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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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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溫眠一覺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沖到銅鏡前看她的鼻子, 白皙小巧已經看不出被撞過的痕跡了,她滿意地點點頭。

江止淮來叫她一起用早膳的時候, 明顯能感覺她心情不錯,還哼了兩句,一擡頭見她鼻子已經全然好了了悟地點點頭。

“我們今天還得去一趟喬府。”溫眠喝了一口粥,開口道。

江止淮對此並不意外,“去見喬溪籮?”

溫眠點點頭, 用勺子攪拌了一下碗裏的粥,苦著一張臉,“除了去喬府我也想不出哪裏可以得到有用的消息了。”

就她看來,還是花婆婆最可疑了,只是江止淮既然說不是她那麽便也該不是她。

用過早膳後,溫眠同江止淮坐上馬車往喬府去,剛下馬車就看見喬府門外圍了一圈的人。

熙熙攘攘,吵吵鬧鬧的, 溫眠見此有了不好的預感,走上前去果不其然聽到依稀傳來的幾個字,“克夫”“殺人”“喬家大小姐”。

溫眠皺眉,拉著江止淮遠離了人群,雖然氣憤卻也沒有沖動,冷靜開口,“讓官府出面處理吧。”

江止淮對著虛空吩咐了一聲。

幾刻鐘後,縣令親自帶著官兵來了, 將人群驅趕了,溫眠這才同江止淮走了出來。

“世子。”縣令上前幾步行禮道,心裏卻有些打鼓,他來得應該還算快?

江止淮微微頷首,“你可以回去了。”

縣令忙謝道,“好的好的。世子有事情的話隨時吩咐。”

他心裏也苦啊,最終他帶著浩浩蕩蕩的人怎麽來的就怎麽離開了。

經過剛才縣令的一番恐嚇,人群已經散去了周圍依稀還有幾個人對著喬府指指點點。

溫眠拉著江止淮上了臺階,敲響了喬府的大門,過了好一會,才有一個家丁小心翼翼地開了一條縫,在確定外面只有溫眠和江止淮兩個人之後這才打開了門。

也許是剛才的確受到了驚嚇,待兩人一進來,家丁立即將大門關上,背靠在大門上心驚膽戰,拍了拍胸口一副劫後餘生的神情。

等緩過來之後,他才道,“兩位這邊請。”說完邊給他們帶路,邊道,“大小姐一早就吩咐了,二位是貴客若是來了直接帶你們去見她。”

“剛才府外的事情你家小姐可知曉?”溫眠邊走邊道。

家丁是個實在人當即憤憤不平道,“嚴府的事情昨天就被傳開來了,大晚上的府外就圍了一圈人。今早起來人更多了。那嚴府的就是欺負我們喬家當家做主的是一個姑娘。大小姐沒多說什麽,只讓我們這幾日盡量不要出去,等風聲過去。不過二小姐鬧著要跟外面的人爭辯被大小姐攔下來了。”

溫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也的確符合兩姐妹的性格。姐姐端莊大氣的確會這樣處理,妹妹一心為姐姐容不得旁人說姐姐半點不好,所以氣得沖動地想出去同人爭論。

家丁情緒依然沒有平靜下來,被溫眠打開了話匣子,又絮絮叨叨說了幾句,無一例外不是說外面的人如何如何的欺人太甚。

家丁把兩人帶到了前廳,然後就去讓丫鬟告知喬珞裳了。

喬府的下人畢恭畢敬,讓人挑不出半點錯來,喬珞裳禦下有方。

同為女子,就是溫眠都忍不住有些欣賞起喬珞裳了,舉止言談都是極為出色的。

喬珞裳不一會就帶著丫鬟過來了,喬溪籮也跟了過來,兩姐妹親親熱熱地挽著手臂過來,對著溫眠和江止淮,她們都一同行禮,喬珞裳道,“兩位大恩大德我們沒齒難忘。”

喬溪籮也極其真誠道,“若不是二位,姐姐昨日也不知會怎麽樣。”

“喬大小姐,我們想和喬二小姐單獨說兩句話,可以嗎?”溫眠看向喬家姐妹,說出了此次來這裏的目的。

喬珞裳點點頭,看向自家妹妹柔聲道,“溪籮?”

