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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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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81章

躲在灌木裏面的他們聽到外面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再由近及遠,他們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哪怕被蚊蟲叮咬, 他們動都不動一下, 也好在這片樹林夠漆黑,入目黑漆漆一片, 連人影都看不清。

他們就這樣躲了很久, 冬夜寒冷,火燒起來時他們又正在歇息,衣著單薄就跑出來, 到後面他們冷到身子都僵硬了, 全身冰冷。

天微微亮時,王秀花跟小石子才從那隱蔽的灌木叢裏面出來,衣服都濕了, 夜裏霧氣重, 更別說這還是冬天,霧氣中仿佛夾著冰雪, 凍到骨子裏那一種。

“小主, 你沒事吧?”

“我沒事, 走,我們先出去。”

王秀花帶著小石子先走出樹林,好在那些人沒找到他們,似乎也離開了,消失不見,他們比較順利地走出樹林。

他們折返回去, 見到前面有一群人圍著躺在地上的人,旁邊有幾個官差。

王秀花跑過去, 昨晚念春便是在這個地方拿著匕首企圖攔住那些人,給他們逃生的生機,她見到念春被一塊布蓋著,她掀開那塊布,見到念春已經沒有氣息,渾身冰涼地躺在地上,地上是一大灘幹涸的血跡,連念春身上傷口的血已經凝固。

“念春,念春,你醒醒好不好?”

王秀花大哭,伏在念春身上,試圖把她叫醒。

“小主……”

小石子也失聲哽咽,跪在旁邊。

那幾個官差還想把閑雜人等趕開,見他們認識地上的人才收回手。

“念春,念春,你醒來好不好,是我對不住你,是我不對,我不該把你要到身邊,是我不對,該死的人是我,念春,你醒醒好不好?”

王秀花只覺得有人拿刀子一點一點剜她的心,那種痛讓她生不如死,眼裏滿滿是絕望,如此無用的她連身邊的人都護不住,反倒連累她們失去性命。

徐道聽聞出事時,帶著人趕過來,便是見到貴人小主伏在地上痛哭的樣子,密貴人身邊的那個婢女已經沒有生還的跡象,那身上的傷一看都是利刃所致,傷口齊整。

他拿著他的腰牌對著官差示意。

“統領大人……”

“把人都驅散。”

等人都被驅散開,徐道讓密貴人起來,說屍體他們會處置,還沒說兩句話,密貴人就暈過去了。

王秀花是筋疲力盡,她本身就剛大病初愈,身子骨還是虛的,昨晚躲了一夜,又受寒,撐不住的她就昏過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夢到念春在跑,快把那些持刀的人追上了,她想讓念春跑快一些,她拼命地喊,可是眼看著那些人離念春越來越近,她害怕極了,一直在大喊,眼看著那刀快落在念春身上時,她驚醒了。

“小主……”

一醒來,視線一移見到滿臉擔憂的小石子,她張張嘴,發現自己有點發不出來聲音。

“奴才給小主倒水。”

喝了幾口水的王秀花才開口,聲音還是沙啞的,“念春呢?”

“小主,念春姑娘她……已經沒了,徐統領讓念春姑娘的家人把念春姑娘帶回去好好安葬了,小主,你昏睡了三天。”

“這裏是哪裏?”

“這是徐統領在城內的一處宅子,我們暫時安置在這,那地方被燒了,小主還記得嗎?”

她當然記得,那些人想要燒死她,念春為了護住她,讓她逃生,被那些人殺了,念春讓他們快跑,在夢中,是她讓念春快跑,可現實裏是念春護住她跟小石子兩人,犧牲自己,她才二十四歲。

“小主,念春姑娘不想看到小主這樣傷心的。”

王秀花閉了閉眼,逼回自己的眼淚,念春已經死了,她再哭也救不回念春的命,只有找到幕後指使者,殺了那人,才能為念春報仇。

“小石子,我沒事,你別擔心。”

“小主,你振作起來,那些想要害小主的人才會得到報應。”

“我知道,我不會尋死的,這條命是念春救的,我不會消沈下去的,我要好好活著報仇。”

