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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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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眠從林域祠堂離開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去了京兆尹府。

京兆尹有些誠惶誠恐地看著匆匆趕來的兩人,暗自尋思著對方所為何事,試探性開口,“世子,溫大人,不知有何吩咐?”

溫眠直接道,“借兵,捉拿林域。”語氣有些急切。

京兆尹心裏大駭,戰戰兢兢地問道,“那王幼薇真不是溺水身亡的?!”那他怕是官位不保啊。

溫眠點點頭又搖搖頭,最後只道,“等審問出來。”

京兆尹很快召集了一隊人馬,幾個時辰後,等得到林域已經從書院回到家裏後,一隊人立即浩浩蕩蕩地往林家去,沒過多久官兵已經迅速將林家包圍在了其中。

溫眠趁這幾個時辰,已經從江止淮那得到了一些他查到的消息,將這幾天的事情也理順了。

京兆尹帶著官兵在外面侯著,溫眠同江止淮一同踏入了林家,一進去就看到院子正中央坐著的林域。

林域手裏沏了一壺茶,聽到動靜擡頭看了兩人一眼,用招待熟人的語氣道,“過來喝茶。”

等兩人坐下,他給他們倒了一杯茶,笑著說,“嘗嘗如何?”

溫眠沒動,江止淮也沒動。

林域也沒在意,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自顧自地念道,“如果是幼薇的話,她肯定會喝一口然後嫌棄地推開,說太苦了還沒白開水好喝。”

提到王幼薇,溫眠沒沈住氣,冷冷道,“你殺了她。”

林域依然是一臉平靜,讚賞道,“你們比我想象中的要快許多。”

溫眠站了起來,一臉肅容,手裏拿出令牌正氣凜然,“正諫溫眠奉皇上之命調查王幼薇一案,林域你可認罪!”

林域笑了,語氣有些無所謂甚至是挑釁,“溫大人?可是草民的妻子的確是跳河身亡的,有人證,仵作也證實了。”

溫眠忍住怒氣,開始條理清晰地開口,“半個月前,你將祖傳的玉佩當了,換取了不少銀兩。十五天前你買通了寺院的和尚,將王幼薇求的簽換成了死簽。十二天前,你去醫館買了一種藥草,無毒但是劑量大了會造成精神虛弱,產生幻覺。十天前,也就是王幼薇跳河前兩天,你去了城東的一家棺材鋪子購置了置辦靈堂的物品。”

除了最後一件事是她和江止淮親自查證的,其他都是是江止淮派去的暗衛查到的,林域行事也算隱蔽,但到底比不上常年在暗處擅長探查消息的暗衛,饒是如此暗衛也是費了一番功夫才查出來的。

林域從聽到第一句話開始臉上的笑意就僵住了,越聽到後面,臉上的無所謂再也維持不住了,他拍了拍掌,臉上露出古怪的笑意,“溫大人說得真好!只是這也只是證明了草民行事有些奇怪而已。”

一副你沒證據你拿我沒辦法的樣子,溫眠見此,心裏的怒火突突地燃燒起來,“醫館的大夫已經告知了我們,你和王幼薇成親七年無所出是因為你有隱疾!”

林域面色變了變,面容有一瞬的猙獰,但不過片刻又恢覆了儒雅的面容。

溫眠繼續開口,“你事先準備了靈堂,算好了時間,在藥效能發揮最好的時候引王幼薇看到了你在祭拜她的樣子。你偽裝成吃驚地模樣,牌位上刻的是王幼薇的名字。通過一系列你的表現以及藥效的緣故王幼薇相信了自己已經死了,大受刺激,相信了那個傳言,以為自己會魂飛魄散,所以不管不顧沖出了家門,直接跳入了護城河。”

“因為在那個傳言裏,鬼魂要想存活必須浸泡在河水裏,而護城河離這裏最近。”

林域施施然起身,直直地看著溫眠,微微一笑,“溫大人請繼續草民聽著呢。”

溫眠咬牙,還是說了下去,“這就能解釋為什麽王幼薇死前之所以驚恐的樣子。以及祠堂那有胭脂粉而且是王幼薇鋪子裏剛出的新胭脂,還沒來說正式對外賣的。只有她一個人有。也就是說,在祠堂那個靈堂在的時候王幼薇還是活著的。”

“而你林域,因為自身隱疾無法生育,將怒氣不滿轉給了王幼薇,精心策劃了這樣一場用鬼神之說殺了王幼薇。”

最後一句話落下,溫眠眼底銳利十足,“林域,你還有什麽想說的?”

想起所有人提起王幼薇都是感慨她嫁了個好丈夫,溫眠就覺得十分諷刺,他林域怎麽都不可能是一個良人。

林域神情突然變了,有些崩潰得吼道,“王幼薇什麽都不懂,不懂詩詞歌賦,不懂琴棋書畫,就連我最愛的茶還嫌我浪費錢買得連白開水都不如。每月的月銀都得上交,我連和朋友出外面喝個酒聚聚都被管著。她呢,管著那個破胭脂鋪,不知多少男人沖著她進了那胭脂鋪。成親這麽多年,她半點都沒有嫁為人妻的自覺。脾氣還大得很,每次生氣都是摔東西。罵起人來同潑婦沒什麽兩樣!這樣的女人,不如死了幹凈!”

