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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的瞬息, 祁言禮與方知悟對上雙眼。

進山之前約定好的達成合作、共同進退,可私下來找池霭,卻是誰也沒有事先說明。此時此刻, 在象征背叛的場合相遇, 他們的臉上沒有露出半分撬墻角被發現的心虛。

耳畔響起池霭態度不善的質問,祁言禮猜到方知悟用以留下的借口一定找的很爛。

他的念頭在腦海轉過一秒,便迅速調整了原有的計劃,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 打招呼道:“晚上好, 霭霭, 我過來是因為聽見了隔壁的隔壁開門的聲音,想著幫你解決問題。”

若祁言禮說他到來的目的和方知悟不一樣,池霭可不願意相信,她默不作聲地審視著表情誠懇的青年,過了一會兒,才態度不明地發問:“你想幫我解決什麽問題?”

祁言禮伸出左手,指了指站在她身後半天沒有吭聲的方知悟, 理直氣壯地說道:“阿悟擺明了想要對你圖謀不軌,只有我也留下來, 他才不會輕舉妄動。”

池霭簡直要被他氣笑了。

一時之間, 她竟然難以比較祁言禮和方知悟之間, 到底誰的臉皮厚度更勝一籌。

“難道不是你倆都回到各自的房間去我才最安全?”

池霭忍了又忍, 才克制著雙眼沒有向上白起。

她用一句話將祁言禮的回答堵死,而後又趁著思考合適的應對理由之際, 轉頭看向被方知悟占據的角落, 快步過去想要把可憐兮兮賣慘的青年拉出自己的房間。

窗臺的前方,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方知悟, 正垂著眼睫,在心中痛罵著祁言禮這個賤/人竟然當面說自己壞話,他聽見漸近的足音,冷不丁感受到手臂上傳來不容忽視的力度。

“我的房間真的在漏水,睡不了人,不信你可以跟我去看看嘛!”

他嚷嚷起來,一手握住窗臺的邊沿,怎麽也不肯挪動腳步。

池霭冷酷無情地回應:“隔壁房間漏水,招待所還有那麽多空房間供你更換。你現在跟我一起下去找老板娘,我讓她務必給你換一間什麽都沒壞的房間。”

“我不想走——”

池霭讓祁言禮離開,僅僅用口頭說的,自己不願意走,她卻是直接上手來拽。

各種負面情緒交織在一起,方知悟的心頭只剩下一片純粹的委屈。他索性反手扣住池霭纖細的手腕,將她從後面用力摟住,完成了白日裏未完成的渴望。

“方知悟,你放開我!”

整個人都被限制在牢籠似的懷抱中,池霭想要掙紮,卻是動彈不得。方知悟單手勒住她的腰身,另手將她的兩只手腕束縛在腹前,氣得池霭向後踢了幾腳,也得不到任何反應。

力量上的懸殊,讓不再致力於口頭耍賴的青年們輕而易舉獲得了壓倒性的優勢。

前有狼,後有虎。

池霭感覺到方知悟濕熱的呼吸從發麻的後頸掃過,緊接著又下沈來到自己敏感的頸側。他遲遲沒有動作,讓人產生出一種吸血鬼正在尋找合適角度享用獵物的悚然錯覺。

但極短的停頓過後,他又放松了手上的力氣,緩緩俯下身來,將下頜支在池霭的頸窩,委委屈屈地哼唧道:“我才不會那麽做,祁言禮就是在汙蔑我……可是霭霭,你不要趕我走,今天走山路的時候,我的胳膊被滾下來的山石蹭了一下,火辣辣地疼,肯定腫了。”

“你想想,假設這石頭砸在我的腦袋上,我肯定人都要不行了。”

說著,他拉住池霭的手,按在略顯弧度起伏的大臂肌膚處,隨即發出淺淺的痛嘶聲。

觸及到衣衫下的腫塊,池霭掙紮抗拒的身體變得更加僵硬。

但她到底沒有繼續不管不顧的動作。

而敏銳捕捉到一切的方知悟意識到賣慘有用,再接再厲,誇大其詞地嗚咽著:“那些山石接二連三地砸下來可嚇人了,有的只是一些碎片,有的卻跟我的拳頭腦袋那麽大……我差點就要死了,但想著在死之前見你一面,也就沒有遺憾了。”

有親身的感受為證,縱使對於強迫性質的親近再生氣,池霭也失去了開口指責的理由。

她帶了點力氣用指腹在方知悟的傷處按了按,如願以償聽到呼痛的聲音變大,這才語氣硬邦邦地教訓他道:“方知悟,你對自己的生命都不珍惜,也別指望別人會去珍惜。”

這樣的說話方式,不像是年齡相近的同輩人,而更像是年上的姐姐在教訓弟弟。

方知悟不喜歡自己變成年下的那一方,但也反駁不了池霭,只好小聲哼哼不說話。

他的打岔,倒給了另一個人可乘之機。

見狀,祁言禮立刻現學現用。

他趁著池霭和方知悟糾纏著倒退遠離門口的關頭,一閃身邁進了狹窄的房間。

“不只是阿悟,我當時腳下打滑,側腰撞在了山峰上,霭霭,能不能也麻煩你幫我看看……”他一面小心翼翼地祈求著,一面得寸進尺地逼了上來。

前面是祁言禮,後面是方知悟。

哪怕是生理沖動最強烈的時候,池霭也沒有夢見過這種荒唐的場景。

最要命的是,她還依稀聽見了晚上例行做水電檢查的老板娘,哼著小曲上樓的動靜。

倘若真的被瞧見,那腳踏兩條船的罪名落實,就什麽也說不清了。

“快點放開——”

“有人來了,你們這樣抱著我像什麽樣子!”