王秀花輕聲道,說這話時眼神帶著強烈的恨意,那些人步步緊逼,一心想要弄死她,她不能讓那些人如願。

之後幾天,王秀花待在徐道的宅子裏,他並不住在這,這宅子是他在京城的置業,宅院周圍都有人看護,就怕再發生上次的意外。

小石子先生了一場病,發燒,畢竟那晚,他也被凍了一夜,她再緊接著生病發燒,等他們徹底好起來已經是二月初的事。

聽聞京城的疫情得到控制,染疫的人逐漸減少。

徐道過來告訴他們,皇上已經允許他們回宮。

王秀花基本上也不用收拾什麽東西,他們出宮帶出來的東西就不多,更別說還被燒掉不少,所以回宮的時候只有兩個包裹,小石子在她身後拿著。

回宮當天,難得天晴。

皇上倒是有心,特意讓梁九功帶著人到宮門口迎她。

“小主,你可算是回來了。”

“梁公公,是啊,都已經過去半年多了,也慶幸我能活下來,不然梁公公今日怕是接不到我。”

梁公公對密貴人在宮外遇襲一事有所耳聞,皇上已經命人查此事,再加上密貴人是因染疫才被送出宮隔離的,多少人在此次時疫中喪生,連十一阿哥都不例外,密貴人能從時疫中完全痊愈,已經比那些染疫而死的人幸運,正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密貴人往後說不定有大造化。

“小主請,奴才送小主回鐘粹宮,兩位小阿哥已在宮內等著小主了。”

梁九功親自領著她到鐘粹宮。

榮妃,應是馬佳常在帶著鐘粹宮的小主在鐘粹宮宮門口迎她,她掃一眼,袁常在是真心實意高興,眼眶已經泛紅,其他人有些激動,有些平靜。

“我盼著妹妹盼了這麽久,妹妹終於回宮了,妹妹能痊愈,可是大大的好事,不過到底是清瘦一些,我吩咐膳房的人今日要給妹妹多弄幾道菜。”

“姐姐有心了。”

“兩個小阿哥還等著見妹妹呢,妹妹快進來吧,回來是好事,妹妹是被佛祖保佑的,不枉姐姐祈禱妹妹在宮外平安無事,順利度過難關,這佛祖還是靈驗的。”

王秀花對著馬佳常在笑了笑,跟著她進去,她到她房間後果然見到胤禑跟胤祿兩人,她一時激動過去把他們兩個同時抱住。

“額娘……”

胤禑先叫了一聲,胤祿才也喊了一聲額娘,王秀花哭了,若是她那晚死了,她就見不到他們了。

“額娘別哭,弟弟都沒哭,額娘怎麽哭了?”

胤禑的小手替她擦掉眼淚。

王秀花這才吸了吸鼻子,把眼淚收回去,笑道:“好,額娘不哭。”

“我們就不在這裏打擾妹妹母子團聚了,我們先出去了,這鐘粹宮其實跟以前一樣,妹妹應該不會陌生,有什麽事,妹妹讓人過來告訴我一聲。”

王秀花回過頭說她知道了。

很快馬佳常帶著人離開。

王秀花看著這屋子裏熟悉的人,不過是半年多沒見,竟然生出幾分時過境遷的感覺。

“小主,怎麽沒見念春姐姐?”香彤笑著問道。

“念春她……得了疫病,沒能撐過去。”

眾人原本是笑著的,一聽這話,眼裏閃過詫異,緊隨著是悲傷,她們還想著這宮裏死了那麽多人,但好歹她們都活著,沒有染疫,小主雖然染疫,但痊愈康覆過來了,沒想到念春竟然因得了疫病而死。

香彤慧心兩人人跟念春平日裏接觸最多,她們是一同伺候小主的,她們繃不住就哭了,其他人也從小主回宮的歡喜中陷入悲傷,淚光浮出。

胤祿還小,不懂得死亡是什麽,他只是乖乖地待在她懷裏,摟著她的脖子,倒是胤禑問她是不是他再也見不到念春姐姐了。

“是,你再也見不到念春姐姐了。”

