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067

關燈
067

清音有點詫異, 但轉瞬反應過來,玉香從小在瀾江邊上長大,一河之隔就是另一個國家, 而顧全部隊就在猛州, 雖然不一定在瀾江邊上,但同一個地區偶然會見到也不奇怪。

她奇怪的是——“你怎麽還記得?”

這都多少年了, 要知道顧全犧牲是十二年前的事了,那時候她也就十歲出頭吧,偶然一面之緣的人居然看見照片還能認出來, 這得是多好的記性。

“我記得呀, 那年依雅去世, 我們家裏沒人,他在我家住了半個月。”

清音不解, 看向玉應春, “‘依雅’是……”

“就是奶奶喲!”小魚兒插嘴道, 她可是跟著小菊姐姐學過傣語的。

清音這才明白, 然而玉應春楞住。

“你確定是那年的事?”

清音見她眉頭緊皺, 似乎是哪裏不對勁,沒來由的也跟著心頭一緊,莫非哪裏不對……

“我奶奶去世是五年前, 剛好小菊爺爺生病,我走不開, 沒回去奔喪,怎麽可能……”她明明記得顧大哥去世已經十幾年了呀。

清音怔了怔, 忽然心頭一跳!

連忙拉住玉香的手, 將孩子們使出去玩,“玉香妹妹你跟我好好說說, 五年前的什麽時候,大概什麽地方,你確定真的見過這個人?”

玉香很肯定地點頭,“那是依雅去世前兩天,爸爸去隔壁寨子幫人看病,瀾江漲水,爸爸在江邊撿到一個人,把他帶回家醫治,後來依雅去世,爸爸媽媽去幫忙,讓我一個人留在家裏,照顧他。”

“你再好好看看,是這個人嗎?”清音翻出顧全中學階段的照片讓她辨認。

玉香仔細看了看,皺著眉,“很像,但那個人比照片上更老,也更黑。”

清音心如擂鼓,但面上還得保持冷靜,想到顧媽媽說的一個細節,連忙問:“這個人是不是左邊手臂上,這裏有顆綠豆大的黑痣?”

玉香搖頭,“不是,他的痣在右邊,再上來一點,這個地方,我給他換藥的時候見過。”她指著自己右上臂某個地方。

清音心頭“咚”一聲,一屁股坐炕上,這個人很大概率就是顧全,她是故意把右邊說成左邊,想詐一下玉香。

可玉香這麽肯定,記得這麽清楚,應該是真的見過!

腦子裏有幾百個疑問,清音全都化成一句話,“謝謝你和你的父親,當時他傷勢怎麽樣?”

“傷得很重,爸爸說是槍傷,讓我不能告訴別人,他身上還有好多好多傷疤,爸爸說他應該是死過幾回的人了,能活到現在很不容易,一定要想辦法救活他。”

“他流了很多血,應該是漲水之後從上游沖下來的,上游的地方,我聽人說是那些壞人的水牢,我問他是不是從那裏來的,他不說話,我以為他是啞巴,但後來他還會跟爸爸說話……後來,他就悄悄走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裏,爸爸讓我別打聽。”

水牢,一身死過幾回的傷,受了槍傷之後被沖到下游……清音心裏隱約有個猜測,但感覺太像電視劇,不敢往那方面想。

“他有沒有說自己叫什麽名字,要去哪裏?”

玉香搖頭,“他一直不說話。”

好吧,清音一想也是,要真跟自己猜測的一樣,這麽多年裏顧全一直在執行秘密任務的話,連父母親人都不知道他還活著,他更不可能在敵人眼皮子底下留下自己還活著的痕跡。

“玉嫂子,小玉,今天的事能不能麻煩你們保密,不要跟任何人說起。”

玉應春慎重地點點頭:“你放心,出了這個門,今天的事就爛在我們肚子裏。”

玉香雖然有點不解,但也還是附和道:“我不會說的,當時我爸爸就讓我發過誓,不能跟寨子的人說,我會一直保密的……要不是因為姐姐不是寨子的人,我也不會說。”

玉應春糾正:“以後,無論哪裏的人,無論誰問起,你知道該怎麽說嗎?”

