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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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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

七哥沒有說話,直直盯著錢玉詢從他身邊經過,將林觀因背回房間。

林觀因被錢玉詢放在木椅上,她掃過他的腰間,別著那枝被他削得很尖的樹枝。

後背突生寒意,林觀因有些忍不住地發抖,她伸出手想拉住錢玉詢袖口,指尖與他的手背蹭過,一片冰涼。

她喋喋不休:“他是誰?你要和他打架嗎?你會不會有危險?……”

林觀因腦中全是電視劇裏打打殺殺的片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雖然在她眼裏錢玉詢是一個大俠,但卻不知道在這個世界裏他的實力到底怎麽樣,與屋外的那人相比又如何?

錢玉詢眼尾帶著淺淺的笑意,他歪了歪頭,湊近了幾分,打量著林觀因的表情。

他語氣中帶著疑惑:“為什麽要問我這些問題?”

“我……”林觀因楞了楞,看向錢玉詢那雙漂亮的眼睛出神。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林觀因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漸漸相信了面前這個游俠。

明明最初想著將他哄騙成為自己的知交,沒有想到她先一步把他當成了好友。

而且她對錢玉詢不止是相信,她似乎在這裏還很依賴他。

找楚員外的時候需要他陪,見楚和婉的時候看見他也會有安全感……

錢玉詢這個人在她心裏似乎已經和安全感畫上了等號。

信任和擔憂一個紙片人,說出去未免有些可笑。

但林觀因知道自己完蛋了,她真把錢玉詢當朋友了。

直球林觀因沒辦法否定自己的內心:“我害怕你出事。”

錢玉詢蹲在她面前,與她平視,兩人的視線在昏暗的房間裏交匯。

林觀因的臉頰頓時升起一股燥熱,而後背冰涼異常。

錢玉詢問:“為什麽呢?”

因為離得近,林觀因感受到他身上較常人更加冰冷的氣息,她的呼吸隨著他的靠近逐漸加快了些。

撲通——撲通——

錢玉詢側耳聽到林觀因胸腔內強烈的心跳聲,像是不安分的兔子在竹簍裏沖撞。

錢玉詢眉心微微一皺,疑惑地問林觀因,笑音藏在語氣中:“這麽害怕?”

林觀因不言,攥著他袖口的手又緊了幾分。

錢玉詢站起身,幽幽道:“怕什麽?怕我死嗎?”

他起身離去,林觀因手中攥著的綢紗隨著他離開。

錢玉詢抽出削得又尖又細的樹枝,緩步走到門邊,突然回頭,看向坐著發抖的林觀因:“你不是怕我死,你是害怕看到屍體。”

林觀因從小就這樣,一遇到緊張害怕的事情就會不由自主地渾身發抖、呼吸急促、心跳加快。

她唇瓣微微嚅動:“不是。”

我是擔心你。

她看著錢玉詢的衣袍拂過門檻,他轉身為她關上門,將她隔絕在一方安全的天地。

那人來者不善。

錢玉詢叫他七哥,但在林觀因腦中,從來沒有出現過這個人物。

一旁的竹簍裏,兔子被兩人回房的聲音驚醒,此刻正在竹簍裏躁動不安。

林觀因雙手顫抖地摸索著桌案上的火折子,顫顫巍巍地將燭臺點燃。

屋外風聲蕭蕭,夜晚靜寂,楚府家衛輪換的時間已過。

月光灑在他的身上,寒風吹動他的衣袍,卷起一道白色的虛影。錢玉詢站在石階上,俯視著院中的七哥。

“你真是不知收斂。”希七眸中厲色難藏,沈聲道。

錢玉詢置若罔聞,把玩著手中的樹枝,嘆了口氣,“你都回去了,何必再來?”

被錢玉詢戳穿的希七沈下臉來,“我奉閣主之命,將希夷閣叛徒希十二帶回。”

“嗯?就你一個人?”錢玉詢往他身後看了看,又望向屋脊房梁,“你一個人也敢來抓我啊?”

“你未免也太過自信了,十二,”希七拔劍,一手持劍柄,一手拿劍鞘,看向錢玉詢手中的樹枝,“我看你真是在外逍遙太久,連江湖規矩都忘得一幹二凈。殺手沒有劍,你就用一根樹枝和我打嗎?”

錢玉詢垂眸,略有些傷感的看向手中的樹枝,輕嘆一聲:“既然七哥如此忠誠於那人,便來和我打吧。我就算死了,也不會怪七哥。”

希七飛身,擡劍直直刺向錢玉詢,錢玉詢側身閃過,足點雪泥而起,立於天地明月之間。

兩人的身影穿梭在黑暗與風雪中,飄渺難尋。

錢玉詢沒使出殺招,他把玩著樹枝一次又一次地躲過希七的劍招。

他如鬼影般出現在希七的身後,臉上帶著陰森可怖的笑意,在男人耳邊輕聲呢喃了一句:“你一個人,是殺不了我的。 ”

希七冷哼一聲,舉起長劍向身邊人斬去:“你太得意了。”

錢玉詢飛身一閃,在他身後輕笑,語氣十分讚許,“許久不見,七哥武功長進不少啊!”

希七被錢玉詢的話激怒,使出殺招,錢玉詢如鬼魅般的身影在他身旁穿梭,不斷挑釁他、逗弄他。

希七側身,擡劍向錢玉詢喉頸刺去,使的是殺招,沒留半分餘地。

“你忘了閣中的規矩,我不僅要殺了你,還要殺了鄔家小兒!”

