戴德?

其實最該死的的確是你,你就是一個小人,以權勢壓我,對那些殺害我們的兇手視而不見,還想要我為你付出真心?你配嗎?你憑什麽要我為你付出真心,你做過什麽,你又何曾真的對我付出過真心?不過是你的虛情假意,我不是三歲小孩,我不需要你紆尊降貴的施舍,你只會讓我惡心,為何不能殺你,我每一天都恨不得殺了你,而不是要在你面前搖尾乞憐。”

“皇額娘是你害死的?”

“就是我害死的,我一定要讓她死,她不配繼續活著,榮華富貴地過完一生,憑什麽她可以好好活著,念春的命卻要終止在二十歲,皇上假裝這些事情沒發生,不敢告訴我真相,我不能,我要為他們報仇,為我自己報仇,這一切,皆因你而起,是你做的孽,我為何不能殺你,最該死的人就是你!我恨那一刀捅得不夠深,沒能把你殺了!”

康熙得知所有事情後,面色冷凝,皇額娘果真是她殺的,她一直以來都是恨他的,恨到想要殺他的程度,這麽多年,她果然是裝的,從未愛過他,從未對他有過半點真心,她就是捂不熱的石頭,他不該信她的,她才是真正的冷心冷肺。

康熙只覺得原先被刺的地方又開始隱隱泛疼,見到她如此恨他,他唇角泛起一份苦澀,苦澀中又帶有對她的恨,恨她在最後一刻沒能繼續裝下去,恨她提前揭露真相,恨她竟然想殺他,也付諸行動。

“密妃,朕往後不會再踏入鹹福宮半步,此生也不會再見你,你後半輩子幽禁於鹹福宮,不得踏出宮門半步,胤禑與胤祿也不得見你,你好好待在鹹福宮思過吧!”

什麽都不願意多說,康熙眼神已經冷下去,直接離開。

康熙回到乾清宮後還直接下旨,將密妃貶為庶妃,褫奪封號,將其禁足,此生不得再踏出鹹福宮半步,沒有他的允許,胤禑跟胤祿不得與之相見,他還責令內務府,往後只允許按照庶妃的規格給王氏發放份例,不得有任何超出份額的行為,後宮所有小主嬪妃沒有他的允許,也不得私自前去鹹福宮探望王氏,不得私下接濟王氏,違者立斬。

王秀花聽太監宣讀完聖旨時,面上還是很平靜,這一天終於到來,懸了兩個多月的心也終於放下來。

“娘娘……”香彤他們很是擔憂地看著她。

“是我不好,連累你們了,香彤,你們滿二十五歲就出宮吧,別留在鹹福宮陪著我受苦。”

香彤哭著搖頭,說她不出宮,她願意一輩子伺候主子。

“別說傻話,你的一輩子還很長,到二十五歲後就出宮,你們的人生還很長,伺候人不是什麽好差事。”

“不,奴婢願意一輩子待在主子身邊。”

小才子他們也跪下來,說他們願意一直待在她身邊。

“算了,你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王秀花心裏已經打定主意,等香彤她們滿二十五歲後就出宮,香彤她們沒剩幾年了,至於年紀小一點的巧梅她們,她想想辦法把她們送到胤禑胤祿他們那邊伺候,她這裏也用不著那麽多人伺候了。

