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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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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

林觀因看著自己的名字歪歪扭扭地呈現在他的手劄上, 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問道:“錢玉詢,我是哪裏惹你生氣了麽?你為什麽要寫我的名字啊?”

被記在他手劄上的, 可不是什麽活著的東西。

錢玉詢順著她的視線,落在自己的掌心的手劄上。他慌忙急促地將手劄合上, 那張溫柔清冷的臉上突生了幾分澀意,像是小孩做錯了事被抓包後的樣子。

“我沒有生氣, 為什麽這麽問?”

錢玉詢仰著頭, 躲開林觀因投來的註視眼神,澀意從他的脖頸的紅線處, 往上不斷蔓延, 擴張的緋紅色裹挾著他兩側的臉頰。

聞言,林觀因總算松了口氣, 他沒生氣就好,她還以為被他寫到名單上的人都難逃一死。

也是, 他現在很喜歡和自己貼貼, 應該也是把自己當朋友的,想來錢玉詢也不會做出那種捅朋友兩刀的事。

多虧錢玉詢有著不同於常人的整潔程度, 他將整個房間打掃得幹凈如新。

林觀因先一步爬到了床榻上,縮在最裏面。

不知寺沒有木炭,林觀因又擔心睡著了會冷,便往炕裏加了些木柴燒著。

因著只有一張床,林觀因疊了一張被褥放在中間,作為兩人的分界線。

錢玉詢站在燭臺旁, 寺廟的燭臺光昏黃又混著黑色的雜質。燭光將他的身影拉長, 正好將他的影子投射在榻上。

他那束發的玉冠的影子落在林觀因的腳邊,林觀因縮了縮腳, 又往裏移了移,躲開他的影子。

“你把被子放這裏做什麽?”

錢玉詢從沒見過有人睡覺,還會在床中央放一床被褥。

林觀因給他指了指,解釋道:“裏面是我的,外面是你的。”

魚讓真雖然只給了他們一間破屋,好在提供的被子是夠用的,好歹晚上不會被凍死。

“這又是什麽游戲?”錢玉詢問。

他知道,林觀因偶爾喜歡玩一些奇怪的游戲,還需要他的配合。

“男女授受不親。”林觀因說。

“但我們已經親過了。”錢玉詢攤手。

林觀因楞住,急忙搖頭,向他解釋道:“沒有!沒有!那才不算!”

她那一次是被他摁著頭才將唇碰到了他的額頭,而錢玉詢什麽時候親過她?

才沒有!

“那什麽才算?”

錢玉詢取下他束發的玉冠放在桌案上,長發傾瀉而下,披散在他後背上。前額的發順著滑到他的眉邊,長眉如鬢,看起來比平日更加溫柔,又多了幾分深不可測。

他傾身吹熄了那盞昏暗的燭臺,踏著透進房裏的月光,一步步向著床榻靠近。

“你教教我。”

林觀因看著他向自己走進,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覺。

“以後再說!”她拉過一旁的被褥,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自言自語:“我要睡了。”

林觀因將頭也埋在被子裏,狹小的被褥空間藏著她羞紅的臉和緊張急促的心跳。

被褥外傳來一聲錢玉詢的輕笑,笑聲很輕,卻清晰地傳進她的耳裏,像是催化劑一樣加速她體內的血液循環。

她聽著衣料與被褥摩擦的聲音,錢玉詢輕輕在她身側躺下,但林觀因也不敢確定他躺沒躺下。

她的耳裏全是她如驚雷震鼓一般的心跳聲,錢玉詢像是消失在了這個房間裏。

林觀因閉著眼,強迫自己睡著,越是這麽想,她的心情越緊張。

不對,她為什麽要緊張?該緊張的是錢玉詢才對啊!

她又沒被人親哭過!