胤禑撅著嘴,神情失落。

王秀花只是摸了摸他的臉,她已經哭過了,不能再哭。

好在過一會兒,緩過來的香彤接過小石子手上的包裹重新安置東西,小石子剛回宮,慧心替代他去膳房那邊催膳。

到了巳時末,膳食擺上來,跟馬佳常在說得一樣,今日膳食的確豐富,擺了滿滿一桌。

紅瑩伺候胤禑用膳,而慧心伺候胤祿用膳,王秀花反而沒什麽胃口,只是簡單吃幾口便看著他們吃,半年多沒見,她覺得他們又有點變化,胤禑長高了一點。

“額娘,你怎麽不吃了?”

“額娘不餓,你吃就好,不用管額娘。”

但胤禑還是給她用手抓一塊糖醋排骨放進她碗裏,她沒有嫌棄,把那塊糖醋排骨放進嘴裏。

胤禑滿意地笑了笑。

她示意他繼續吃。

用過膳後,袁常在就過來,剛進屋她的眼睛就紅了,激動地攬著她的肩膀,“活著就好,活著就好,沒什麽比活著重要,我還以為你回不了宮了,這些日子都在擔驚受怕,就怕你撐不過去,生怕傳來什麽壞消息。”

王秀花看著真心為她高興的袁常在,心裏一暖,扯出笑容:“我沒事,我還好好的,你看我這不是回宮了嘛。”

“你必定是吃了很多苦,我看你都瘦了一大圈。”

“那些都不要緊,袁姐姐說得對,活著比什麽都重要。”

袁常在抹抹眼淚,密貴人這一出宮便是大半年,沒一點消息,又是染上疫病才出宮的,她連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尤其是聽到那麽多噩耗,她都覺得她已經死了,直到聽到她要回宮的消息,她這顆懸著的心才真正放下,她真以為她們不會再見了。

“好啦,袁姐姐別哭,我不是好好的嘛。”

“可是我聽說念春因為染上疫病死了,可憐的念春。”

提到念春,王秀花臉上也出現痛苦之色,心裏好像又被割開一道血口,想到念春拼命護住她的樣子,她那股恨意又湧上來,同時又很愧疚,是她這個主子沒用,沒能護住身邊的人。

“好在你還活著。”

她活著有什麽用,兇手找不到,報不了仇,王秀花眼裏劃過一抹苦澀。

跟袁常在敘舊過後,王秀花讓香彤把庫房裏面的銀兩都整理出來,至少要給念春的家人一些銀兩,在宮外時,她身上沒什麽銀兩,當時只是跟徐道借一百兩給念春的家人,一百兩肯定不夠。

這幾年,她也陸陸續續攢下近五百兩,她打算全給念春的家人,銀兩以後還會有的,更何況她還有不少首飾,在宮裏除了偶爾打賞奴才也用不到太多銀兩。

宮女大多是包衣在旗,有門有戶,家人都是可以找得到的,王秀花準備托傅太醫把銀兩拿給念春的家人,太醫是可以進出皇宮的。

另一邊永和宮的德妃反倒一臉不悅,本以為密貴人染疫,難逃一死,沒想到密貴人命硬,得了疫病都能痊愈。

比起那些奴才送出宮後全部關押在一處營地裏面自生自滅,皇上當時只是讓人送她出宮,不僅讓伺候的奴才跟著,還額外讓太醫看顧密貴人,各種珍貴的藥材都不吝於用在密貴人身上。

皇上還是想讓密貴人活著,而密貴人也真的活下來了。

這宮裏死了那麽多人,偏偏密貴人沒死,最該死的人沒死,這怎麽不令人生氣。

她讓人打聽密貴人的臉有沒有留下傷疤,結果今日見到密貴人的人都說沒有,染上疫病的人身上會發熱,緊接著起密密麻麻的紅疹,紅疹酥癢難耐,不少人會控制不住撓破自己的皮膚,留下滿身疤痕,可這密貴人似乎也沒留疤。