“我不知道,沒見過,不認識。”

倆人離開之後,清音趕緊去前院找顧安,他剛好幫忙把崔小波的東西搬完,“酒今天就不喝了,改天,改天我請崔哥。”

顧安看見清音,又往後院的方向看了兩眼,果然很快的就傳來丁大媽哭爹喊娘的咒罵,“哪個缺德玩意兒把我家窗戶打破了?”

“天殺的,這一扇玻璃窗多貴啊,一扇不算,還全給我打爛了,這大冬天的是準備凍壞我三個大孫子嗎?”

“肯定是這個大院的人幹的,今天就沒生人進來過。”

她還在罵罵咧咧,有人輕輕扯扯她,向正房的方向擠擠眼,這不很明顯嘛,整個16號院最游手好閑的,除了安子還能有誰?加上丁大媽剛不知死活的說小魚是丫頭片子,把街溜子惹惱了,這不就報覆上了?

顧安要是不報覆,不采取這麽簡單粗暴又囂張的方式報覆回去,那就不是混跡市井的街溜子了!

丁家人大眼瞪小眼,最終只能罵罵咧咧著,心疼地把玻璃碎片撿起來,企圖想要從中找出幾塊稍微大點的,用膠布粘一粘,看能不能頂幾天。畢竟,玻璃貴不說,還稀缺,即使買也不是拿著錢立馬就能買到的,這幾天天天下雪刮西北風,能把人活活凍死。

至於顧安,他們敢怒不敢言,要是惹急了這街溜子下次直接把他們房子拆了咋辦?

他們倒是想去街道辦告啊,可他們跟柳老太一樣,都以為“官官相護”,只能低頭吃悶虧。

要是平時,清音肯定要誇幾句顧安,可今天,她心裏還有一件更大的事,挽著他胳膊的手微微顫抖。

顧安反手握住她的手掌,發現掌心居然是汗濕的,“沒事,就是我幹的,他們拿我沒轍。”

“不是這個。”

“怎麽,出什麽事了?”

“先回屋再說。”

回到屋裏,把門關上,清音才小聲道:“我懷疑大哥還活著。”

“你說什麽?”顧安原本漫不經心的眼睛裏,射出一道銳利的光芒,仿佛出鞘的劍,有一閃而過的寒光。

清音將今天發生的事跟他說了,尤其是玉香的父親五年前救人的事,“如果她沒說錯的話,大哥至少在五年前還在猛州出現過。”

顧安的手也微微有點發抖,“這個玉香是什麽情況,你好好跟我說說。”

十分鐘後,顧安摩挲著下巴,“你的意思是,大哥很可能還活著,只是去執行秘密任務,不得不與家裏斷絕聯系?”

清音點點頭,“你想想,梁師長和你說的,還有那個什麽何局長,他們為什麽明明已經答應幫忙,很久之後卻又暗示你不要再查下去,還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再查下去,或許就要查到顧全是假死脫身了。當年顧全雖說“死”了,但家裏卻沒接到他的遺體或者骨灰盒,甚至連他的個人物品也沒能拿回來。

“柳紅梅陷害大哥的事情,你不覺得太順利了嗎?咱們一直推測她在部隊裏是不是有內應,卻沒想到,或許這就是上面在將計就計,順勢將大哥摘出去,改頭換面。”

顧安點點頭,但又覺得難以置信,要讓他相信這個說法,除非能見到活生生的哥哥。

“別著急,總有家人團聚的一天。”至於原書中顧全從頭到尾就沒出現過,甚至連姓名都沒有,最後有沒有活著回來更不得而知。

但清音忽然想起來個事,原書中顧媽媽去世後,顧安也消失過好幾年,正是因為他不在,清慧慧柳志強才能順利搶走清音的嫁妝和房子。那幾年裏,是不是顧安也在調查真相?或者也在執行什麽見不得光的任務?