……

永和宮,內殿。

德妃聽聞皇上下傳的聖旨後,也楞了一下,密妃做出這麽大逆不道的事情,皇上還是饒了她一命。

密妃究竟是怎麽想的,竟然敢跟太子勾結在一起,刺傷皇上,想要殺皇上,皇上明明給她後宮獨一無二的恩寵,這十幾年來,密妃在後宮可是盛寵,無人能及,她竟然會背叛皇上。

皇上不殺她已是開恩,不過這聖旨下來,德妃也有點恍惚,又覺得皇上對密妃的責罰說狠也狠,說輕也輕。

密妃後半輩子不能走出鹹福宮,後半生幽禁,跟胤褆與太子他們一樣,連孩子都不能見,也不允許其他人見密妃,可是皇上留她一命,似乎也沒有要牽連她家人的意思。

以密妃犯下的錯可以株連九族了,皇上到底還是放過密妃,前陣子,皇上可以說是大開殺戒,聽說午門那邊每日都有幾十人死在鍘刀下,流的血將午門前的石磚都染紅。

對密妃,皇上終究還是不舍得殺的。

不過她想密妃也沒有翻身的可能,如今已經不算是嬪妃,被降為庶妃了。

想到先前內務府那邊常常將好東西送到王氏那裏,連冬炭都是用最好的,不僅是用最好的,還可以乾清宮的名義領取,還有茶葉也是最好的,如今皇上只允許內務府以庶妃月例的規格給王氏發放份例,王氏往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這錦衣玉食的日子過慣了,粗茶淡飯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德妃心情大好。

太子被廢,意味著其他阿哥有上位的可能,包括胤禵,胤禑因為跟太子走得近,那夜太子謀逆,聽說胤禑也參與其中,想必已經被皇上厭惡,這胤禑是不能再壓胤禵一頭,母子兩都算是落難了。

“娘娘,密妃這是……失勢了?”

“皇上怕是恨極她了,有多愛就有多恨,沒有翻身的可能,以後也不要見她密妃,她如今已經是庶妃了。”

淩薇點頭應是。

“本宮今日心情不錯,你命膳房的人給本宮弄一份烤肉上來。”

“奴婢這就去。”

德妃嘴角一直上揚,還沒到最後,誰贏還不一定,不過皇上先是經歷太子的謀反,再經歷王氏的背叛,身子已是大不如從前。

如今太子被廢,不知皇上還會不會另立太子。

德妃想要胤禵登基,不過這孩子支持的是八阿哥胤禩,胤禩是比他更得臣心,可胤禩是記在惠嬪名下的,大阿哥被囚禁,惠嬪的娘家人似乎又轉向支持胤禩。

胤禩比胤禵年紀大,若是胤禩真的能登基,胤禵一定會被封為親王,往後也會受重用,不管是哪一種,胤禵的前程都是光明的。

德妃一想到這,嘴角上揚的弧度就更高了。

除夕宴,王氏自然不能出席,被禁足在鹹福宮,因為宮裏剛發生那麽大的事,那夜也死了不少人,皇上的身子還沒完全康覆,在筳宴上氣氛並不高。

今年的除夕夜平平淡淡,皇上只坐了一會,便以身子不適為由提前離席,太後又歿了,在皇上離開後,她們也陸陸續續離開,回宮。

大年初一,她們今年不用過去寧壽宮,都是在自己宮中吃一碗素餃就當是過年了。

德妃吃過素餃後便過去宜妃的翊坤宮找宜妃聊天。

“王氏那是不是從這個月開始只能領庶妃的份例?”

“是,皇上都下了旨,違者斬,怕是沒人敢給王氏徇私,連佟貴妃去求皇上,皇上都沒讓她見王氏。”

“你莫不是可憐她?”

宜妃輕笑道:“我為何要可憐她,不過是覺得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罷了,當年王氏那麽得寵,我聽說皇上不止是下了旨,後宮小主嬪妃不得私自見王氏,連皇上也對王氏說往後不會再見王氏,可見皇上有多生氣。”

“那還不是她活該,她敢刺傷皇上,勾結太子造反,皇上能留她一命已是仁慈,你說皇上待她那麽好,她為何要殺皇上?皇上也已經封十五阿哥為郡王,她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她與皇上之間的事,哪是我們能說得準的,也許有什麽是我們不知情的。”

“可能吧,你說皇上何時會另立太子?”

宜妃搖搖頭說她不知道,年前便有大臣上折子要求另立太子,尤其是皇上如今身子每況愈下,另立太子成了當務之急,群臣著急,只是皇上還沒有動作。

“會是八阿哥嗎?”