喬溪籮拉住自家姐姐的手,撒嬌道,“姐姐。”

“乖,就一會。”喬珞裳似乎拿自己這個愛纏人的妹妹沒辦法,只得出聲哄道。

喬溪籮往自家姐姐懷裏鉆,手裏緊緊握著自家姐姐的手一副要耍唔開的架勢。

喬珞裳又哄了一會,對方才不情不願地點點頭,“好吧。不過不能太久。姐姐說好要陪溪籮玩的。”

“讓二位見笑了。”喬珞裳落落大方道,安撫了喬溪籮後就帶著大廳裏的丫鬟離開了。

喬溪籮撅著嘴,看向溫眠,“有什麽想問的就問吧。我還要去找姐姐呢。”

溫眠見她話裏話外不離“姐姐”二字,好奇道,“你很喜歡你姐姐?”

喬溪籮眼睛突然就亮了,本來還有些厭厭地神情也瞬間變了,用格外虔誠卻也帶著幾分天真的語氣道,“很喜歡姐姐,想和姐姐一直在一起。”

溫眠不是第一次聽這句話了,之前在嚴府喬溪籮也說過類似的話,此時聽到心裏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喬溪籮歡歡喜喜道,“姐姐是這個世上唯一一個對我好的人。”

“你是被喬府收養的?”溫眠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卻也怕戳中對方什麽傷心事一直盯著她神情,一發現不對勁就及時打住。

提起對方過往是最容易刺激對方從而暴露出真實感情的一種方式。

喬珞裳點點頭,“是啊,還是姐姐的勸說下,爹娘才收養了我。”

“那你之前?”溫眠斟酌著問出了這個問題。

喬溪籮不甚在意道,“我小時候同家裏人走散了,從小被牙婆子四處轉賣。八歲那年被賣到了臨安縣,陰差陽錯下來到了喬府。”

溫眠有些吃驚,“同家裏人走散了?那他們可有尋過你?”

喬溪籮雲淡風輕,“那時候我還小,卻也記得,燈會上是我娘親自松開了我的手。”

任憑她怎麽哭喊,那個人也沒有回頭。不過,沒關系。

溫眠聽了心裏有些不好受,寬慰道,“興許你記錯了,哪有母親會拋棄自己孩子的。”

喬溪籮幽幽道,“是嗎?”語氣卻是顯而易見的諷刺。

她當時年紀小也的確不怎麽記事,所以對原來家裏的人沒有半點印象。但是走散的那個場景到現在他都還記得。那個面容模糊的娘親的的確確松開了她的手,讓她在大街上被擁擠的人群沖散。

“不過我有姐姐就好了。”

溫眠突然覺得這話沒法問,每句都要帶上“姐姐”,迅速轉移話題,“新郎進了你姐姐的屋子之後,你和花婆婆就離開了,一直到聽到裏面的動靜才進去的?”

喬溪籮有些不耐煩,“嗯。我已經說了很多次了。”

“當時外間只有你和花婆婆?”溫眠繼續道,目光緊緊盯著她,不肯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

喬溪籮沒什麽感覺地點點頭。

“你姐姐很出色,待你也極好。”溫眠突然道,語氣裏滿是讚賞。

“那當然!”喬溪籮仰著頭,一臉的驕傲。“姐姐可絲毫不比你們這些京都的大家閨秀差,不,她比你們好一千倍一萬倍。”

溫眠聽了讚同地點點頭,“的確。你姐姐真的很出色。”