她可真是幸運啊,不僅沒死,身上也沒留疤,皇上說不定很快就會召她侍寢。

德妃生悶氣,午膳都吃不下,直接不擺了。

“娘娘,沒必要生氣,密貴人落胎了,皇上似乎沒有要封密貴人為嬪的意思,密貴人越不過娘娘。”

“她雖然落胎,可是她此次也算是遭受苦難,皇上萬一心軟,保不齊還會封密貴人為嬪。”

淩薇繼續說道:“可密貴人被封為宮嬪,還是在娘娘之下。”

德妃撫了撫額,此時在她之下不代表永遠在她之下,密貴人擁有的是皇上的喜歡與真心,這比單純侍寢更令人擔憂。

“好在這時疫快過去了,這總歸是一件好事。”

這疫情弄得人心惶惶,宮裏的人誰不擔心自己會被傳染上,十一阿哥被傳染上都沒能活下來,皇上當時可是連上百年的人參都用在十一阿哥身上了,也沒能挽回十一阿哥的命,換成是她們染疫,她們怕是也不會像密貴人那麽幸運僥幸逃過一劫。

經過大年半,終於要結束了。

德妃對疫情的結束還是很開心的,如果密貴人沒有回宮就更加值得開心了。

皇上這大半年幾乎沒召人侍寢,一是怕被宮裏的小主嬪妃傳染上,乾清宮在戒嚴,她們這些人都不能進去,二是皇上這陣子的確忙碌,不僅僅是太醫院的太醫忙,皇上也忙,尤其是宮外有人趁機鬧事,燒殺搶掠的事情不少,甚至有人膽大到到朝廷命官的府邸搶東西,殺了幾個官員。

那些人仿佛不要命一般,有些人更是故意傳播時疫,導致京城內外城混亂不已,需要武力鎮壓,出動整個步軍統領衙門。

烏雅家都怕出事,她阿瑪他們還額外請了護衛守住府邸,就怕那些不要命的人也沖進烏雅家搶東西,聽說有一幫人專門搶那些當官人家。

“密貴人回宮,她應該過來給本宮請安才是。”

“密貴人恐怕不知禮數。”

德妃撇撇嘴,她記得先前密貴人剛進宮時也沒有向她們請安,這次怕是更加不會。

……

王秀花的確不會,她這幾日都跟胤祿胤禑在一起,想把這半年的時光都補回來,聽胤禑說因為有時疫,他也不用過去上書房,因為師傅都進不了宮,皇宮也戒嚴,沒有召令,住在宮外的官員不得隨意進宮。

回宮第八天,她才讓香彤給她梳妝打扮。

銅鏡中的女子發髻挽起,插著一支海棠珠花步搖,耳邊戴著一碧玉耳墜,透著一股貴氣,她穿戴好之後帶著香彤跟慧心兩人過去乾清宮。

她準備先給皇上請安,先去見皇上。

“小主,你怎麽來了?”

“梁公公,我過來給皇上請安,勞煩公公進去通報一聲。”

梁九功讓她稍等一會,他進殿後不到一刻鐘就出來了,恭請她進去。

王秀花進去後見到皇上坐在禦案前,她跪下行禮。

“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你回宮這麽多天,這個時候才想起給朕請安嗎?”

王秀花擡起頭,溫聲道:“臣妾回宮第一天便想過來了,但臣妾近鄉情怯,臣妾出宮這麽久,怕皇上看到臣妾眼裏流出陌生感,臣妾雖已病愈,太醫也說臣妾不會再傳染人,皇上龍體珍貴,臣妾怕萬一,更怕皇上不願意見臣妾,臣妾掙紮許久才敢前來。”

“還有你怕的事嗎?”