“德妃,還是別說這個,免得被人聽了去,這儲君一事,皇上如今是一點都聽不得,皇上的心思哪是我們能猜透的。”

德妃敢跟宜妃這麽說是知道宜妃的胤禟也被八阿哥拉攏了,她們心裏都有共同的期盼——-希望八阿哥登基,畢竟八阿哥勝算比較大。

……

另一邊的承乾宮,佟貴妃起來後,對端上來的素餃只是淡淡瞥一眼,並無胃口。

“娘娘,你別餓著自己,密妃娘娘的事已經這樣了,娘娘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對得起密妃娘娘了,其它的只能聽天由命,而且皇上正在氣頭上,你這個時候去找皇上求情,皇上肯定會遷怒於你,娘娘得保重自身,過些日子再看看。”

佟貴妃嘆氣道:“雁冰,皇上也太狠了,將密妃禁足幽禁也就算了,為何要禁止我們去見密妃。”

“娘娘,密妃犯的可是死罪,皇上已經開恩了。”

雁冰知道自家娘娘跟密妃娘娘,不對,是跟王庶妃來往比較多,自然情感上就偏向王庶妃,可王庶妃可是刺殺皇上,想要弒君,這本身就是滔天的大罪,皇上只是將王庶妃禁足,已經很寬容了。

“唉,你說她這是為什麽。”

雁冰搖頭說不知道,這大概是宮裏所有人都疑惑的地方,不明白王庶妃為何要刺殺皇上,誰都知道皇上待她極好,百般恩寵,可一夜之間,王庶妃卻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令所有人震驚。

佟貴妃連人都見不到,不知密妃此時如何,她被降為庶妃,內務府那幫人會不會虧待她,克扣本來就不多的份例,這宮裏的奴才向來是拜高踩低的,還不知道要怎麽磋磨密妃。

皇上難不成是真的打算將密妃禁足一輩子嗎?

佟貴妃是真的有些擔心密妃。

此時的王秀花穿得很厚,冬炭少了,這冬炭得省著點用,上一年剩下一些也不夠今年冬季使用,庶妃份例上那些冬炭也只夠日夜燃個三五天,可這冬日可是有五六十天。

一屋子的人都穿得很厚,皇上雖將她禁足,但是她身邊的人還是可以進出鹹福宮。

不過他們只外出拿膳食跟份例,其他時候都待在鹹福宮宮內。

白天屋內沒有燃炭,大年初一,他們跟其它宮的人一樣都是吃素餃,吃完過後就有些無聊了。

王秀花知道自己只憑庶妃的份例怕是往後的日子不好過,得縮衣節食,更何況她身邊伺候的奴才多,誰有個小病小災,可能得抓藥請太醫,不知道這太醫還願不願意來鹹福宮,不願意來的話只能加銀子或是額外給點東西。

正好閑著沒事,王秀花就帶著香彤他們開始清點庫房裏面的東西,包括她先前攢下的銀兩。

慶幸的是皇上沒有抄她的家,把她的積蓄拿走,其實這些年攢下來的銀兩、首飾、布料等還是有不少。

其實有這些東西,她一個人依舊可以錦衣玉食地過完這輩子,只是她現在不是一個人,她有這麽多人跟著,她這等於是打入冷宮,不僅僅是打入冷宮,連位份都成了最低的。

她這個主子有可能被苛待,跟著她的奴才就更不用說,這些東西是要養他們九個人的,包括香彤、慧心、巧梅、金瑤、金琪,露荷,小才子跟小伍子、金瑤、金琪與露荷原先是伺候胤祄的宮女。

細細清點下來,她覺得這日子還能撐個幾年。

兩年後,香彤跟慧心滿二十五歲便可以出宮,還有風頭過後後,她也會把金瑤她們幾人挪去胤禑胤祿他們那邊,現在被盯得緊,不適合有動作。

“娘娘……”

“是小主,我已經不是娘娘了。”

香彤才改口:“是,奴婢錯了,小主,奴婢那也有一些銀子,是奴婢攢下來的,小主不用擔心我們,這些年,我們也攢了不少。”

“你們的銀子是留著出宮用的,就繼續攢著,等我的銀子用完後再說,這些銀兩還有這些首飾鐲子夠我們撐幾年,不用擔心,還沒到花你們銀子的時候。”

香彤撇撇嘴,不滿道:“小主,奴婢不出宮,奴婢在宮裏都待習慣了,不想出宮,想一輩子伺候小主。”