喬溪籮聽到有人誇自己的姐姐忍不住多說了幾句,解開了自己腰間的荷包,那是一個秀著梅花的荷包,做工精致。

“這是姐姐給我做的荷包。”喬溪籮愛不釋手地拿著手裏的荷包,有些炫耀地對著溫眠道。

溫眠神情有些微妙了起來,她記得喬珞裳的一雙手白皙嬌嫩。這樣精致的做工必然是常年累月做下來才能達到的。

喬珞裳的指肚都會有明顯的繭,但她很清楚那是彈琴的緣故。除此之外她的手光滑白嫩,也許的確會刺繡,但是怎麽看都不像是能做出這樣精致的女工的。

“你姐姐對你真好。”溫眠面上笑著道,一副羨慕的語氣。

喬溪籮高興道,“不只是荷包,我的手帕也是姐姐親自繡的。姐姐還會給我做桂花糕,親手給我下廚。”

溫眠聽得臉上的神情越發微妙,只是喬溪籮還沈浸在羅列自家姐姐對她的好沒註意。

“每年都會?”溫眠試探性地問了問。

喬溪籮興高采烈地回道,“只要我想就有的。不過我可舍不得累著姐姐,一個月一次就很滿足了。”

溫眠覺得有些奇怪,更加肯定了之前的猜測,有如此精致的繡工也就算了還有如此好的廚藝?她是不怎麽信的,一雙手能體現很多。她見過繡娘和廚娘的手,絕不可能是喬珞裳那個樣子的。偶爾一兩次還可以解釋手看不出痕跡的緣故。但是起碼一個月一次。手上不可能沒有半點跡象。

宮裏這類事不少見,先帝還在的時候,她常年入宮,見過不少娘娘把下人做的糕點或者湯說是自己做的然後送給皇上。當然,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只是,喬溪籮這模樣是信了?

溫眠突然有點無言以對。

最讓溫眠無法理解的是喬珞裳為什麽要這麽做?僅僅為了讓維持姐妹情深?

溫眠有些懷疑自己所看到的了,溫婉大氣的姐姐與嬌俏可愛的妹妹,兩個人都將對方看的很重。而姐姐極有可能是在謀妹妹感情。

目前看來喬溪籮並不知情。

“你們的感情真讓人羨慕,我也有一個類似妹妹的存在,不過啊,我和她基本是互相嫌棄的。”溫眠笑了笑,有意引著喬溪籮多說一些,她和秦泱泱沒事就互相損,毫不留情。

喬溪籮果然繼續道,擡了擡下巴,有些驕傲,也許是溫眠的話很得她的心,也或許想急切地證明她和姐姐的關系的確很好,“剛到喬府的時候,我與同住的幾個丫鬟不和。她們針對我排擠我,還經常欺負我。當時姐姐還不是姐姐,一向溫柔的喬大小姐為了我呵斥了那幾個丫鬟。給我吃好吃的,給我做衣裳,也是因為怕我再受到欺負所以去求了爹娘讓他們收養我。”

她直到現在還記得,當初的姐姐說的一句話,“以後你就是喬府的二小姐了,沒人會欺負你了。不用挨餓受凍。溪籮,到姐姐這裏來。”

溫眠不由有些覺得自己多心,喬溪籮只是一個丫鬟,喬珞裳應該沒有什麽能在她身上圖謀的。也許真的只是看喬溪籮太可憐了?