“臣妾僥幸撿回來一條命,沒有喪生在那些人的刀口之下,臣妾當然害怕,臣妾這一條命是臣妾身邊的奴婢救回來的,沒有念春,臣妾怕早就已經死了,臣妾怕的事情很多,臣妾不是膽大的人。”

康熙皺眉。

“皇上,那些人第二次縱火,企圖讓臣妾死在火海中,還請皇上一定要為臣妾找出兇手。”

“朕已經讓人去查了。”

“臣妾當真是害怕,他們沒想留活口,臣妾是好不容易撿回來一條命,臣妾能從時疫中僥幸存活,卻要死在那些人刀口下,臣妾自認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可是他們卻步步緊逼,想要取臣妾性命,這已經是第二次了,那幕後之人神通廣大,不僅僅知道臣妾出宮,還能知道皇上讓臣妾住在何處,除了宮裏的人,臣妾想不出還有誰這麽清楚臣妾的動向,皇上,臣妾差點死了,若是皇上再找不出兇手,下一次皇上只會見到臣妾的屍體。”

“朕已經讓人去查,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這句話,在第一次失火時,他便說過了,可是一晃,都三年過去了,他可有找到兇手?她哪怕是死了,他恐怕為了那些主子背後的娘家,也不會真的懲誡那些人吧,她不過是一個卑賤的漢人,死了便死了,不值得他為她而處罰嬪妃。

這些小主嬪妃還牽系著前朝,皇上還需要她們的娘家人為大清效力。

王秀花心中嘲諷,不過面上還是一臉悲慟,在皇上過來時,她撲進皇上懷裏,哽咽道:“皇上,臣妾當真是害怕了,念春就死在臣妾面前,臣妾眼看著她為了護住臣妾跟那些人糾纏,皇上,你一定要還臣妾一個公道,臣妾求你。”

“朕知道了,朕會讓人細查,一定會找出幕後之人。”

“若是皇上找到了,皇上會嚴懲她們嗎?”

“自是會的。”

王秀花臉頰貼在皇上胸膛上,沒有問皇上是否會殺了那些人,皇上若是不殺,她也會想盡辦法殺她們。

“皇上,你先前說過封臣妾為宮嬪,此話還算數嗎?”

“算的,只不過時疫還沒過去,胤禌跟章佳氏在此次時疫中喪命,宮裏死了那麽多人,還不是張羅封嬪事宜的最佳時期,你再等等。”

“章佳小主死了?”

“嗯,昨日的事。”

王秀花是真的有點意外,“也是因為染疫而死的嗎?”

“是,她病情嚴重,太醫們也束手無策。”

王秀花從皇上懷裏出來,隔開一點距離,“皇上,以防意外,臣妾還是離你遠一些吧,這疫病一旦染上,康覆痊愈過程中極其難熬,臣妾也是吃了一番苦頭才痊愈的,臣妾不該在這個時候過來乾清宮找皇上,是臣妾太不謹慎了,臣妾不該因為想見皇上就急著過來。”

“你既然已經病愈,便不會傳給朕。”

“臣妾是怕萬一。”

“都這樣了,再防護怕是來不及了。”

王秀花見皇上不是很在意,她倒是想傳給他,他染上疫病,最好是暴斃身亡,只是她聽說太醫院那邊已經研究出治療此次疫病的藥方,只要在前期服藥,很大可能康覆過來,不會發展成重癥。

“皇上,臣妾這次能活下來,多虧皇上讓太醫給臣妾看診,沒有讓臣妾自生自滅,臣妾這次最該感謝的人是皇上,皇上沒有放棄臣妾,臣妾才能重新站到皇上面前,這是救命之恩,臣妾感激不盡。”

“你會不會怨朕讓你出宮?”

“不會,臣妾留在宮內才是真正的危險,臣妾也怕傳染給別人,皇上這麽做肯定是有皇上的考量,皇上只是讓臣妾出宮而已,並沒有放棄臣妾,比起住在宮內,臣妾擔心傳染給別人,傳染給胤祿,臣妾在宮外更能安心養病,況且臣妾不是好好站在皇上面前嘛,說明皇上的做法是對的。”

“你不怪朕就好。”

王秀花說道:“臣妾方才是不是打擾到皇上了?臣妾該走了,皇上朝務繁忙,臣妾不便在此打擾,皇上若是想見臣妾,讓奴才過來遞話。”

“嗯,你先回去吧。”

王秀花福福身,很快退出去。

章佳氏的死沒過兩天就傳遍後宮,章佳氏生了一子二女,雖是庶妃,但在宮裏也不算完全隱形的人,畢竟生下一個阿哥,她是後面才染疫的,可能是覺得挪出宮外太過麻煩,染疫的人太多,後面的小主染疫都是她挪去冷宮那邊治疫,她是死在冷宮。