這兄弟倆,真不簡單。

顧安沈默半晌,似乎是在消化今天的事。最終猩紅著眼,什麽都沒說,自己躲到後院,狠狠地抽了兩包煙。

這件事只是初步的猜想,他們也不敢跟顧媽媽提半個字,甚至顧安都不敢再大張旗鼓追查下去,萬一真如清音猜的那樣,繼續追查就會有暴露哥哥的風險,他早就應該聽梁師長和何進步的。畢竟,現在環境遠沒有表面看起來的和平,說不定暗處有多少眼睛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尤其忽然莫名其妙向廠裏申請搬來16號院住的崔小波。

崔小波,也是個麻煩。

***

但自從那天晚上之後,顧安就有意無意上張家,總要跟玉香說幾句話,雖然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但他有種仿佛透過她能聽到哥哥聲音的感動,她是他認識的人裏最後見過哥哥的人,還幫助過哥哥。

也因為這個發現,讓清音覺得,生活好像比以前更有盼頭了,除了大學,除了事業,家人平安活著,比什麽都重要。

而在等待大學錄取通知的同時,她也沒閑著,她從那本《萬病回春錄》裏挑出幾個配方簡單的美容丸子,開始著手調制。

第一個肯定是要美白,滋潤,這是非常實用的,因為在不久的將來,這個世界的審美就是以白為美。雖然她不覺得白就是美,但以後大家都會這麽覺得,這個錢總要有人賺,她為什麽要讓韓國人和日本人賺呢?

龍國的古老醫術裏,明明有效果更好更持久,也更經濟實惠的法子,她想試試。她記得沒錯的話,在原書中,國外資本家拿到這本醫書後,推出很多個系列的漢方本草護膚品,而享譽全東亞的、銷量最好的就是美白產品。

按照劉氏醫書裏的組方結構,清音第一步是將白芨、白芷等幾味中藥按照一定的比例舂成細粉,這個很好辦,藥房就有。

她也不占公家便宜,自己掏錢買了一些,得空的時候就拿石臼舂起來。

“姐你舂啥呢?”秦解放在隔壁聽見聲音貓過來。

“白玉丸。”

“這是啥,吃的嗎?”

“美容養顏的。”

“那就是吃了皮膚能變白,給我試試唄?”秦解放去年去過冀北省參加抗震救災,長時間戶外作業,本就不算白的皮膚曬得更黑了。

清音想想,自己不算黑,要看對比還真得找一個比較黑的,這樣才看得出效果。

“說實話我還沒試過,不知道效果,你確定要試?”

“試試沒事,反正我皮糙肉厚。”

“成,那你再去藥房幫我買一兩蜂蜜來。”

古書中這個方子是做成藥丸子吃的,但清音覺得不確定療效的時候,外敷比內服更安全,一旦發現過敏啥的直接洗掉就成,吃進肚子裏的想要弄出來可就麻煩多了。

正好,這年頭的蜂蜜都是野生的,用來做面膜效果肯定好。細菌微生物寄生蟲啥的,先忽略不計。

很快,蜂蜜來了,清音的藥粉也舂好了,用少量溫水和著蜂蜜藥粉一起調成糊狀,“去,洗個臉,躺治療床上。”

秦解放蹦跳著洗回來,一會兒就被敷上一個灰白色的厚厚的“面具”。

清音剛去洗手,誰承想李姐來找她有事兒,一股腦沖進來,“小清我跟你說……哎哎哎鬼啊!!”

她這一喊,周圍幾間屋子的人都湊過來,“哪裏有鬼?”

“別別別,是我,秦解放。”那個“鬼”小聲說。

“還真是解放的聲音,身形也像,誒你這臉上咋打石膏呢?”

“你的臉粉碎性骨折?”

眾人大笑,秦解放不好意思說自己是想變白一點,這要是說了別人還不得笑他是娘娘腔小白臉啊。

“行了行了,解放這是幫我試藥呢,你們別打擾他。”

“試什麽藥?咋敷臉上。”

“美白面膜粉。”

其它兩名男醫生“哦”一聲,興致缺缺,女同志們倒是眼睛發亮,“真能變美變白?”

