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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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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

錢玉詢身後的翁適捧著一盤臭熏熏的藥丸追了出來。

翁適人還沒走近,他手中的藥丸的味道就已經飄來了,連梅花香味都掩蓋不住。

那一股子汗臭味混合著臭雞蛋的味道驅散了寧靜祥和的冬晨,隨著翁適搖晃的動作,那股味道散發地更加猛烈。

這個味道如一筐臭雞蛋被搗爛了,加入餿掉了飯菜,再攪拌在一起,裝進一雙十年沒洗的臭襪子裏。

翁適一手捂著自己的口鼻,一手將藥丸展示在兩人面前。

“錢爺!林姑娘!要試試嗎?”

還好聽了錢玉詢的話,林觀因一手捂著口鼻,又急急忙忙往後退了幾步,拐杖一滑陷進石階邊上堆疊的積雪中,錢玉詢在身後單手扶住了她。

她本就紮得松垮的發髻撞進錢玉詢懷裏,勁瘦的胸膛將她的發飾碰掉,順滑的發絲傾散下來,孤零零的粉色發飾掉在錢玉詢手中。

“這是什麽啊?”林觀因甕聲甕氣地問翁適。

翁適捂著臉,那雙滿是皺褶的眼尾彎起來,好似很驕傲:“這是我給楚小姐制的藥,能假裝得了絕癥!”

林觀因:“……我覺得,沒有得絕癥的人、聞了也會得絕癥。”

“試一下!這藥只會讓人看起來虛弱得要死,其實沒有什麽別的效果。”翁適揚了揚手中的藥盤,無情地驅趕著二人。

不愧是翁神醫,身懷起生回死之奇術。

身後錢玉詢掌住她雙肩的手緊了緊,如果不是看在翁適是個免費的醫藥包,他說不定早就把這幾顆藥丸給翁適灌下去了。

錢玉詢的忍耐度有限,林觀因搶著讓翁適將藥收起來。

如果是要讓人試藥的話,這種好事還是留給他自己吧。

翁適將藥丸裝進了他的小藥瓶裏,隨身掛在腰上,藥瓶間碰撞在一起,叮叮當當作響。

林觀因終於放松,大口一喘,回頭看向錢玉詢,他神色無常,只是眉心蹙了蹙。

他難道不覺得臭嗎?她都快被臭暈了!

錢玉詢雙手掐著她的肩膀,將她從石階上拎到了梅花樹下,遠離了翁適好幾尺。

“我有內力。”他垂眸看了她一眼,一邊說著,一邊將她的拐杖給她擺正。

“……”如果忽略他垂眸的這個眼神的話,林觀因倒還不覺得他是在嘲諷自己。

“林姑娘,今日且看我的!”翁適拍了拍手,滿臉自信地走出院子。

“好好好、看你的。”林觀因將頭埋在梅花花旁,狠狠地吸了一口,才算將鼻腔裏那股刺人的臭味趕走。

林觀因低頭的那一瞬,不小心觸碰到了錢玉詢的袖子,白袍幹幹凈凈,什麽熏香的味道都沒有。

錢玉詢將掌心的發飾遞到林觀因面前,那只粉色的小珠花安安靜靜地躺在他冰涼的掌中。

“謝謝呀!”林觀因從他手中拿過,取了耳邊一綹頭發,胡亂用發飾固定住。

“我們去找楚員外吧?”待翁適走後,林觀因詢問著錢玉詢的意見。

“冬日裏有些冷,我有些倦怠。”

“……?”您如果是知道冷的話,大概就不會穿得這麽少了。

“那你抱我吧,抱我就不冷了。”

林觀因朝他招了招手,很是熟稔親昵,對待他的樣子,倒真有些像與師兄妹之間的相處。

錢玉詢低頭輕笑,卻也沒來抱她:“學聰明了啊。”

林觀因收回手,支著拐杖走在前面,恭維他:“你也很聰明。”

身後沒有任何聲音傳來,錢玉詢一般不會隱藏自己的腳步聲,他並不警惕的樣子根本不像一個江湖俠客。

林觀因停下來,回頭看他,他正拿著他的青竹荷包往裏面塞梅花。

紅樓有黛玉葬花,楚府有錢玉詢塞花。

他動作並不輕柔,指尖掐去一朵又一朵的花,往青竹荷包裏塞。

很另類的采花大盜。

見荷包裝滿了,他停住掐花的手,將荷包重新系緊後,也能聞到其中的梅花香味。

他這才滿意地擡起眸子,看向林觀因。

“你在等我啊。”

明知故問。

林觀因站在原地等著,“等你和我一起去呀。”

“你在害怕。”他站在石階下,平視著林觀因的眼睛,聲音溫柔又親近,卻一點點剝開對方內心的想法,“害怕那個老頭?”

老頭……?

看來他住在別人家裏,連人的名字都沒記住。

“我一個弱女子,還受了傷,當然害怕!”