她的喪禮也是從簡,皇上允十三阿哥扶棺,還追封章佳氏為敏妃。

到了康熙三十八年五月,疫情逐漸過去,宮裏恢覆正常,各宮都不再戒嚴,宮裏不再有人染疫,先前染疫的人要麽死,要麽被治愈,死的人還是居多,真正痊愈的人還是只占少數。

皇上這幾天才重新翻牌子,疫情過後第一個侍寢的人是佟妃,還連著侍寢兩天,過後才輪到她。

皇上見到她手臂上那些新增的疤痕,目光露出詫異。

“皇上,你不會以為臣妾那麽好運,一點傷疤都沒留吧?臣妾全身癢的時候是克制不住想撓,這些都是臣妾控制不住撓出來的,好在周太醫給的祛疤膏比較好,這些傷疤都淡化不少,沒有那麽可怕。”

先前王氏穿著衣服,她臉上跟脖子都沒有傷疤,他的確以為她很幸運,沒想到她手臂上是有留下來撓傷疤的,好在不多,想來她當時一定忍得很厲害,這些傷疤比他見過滿身都是傷疤的人要少很多。

胤禌年紀小一些,他是見過胤禌身上全是潰爛的傷口,那都是他自己撓出來蹭出來的,他的手被綁住,他就不停地蹭,把身上的皮膚都蹭破。

“皇上是不是嫌棄臣妾身上那麽多傷疤?”

“朕沒有,你這些傷疤的確淡化不少。”

“臣妾現在每日還要堅持塗抹祛疤膏,臣妾想它總有褪掉那一天。”

“朕讓人給你最好的祛疤膏。”

王秀花笑了笑,點點頭。

康熙湊上來,含住她溫軟的唇。

翌日。

王秀花已經從乾清宮回到鐘粹宮,過一會兒,前殿果然來人給她送祛疤膏,她收下後看著那幾盒祛疤膏,不由覺得嘲諷。

到底是以色侍人,皇上到底是關心她身上那些傷還是覺得她身上的傷礙眼,恨不得她全身上下沒有一點疤痕。

閑著無事,王秀花見天正好,她便帶著胤祿過去金魚池那邊,拿來一些魚食拋下去餵魚。

“喲,這不是密貴人嗎?”

身後傳來一道聲音,王秀花回過頭見是通貴人跟郭貴人一同走來,說話的是通貴人。

“密貴人真是走運啊,染上疫病還能痊愈。”

“托姐姐們的福,我才能僥幸活著。”

通貴人見到密貴人臉上一點傷疤都沒有,不是都說染上疫病的人到最後會全身起紅疹,奇癢無比,導致人會忍不住上手去撓,可是密貴人跟以前一樣,甚至還多了一份貴氣。

皇上昨夜好像翻的是她的綠頭牌。

“怎麽說是托我們的福,我們可什麽都沒用。”

“正因為是姐姐們什麽都沒做,我才能活著,姐姐們要是做什麽的話,我怕不能活著了。”

通貴人瞪眼,不滿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是說我們要害你嗎?你染疫跟我們有什麽關系?”

“我染上疫病自然跟姐姐們沒關系,我是說多虧姐姐們暗地為我祈福,我才能僥幸活著。”

“誰為你祈福了?”

王秀花假裝詫異地張大嘴巴,“姐姐不為我祈福,難不成暗地還詛咒我嗎?”

通貴人撇嘴噤聲,怎麽回答都不對,若是說她們暗地詛咒她,密貴人說給皇上聽,她們免不了被責罵一頓,皇上一向希望後宮小主嬪妃和睦相處的。

郭貴人接話道:“自然是為妹妹祈福,妹妹被送出宮,我們為妹妹的病情憂慮,盼著妹妹早日好起來,也好在妹妹真的痊愈了,能再次見到妹妹,我們都很高興。”

“高興就好,我見到姐姐們也很高興。”

通貴人沒想到她入宮那麽多年,連一個剛進宮沒幾年,家世低微的小主都壓不住了,她有些生氣,氣自己也氣密貴人,總覺得密貴人很得意,仿佛在炫耀她得寵,她忍不住又出聲:“先前聽聞密貴人要被封為宮嬪了,往後我們見到妹妹豈不是要行禮了?”