喬溪籮語氣突然低落下去,聲音有點哭腔,“九歲那年,我太貪玩了不小心在池塘落水了。姐姐第一個跳下來救我,當時是冬天,池塘的水很冷。姐姐也因此落下了病根。”

溫眠沈默了,她沒想到喬溪籮會和她說這種事,有些猶豫要不要安慰。

“姐姐沒有怪我。她說我是她在這個世上最重要的人。她說即便再來一次她也會選擇跳水救我。”少女的聲音裏待著點點歡喜與雀躍。她親耳聽到姐姐說她是她在這世上最重要的人。

姐姐,你也是溪籮在這世上最重要的人。

溫眠見她面上已經陷入了回憶,整個人都是掩飾不住的歡喜與雀躍的,便知她不需要她的安慰,她只是在單純地說她的姐姐。

“十歲那年,我們一家去寺廟上香。回來的路上碰到了強盜,姐姐拼死護住了我。姐姐的身上全都是傷,都是血。姐姐的身上到現在都還有一道疤痕。”

姐姐,溪籮太沒用了,護不住你。

爹娘沒了,姐姐只有我一個人了,我們相依為命,姐姐就是溪籮的命。

……

從喬府出來後,溫眠陷入了沈思,她受到了極大的沖擊。在她看來,喬珞裳對喬溪籮實在太好了。

她真的會忍不住陰謀化的,或許是因為真心拿她當妹妹。

溫眠漫無目的地走著,很謹慎地走在另一邊,這次無論江止淮怎麽停都不會撞到了。

“祈光,你覺得呢?”

江止淮看著離他有點距離的小姑娘睜著一雙澄澈的杏眼軟著嗓音問他,聲音啞了,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溫眠提高了音量,“你覺得呢?”

江止淮不懂聲色往她這個方向挪了幾步,與她幾乎並肩,極其自然地跟著她的速度往前走,一針見血,“如果你是喬珞裳在遇到強盜的時候,是會選擇救一個剛認識了兩年的妹妹,還是生養自己的雙親?”

溫眠被噎住了,楞了半刻,冷靜地思考,如果她是喬珞裳,在那個時候第一個想到的自然會是父親母親的安危。

她或許會舍棄自身安危拼死護住妹妹,但不會把妹妹放在雙親前面。莫說是收養的,便是親生的妹妹,她也未必會放在雙親面前。

當然,如果是爹娘的意思那就另當別論了。

不過喬溪籮被收養的原因是因為喬珞裳對喬家二老的請求。那麽喬家二老有可能為了一個養女不顧自己的安危甚至親生女兒的安危麽。

江止淮見她依然在糾結,提點道,“喬珞裳並不像是不念雙親的人。要麽她知道雙親最後會平安無事,要麽喬溪籮身上有她值得拼上一切的價值。”

溫眠恍然大悟,卻依舊依稀有些不明白的,“可是喬溪籮能有什麽值得喬珞裳拼上一切的。”

江止淮吐出兩個字,“家族。”

溫眠沒懂,可憐兮兮地看著他,“說明白點,我我我腦子不好使。”

江止淮微微挑眉,“傻。”

溫眠快被氣死了,能好好說話不。也不指望他了,掙開他的手,邁著步子向前面走去,幾乎是小跑著。

江止淮大踏步追了上去,沒幾步就追上了,拉住她胳膊,好聲好氣道,“我再同你說些你不知道的?”

溫眠冷哼了一聲,“說。”

“巧的是,仵作驗出的方家少爺死亡的時辰比下人們說的早了半個時辰。”江止淮說得雲淡風輕。

溫眠只覺得有一陣陰風,結結巴巴道,“你別嚇我。”

江止淮涼涼道,“仵作說的,你覺得呢?”

溫眠下意識往他身後一躲,“我不覺得。”

江止淮好笑地把她從自己身後拉了出來,戳了蠢她的額頭,“不嚇你了。真是不經嚇。”

溫眠質問道,“你又背著我去調查。這不公平。”

難怪每次他知道的都比她知道的多。

江止淮一臉無辜,“順手查了,你也沒問。而且我不都告訴你了。”

溫眠狐疑地看著他,“沒了?”