“給我們也試一下唄?”

清音當然不能胡亂給人試用,秦解放是大小夥子,糙得很,過敏也壞不到哪裏去,小姑娘們那皮膚可嫩得很,搞不好把人家弄爛臉她賠不起。

畢竟,方子被她從內服換到外敷,到底有沒有用,還有待考證。

女同志們都不走了,等二十分鐘一到,清音讓秦解放去把臉洗幹凈,一出來——

“嘿,真變白了!”

“秦解放你昨天還黑不溜秋呢,現在也黑,但不反光了!”

秦解放:“……”我謝謝你。

“真是這個面膜粉敷白的?”

“不然你以為?”秦解放美滋滋的,趕緊找來塊巴掌大的小鏡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有用,反正他也覺得白了點。

說實話,清音還真看不出來,她對著那堆灰白色的藥粉太長時間,眼睛都花了。

“得吧,你要想看看有沒有用,明天再來,咱連敷三天看看。”

不過,敷面膜這事慢慢來,清音的當務之急,是要給顧媽媽買一樣東西。

今年是顧媽媽五十歲生日,算是過的第一個整數生日,平時她幫著帶孩子哪裏也去不了,最喜歡的打野也好幾年沒去了,清音想送她一份生日禮物,感激她對家庭的付出,也想鼓勵她多出去走走,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顧媽媽這幾年日子好過,手頭寬裕,吃得好,又被清音拉著好好的改造過外形,看著年輕不少,吃的穿的都不缺,清音一時間還真想不出送她個什麽禮物比較合心。

要是再過十年,清音可以送她首飾珠寶啥的,可現在這些東西不好買不說,買了也戴不出去。

“你愁啥,考了就考了唄,咋還愁眉苦臉。”秦嫂子照例來“保胎”。

清音沒說自己發愁的不是高考,而是別的事,“嫂子來了。”

其實她胎象穩得很,但年紀大了,又過度“迷信”和依賴清音的技術,有事沒事總要來衛生室把個平安脈,心慌了來把一下,胸悶來把一下,想上廁所也來把一下……一天總要跑那麽幾次。

這天也不例外,清音認真給她看了看,很肯定的告訴她:“嫂子以後不用天天來了,您這懷象好得很,只記得別吃活血的東西,別亂吃藥就行。”

外頭那些所謂的保胎藥也別亂吃,沒有保胎指征就是亂彈琴。

秦嫂子松口氣,但清音知道她心裏肯定還是懸著。

要知道,秦嫂子長得非常壯實,平素身體十分健康,一年到頭感冒都不會有一次,加上年紀也不大,吃喝正常,也沒見她幹什麽重活,忽然孩子就掉了,這種不明原因導致的……還是三次,真的會留下心理陰影。

“我家那口子讓我別信封建迷信那一套,可我這心裏就是不踏實,我打算過幾天悄悄燒點紙,給前頭三個孩子超度一下,讓他們好好保佑我這次一定穩住。”

這種求心理安慰的事,清音也沒阻攔,秦嫂子現在的狀態猶如驚弓之鳥,要是通過這樣的行為能緩解她的焦慮,那就隨她去吧。

“對了,我咋看你愁眉苦臉?”

“小魚奶奶快過生了,也不知道送她個啥。”眼看著生日越來越近,她的禮物卻一直沒買到,愁死了都。

“嗐,這有啥,我這正好有個好東西。”

清音湊過去,“嫂子有啥好東西可不能獨享。”

“我嫂子去年發的縫紉機票還沒用,你要的話拿去。”這年代的自行車縫紉機那可是大件兒,一般人搞不到,就是書鋼這麽大的廠子一年也就只有個位數的供應。

去年她娘家嫂子正好評到一個名額,獎勵了一張縫紉機票,但她不是很喜歡做針線活,就一直沒去買。

“成啊,那嫂子幫我遞個話,先勻給我用用,我按市價給錢。”

