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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霭要送季雨時進去倒並非臨時起意。

一路上, 她聽著兩個男人之間的對話和交鋒,又偶爾透過後視鏡觀察著季雨時的表情。

其實,用轎車送季雨時過來, 沿途遇上幾個紅燈, 上火車的時間也會有些趕,更何況濱市火車站的客流量巨大,在進入安檢之前都需要排會兒隊。

季雨時卻並沒有透出對於有可能趕不上火車的焦慮,他因祁言禮似有若無的打壓而沈浸在自卑的情緒裏, 內心的所思所想在池霭眼中一覽無餘。

池霭遮掩起探究的思緒, 陪同季雨時走到安檢的長隊最後。

季雨時克制著戀戀不舍同她告別:“送到這裏就好了, 池霭姐你快回去吧。”

池霭並沒有離開。

她隨季雨時一起站在隊伍後面,看著前方進度緩慢的安檢人群,又重覆起之前電話裏問過的問題:“小雨,你是今天晚上七點二十的火車嗎?”

饒是已經撒過一回謊。

但要當著池霭的面再說一遍,季雨時卻突然t卡了殼。

他輕聲說了句“是啊”,下意識側過頭避開池霭望向自己眼睛的視線。

身處人來人往的火車站大廳,池霭沒咄咄逼人地追問。

她沈默註視著季雨時的側臉一言不發, 如有實質的目光終於引得季雨時舉白旗投降。

少年沮喪地松下繃緊的肩線,在她面前如同做壞事被發現的小狗那般耷拉著耳朵, 垂頭喪氣地吐露道:“好吧, 對不起, 車票的日期其實是明天早上七點二十的……我的錢不多了, 就想著在火車站的椅子上睡一晚算了。”

聽見季雨時的話,池霭的腦子裏迅速過了遍這幾天彼此的相處過程。

除了那頓季雨時堅持要出的飯錢, 其他的任意開銷, 就連那輛她攔下送季雨時回家的出租車,也因為她來過幾次, 對於路程比較熟悉,知道餐飲一條街到濱市傳媒附近的路程沒有超過出租車的起步價,而提前幫季雨時付好了錢。

這樣算下來,迫使季雨時變得如此拮據的罪魁禍首,估計只有那頓飯了。

池霭有些頭疼。

由於不清楚季雨時出門究竟帶了多少錢,她在點菜時已經盡量少插手,而選擇聽從季雨時的安排,好方便對方隨時估算口袋裏餘下的資金情況。

想不到季雨時還是不明白自己的百般暗示,沒有量力而行。

事已至此,池霭只能想些適當的補救辦法。

她烏沈的眼珠在眼眶稍稍轉動,主意當即生成,遂拉住他的手臂,淡聲道:“走吧。”

季雨時一楞:“要去哪裏?”

池霭道:“我家。”

季雨時頓時大腦一片空白。

見這個拋開學業其他地方都顯得稚嫩笨拙的少年,似乎沒有領會自己的言下之意。在心中無奈嘆出一口氣之後,池霭盡職盡責地為他解釋起來:“我家雖然只有一個房間,但是沙發比較寬敞,擠擠應該也能睡得下一個人,肯定比火車站要舒服許多。”

“以及,我家附近的交通也挺便利,出了小區向右直走不到一公裏,就能看見地鐵站的蹤影,花四塊錢坐六號線,大概半個小時左右可以直達濱市火車站。”

“所以你是願意跟我回家去,還是覺得我在火車站附近給你開個酒店房間更合理?”

季雨時很想再堅持一下自己睡在火車站椅子上的想法。

可觸及池霭平靜但莫名充滿威懾力的神色,他下意識將到嘴邊的話語默默咽了下去。

“……那就謝謝池霭姐了。”

他垂著修長的頸項,毫無反抗之力地跟在池霭的身後。

……

沒有按照預期趕緊送走季雨時,反倒瞧見高挑顯眼的少年仿佛小尾巴似地隨同池霭折返回來,祁言禮不知道眼下的自己應該表現出怎樣的心情。

但不管心情如何,反映到面上,他只能、也僅能讓池霭感受到自己的大度。

於是祁言禮又一次面帶微笑地開啟後備箱,讓季雨時把自己的行禮放進去,待到季雨時上車,繼續用鄰家大哥哥般的語調問道:“是火車臨時取消了嗎?還是記錯班次了?”

池霭不忘替季雨時保留顏面,只說火車票是季雨時的母親買的,她看差日期買成了明天的,現在改簽也不太方便,打電話溝通過後他母親還是決定讓季雨時再明天回去。

此事無關池霭,祁言禮也懶得深究其內裏的錯漏之處。

他頷首表示了解,又客氣道:“小雨,那我現在送你到附近酒店開個房間?”