“你不想見家裏人嗎?哪有人想一輩子伺候人的,別說傻話,該出宮就出宮,你們攢的銀兩自己留著,你家主子一輩子也就這樣了,你們不一樣,如果可以,找個好人家嫁了,生一個孩子,下半輩子過得舒適安樂不是更好。”

宮女不同於太監,太監家裏大多貧苦至極才會進宮,宮女是有家有戶的,有家人在宮外,出宮後婚嫁也比較容易。

“哪有那麽多好人家,小主,男人大多是不可靠的,奴婢才不要嫁人,奴婢守著小主就好。”

王秀花用臟掉的手摸了摸香彤的臉,故意把她的臉弄臟,“你啊,是真不怕成孤家寡人,我還嫌棄你呢,我不想你守著我,誰想要一個跟屁蟲啊。”

“就跟著小主,小主,你的手都臟了還摸奴婢的臉,把奴婢的臉都弄臟了,而且手心還很涼,該讓慧心拿一個暖手爐給小主捧著。”

“你就別擔心我了,我還擔心你們凍著,我們這邊冬炭那麽少,再過幾日怕是更冷,我們得讓定嬪給我們一些冬炭,最好是讓定嬪跟內務府多要一些,實在不行,我們給銀子給定嬪,讓她用銀子買一些冬炭。”

內務府那幫奴才也是會看銀子辦事的,只要有銀子,她不怕他們會凍死。

“會不會讓皇上發現?”

王秀花想了想還是算了,現在最主要的是低調,免得再把皇上惹怒,皇上既然下令不準任何人接濟他們,定嬪的冬炭要多了,被人發現的話就不好了。

她不能拖累定嬪,至少等緩過一年再說。

“是,先不麻煩定嬪了,這會還沒到最冷的時候,我們還有上一年餘下來的冬炭,應該能熬過今年冬季。”

香彤笑道:“奴婢衣服穿多一些,先前娘娘賞了不少衣服給奴婢,還有羊皮大襖,奴婢就穿著它們保暖,穿上兩三個月都不洗,熬過冬日就好了。”

見到香彤這麽樂觀,王秀花也跟著笑了笑,她慶幸皇上沒把她身邊的人處死,還留他們在她身邊伺候,在這一點上,她是感激他的。

“小主,這庫房堆放的東西多,奴婢覺得這屋子有點冷颼颼的,手也臟了,我們先出去洗手。”

兩人互相攙著起來,出去後把庫房的門鎖上。

她們回到房間後,慧心過來說兆佳小主跟定嬪剛剛各自送來五斤冬炭。

王秀花心裏一熱,她們兩個人是真的有心了,皇上說不會再來鹹福宮,鹹福宮等於冷宮,她們多多少少也受她牽累。

“兆佳小主跟定嬪娘娘真好。”

是啊,雪中送炭比什麽都珍貴,王秀花剛想過去跟她們親自道謝時,她們就主動過來了。

“跟妹妹拜個年,新年吉祥如意。”

“兩位姐姐可真是折煞我了,該是我過去給兩位姐姐拜年才是。”王秀花阻止她們行禮的動作。

兆佳氏穿著一件羊毛襖子,頭上簡單插一根蝴蝶步搖,她抓著她的手,關切道:“妹妹的手這樣冰,這屋內也冷,妹妹當真是受苦了。”

“什麽受不受苦,這點苦不算什麽,姐姐你們的冬炭夠嗎?還要姐姐們給我送炭,真是我的不是。”

定嬪溫聲道:“放心吧,我們當年是庶妃的時候已經習慣冬季白天不會燃炭,你不用擔心我們,當年你好心給我們冬炭,因為有你,我們冬日才過得那麽舒服保暖,我們自然也要幫你,只是我們都是不得寵的人,幫不了妹妹太多。”

“姐姐能給妹妹送炭已是大恩,妹妹只怕姐姐們挨凍。”

兆佳氏接話道:“放心吧,我們沒事,不會凍著,我們就怕你凍著,怕你不習慣。”

“姐姐不用擔心,當年我是鄉下來的,本身就是窮苦百姓過來的,這點苦不算什麽,不會不習慣,只是拖累到姐姐們有些過意不去。”

