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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宮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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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宮宴(二)

話落整個大殿中安靜下來, 原本正與那武官爭辯的文官也住了嘴,只剩下那武官吵吵嚷嚷的聲音。

殿中原本正奏樂獻舞的伶人更是噤若寒蟬,紛紛跪在地上請罪。八月的晚上已經很冷, 舞姬們只著輕紗衣, 不知是冷得還是嚇得, 一個個匍匐在地上瑟瑟發抖。

徐楚楚大駭,下意識往高臺之上看去,只見梁太宗臉上笑意淡去,臉色沈如水。

皇後對一旁的內侍使了個眼色, 內侍得令匆匆繞過殿中百官想要將那人扶走, 那人卻不肯走。他又是武官, 一身蠻力,兩位內侍一時無從下手, 嚇得僵在原地。

梁太宗笑了一聲:“好,那便讓孫愛卿留下, 朕倒要聽聽孫愛卿還有何話要講。”

徐楚楚如何也想不到好好的宮宴怎就變成了如此的修羅場, 她心撲通撲通直跳,都沒敢去看身旁之人的表情, 只呆呆地看著高臺之上。

皇後面上的笑意也收了,示意內侍將伶人都帶下去,殿中央一下子空曠下來。

那位孫將軍已然飲多了酒失了理智, 見再無人攔著, 拱手對著高臺之上行了一禮, 義憤填膺道:“陛下, 當年趙大將軍為平定北境立下汗馬功勞, 卻被這群只會動嘴皮子的酸儒文官忌憚進讒言,害得涼州險些失守, 北境軍更是全軍覆沒。”

“方才李大人竟又故技重施,對我西境守軍指指點點、大放厥詞。陛下,此等小人實乃大梁蛀蟲,還望陛下嚴懲,也當還趙大將軍一個公道!”

孫將軍喊完這一句,酒的後勁上來,終於支撐不住,跌坐回去,殿中徹底安靜下來,殿中諸人無一不戰戰兢兢。

徐楚楚臉上血色褪去,忍不住扭頭看向身側之人。趙懷璟面色如常,左手捏著案幾上的酒盞,低頭面無表情地盯著酒盞裏的酒水。

但徐楚楚知道他心中遠非如此平靜,因為他握住她手的右手用了幾分力氣,捏得她手生疼。

趙懷璟應是察覺到了,終於松開她的手。徐楚楚看著他,不知為何心像是突然被人狠狠揪了一下,泛著酸澀的疼意。x

她猶豫了一下,剛想伸手去握住趙懷璟的手,卻突然聽到高臺上的梁太宗冷笑一聲道:“瑯琊王,此事你如何看?”

徐楚楚:“!!!”

她看向高臺之上,只見梁太宗臉上帶著幾分扭曲的笑意,直直地看向趙懷璟。

徐楚楚心猛地提起,還不待她反應過來,趙懷璟已經起身走至殿中,撩起外袍在殿中央朝著高臺方向跪下:“回陛下,軍中之事臣不懂,孫將軍酒後妄言,臣懇請陛下莫要動怒。”

徐楚楚已經反應過來,如今她在這宮中與趙懷璟夫妻一體,連忙上前在趙懷璟身側一同跪下。

她沒敢擡頭,但仍能感受到高臺之上投來的兩道森冷的目光,如兩把寒刃抵至額前,讓她不寒而栗。

殿中又是一陣詭異的安靜,安靜到徐楚楚可以清晰地聽到自己“砰砰”的心跳聲。

不知過了多久,梁太宗終於開口,他笑了一聲,語氣舒緩不少:“無妨,孫將軍醉酒胡言,與你二人無關,平身吧。”

徐楚楚心稍稍落回去一些,隨著趙懷璟謝恩後起身回到案幾邊坐下。她剛一坐下就察覺到對面投來的幾道視線,除了安平侯和曹氏的,還有左前方幾道視線。

她憑著感覺回視過去,徑直對上晉王的視線。徐楚楚心下一凜,今晚之事如此湊巧,她不信背後無人慫恿……

晉王視線只在徐楚楚和趙懷璟臉上落了片刻便收回,徐楚楚很快穩住心神,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

她能明顯感覺到身側之人的氣場有些不對,想到方才那膽戰心驚的一幕,她心知趙懷璟所承受的壓力,恐怕比她多了不知多少倍。

她沒敢去看他的表情,置於膝頭的手揪著裙子,猶豫片刻,還是悄悄伸過手去,試探著握住趙懷璟的手。

她的手比趙懷璟的手要小許多,她只堪堪握住趙懷璟的手指。她握住趙懷璟的手後,明顯感覺到他整個人僵了一下,隨即他反客為主,將她的手包裹在手心裏。

不同於她已經冷汗涔涔的手心,趙懷璟的手心仍是幹燥而溫熱的,他將她的手捏在手中把玩,用手指撬開她的手,然後慢慢幫她拭幹手心裏的汗,又重新用大手包覆住。

伴隨著趙懷璟的動作,一股異樣的情緒在徐楚楚心裏悄然漾開,將她心中的恐懼和不安沖淡不少,原本的驚濤駭浪猛然平息下來,只那股異樣的情緒自心中某一個點,向外一波一波蕩漾開來。

平靜中夾雜著幾分酸澀,她今晚第一次安下心來。

徐楚楚不想再引事端,所以雖並無胃口,也還是胡亂吃了一些東西,趙懷璟亦如是。

徐楚楚胡亂吃幾口便吃不下了,她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再次察覺到晉王方向投來的視線。她心下一窒,看過去時,對上的卻是晉王妃的視線。