江止淮攤手,“真沒了。”

……

回到客棧,溫眠耷拉著腦袋不怎麽高興,腦海裏迅速把所有事情過了一遍,企圖找到一些聯系。

最主要的是,仵作說的死亡時間和受害者那邊的人說的完全對不上。排除人、皮、面具的可能,她真的想不到還有什麽法子了。

江止淮在一旁倒是極為悠閑,饒有興致地把玩著手裏的玉佩,對於溫眠的苦惱他看在眼裏,半開玩笑道,“你懷疑誰,我就讓人把她抓起來。嚴刑拷打,自然什麽就招了。這樣好麽?”

溫眠當即搖搖頭,一臉的抗拒,“不好,一點都不好。”

江止淮輕飄飄道,“那你得繼續糾結了。”說完繼續把玩玉佩。

溫眠咬牙,“你不覺得應該一起想想?兩個人一起總比一個人好。”

江止淮手裏動作不停慢吞吞道,“不覺得。”

溫眠聽著他理直氣壯的回答,心裏氣了個半死,強行扯出一個微笑,“一起想,快點查出來,我們就能快點去江南了。”

江止淮隨意道,“去江南不過是做一個樣子。在這挺好的,離京城近,隨時可以回去。”

等他們真的到了江南,京城這發生了什麽事,他們也是鞭長莫及。

溫眠聽了這話,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京城怎麽了?”

“唔。南疆那邊有大動靜。”江止淮一臉輕松。

他也真的不擔心,京城亂了該操心的是蔣澤善,若他連南疆遺留的勢力都處理不好,這個皇上就真的可以換人來當了。左右,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誰坐上那個位置都和他關系不大。

“南疆?”溫眠開口問道,面上忍不住浮現了一絲擔憂。

江止淮瞥了她一眼,“你操心的可真夠多的。還是先把現在的查清楚。放心,京城亂不了。若是蔣澤善足夠聰明,就會借這次把南疆的勢力一網打盡。當然,若是不夠聰明,京中能人那麽多,怎麽也能穩下來。所以你啊,就別擔心了。”

溫眠聞言,點點頭,心裏卻是又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她真心祈求京城能夠安安穩穩的。

“你擔心誰?”江止淮瞇眼,將她的心不在焉盡收眼底,不懂聲色地問了一句。

溫眠還沈浸在自己的思緒裏,聽了這話只本能地回了一句,“秦泱泱,太傅,渙月,宋嬤嬤……”

江止淮沈著一張臉,直到確認她說的人裏沒有蔣澤善,這才緩和了神色。

“他們不會有事的。”

溫眠依然有些放心不下來,嘆了一口氣,“誰說得準呢。”

江止淮道,“秦泱泱和長公主和皇上護著不會有事。至於聞太傅,有事的是別人也不會是他。你走後,溫府外邊一直有暗衛守著。”

至於誰的暗衛,有他的,有蔣澤善的,更有聞瑕爾的,

想到這裏,江止淮瞇眼,神色不善,“聞瑕爾對你真的僅僅是長輩對小輩的態度?



溫眠不解,“什麽意思?”

江止淮“哦”了一聲,說不清是開玩笑還是什麽,語氣平靜,“說不定你是他遺落在外的女兒。”

溫眠翻了一個白眼,沒好氣道,“你覺得可能麽?”

江止淮沈默了,半晌才道,“以他對你的上心程度,說不定呢。”

溫眠竟無言以對,默默地離他遠了一點。

她剛準備說什麽,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小二的聲音也傳了過來,“兩位客官,樓下有個女子自稱有事情找二位。”

溫眠楞了一下,然後遞給江止淮一個眼神,“你認識的?”

江止淮懶懶擡眸,也回了一個眼神,用之前溫眠說的那句話回她,“可能麽?”

溫眠沒理他站起來走出去打開了門,對著門口的小二道,“她可有說她的名字?”

小二撓頭想了想,“沒說,但是我似乎認識,那是喬府的一個丫鬟,喬二小姐身邊的。”

聽此,溫眠眼裏閃過疑惑,喬府的丫鬟,還是喬二小姐身邊的,找她做什麽。若是喬珞裳派人來找她,她還覺得情有可原。

“麻煩請她上來。”

小二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利索地應了一聲,“好嘞!”