宮裏傳聞皇上要封密貴人為嬪已經是上一年的事情,到現在還沒有任何動靜,想必是謠言,皇上應該不會封密貴人為嬪,畢竟她落胎了,沒能生下阿哥,當初是仗著她懷孕,皇上才會生出這種想法的吧。

她盯著密貴人的臉,想看到她臉上的失落,只是密貴人臉色平靜,看不出什麽,反而她還順著她的話開口。

“姐姐們是貴人,貴人比宮嬪位份低,見到嬪妃自然要行禮。”

“妹妹這話說的,好像妹妹已經是嬪妃了?等妹妹當了嬪妃再叫我們行禮也不遲,現在我們都是貴人,妹妹可沒有資格叫我們給你行禮。”

“可不是嘛,姐姐們跟我都為貴人,而且姐姐們當這貴人比我多十幾年,到底還是姐姐們資深。”

通貴人再傻也聽出來密貴人嘲諷她們這麽多年還只是跟她一樣是貴人,她氣得再次瞪她:“密貴人不用擔心,你恐怕十幾年後也只是貴人,貴人跟嬪妃有著不可跨越的鴻溝。”

“對姐姐可能不可跨越,對我可能就不一樣了。”

“什麽意思?密貴人這是要被冊封了?”

通貴人心裏咯噔一下,看密貴人那張得意的嘴臉,仿佛已經知道些什麽,難不成皇上真的有意冊封她為嬪妃。

“沒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你為何要那樣說?”

王秀花笑道:“只是隨口一言,姐姐別多心,姐姐要是被冊封為嬪妃,我肯定會好好行禮的,姐姐要餵魚嗎?我這裏還有一些魚食。”

“不餵了,妹妹自個餵吧。”

通貴人拽著郭貴人離開,走了一段路後,她才忍不住開口說道:“你方才看到密貴人那個樣子吧,仿佛篤定她會是嬪妃一樣,皇上難不成真的要封她為嬪妃,不是說朝堂都在反對立漢人女子為嬪妃嗎?”

“我不知道。”

“你怎麽能不知道,你可以去問問你姐姐呀,宜妃娘娘如今協理六宮,對宮裏的事應該比較了解,要冊封的話可是大事,宜妃娘娘總會知曉些什麽吧。”

郭貴人不是沒看出來密貴人那股得意篤定的勁,她已經完全不把她們看在眼裏,跟她們說話時很是囂張,莫不是她從皇上那提前知道什麽了。

“我不知道,我還沒問過我姐姐。”

“去問問看,要是我們以後見到密貴人要行禮,還不如打斷我的腿。”通貴妃氣憤道,她一個在宮中多年的小主要給密貴人行禮,她真的會氣死,皇上究竟看上密貴人什麽。

“她要是真被封為嬪妃,你舍得打斷你的腿?我們見到佟妃娘娘不一樣是要行禮,佟妃娘娘比密貴人年紀還小呢。”

“那不一樣,佟妃娘娘是皇上的表妹,家世顯赫,密貴人算什麽,連八旗女子都不是,好歹我們也是八旗女子,要給一個漢人女子行禮,這不是折辱我們嗎?”

“誰讓密貴人得寵,不給她行禮,她鬧到皇上那邊,我們能落著好嗎?”