“你沒有內力,這樣會被憋死。”錢玉詢清澈的嗓音在頭頂響起,他溫柔地提醒她。

林觀因悄悄將被褥拉下,探出了頭,她剛睜開就撞進錢玉詢那雙柔光瀲灩的眼。

他的眼睛比窗外的月光還要明亮。

林觀因看著他並沒有躺下,只是依靠著床榻外方,雙手抱臂,一臉笑意地盯著她。

“你不睡覺麽?”她的聲音被被褥隔了一道,聽起來有些悶悶的。

“我看著你睡。”

錢玉詢傾身,手臂支撐著上身的重量,他的長發隨著他的動作,盡數落在林觀因身上。

他從來不用熏香,頭發上也只是平常的皂角香味,在逼窄空間裏,這股清香氣味縈繞在林觀因鼻尖。

林觀因伸手,避開他的傷處,抵住他傾下的肩:“你過界了!”

“我聽到了你心跳的聲音。”錢玉詢說,他側耳,那聲音更加猛烈了些。

林觀因的臉“唰”的一下升溫,還好這是晚上,不然就能看到她的臉真像個番茄一樣。

“我要是沒心跳就死了!”

錢玉詢擰了一下眉,退了回去,因為他不僅聽到了她的心跳聲,還有他自己的。

沒有被內力刻意壓制的心跳幾乎快沖破他的胸腔,比林觀因更加激烈。

真是神奇,就連肆意地屠戮都不能帶給他的快感,林觀因卻能輕易地觸發這個開關,仿如開放水閘,激流傾瀉而下,一圈又一圈的浪潮互相拍打,卷起白沫一樣的浪花。

罕見的,錢玉詢竟感覺自己的體溫升高了一些。

林觀因拉過他的被褥,將他從頭到腳全蓋住,“快睡!養好精神,你還要保護我。”

錢玉詢向下拉被褥,他一絲不亂的發絲被滑下的被褥弄得淩亂,更顯得他的神情可憐又無辜。

林觀因睡覺很乖,她幾乎不會怎麽翻身,一直側著身子,將自己蜷成一小團,就像是兔子睡覺的時候,抱著自己的後腿一樣。

錢玉詢從來睡眠就淺,從死人堆裏活著走出來的人哪裏還敢進入深度睡眠?閉眸休憩半晌已經可以讓他恢覆得很好了。

他一直倚靠著床邊,入目的是月色清淺,耳邊傳來林觀因細微均勻的呼吸。

錢玉詢垂眸看著她因為睡覺而翹起來的一綹額發,思考了很久。

林觀因就是一個身無分文、沒有武功、弱得要命的人,但她會對他笑,會誇他,甚至會擋在他面前……保護他。

很離奇,錢玉詢始終想不明白,她哪裏來的膽子,能和自己互稱朋友,明明是個膽小的人。

……

不出翁適所料,今日果然下起雪來,不過雪意不濃,只偶偶飄著細碎的雪花,比起之前那場大雪還算溫和不少。

林觀因一醒,床上就只剩了她一個人,錢玉詢沒在房間裏。

林觀因支起身子,往外一探,涼風不停地往裏灌,她又將暖和的被褥往上拉了拉,裹著自己的脖頸。

冬天就是讓人犯懶,不想工作,不是、不想攻略。

要是百裏承淮能從天而降就好了。

“你怎麽又睡下去了?”

錢玉詢的聲音從房梁上幽幽傳來。

林觀因往上擡頭一望,他正坐在房梁柱上,還將兔子也帶了上去。

“你在上面玩什麽?”

林觀因拿起身邊的小襖套在身上,從床上起身,仰頭看著他。

“看蜘蛛織網。”

他語調輕揚,像是遇見了不可多得的樂事。

“兔子呢?”