溫眠走回了屋子裏,將小二說的話同江止淮說了一遍。

江止淮點點頭,“我聽到了。”

沒過多久,再次傳來敲門的聲音,溫眠對著外面喊了一句,“請進。”

一個年輕的女子推門進來了,從她的打扮來看,確實是婢女的打扮,溫眠是見過喬府的下人的,婢女的衣裳都是這個樣式的。

女子走到她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臉上帶著緊張,猶猶豫豫道,“請貴人您救救我家小姐。”

溫眠被她這架勢都差點嚇住了,一言不合就下跪,先把她扶了起來,語氣平靜,“你家小姐是大小姐還是二小姐?發生了什麽事情?”

女子叫鈴兒,聽了溫眠的話依然有些猶豫,但好似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看著溫眠,“貴人,我原是喬大小姐身邊的婢女。喬二小姐來了以後,喬大小姐就讓我去二小姐身邊照顧她。”

溫眠點點頭,示意她繼續往下說,心裏卻未免有些狐疑了,臨安縣客棧那麽多她是怎麽找來的。

鈴兒臉上換上了一副擔憂的神情,“喬二小姐她怕是會對大小姐不利。”

溫眠試探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鈴兒臉上露出氣憤的神情,“二小姐她心術不正,小小年紀就心狠手辣。”

“心狠手辣?”溫眠笑了笑,語氣無波無瀾,“二小姐心狠手辣我不知道。但是你身為喬家婢女如此在背後詆毀主子,只這一點,我怕是就不能信你。”

背信棄義,只這一點,便讓人無法相信她說的每一句話。

鈴兒大驚失色,慌慌張張地跪了下去,誠惶誠恐,“鈴兒不敢,請貴人明鑒。鈴兒只是擔心大小姐,鈴兒對喬家絕無二心。”

這一次溫眠沒有去扶她,靜靜地看著她,目光平和卻又帶著審視,鈴兒低著頭不敢對上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般。

“你且說說。”

鈴兒聽到這句話整個人都險些癱倒外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嘴唇都被咬得發白,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語氣也有些顫抖,“鈴兒剛到二小姐身邊時也以為二小姐是一個心善的。只是那都是表象,二小姐喜怒無常,時不時就要體罰下人。”說著,撩開了手臂上的衣服,赫然是青青紫紫的傷痕,交錯在手臂上,一時間有些觸目心驚。

溫眠的臉色也跟著變了,傷口有新的也有舊的,密密麻麻的讓人看的頭皮發麻。

鈴兒淒慘一笑,“這些還算好的。二小姐心情極其不好的時候還會用針刺,都是看不見的地方。”

溫眠忍不住皺眉,不忍道,“大小姐呢?她不知道麽?”

鈴兒搖搖頭,“二小姐在大小姐面前極其乖順聽話。大小姐是不知道的。二小姐在人前對我們幾個丫鬟也是極為體貼的。”

溫眠倒吸了一口涼氣,在她看來喬溪籮雖然有些古怪,卻也是一個嬌俏可人的少女。實在難以想到私下裏會是這副模樣的。當然,這個丫鬟說的話也不可以全信。

鈴兒說完,眼淚已經流了下來,還倔強地用手重重抹了眼淚,聲音透著悲哀,“貴人,這幾年我們這些二小姐身邊的丫鬟都過的生不如死。險些沒熬過去的。”

溫眠上前幾步,嘆了一口氣,目光落在她疤痕交錯的手臂上,終究還是忍不住扶起她道,“我讓人請大夫給你上藥。”

鈴兒果斷地搖搖頭,拒絕道,“貴人的好意鈴兒心領了。只是鈴兒從不上藥,好了也就意味著新的疤痕會再添上。”