郭貴人雖然也恨密貴人,但是她知道現在就是密貴人得寵,她給皇上吹枕邊風,她們這些人怕是吃不了兜著走,她們就是不如密貴人得寵。

通貴人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但是她一想到她要給密貴人行禮,她心裏就窩氣。

這一邊王秀花還在餵魚,她抱起胤祿,讓他往金魚池裏面撒魚食。

比起餵魚,胤祿更想下水玩,一直想下去。

“不可以,這水臟。”

“額娘,我想玩水。”

“不可以,下不去,你看這裏沒法下去。”

胤祿沒能如願,開始哭起來。

王秀花看著他哭了一會兒後才跟他講道理,只是小孩子不聽什麽道理,她只好抱他下去池邊,有幾階臺階是可以下去靠近池邊的,許是方便清洗金魚池還有撈魚,她讓他玩一下水,他沒有繼續哭。

她揪著他後領,怕他掉下去。

只是這孩子單純用手玩水還覺得不過癮,忽然一下整個跳進去金魚池裏面,她眼疾手快把他撈起來,沒讓他嗆著水。

“小阿哥……”香彤她們也很是擔心。

王秀花哭笑不得看著下半身濕掉的孩子,他懵懵地看著她,似乎自己也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你跳下去幹什麽?”

“我想玩。”

“那你再下去,額娘放你下去。”

王秀花抱著胤祿,把他下半身浸在水裏,那些金魚嗖的一下跑遠。

胤祿這才有點害怕,回過頭看她,喊了一聲額娘。

“好不好玩?下次還敢跳嗎?敢不敢?”

“好玩。”

王秀花直接被逗笑,滿臉無奈地看著他,幹脆把他放進池水裏坐著,底下有石頭可以撐住他,胤祿又不害怕了,開始用手撥水,絲毫不介意坐在水裏,下半身全濕透。

香彤她們在後面想笑卻不敢笑出聲,都是捂著嘴偷笑。

慧心笑道:“小主,這水涼,還是別讓小阿哥在裏面泡太久。”

“我看他是想泡在裏面,我信不信我真把他抱起來,他又跟我哭鬧。”王秀花

“這是在做什麽?”

在底下的她們擡頭見到太後一群人站在平橋上,王秀花把胤祿拎出去,給太後行禮。

“密貴人,你怎麽把孩子放在水裏?你這是想讓孩子溺水嗎?”

太後臉上難得出現一抹厲色,沈著臉。

王秀花解釋道:“不是,是胤祿想玩水,嬪妾便讓他下水玩一玩。”

“他是小孩子,他想玩水,你也不能讓他真的玩水,這水又涼又臟,你也不怕冷著他?萬一生病怎麽辦,他還這麽小,你這個額娘怎麽當的。”

王秀花趕緊認錯:“是嬪妾的錯,嬪妾下次不會了。”

“趕緊把孩子抱上來,胤祿是阿哥,何等尊貴,怎能跟那些貧民百姓養孩子一樣隨意丟進骯臟的池水裏面,密貴人,你真是讓哀家失望。”

王秀花沒想到太後如此生氣,她再次認錯說下次不會了,下次不會再讓胤祿這麽玩水。

“額娘……”胤祿對太後已經沒什麽印象,他察覺到氣氛不對,又下意識地摟住她脖子,眼裏有一絲害怕。

她順勢把他抱起來,不介意自己的衣服跟著被弄濕,走了上去。

“密貴人,下次不要再這樣了,哀家若還是見到你虐待小阿哥,這孩子就交給哀家養。”太後見她們母子兩這麽狼狽,眼裏閃過幾分嫌棄。

“嬪妾曉得了。”

“趕緊回去給他換一身衣裳,別著涼。”

王秀花給太後福福身後才退下,抱著胤祿離開。

“額娘,我還想玩水。”

王秀花敲了敲胤祿的額頭,無奈道:“這次真的不能再玩了,再玩,你就要被送去皇祖母那邊,以後就你跟著皇祖母,而不是跟著額娘了,回去,額娘弄個浴桶給你玩水。”

“我不要,我要額娘。”

“你要額娘就得乖一點,額娘不讓你做的事情,你不可以做。”

“我乖乖的。”

王秀花這才親了親胤祿的臉頰,她對太後今日這麽嚴厲有些意外,印象中太後是一個很和藹可親的人,平日裏都是笑瞇瞇的,很是慈愛,她今日見到太後板起臉,又覺得她臉上的厲色跟她平日裏的樣子相差甚遠,許是太擔心胤祿著涼的緣故吧。

她沒太細想。

回到鐘粹宮後,她讓人備熱水,她給胤祿重新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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