“它說它也要看。”

林觀因:“……”

林觀因看他自得其樂,便走出了房門洗漱。

錢玉詢見著她離開的身影,收起笑意,拿過一旁餵兔子的青菜,撕下一片,兩指將葉片揮出。

軟綿綿的青菜葉子瞬間變得如刀片一般鋒利,劃破蜘蛛結好的網,穿透蜘蛛肥鼓的腹部,將蜘蛛釘在房梁上。

他拎著竹簍,穩穩落在地上。

“不喜歡蜘蛛織網啊。”

錢玉詢輕聲說著,將剩下的青菜葉子都丟進了竹簍裏,踏著輕快的步子走出了門。

冬日裏,林觀因不喜歡束發,她自己本來不會梳頭發,還不如將頭發像圍巾一樣裹著脖子。

但錢玉詢不一樣,他每天都將自己打理得很幹凈整潔。

林觀因正彎腰用木枝刷牙,錢玉詢緩緩走來,手裏還拿著她束發的絨花。

他動作很輕,指尖緩緩穿過她的發絲,取了幾綹綰成垂髻,粉粉的絨花別在發髻上,隨著風動,花瓣還一顫一顫的。

錢玉詢很滿意,伸出手情不自禁地揉了揉,也克制著沒有將剛紮好的發髻弄亂。

林觀因直起身來,上手摸了摸,他綰的發髻比自己厲害多了。

“謝謝!”林觀因頓了頓,“不過你怎麽會綰頭發?”

“看多了就會了。”

“好聰明啊!錢玉詢你簡直是個天才!”

有些本領還真是可遇不可求,比如林觀因對於給自己梳頭發這件事,學了十幾年也只會用發圈紮個馬尾。

因著林觀因的要求,錢玉詢一手拿著劍,一手拎著個空竹簍,站在門邊。

從小和尚那處得來的情報,林觀因知道了寺廟旁圍了一方水塘,水塘裏養了許多魚苗。雖然現在池面已經結了冰,但並不影響砸洞釣魚。

只不過小和尚說,冬日的魚難釣,尤其是下過雪後,魚讓真昨日烤的魚是釣了好幾天才釣上來的這麽一條。

水塘裏寺廟不算遠,林觀因想著反正在這裏等關如冰和百裏承淮也只是守株待兔,還不如給自己找點樂子。

自己釣魚、烤魚什麽的,她還沒有嘗試過,也不知錢玉詢試沒試過,但他總沒有和自己一起釣過魚。

只要沒有嘗試過的事物,她都有著新鮮感。

林觀因扛著自制的釣魚竿,興致滿滿地拉著錢玉詢一起去。

錢玉詢撿起水塘旁的一塊石頭扔向冰凍的池面,“嘭——”的一聲巨響,將冰面砸了個大洞。

林觀因沒想到,她這新鮮感還沒散去,錢玉詢已經一劍下去串了三條大鯉魚。

林觀因拿著自制的劣質魚竿,站在一旁苦笑:“錢玉詢,你真是個天才。”

為了不讓魚讓真生氣,林觀因決定讓錢玉詢收手,第一天就叉了人家的三條大鯉魚,心中有些過意不去。

林觀因不想讓魚讓真受到驚嚇,故意和錢玉詢走的後山的路,繞道回到寺廟。

後山到寺廟只有一方窄門,林觀因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和熟悉的人相遇。

隔著茫茫的雪和濃白的霧氣,容貌妍麗的女人穿著一身織錦小襖,站在窄門前。

她看起來像個大家閨秀,可手中卻握著把長劍,劍柄上掛著個劍穗,劍穗上是一個同心結。

她正與魚讓真交談著,似乎沒想到會突然遇見林觀因和錢玉詢。

聽見二人的腳步聲,女人揚了揚眉,鼻梁上的那顆黑痣隨著她的神情變得淩厲。

錢玉詢本來拎著裝著魚的竹簍,走在林觀因的身後。

但林觀因見到來人,忽然停住腳步。他默不作聲地走到林觀因身前,將她的身子完全擋住。

錢玉詢緊了緊手中的劍柄,即使他前不久還厭棄劍上沾了魚腥味。

他淡漠地掃過女人一眼,聲音冷然:“是你?你就是她要等的人。”

女人沒答話,朝著二人盈盈一笑,說了一聲——

“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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