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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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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夫人舉辦的慈善晚會, 往往會邀請一些商界名流。

這些人普遍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平均年紀都往四十以上走。

半個月前得知池霭想要和方知悟一起出席,江晗青盡管有些奇怪, 卻依舊很高興地派人把受邀的請柬送了過去, 附贈一套搭配天水碧旗袍的老坑玻璃種翡翠首飾。

池霭原本準備的粉鉆項鏈沒有派上用場,從家離開時,她還是將它帶了出來。

考慮到晚宴要喝酒,方知悟今日沒有開兩座跑車。

他換了一輛漆黑低調的加長賓利, 阻隔視覺的擋板上升, 前方有戴著黑手套的專業司機駕駛, 他倚坐在寬敞如同小型客廳的後座裏,身上穿著一套新中式的鬥篷禮服。

司機為池霭開門,池霭微微俯下身體坐了進來。

通透如同一汪凝固碧潭的翡翠項鏈,在她纖細的脖頸間發出令人目不暇接的潤光。

方知悟從頭到腳打量了一圈,給出鮮少的正面評價:“還不錯。”

不等池霭開口,他又吩咐司機道:“開車吧,去英華大酒店。”

“等等, 在那之前,能不能先去趟別的地方?”

池霭報出一個陌生地名, 司機輸入進車機系統, 是在英華大酒店周邊地段經營的花店。

聽到是要去的地方是花店, 方知悟的態度微妙起來。

去花店, 自然是買花。

至於收到花的人,文夫人那裏, 方家已經提前贈送, 池霭也是知道的。

想來除了他方知悟,總不會是司機老張。

方知悟沒有把事情往安德烈導演的方向上想, 畢竟他認為倘若給安德烈導演送花,根本用不著池霭費心準備,她又摸不準導演的喜好,跟他說一聲,找酒店準備一束就是了。

對上池霭清淩如水的眼睛,她沒有表現出半點提前告知的意圖,方知悟忍不住回憶起這段日子以來的相處過程,總覺得池霭對待自己的態度,發生了一些根本上的變化。

但具體是什麽變化,他也說不出來。

不過池霭能有心送花給他——

方知悟不得不承認,肋骨下方前兩天被池旸揍出來的淤青,好像也沒那麽痛了。

“就按池小姐說的做吧。”

他將架在膝蓋的長腿換了個姿勢,朝著窗外的頭顱也轉向池霭的位置。

偏偏又裝成對池霭前往花店的目的一無所知的模樣,閑聊道:“今天的慈善晚會文夫人會舉行一個拍賣活動,你如果看上了哪樣東西,直接和我說就是。”

池霭不打沒準備的仗,早在幾天前就熟悉了慈善晚會的流程。

她道完謝,說:“你拍喜歡的就好,那些義拍品太貴重了,你送給我我也沒處收藏。”

在這些事情上,池霭總是分得很清,從來不會借機討要好處。

方知悟厭煩伸手問他乞討的人,可面對池霭這種油鹽不進的性格同樣沒轍。

他撇了撇嘴,正想移開視線,視線裏卻撞進一個熟悉的絲絨禮盒。

打開禮盒之後,池霭動作小心地將它放在方知悟手邊的空位上,道:“這是江阿姨的生日會上你借給我佩戴的粉鉆項鏈,我現在完璧歸趙了,你可以檢查看看。”

她刻意加重“借”這個字的讀音。

聽到話的方知悟:“……”

“我什麽時候說是借給你了?”

“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來的道理?這種事說出去會被其他人笑掉牙。”

方知悟砰的一聲把絲絨禮盒的頂蓋扣上,他將它推回池霭手邊,半仰下巴說道。

“我查詢過它的價格,太貴重了,更何況這幾年江阿姨也送了我很多手袋和衣服。”

池霭用一種不具備任何情緒的聲音堅持。

仿佛她和方知悟之間只有暫借者和出借者的關系,沒有其他的私人感情。

池霭和自己假扮未婚夫妻,到底圖什麽的念頭再次在方知悟腦海出現,他曾經為著這個疑惑詢問過父親方鑒遠,可惜得到的回答只有幾個字“以後總會知道”。

將近一個億擺在眼前,池霭都看不上。

難道父親是承諾了要分給她一半方家的財產嗎?

方知悟想了又想,實在猜不出池霭會因為什麽而心動。

他在方鑒遠那裏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便於此刻問盤問起另一個知情人:“池霭,你不喜歡錢嗎?那你跟我演了四年的戲是圖什麽,總不能是真的想等我媽做完手術嫁給我吧?”

池霭看著方知悟,對於他的自戀表示無言。

她徹底的沈默比方鑒遠的敷衍更讓方知悟煩躁,他抓了抓經由發型師細致設計的黑發,斜起灰綠色的眼睛問最後一遍:“你真的不要這條項鏈?”