溫眠沈默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下人被主子體罰,她聽說過不少但是還是頭一次親眼看到。就這樣活生生發生在她面前。

鈴兒苦笑,身子都在微微顫抖,越發顯得單薄無助,“貴人,我來並不是為了讓您為我做主。也沒奢望。身為丫鬟,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只是大小姐不能被毀了。不然鈴兒對不起已經去了的喬老爺喬夫人。”

溫眠沈吟片刻,緩緩道,“大小姐怎麽了。”

鈴兒面上露出回憶的神色,開口道,“二小姐九歲那年活活掐死了大小姐十分喜歡的貓。那只貓是喬老爺從江南帶回來的,長得極其可愛,大小姐每天都要逗弄著玩。也因此有幾次為了貓沒不怎麽和二小姐去逛園子了。我親眼看到二小姐將貓活活掐死,還念道,都是因為你姐姐才不陪我。最後貓的屍體是在池塘發現的,大小姐也因此傷心了好幾天。”

“你的意思是二小姐因為大小姐喜歡貓所以把貓殺死了?”溫眠有點不可置信。

鈴兒很肯定地點點頭,即便過了這麽多年回想那時候的場景,她也依然覺得心有餘悸,就差那麽一點點她就要被二小姐發現了。

溫眠聽了,有些煩躁地扯了一下身上的衣裳,喬溪籮這種屬於什麽?嫉妒了一只貓所以把貓殺了。這真的是正常人做的出來的?

鈴兒怕她不相信,忙又道,“還有這一次大小姐的婚書,也是她故意送了錯的生辰八字去的。”

溫眠是記得這回事的,當時她還在場的呢。喬溪籮親口承認她知道婚書是錯的卻沒有告知喬珞裳。當時她就覺得奇怪,如果鈴兒說的都是真的,那麽生辰八字都是喬溪籮一早就打算弄錯的。然後婚書就可以因此作廢。

她怎麽篤定婚書一定會派上用場?除非她一早知道嚴書寧會死,這樣婚書作廢,喬珞裳和嚴家自然就沒了任何關系了。

鈴兒開口請求道,“求貴人您救救我家大小姐。老爺夫人已經走了,大小姐無論如何都要好好活著。”

“喬溪籮不會傷害喬珞裳的,這點你放心。”溫眠看的出喬溪籮對喬珞裳那是看的比自己都還重的。

鈴兒著急了,“貴人抿有所不知。二小姐對大小姐的依賴太深了,我曾經偷偷聽到二小姐在自言自語說要把大小姐給關起來,這樣大小姐就是她一個人的了。”

溫眠聽了這話,感覺背脊一涼,這句話她信,這樣的話喬溪籮的確說的出來的。

“還有呢?”索性一次性說個清楚。

鈴兒猶豫了一會,咬牙開口,“我懷疑這次嚴大少是被二小姐殺的。”

溫眠神情一凜,“這話可不能亂說。”

仵作說了那是一刀斃命,喬溪籮在怎麽說也是個弱女子,怎麽也沒那個能耐,所以她一開始懷疑的就是花婆婆而不是喬溪籮。

鈴兒生怕怕溫眠不相信自己,急急地開口,“二小姐不喜歡嚴少爺,認為嚴少爺搶走了大小姐。二小姐在任何大小姐的事情面前都是理智全無的,一時沖動之下殺了嚴少爺也是很有可能的。二小姐之前也不止一次表達過這方面的意思。”

溫眠聽了,沒多說什麽。她在掂量著,鈴兒說的話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怎麽可能那麽湊巧,什麽都被她聽到了。而且若是喬溪籮真像她說的那樣心狠手辣,她還能安安穩穩地活到了現在?