池霭言簡意賅:“直接回我家就行,他要在我家暫住一晚。”

祁言禮聽慣了她的吩咐,口舌先比思緒搶先一步說出:“好。”

待反應過來,他的神色已然控制不住地陷入陰霾。

池霭,竟然要,帶季雨時回自己的家裏。

幾個關鍵詞拼湊而成的不連環語句腦海旋轉一圈,隨即萌發的酸澀感使得祁言禮繃緊了線條柔和的下頜線,他甚至神經質地反問著自己:季雨時算什麽東西?比方知悟還不如。

可池霭就在旁邊坐著。

她看過來的目光是那麽的充滿信賴。

她分明可以不說實話的。

等三人吃完飯,催促自己驅車離開,再把季雨時帶回家,就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可她偏偏說了實話。

對、對,就是說了實話,才證明沒什麽的……

祁言禮無聲呼出口氣,試圖從各個細節中找出池霭在乎自身、清白坦蕩的證據。

勉強將要破碎的優雅假面填補完全後,他用力咬住舌尖,在劇烈的刺痛中啟動寶馬。

……

祁言禮盡職盡責、全無怨言地將兩人送回了池霭的住處。

就在他思考著應該用什麽樣的面貌,目送心上人和疑似情敵的人進入樓道時,為了省錢一天都沒怎麽吃過東西的季雨時,腹腔中猝不及防發出代表饑餓的咕嚕聲。

這響亮又尷尬的聲音一聲結束後,又絡繹不絕地再次出現。

盡管季雨時因著這些聲音尷尬到了呼吸發麻的地步,卻又不得不承認,它們的存在,微妙而及時地緩解了車廂氣氛的滯澀和壓抑。

好在池霭和祁言禮都是在大場面中磨礪過的人。

他們彼此對視一眼旋即轉開,池霭若無其事拉開手提包,從錢夾中取出一張鮮紅的百元大鈔遞了過去,善解人意地說道:“我下班沒來得及吃飯,現在也有點餓了,小區附近有家煲仔飯還挺好吃的,多買幾份還能打八折,不知能不能麻煩小雨你幫我跑趟腿呢?”

季雨時沒錢,也清楚池霭已經知道他沒錢。

再扭扭捏捏反倒顯得做作和不識好歹。

再加上,現在的他也迫切地想要離開車內,找個沒人的角落暫時緩解下窘迫的心情。

於是他就著池霭遞過來的臺階走了下去,從善如流地低聲說道:“好的,我這就去。”

池霭道:“進門的鑰匙我會放在門口對聯的夾層裏,你回來的時候自己開就行。”

季雨時小雞啄米似地點了點頭。

又匆匆問過池霭喜歡什麽口味,要不要蔥蒜香菜以後,才打開車門離開。

兩人默契地一同等待季雨時走遠,待對方的身影消失在門衛亭的轉角,池霭才略懷歉意地對祁言禮說道:“今天有客人在家,看來一起吃飯是不方便了,要不等下次有空吧?”

祁言禮搖頭示意無妨,接著在池霭打算拉開門口時,捏住她垂落在自己身邊的白皙手腕,緩慢地眨了眨眼睛:“霭霭,可以請我進去喝杯茶嗎?”

喝茶自然不僅僅是喝茶。

素了快一個月,面對祁言禮的美□□惑,池霭移開目光,望著季雨時離開的方向,不那麽堅定地拒絕道:“客人才剛走沒幾分鐘,你不會已經把他給忘記了吧?”

祁言禮不曾放過池霭面孔中變化的每一處細節。

相處了這段時間,他清楚倘若池霭沒有這方面的興致,不會推拒得這麽模棱兩可。

他失落且醋意大發的心緒多雲轉晴般顯露出一點陽光,放軟口氣無比溫柔地說道:“剛才車開過來的時候我瞧見了那家煲仔飯店的情況,外面停著好多輛外賣電瓶車,裏面也坐了不少人,季雨時就算想打包回來和你一起吃,估計也得費會兒功夫。”

池霭乜他一眼:“你這情報勘察倒做得全面。”

祁言禮瞇眼笑道:“現在可以進去了嗎?”

池霭的人生,絕大部分狀態之下都克制自控、有條不紊。

壓抑的念頭如同水流累積,偶爾也會由於過滿,而呈現決堤的趨勢。

因此在想要嘗試放縱的時候,她會格外無所顧忌。

兼顧瘋狂和冷靜的性格,在她的身上矛盾結合,卻又表現出融洽統一的特性。

在這樣的時刻,池霭承認身心都受到了祁言禮的吸引。

而這些吸引不全然來自於皮相,更多的是,他在想要拉扯自己沈淪欲/望之時,不忘從容不迫規避可能發生的風險的理智感令池霭感到短暫的著迷。

池霭輕笑著撫摸了一下祁言禮的面孔,欣然道:“當然可以。”

得到肯定的鼓勵,祁言禮反客為主握住她攏在自己皮膚上的纖細手指,帶領它們向下,劃過鑲嵌在脖頸之間的精致喉結,途徑解開一枚紐扣而映出的兩彎鎖骨。

最後來到胸膛正中的位置。

相隔深藍的西裝與潔白的襯衫,正值盛年的心臟在血肉的覆蓋下跳動蓬勃有力。t

“這裏,有份禮物想要獻給你。”

池霭凝視那處,目光漸漸加深。

在看見祁言禮的手腕不經意短起的一角時,她的瞳孔深邃得如同無星無月的夜空。

她掙脫祁言禮的掌心,延循手背上的青紫血管,來到視線凝結的目的地。

隨後加重力氣,帶著幾分罕見的粗魯扯掉了祁言禮的鉆石袖扣。

“你將我送給你的choker戴在了這裏。”

敞開的袖口深處,漆黑的皮質項圈緊緊束縛著祁言禮的腕骨。

泛著粼粼銀光的細鏈讓它看起來堪稱一件藝術品,又泛出莫名的色/氣。

池霭的手指抵在choker上方摩挲著祁言禮微涼的肌膚,意味不明地說道:“你戴在這裏,和戴在脖子上也沒什麽區別,一不小心就會被人發現。”

祁言禮卻湊過去著迷地吮吻著她的唇角:“我天生就是你的所有物。”

“……如果可以,我想被全世界都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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