嚴格來說晉王妃的視線並未落在她臉上,而是落在趙懷璟臉上。讓她更驚訝的是,晉王妃眼中,分明帶著擔憂之色……

徐楚楚懵了一瞬,聯想到在正陽殿時晉王妃看自己的眼神,她驀得明白了什麽。原書中對晉王妃著墨不多,她沒想到竟還有這種狗血的關系。

晉王對趙懷璟的敵意,一下子就有了來源。

謝家斬首流放後,晉王妃失了娘家的倚仗,晉王若厭棄了她隨時可以休棄,但晉王並未如此做,所以,晉王妃在晉王心中分量定然不輕。

晉王若只是因為忌憚齊王而與趙懷璟敵對,分明可以從別處入手,可晉王偏要用原主來設法毀了趙懷璟的名聲。

所以,晉王妃這份心思,晉王恐怕也是知道的……

晉王妃的視線在趙懷璟臉上只落了一下很快便移開,不過只這須臾的功夫,徐楚楚心中已經上演了一幕狗血大戲。

她忍不住側頭看了趙懷璟一眼,卻見他面色如常,仿佛根本未註意到晉王妃的視線。

察覺到徐楚楚的視線,趙懷璟並未看她,只放下手中的筷子,重新拉過她的手,在桌下握在手中把玩著。

宮宴還要繼續,梁太宗和皇後說了幾句場面話,皇後又吩咐人將樂師和舞姬請回來,殿中很快恢覆熱鬧,仿佛方才的鬧劇未曾發生過一般。

雖然梁太宗說讓大家不要拘束,但有了方才的事,殿中諸人心都懸在半空中,又有誰敢真的放開手腳。

但即便如此,也總有那麽一兩個例外。

大家都安安分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時,齊王身側的五皇子端王突然擡手給晉王斟滿酒,然後端著酒盞大大咧咧道:“三皇兄,來,皇弟敬你一杯。”

齊王看他一眼,點點頭端起酒盞一飲而盡。

趙懷璟的案幾與端王相鄰,齊王和端王這邊動靜雖不大,但徐楚楚還是留意到了。

趙懷璟目不斜視,表情淡淡地看著殿中舞姬。

因為方才之事徐楚楚心中一直不安,端王其人她並不了解,但幾位皇子之間互相不睦她卻是知道的,所以她的視線雖也落在殿中舞姬身上,心思卻在齊王那邊。

她正心不在焉時,齊王那邊突然傳來動靜,她扭頭看去,只見端王憤然起身,一腳踹在戰戰兢兢伏在地上不停求饒的內侍身上。

內侍被踹倒在地,卻顧不得疼立即又爬起來跪伏在地,口中不停喊著殿下饒命。

徐楚楚還沒搞清楚是什麽情況,這時齊王突然起身,看著端王似笑非笑道:“不過是酒水灑了罷了,五皇弟何必動怒。”

徐楚楚這才瞧見,齊王胸前的外袍被人潑了酒液,濕透一片。

端王又對著地上的內侍踹了一腳,怒斥:“還不快扶齊王去更衣?”

齊王擺擺手:“不用,本王自己去便可。”

不過他嘴上如此說,腳下步子卻有些虛浮,只邁出一步便險些跌倒,被端王眼疾手快扶住。

徐楚楚看了一眼齊王身側的位置,是空的,齊王妃走開了。

內侍爬起來拂幹凈身上的塵土,連忙與另一個內侍上前攙住齊王。

齊王面色發紅面上已染了幾分醉意,他又瞥一眼端王,勾了勾唇隨著內侍擡腳走了。

徐楚楚心下有些不安,下意識看向趙懷璟,果然見趙懷璟蹙眉神色有些凝重。

不過趙懷璟很快斂了表情,將自己面前的酥酪往徐楚楚面前推了推:“王妃不是愛吃酥酪嗎?本王這份也給你。”

徐楚楚訕訕收回視線,她怎有心情吃東西,所以只一言不發安靜地坐著。

其實她挺怕齊王出事的,因為她記得原書中男主黑化的轉折點就是齊王出事。不過她看書時是跳讀,比如今晚的中秋宮宴這一段她就沒看,或者說是看過忘記了。

剿匪和謝家一事是因為她穿越過來逃婚引出,所以書中並無此部分劇情。但中秋宮宴與她無關,所以應是書中本就有的劇情。

想到這徐楚楚不禁懊悔,早知會穿到這本狗血小說裏,她該把整本書都背下來才是。

宮中設宴自然有專門的更衣室,齊王被兩個內侍攙扶著出了集英殿,穿過游廊往更衣室而去。

八月的晚上已有涼意,冷風一吹將齊王的酒意吹散不少,經過一處涼亭時齊王徑直揮開兩個內侍往亭中而去。

兩個內侍對視一眼,連忙跟上:“殿下,這處冷,奴婢扶您去更衣歇息。”

齊王在石凳上坐下,以手托額似是有些難受,擰眉按揉著太陽穴,略帶不耐煩道:“本王飲多了酒頭暈,你去替本王拿外袍來。”

內侍還要再說,忽然又有兩個內侍疾步過來,這兩個後來的內侍是皇後身邊的內侍,那兩個小內侍連忙躬身行禮。

後來的兩個內侍一個過去守著齊王,另一個吩咐一個小內侍:“殿下如何說你就如何做,去,替殿下取外袍去。”

說完拉著另一個小內侍:“走走,大過節的,咱倆也喝酒去。”

剩下那個小內侍苦著一張臉,左看看右看看,最後無法,只得往更衣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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