定嬪無所謂道:“這有什麽,我們本身就不得寵,談什麽拖累不拖累,左右都是我們鹹福宮的事,我們一起撐過這段時日就好了,佟貴妃跟袁常在她們擔心你,昨日除夕特意過來問我們你怎麽樣,我們說你沒有大礙。”

“等日後兩位姐姐見到她們,跟她們說不用擔心我,更不要為了我去跟皇上求情,我這邊一切都好,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她們畢竟不在鹹福宮,過多關切我的話,傳出去對她們不利,讓她們好好過她們的日子,其它的都交給時日。”

定嬪點點頭,“我們曉得了,日後見到她們肯定給她們傳達,我們看妹妹這樣想得開就放心了。”

王秀花笑了笑,她不是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人,日子還是一樣過,她就盡量讓自己每一天都過得開心就好,可能唯一痛心的地方是她不能再見到她的孩子。

不過這樣也好,免得他們被她牽累,他們好好的就行,她也會努力過自己的生活。

她們幾個人在房間內下棋,邊下棋邊聊天,大過年的也沒有其它事情要做。

……

今年過年尤其平淡,宮裏沒有太多過年歡樂熱鬧的氣氛,年過完後,要求另立太子的大臣越來越多,呈上來的折子也很多。

康熙把這些折子置在一旁,沒有理會沒有批閱,不過有人在上朝時要求另立太子,康熙直接把人痛罵一頓,質問他們是不是盼著他早點讓位,盼著他早點死,這樣一罵後,無人敢說話了,當日也不敢提另立太子的事,提了不就等於承認他們盼著皇上早點死。

皇上若真的追究起來,他們等於是也犯了重罪,於是大家都往後縮了,誰都不想被皇上治罪。

康熙下完朝後,胤禑求見,要麽是為了太子求情,要麽是為了王氏求情,他無心見胤禑,擺擺手讓梁九功把人打發走。

過一會兒,梁九功進來,欲言又止。

“又怎麽了?”

“十五阿哥跪在外面,說是不見到皇上就不起來。”

康熙氣得狠狠拍禦案,充滿怒氣道:“他可真是朕的好兒子,他要跪,那就讓他跪,最好是跪到天黑,你跟他說朕不見他!”

梁九功不敢再為十五阿哥說話,點頭應是後默默退出去內殿。

十五阿哥跪在殿外,梁九功跟他說皇上不見他,請他回去。

“十五阿哥,你快回去吧,皇上他正在氣頭上,不管你是為了誰求情都只會是火上澆油,於事無補啊,十五阿哥快起來回去吧。”

胤禑沒有說話,依舊跪在那。

梁九功嘆口氣,這天這麽冷,連石磚都是冷的,十五阿哥這麽跪下去,不僅會傷了膝蓋,也會凍著身子,今日皇上肯定不會召見他,跪再久都沒有用。

他站在一旁,只能看著,過一會兒,十五阿哥還跪著,本著他對密妃娘娘印象良好,密妃娘娘先前很少折辱他們這幫奴才,他還是勸兩句:“十五阿哥,你快回去吧,再這樣下去,你會生病的,你繼續跪下去,皇上只會更加動怒,只會更加嚴懲阿哥在乎的人,這是阿哥想看到的嗎?”

“梁公公,求你幫幫我,我想見我額娘。”

“十五阿哥先回去吧,現在不是見的時候,再過一段時日,等皇上的氣消了,十五阿哥再過來,現在皇上還在氣頭上,你怕是見不到,況且王小主是主子,皇上也沒把伺候的奴才從鹹福宮撤出,小主會沒事的,倒是阿哥不要讓王小主分出心思擔心你。”

“阿瑪何時才能氣消?”