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他們三人的夾心狀態始終未曾得到改變。

方知悟在身後撒嬌裝死,祁言禮則好脾氣地哄勸她道:“別怕,寶寶,這是個小山鎮,被人看到也沒什麽的,更何況只要離開之前用錢封口,老板娘又怎麽敢到處亂說。”

相比兩位青年表現出來的、無動於衷的模樣,池霭實在無法接受自己在這片浸染著母親氣息的土地上,成為茶餘飯後,以供他人隨口討論、惡意揣測的談資。

她終於妥協,用眼神暗示祁言禮趕緊把門關上。

……

妥協過一次,接下來的留宿也就顯得順理成章。

倒不曾發生什麽不堪入目的事情。

經過一天的長途跋涉,累極了的祁言禮和方知悟也沒有心情想其他任何。

他們又一左一右糾纏了池霭一陣子,發洩著這些天沒見的思念之情。

十點過半,就在池霭的床腳兩邊尋了處勉強能躺人的地方,各自沈沈睡去。

窗外的大雨經過這些天的盡情釋放,終於有逐漸轉弱的趨勢。

池霭枕著嘩嘩敲擊玻璃窗臺的雨聲,卻怎麽也產生不了睡意。

那種被前後夾擊的體驗,依舊觸感鮮明地殘留於身體發膚之間。

她反省著自己不久前的行為。

難道對方要進來,在那種情況之下,就完全沒有不妥協也能解決的辦法了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她相信依照祁言禮和方知悟對她的在意程度,要是她真的沈聲何止,表現出百分百的抗拒,那麽他們一定會有所顧忌,松開之後開始老老實實地道歉。

所以為什麽會沒有這麽做呢?

池霭回憶一遍從今日看見兩人起一直到現在的心路旅程,陡然發覺,自己的心在不知不覺時,似乎已經陷落於這段剪不斷的糾纏之中,面臨著猶豫和搖擺。

青年們冒著大雨和地震,以受傷甚至付出生命為代價也要奔赴的勇氣,終於打動了她。

可也正是因為如此,池霭深知自己的心被分割成了很多塊,事業、家人、朋友、夢想……打動歸打動,她可以確信現在以及更長遠的未來,都沒有辦法對某一人傾註所有的感情。

這樣對誰都不公平。

無論怎樣傾斜t,他們組成的三角永遠維持在那裏,生來就是動蕩又天然牢固的關系。

……她究竟該怎麽辦?

-

池霭抱著這樣的困惑,與祁言禮、方知悟度過了餘下的共處時光。

隨著雨勢不斷變小,天終於露出了放晴的預兆。

不用再困守於物質匱乏的東倉鎮,方知悟第一時間聯系了守在山腳的保鏢向導,吩咐他們安排車隊進來,把自己、池霭和祁言禮一起帶出去。

有了正事要做,他們也不再熱衷於明裏暗裏找季雨時的茬,虛偽地道出一聲後會有期。

池霭仍然沒想明白這個問題。

選誰?

在必須直面問題,且不可能全都不要,或者兩個都要的情況下,偏向任何一方都是下等的選擇。

幾乎不用推敲論證,池霭就能馬上聯想到被拋棄的那個人餘生將會如何徹底走向瘋狂。

告別老板娘,告別季雨時,從東倉鎮離開的那天,距離飛往法國的日期還剩三天。

她帶著寫好的論文和滿腹心事,身後是聯盟自動解除,又開始互相針對的兩個跟屁蟲。

幸好在大山裏耽擱了許多天,祁言禮和方知悟也有各自的事情要處理。

他們回到濱市,和池霭依依不舍地告別後,馬不停蹄地趕回了公司和家裏。

池霭將論文初稿發送給導師,在等待對方給出批覆和建議的過程裏,她再次收拾起行李,準備提前奔赴與安德烈導演的法國之約。

這件事是祁言禮牽的線搭的橋,池霭也沒有任何隱瞞的必要。她將sim卡和手機換回原來,面對密密麻麻的消息,她把自己前端時間的失蹤統稱為沈浸式撰寫論文,六根皆空。

關系親近的朋友調侃幾句,客套來往的熟人稱讚一聲學業專註。

總之,池霭很順利地將其糊弄了過去,並沒有得到來自哪方面的刨根問底。

她安穩地過著最後兩天待在國內的日子,打算等到拍攝工作完成,論文也完美定稿之際,再順便解除和方知悟的婚約,重新站在起跑線上,公平地看待她與他們之間的問題。

只是池霭想好了一切,卻怎麽也沒有想到,臨走前竟然會有一人非要提出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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