“那就試試。”

錢玉詢不再隱藏,用樹枝抵擋希七手中的長劍。

但木枝何能抵鐵劍,希七將樹枝斬斷,另一段掉落在院中,驚起白雪飛揚。

鋒利的劍刃劃破錢玉詢的手臂,白色的袖臂漸漸被血紅暈染。

錢玉詢眸子微瞇,出招也越發陰狠,兩人內力相撞,希七被逼退幾步。

他莞爾輕笑,“七哥,你不行。”

錢玉詢耳尖輕動,身影快得在雪地裏沒有留下一絲足跡,手臂上流出的血液凝固在空氣中。

錢玉詢找準時機,折斷希七的手臂,用希七手中的長劍刺進他的胸膛,再抽出。

霎時間,大量的鮮紅血液噴湧。

長劍陷進雪裏,天地之間一片死寂,風聲已停。

錢玉詢的白色衣袍染上了大片的殷紅色,希七嘴角不斷溢出的血液從腰間往下滑落,落進雪裏仿若一幅歲寒紅梅圖。

錢玉詢皺了皺眉,垂眸見自己的白袍被血染紅,心中更是煩躁。

又要多花錢買衣服了。

希七黑色的衣袍瞬間染成褐色,被強力折斷的手無力地下垂,他跪在雪地裏,像沒了線牽引的木偶。

“我說了,你殺不了我。”

錢玉詢眉眼間帶著成功後的欣喜,蹲在希七面前,看著他唇瓣嚅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錢玉詢上前封了他的穴道,希七胸膛上流出的血液漸漸變少。錢玉詢皺了皺眉,用希七的劍挑斷了他的經脈。

不知情的人看來,錢玉詢就是在虐殺送上門的獵物。

“若不是說好了不殺你,我才不會浪費這顆藥。”他從懷中拿出一顆藥丸,塞進希七嘴裏,“回你的希夷閣去,以後可別來找我了。”

希七沈重地閉上雙眼,倒在雪地裏。

錢玉詢站起身,見地上沈積的雪花覆蓋上希七的發絲,一股寒氣纏繞在錢玉詢的指尖,緩慢攀援向上。

四下死寂,他的腦中卻出現一個輕柔甜美的聲音在問他。

“你不冷嗎?”

嘖,怕冷的人真煩。

錢玉詢擡眸,彎腰將希七扛在肩上,血水染上白袍,血液透過輕薄的衣衫傳遞著溫熱。

“沒有下一次。”

錢玉詢警告自己,也是警告昏死過去的希七。

……

林觀因一直坐在桌案旁等著錢玉詢,燭火緩慢燃燒,蠟油從燭心滑下,發出細微的響聲。

房門一關將她隔絕在一個安全空間內,林觀因聽不見外面的一點聲音。

她身上顫抖不停,腦中在不斷胡思亂想。

七哥是誰?

錢玉詢會死嗎?

錢玉詢死了,她又找誰幫忙?

林觀因急忙扯下自己身上的錦囊,拿過桌案上的燭臺,燭臺傾斜,融化的蠟油滴到林觀因白皙的手背上,濺起三兩紅點。

林觀因揉了揉手背,恐懼、疼痛、未知……所有情緒接踵撲向她。

林觀因打開錦囊,兩個錦囊中都毫無變化,一個繡著“魚讓真”的名字,另一個是她最後的任務。

沒有,沒有任何關於錢玉詢的消息。

竹簍裏的兔子悉悉索索地動,林觀因揉了揉哭紅的眼睛,將竹簍抱在懷中。

直到次日,日月變換,晨光熹微透過木窗,灑到林冠因的鞋面上。

吱呀一聲——

錢玉詢推開門,看到的就是雙眼紅得像兔子眼珠的她。

她抱著竹簍,枯坐了一晚上。

林觀因緩慢地擡起僵硬的頭望向他,長卷的睫毛眨了兩下,眼中幹澀得緊。

錢玉詢渾身是血地站在她面前,嘴邊還帶著詭異而瘋狂的笑意。

林觀因緊繃幹澀的眼中似有淚珠氤氳,看著錢玉詢的身影都有些恍惚。

“我回來了。”

錢玉詢的聲音很輕快,半點看不出受過傷、奔波了半夜的樣子。

林觀因嗓子幹啞發緊,她輕咳了兩聲,想問他卻又說不出話來。

她掃過一眼,他腰間的樹枝不見了蹤影,身上還有這麽多血,一定是受了很重的傷。

可他還在笑,很是輕松、享受的樣子,身上的血色襯得他的容貌更加秾麗。

錢玉詢在她面前蹲下來,那雙清澈又明亮的眸子闖進她眼底。

“你眼睛好紅。”他說,“像剛殺了人。”

沒有人用過這樣的比喻!

林觀因下意識揉了揉眼,揉得眼周更加泛紅:“我太困了。”

錢玉詢此時的興致很高昂,一直追問著林觀因:“為什麽不睡?你們困了不都是要睡覺的嗎?”

“因為你沒有回來啊。”林觀因嘴角向下壓,心情沈悶。

她在桌案旁坐了一晚,沒有變換過姿勢,如今的腰背已經酸疼得厲害。

“哦,”錢玉詢輕輕應了聲,語氣溫柔又親昵,“原來你在等我。”

“你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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