“十五阿哥先等著吧,這才過去幾個月,不要心急才是。”

胤禑猶豫片刻,還是聽從梁九功的話,先起身離開。

梁九功見十五阿哥離開了,也默默松一口氣,進去給皇上稟報。

“朕還以為他能跪上一天一夜,還沒有他額娘半分骨氣。”

梁九功不敢接話,皇上到底是想讓十五阿哥跪還是不跪,真跪上一天一夜的話,皇上怕是會更加動怒,從皇上口中聽到王庶妃相關的話,他只能裝聾作啞,不敢附和。

王庶妃如今是皇上的死穴,他不敢提起,怕一提起,皇上怒火更盛,他一個當奴才的還是謹言慎行為好。

康熙說完後也沒再說什麽,開始看折子 ,看一會,他便回床上歇息,人老了,精力大不如從前,尤其他是大病初愈。

就這樣過了幾日,有人說王氏病了,想請太醫,問他太醫是否可以進鹹福宮見王氏,康熙拒絕,說是王氏身子好得很,死不了,讓太醫不必前去給王氏看病。

另一邊的王秀花的確病了,她也沒想到自己會突然病了,不知是不是因為冬日寒冷,還是因為自己好日子過慣了,一到冬日可以日夜燃炭,如今炭火不足,只能夜裏燃炭,心理適應了,但身體還沒適應,就這樣病了。

小才子去請太醫,但太醫回說他不確定自己是否可以給她看病,得先去請示皇上,請示完回來,皇上說不可以。

王秀花聽到這些,都忍不住笑了,小心眼的男人,是不是心裏想讓她病死,可惜,她一時半會死不了。

“小主,奴婢跟膳房那邊要了一碗姜湯,小主喝點暖身吧。”

“膳房那邊的人沒有為難你吧?”

香彤搖搖頭說沒有。

王秀花趁熱喝了那碗姜湯。

香彤給她蓋好被子,也讓小才子把炭點上,“小主,皇上不讓我們請太醫,難道我們只能這樣把病熬好嗎?”

“先熬幾日看看會不會好轉,沒辦法,沒有皇上的允許,沒人敢過來給我看病的,我們這裏是不是也有一些備用藥?”

“有是有的,但請太醫來給小主看診更放心一些,奴婢看小主還在發燒。”

“過幾天再看看,過幾天可能燒就退了,燒退就沒事了,不用擔心,我又不是沒生過病,太醫沒過來沒關系,我一樣會好起來的。”

香彤依舊憂心忡忡,皇上都不讓小主看太醫了,以後還不知道會怎麽樣,她原本想要小主跟鹹福宮另外兩位小主說一說,以她們的名義請太醫,又怕被皇上知道責罰另外兩位小主,暫且只能作罷。

“小主,你躺下睡一會兒吧,一會就暖了,我們這裏還有炭,這幾日先燃炭,反正快到二月了,過了一月就會回暖的。”

王秀花乖巧地點頭,不想讓別人擔心,她鉆進被子裏面,只露出一顆腦袋。

香彤還額外加了一床被子,想著不能讓自家小主再受冷了。

兆佳氏跟定嬪聽說她生病,也過來看她,說她們那裏也存有一些藥,問她要不要吃一些。

“我沒事,喝過姜湯後已經舒服許多了,我這裏也有退燒藥,已經吃過了,都不用擔心我,我現在沒感覺到有哪裏不舒服,過幾日就能好了。”

定嬪坐在床邊,擔憂道:“皇上都不讓太醫過來鹹福宮給你看病,這個時候你越要照顧好自己,實在不行,我們以我們的名義請太醫過來給你看病。”

王秀花趕緊搖頭:“姐姐,暫時不用,不過是小病,還沒到病入膏肓的時候,我一生病,你們就去請太醫,他們肯定會懷疑的,你們千萬別這樣做,皇上既然不讓太醫過來,那就算了,真的別把兩位姐姐牽累進來,我肯定會好起來的。”

“我們是擔心你,發燒發熱不是小事。”

“我知道,但目前我覺得我還好,沒有到高燒的程度,明日再看看還會繼續燒。”