“嗯,無功不受祿。”

池霭看向另一側窗戶外迅速倒退的風景,多一秒的餘光都沒有留給絲絨禮盒裏的項鏈。

方知悟下意識抿住嘴唇。

他盯著最中央的剔透粉鉆安靜幾分鐘,轉頭從旁邊的車載酒櫃裏取出瓶洋酒猛地灌了一口,然後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餵,是文阿姨嗎?您好,我是方知悟,今天的慈善拍賣我想臨時加一件東西進去,不知道可不可以……”

方知悟的動作雷厲風行。

既然池霭不要,他索性直接將天價的項鏈捐出去眼不見為凈。

他用舌尖頂住右邊的虎牙,生悶氣的一刻鐘裏,賓利開到了池霭要求的花店門口。

池霭拒絕司機老張代勞的請求,她推開車門,走進正在營業的店鋪內。

不多時,車門被打開,她捧著一束新鮮飽滿的黃玫瑰遞給方知悟。

方知悟的唇畔微微勾起,剛想詢問一下池霭為何會特地選擇這個顏色。

下一秒,聽到與他面對面的池霭禮貌地說道:“這是我打算送給安德烈·卡佩導演的花,麻煩你幫我暫時放進冰箱冷藏裏面保險一下。”

方知悟捧著十九朵黃玫瑰,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小醜。

幸好那句“送給我的嗎”沒有問出口,否則他大概進入棺材前還會想到這個窘迫場面。

尷尬過後,會錯意的羞恥和惱怒,讓方知悟的呼吸和身上的淤青也跟著痛了起來。

他瞪著池霭,被輕視的憤懣和會錯意的羞惱在加速流動的氣血中橫沖直撞,池霭卻說了句“你再等一下”,接著砰的一聲,向他蓋上禮盒一樣幹脆利落地關上車門。

等待池霭的間隔裏,方知悟抓著花束,另手把冰箱裏存放的飲料粗暴地扔了一地。

司機老張心驚膽戰地聽著後車廂傳來的動靜。

幸好那裏鋪著厚實的手工地毯,否則非得玻璃碎片齊飛不可。

不知過了多久,像是漫長的一個世紀。

心情稍緩的方知悟踢了腳面前的易拉罐,指使他:“你過來,把東西給我扔了。”

老張離開駕駛座,快速走到方知悟的旁邊,迎著滿地狼藉,他看了方知悟懷裏仍然抱著的黃玫瑰一眼,便不敢再次擡頭,畢恭畢敬地問道:“……少爺,是把哪樣東西扔掉?”

“……廢話,當然是飲料!”

方知悟望著脆弱而嬌艷的玫瑰,一忍再忍,最終小心翼翼地將它放入冰箱。

……

“你好,我的另外一束花還有多久才能包紮好?”

池霭站在t花店的櫃臺前,計算著等候的時間,她看到司機老張在垃圾桶和賓利之間來回折返了好幾趟,終是於心不忍地催促了店員一聲。

“來了來了,已經好了。”

年輕的花藝師一面答應著,一面把以灰綠白為主題的花束從內室捧了出來。

她不好意思地說了聲“讓您久等了”,又在池霭付賬的間隔忍不住問了句:“這兩束花反正小姐你都要在同一個時間來拿,為什麽不提前叫我先做好呢?”

聞言,池霭又看了看垃圾桶的方向。

她見老張的身影沒有再次出現,心中猜測方知悟也已經平覆了怒氣。

她這才抱起花,對花藝師笑著說道:“男朋友心情不好,想給他一個驚喜。”

池霭一路回到賓利前,在車旁等待為她開車的老張瞧著她懷裏的花束,默默松了口氣。

開啟車門,內裏的空間和池霭離開時並無太大差異——燦爛如同油畫的黃玫瑰花束被透明的玻璃封存在保鮮的冷藏室內,只是原本擺放的密密麻麻的果汁飲品全都不翼而飛。

池霭假裝沒有瞧出這點區別,推了推偏轉身體不看自己的方知悟的肩膀,溫柔而和煦地說道:“阿悟,你把頭轉過來,我有件禮物想要送給你。”

發洩過後,方知悟又有幾分後悔。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對著池霭總是很難控制情緒。

就仿佛她掌心的牽線木偶,一喜一怒都受到她的影響。

方知悟悶悶地不願順應請求,也不願說話。

池霭幹脆直接把花放在他的臂彎之間,然後捧住他的臉示意他低頭看看、

方知悟收到的這束花,顯然比送給安德烈導演的更大,也更加精致。

池霭擡步上車,語氣淡淡的反映不出真正心情:“我也在花店為你定了束花,只是我怕花店包紮的不夠用心,所以拿到黃玫瑰之後特地盯著他們做的,時間就花費的長了些。”

方知悟的呼吸一滯。

池霭話音剛落,捕捉到他鼻尖傳來的加重吸氣聲。

“送我的?”

方知悟的聲音像是反問,又像是自言自語的陳述。

池霭用細膩的指腹撫摸過花束邊緣起到襯托作用的細葉尤加利,垂眸說道:“我覺得這個配色很好看,讓我想到了雪地中成片聳立的松樹林。”

她又補充一句:“也很像你的眼睛。”

“……”

怔怔註視著花束的方知悟始終沒有說話。

但她觀察那張俊美的面孔,發覺無聲無息中,對方緊繃的下頜線條已然放松下來。

池霭太懂這樣的細節,在方知悟身上,給完鞭子再給一顆甜棗的效果總是那麽的好。

如此一來,慈善晚宴上,他絕對不會做出與自己預期背道而馳的行為。

這樣想著,池霭從容撫平腿彎處略折的旗袍布料,代為發出指令:

“開車去英華大酒店吧,張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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