一字一句盡是尖酸刻薄,語氣惡毒,難以相信長相儒雅態度溫和的男子會說出這樣的話。

溫眠輕輕搖搖頭,看著他道,“林域,既然如此你們當初為何成親呢?我聽聞你和王幼薇是兩情相悅,是你主動去她家提的親。”

林域怔住了,目光渙散,良久他笑了笑,“我隨你們走。”說完這句話他整個人仿佛卸了什麽擔子一般,渾身輕松。

溫眠朝外喊了一聲,外面的官兵立即魚貫而入,得了示意將準備好的手鏈子和腳鏈子給林域戴上。

林域沒有任何反應,臉上一直帶著笑,甚至有些安詳。

溫眠直到林域被帶走了,還是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更多的是茫然心驚。

七年夫妻,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林域這是直接視作了仇人吧。

以及她不明白,前一刻該面目猙獰不肯認罪的林域,後一刻為什麽又主動願意認罪了。

江止淮這時才站了起來,看著站在原地皺眉沈思的小姑娘,走上前去,輕輕將他攬在懷裏,“溫眠,林域和王幼薇是例外。不是所有夫妻都像他們那樣。”

所以你不要害怕,不要因此有陰影,好嗎?

溫眠將頭埋在他懷裏,悶悶開口,“我知道。”

……

京兆尹府地牢。

林域一身囚服呆呆地坐在地上,兩眼渙散無神,想起了什麽似的他恢覆了些許神智,神色痛苦。

八年前,彼時他科舉落榜沒能靠取功名,依然是個秀才,十年寒窗他失魂落魄地走到了護城河,靜靜地看了河水片刻,剛打算跳入河中時,一個輕快的女子的聲音傳來。

“呆子,你不會真打算跳吧?”

他回頭,看到的是一身紅艷裝扮的年輕女子,正笑著看著他,眼裏滿是戲弄。

那時的他極為清高受不得這種語氣,梗著脖子道,“與你何幹!”

年輕女子挑眉,上前幾步圍著他轉了兩圈,“嗳,沒考中,想不開打算一死百了?跳吧,本姑娘看著呢,嘖嘖,虧你讀了十年的聖賢書也就這點志氣。”

他最聽不得別人激他,當即反駁,“誰說我要跳河了,就看看河水不行麽?”

年輕女子後退了幾步,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呆子,我叫王幼薇。往是那個三橫一豎的王,幼是那個小的意思,薇是一種植物。好了,我們這算認識了,別想不開,我得走了。”

“王幼薇”他心底默念了幾遍,或許是為了那點讀書人的志氣,不想讓她看不起,他那天沒跳河,第二天就去書院領了個臨時教書的差事。

後來再次見到王幼薇是在街道的胭脂鋪子裏,她眉飛色舞地和客人說著什麽,整個人自信又有神采。

半年裏。你來我往,兩個人暗生情愫,她大膽熱情,她會掩嘴輕笑,叫他“呆子”。

得知她同他一樣的心意,他欣喜若狂,當即上門提親。

那天,他記得她一改往日的大膽熱情,整個人含羞帶怯有著別樣的風情。

“呆子,我可告訴你,娶了我你可完了。我會管著你,我脾氣不好,喜歡摔東西。還有,別指望我會相夫教子,那胭脂鋪無論成親與否我都會經營下去的。那可是我唯一擅長的事情了。”

他笑著抱住她,“嫁給我之後,你就是我娘子,娘子說什麽為夫都答應,為夫就是喜歡被娘子管著。為夫會對娘子一輩子都這麽好的。”

只怪他當年太年少,天真地以為成親了就是一輩子。

成親後不久,他就意識到了問題,兩人之間幾乎沒有可說的,他聊詩詞,她跟他說鋪子的生意,胭脂的做法。

往常那些在他眼裏可愛的舉止也開始變成了粗魯,他看著她的眼裏帶著挑剔。

慢慢地他成為了街坊鄰居眼裏的良人,他不再是那個不知變通的呆子,他開始變得世故,揣摩別人的情緒,順著他們心意,他成了所有人眼裏口碑極好的人。

在他的刻意下,王幼薇越來越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氣,經常在人前發怒。也越發襯得他對她過分的包容。

他對她的感情日異消磨,只覺每天要對著一個潑婦,倒胃口至極。他有些痛恨以前的自己瞎了眼。

直到他被大夫診斷說身體有隱疾,不可能有子嗣,他不會忘記她那時候一臉震驚不可置信的表情。

再後來呢,一直到成親七年了他們還是沒有子嗣,吵架時她會罵他奪去了她作為母親的資格。

兩個人的關系越發陌生,就是相敬如賓都維持不下去。

這些天他的悲痛是真的,他曾經發誓要一輩子對她好的,如今她已經不在了。

還記得當年,護城河初遇,女子明媚的音容,她救了他一命,將後半生也搭給了他。

地牢裏陰暗潮濕,林域想起當年的點點滴滴,不知何時已是淚流滿面,聲音沈痛悔恨,“我悔了,我悔了!”

我想成為你的良人,伴你白頭,最終還是失信於你。

王幼薇,下輩子你要投個好胎一定不要再遇到我了。

來世,你定會子孫滿堂享天倫之樂,只是,我不再是你的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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