鈴兒繼續道,“貴人,鈴兒所說的都是真的。”

溫眠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你先回去,喬家的事情我還得先調查下。不能僅憑你一面之詞。”

鈴兒有些不甘心,但還是沒敢再多說什麽,退了出去,一路出了客棧。

“可信麽?”等鈴兒走了,溫眠看向江止淮,詢問道。

江止淮幽幽地瞥了她一眼,“你自己已經有答案了,不是麽?”

溫眠默認了,轉身回了裏間,從裏面拿出了一張紙和筆,開始把所有知道的列了出來,一瞬間思路清明了不少。

江止淮目光專註地看著她,等她寫完,才道,“我會讓暗衛去查,很快就能知道剛才那個丫鬟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溫眠點點頭,“我正打算這樣做。”

她信不信已經不重要,而是事實究竟是不是這樣。

江止淮想了想,還是道,“不過你也別抱太大期望,喬家如果隱藏的深的話,可能查不到什麽有用的東西。”

溫眠不怎麽在意道,“沒事,我又不指望你查的。”

江止淮聽了,臉色覆雜,不指望那他為什麽要查?

……

喬府。

鈴兒剛踏入二小姐院子,就看到喬溪籮已經站在院子中間了,一雙目光清清冷冷地看著她,“鈴兒去哪了?”

說出的話讓人不寒而栗,鈴兒臉上扯出了一個微笑,晃了晃手上的藥,“鈴兒去給小姐抓藥了。”

喬溪籮聽了不開心地撅嘴,“又要喝藥了,好苦。”

鈴兒上前走了幾步,笑著道,“小姐如果不喝藥,大小姐可會生氣的。”

喬溪籮忙道,“那你讓人去煎吧。我可不想讓姐姐擔心。”

鈴兒應了一聲,把手裏包好的藥交給了一個丫鬟,吩咐她煎好,然後走到喬溪籮身邊,“二小姐怎麽站這了。”

喬溪籮臉上露出不高興的神情,“與你無關。”

鈴兒立即做出一副受傷的神情,不經意擡了手臂露出了疤痕,“奴婢逾越了。”

喬溪籮見了,臉上的不耐煩立即一掃而空,一把拉著鈴兒去了裏屋,拿了藥膏給她塗抹了起來,愧疚道,“鈴兒,還痛麽。”

鈴兒搖搖頭,“二小姐,奴婢沒事的。”

喬溪籮聽了,更加愧疚了,“鈴兒,我之前就說了你若是不願意就算了。”

鈴兒笑了笑,沒有半點不情願,擡起頭看著喬溪籮,鑒定道,“鈴兒願意為二小姐做任何事情!”

喬溪籮愧疚道,“都怪我這身子連累姐姐為我擔心,還害的你為我受苦。”

鈴兒搖搖頭,語氣溫柔,“不苦的。二小姐你會好起來的。大小姐會一直陪著你的。”

喬溪籮眼睛亮了起來,“姐姐會一直陪著溪籮麽?”

鈴兒堅定的點點頭,“會的。大小姐對您那麽好,把您當親生妹妹看待。”

喬溪籮想到什麽,心情低落,“那麽若是溪籮做錯了,姐姐也會原諒溪籮麽?”

鈴兒沒敢再接話了,她知道喬溪籮不是在和她說話,而是在和大小姐說話。

喬溪籮說完又開始自言自語,鈴兒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自己給自己塗抹著藥膏,十分嫻熟。

不多一會,花婆婆走了進來,她依舊佝僂著身子,手裏端了一碗藥,看向鈴兒的目光有些銳利。

鈴兒避開她的目光,對著喬溪籮道,“二小姐,該喝藥了。”

喬溪籮很聽話地端過了藥,一飲而盡,然後不耐煩地沖著花婆婆揮手,“你還不走!”

花婆婆的背又更加佝僂了,雙眼渾濁,臉上是化不開的風霜,端著空碗慢慢地走了出去。

鈴兒看著她的背影,不知為何有點心虛,她似乎正在做一件不了饒恕的事情。再擡頭,對上的是二小姐天真的目光,她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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