雖然之前林觀因經常被人告誡,不要表露自己的真實想法,但這裏是古代江湖,又不是現代娛樂圈。

“好聞嗎?”錢玉詢將手中的荷包拿起,放到林觀因面前,他眼睛黑亮無比,仿佛其中滿含著期待。

“很香。”林觀因仰頭深吸一口氣,裝在荷包裏的梅花香氣被綢緞掩蓋了幾分,但還算好聞。

“你喜歡這個,還是翁適的藥?”

林觀因看著他將荷包拿在手中把玩,然後重新佩戴在腰間。

她不假思索地指了指他的荷包,不是為了讓錢玉詢開心,而是翁適的藥實在太臭了!

雖然林觀因弄不清楚,錢玉詢為什麽要把好好的梅花荷包和藥丸相比。

獨屬於大俠的勝負欲?

大概是這樣了。

等到二人緩慢走到廳堂時,楚員外已經讓人備好了紙筆在等待著了。

就連那個看起來沒什麽精氣神的楚正堯也到了。

楚正堯站在楚員外身後,微微朝二人點了點頭,算是見禮。

“林姑娘,正堯他飽讀詩書,你若有需要便告訴他。”楚員外說道。

林觀因點頭,將筆遞到了楚正堯的面前,“我寫字難看,你來寫吧?”

寫字難看?他不覺得。

那日她教他時寫的那幾個字,是錢玉詢見過最規整的,雖然他也沒見過多少字。

“嗯。”楚正堯低著頭接過林觀因手中的筆,回應的聲音很沈悶。

錢玉詢站在林觀因身後,聽著林觀因說什麽,楚正堯便在紙上塗塗畫畫,柔軟的筆端在他手中變得剛健,揮翰成風。

他看不懂,但他記住了裏面有個“錢”字,和他殺人筆記扉頁上的字長得一模一樣,這是他最重要的東西。

“好了,這份公告就勞煩楚員外派人去茶樓、說書處安排一下。不出三日,楚小姐重病的事就會傳遍遼州。”

林觀因看著楚正堯寫的“楚小姐重病發布會”的文案,點了點頭,似乎有點像公關部發文的意思。

從古至今,沒有人會忍得住不去吃瓜。尤其是當有一份瓜擺在面前的時候,一定會迫切地想,翻來覆去將這個瓜吃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越多的人想知道,就會深入地挖掘。屆時,再放出一些與之前不符合的言論,便會將眾人吃瓜的心情引入高潮。

“那就先多謝姑娘了。”

“不急不急,楚員外您不是想讓這件事眾人皆知嗎?沒有什麽比讓楚小姐當眾暈倒、吐血啊,更讓人信服的了。”她語氣認真,向楚員外推薦時,十分像……街上叫賣的貨郎誇讚自己的貨物。

錢玉詢盯著林觀因臉上狡黠的笑意,自己的眉眼也不由得彎了起來。

她被騙的時候很好玩。

她騙人的時候更好玩。

楚員外偏偏信了林觀因的鬼話,還謙虛地向林觀因請教:“只是這,婉兒不同意怎麽辦?”

林觀因面色認真,像是真在幫楚員外解疑答惑:“楚小姐生得什麽樣子?身量多少?”

“這……”楚員外結結巴巴說不出。

“婉兒妹妹生得唇紅齒白,圓杏眼、彎月眉……”楚正堯低頭在一旁說。

林觀因回頭看了他一眼,還是那副瘦弱的書生打扮,只不過耳尖紅得滴血。

“對、對!正堯說得沒錯。”楚員外應和。

林觀因搖頭,“不行,聽你們描述,還不如我親自見一見楚小姐。楚員外,如此可行?”

這是她離楚家小姐最近的機會了,也不知道翁適那邊的情況打探得怎麽樣了。

既要替翁適保住這醫者的聲譽,又要賺下這一筆銀錢,林觀因還是得見一見楚小姐才行。

楚員外看著林觀因身後的錢玉詢猶豫了一瞬,有些為難地開口:“林姑娘肯定是可以的,但這位公子……”

“我師兄會在外面等我,楚員外不必擔心。”

楚員外這才點了頭,讓荷姑娘帶他們去楚和婉的院子。

“為什麽不讓我去?”緩而下沈的尾音昭示著他的不解。

“這可能是一種傳統?陌生男人不能進未婚女子的閨房。”林觀因猜測,古代多有男女之防,尤其是像這種世家大族,和想成為世家大族的楚家。

“那你怎麽不一樣?”錢玉詢想不明白。

錢玉詢的話問得林觀因有些臉紅,“因為我們不陌生啊!我們是相親相愛的師兄妹!”

她還在玩這個游戲。

荷姑娘偷瞥了一眼錢玉詢,不懂禮教的狂徒。

再看了一眼林觀因,配合狂徒的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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