只能先這樣了,兆佳氏跟定嬪不放心地離開。

王秀花蓋著兩床被子,這屋內還燃著炭,她反倒覺得熱了,想著把自己悶出一些汗也好,便一直蓋著被子。

香彤他們忙前忙後,給她備著熱水,又準備給她煎藥。

王秀花眼眶濕潤,她是何德何能有他們在身邊伺候,如此忠心,如此沒有怨言,在香彤回過頭時,她又止住眼淚,閉上眼睛假裝歇息。

她這一病起初是發燒,後是喉嚨發熱,開始流鼻涕,一般風寒的癥狀,至少她沒有燒到迷糊的時候,只是人容易累,到後面喉嚨堵住,發出來的聲音沙啞。

香彤他們都很擔心她,說無論如何都要請太醫過來看看,她制止他們,說她能撐過去,皇上既然不應允,他們再去求,皇上說不定更加動怒,認為她在使用苦肉計之類的。

他本來就厭煩她,恨極她,又何必恨上加恨,她也不想去求他。

“娘娘喝藥吧,這是我們這剩餘的一副退燒藥,奴婢熬了一次,等過了午時,再熬一次。”

王秀花坐起來喝藥,那湯藥苦澀不已,她換了一次氣才喝完。

“我覺得好多了。”

香彤用狐疑的目光看向她,“可是小主,你的嗓子還是很沙啞。”

“嗓子沙啞是因為有痰,這痰一時半會消不去,不過我覺得我沒有發燒了,身子輕盈許多,腦子也不再是暈暈沈沈的,再過十幾日就好了。”

香彤輕哼一聲:“小主,你前幾日也是這麽說的,結果還是沒好,小主只是在寬慰我們,怕我們擔心,奴婢看小主臉色還是很蒼白。”

“是真的,你摸摸我額頭,看是不是沒那麽燙了。”

香彤摸了摸,又摸摸自己的,覺得的確是沒那麽燙了,她不由地高興起來,笑道:“小主終於退燒了,天哪,太好了,退燒就好,只要退燒了就不會有事,小主,你以後別生病了好不好,奴婢擔心小主。”

王秀花點點頭,說她以後爭取不生病。

“奴婢出去告訴小才子他們,他們知道後肯定也會高興。”

香彤蹦著出去。

王秀花輕輕地笑出聲,不過是退燒了而已,他們竟然會這麽高興,這十幾天他們一個個愁眉苦臉的,生怕她出事,無論她怎麽安慰也不見喜色。

他們是真的擔心她,她也想盡快好起來,免去他們的擔憂,只是她這具身體未免太無用了,怎麽感覺生病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以前還沒那麽經常生病來著。

王秀花在床上躺得久了,她下床自己松松筋骨,扭扭腰,她掃一眼她的房間,她這屋內已經很少沒見新鮮的花了,新鮮的水果跟點心也沒有。

她病的時候,躺在床上歇息,香彤他們以為她睡了,小聲討論,她們說大膳房那邊連熱水都不能供應給她們,要想占一個竈臺燒水煮姜湯就必須花銀子,賄賂那幫人才可以。

他們就只能在自己的小廚房燒水,不過廚房燒水得有柴火,他們要柴火時也要花銀子,逼不得已他們給了那些人幾兩銀子。

這是膳房那幫奴才看她失寵,真正的嘴臉露出來,只想從他們這邊敲詐銀子。

王秀花曉得他們這些人跟除鹹福宮以外的人接觸,肯定備受磋磨冷落刁難,會被冷嘲熱諷,跟她只待在鹹福宮,不用跟別人接觸來得不好過。

她當時假裝沒聽到,心裏其實不好受,她這個主子讓他們受累了,也慶幸他們還有一點銀兩,若是銀兩都沒有,想要什麽豈不是要低聲下氣,不斷懇求才能得到。

王秀花嘆口氣。

“好些了沒有?”定嬪進來。

王秀花點點頭,“好多了,已經退燒了。”

“聲音還是沙啞的,臉色也蒼白,實在不行,我過去求皇上,就說你病得厲害,皇上總不至於看著你病死吧,讓太醫過來給你看看。”

皇上說不定還真希望她病死,他怕是恨不得她死,畢竟她是想殺他的人,王秀花拒絕道:“姐姐,我是真的退燒了,已經好很多了,撐過來了,已經沒有大礙,不用請太醫了,姐姐不用去求皇上,姐姐在皇上那邊應該離我遠一些,不要跟我扯上關系,更不要為我求皇上。”

“真沒騙我,是真的退燒了嗎?”

王秀花重重點頭,說她真的退燒了。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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