顧媽媽以前對做針線活什麽的不感興趣也沒天賦,這從顧安小時候那些橫七豎八歪歪扭扭的衣服補丁就能看出來,但自從魚魚出生後,她仿佛點亮了另一個技能點——做玩具。

沒事兒去鬼市淘點碎布頭子,回家做成各種套子形狀,再塞點棉花進去,很快就做成一個個栩栩如生的小動物,魚魚喜歡,她就可著勁的做,現在家裏都有二十幾只小動物玩偶了。

清音不圖她做什麽,就想讓她打發一下時間。

這麽大個大件兒,秦嫂子也不客氣,“行,就按市價,你給我二百塊錢,我待會兒正好要回娘家一趟就送過去,成不?”

清音爽快地回家拿錢,晚上拿到票,第二天就跟秦嫂子上城中區買東西去。

票上有牌子、型號,剛好這種牌子的縫紉機東城區沒有,最近的代銷點都在城中區,她倆就約上大院幾個媳婦兒一起去啦。

當然,魚魚小跟屁蟲也是要一起去的啦。

兩歲半的顧小魚會走會跑,就是帶著也不怎麽累,清音難得請假,也想跟寶貝閨女多待待。

顧安直接用破車送她們過去,他自己去辦事,說好下午三點集合,清音幾人就直奔百貨商店。

本來這種緊俏物品光排隊都得排十天半月,但秦嫂子有個沒出服的弟弟正好在百貨商店工作,一聽說她們要買縫紉機,立馬就安排她們去倉庫等著,先拿錢和票到櫃臺開個條子,拿著條子就能領,甚至還能挑選一番。

當然,清音也不好意思挑三揀四,只是打眼看去指了個紙盒子最新的沒拆開過那種。

搞定大件兒,幾人又去買了點吃的喝的,攢了快一年的票票們,可終於派上用場,見啥都想買。清音也不例外,自從有了孩子,她買東西總是會第一時間想到小魚兒,看到布料,心裏想的不是自己要做個啥,而是——這種料子小魚兒穿著一定很舒服。

但衣服暫時還不用買,石夫人買的衣服還有好幾套是全新的。

“小清那裏有毛線,咱去稱兩斤,給孩子織件毛衣。”

寒冬臘月的,要是能有件毛衣,該多暖和。

清音連忙跟過去,這時候的毛線還沒什麽鮮艷顏色,就是黑白灰,甚至還有將白手套拆了織毛衣的,勤勞的龍國婦女們甚至想出用各種花草石榴皮染色,憑借著靈巧的雙手讓孩子穿上帶顏色的小毛衣。

清音記得,大院裏好幾個嫂子都會這麽一手。

她也有點蠢蠢欲動,作為一名勤勞的,心靈手巧的媽媽,她也想讓小魚兒穿上自己親手織的小毛衣。

結果剛要開口問價格,胳膊就被人輕碰了一下。

清音下意識趕緊捂住自己錢袋子。

“清同志,是我呀,付文君。”

清音回頭一看,真是上個月考試時候遇到的仗義女孩付文君,她此時手裏正拿著串糖葫蘆,圍著紅圍巾,整個人顯得青春俏麗極了。

“誒這是你閨女?都這麽大啦,我以為你還沒結婚呢。”

清音看著胸前的小袋鼠,“小魚兒跟姨姨打個招呼,好不好?”

“姨姨~”軟軟的,甜甜的,小腦袋靠在媽媽胸前。

付文君哎喲叫了幾聲,連忙跑到剛才買糖葫蘆的地方,一口氣買了滿滿一大把,跑得氣喘籲籲,“來,小魚兒是吧,姨姨請你吃糖葫蘆。”

小魚兒:“……”瞳孔地震!

她長這麽大還沒吃過呢!

但她不拿,看向媽媽,一直到媽媽點頭,她才接過來。

“謝謝姨姨。”也不多拿,只拿兩串,媽媽一串,自己一串,即使那裏有滿滿快十串之多。

“都是給你的,快拿著。”

清音好笑,“你是把人賣糖葫蘆的打劫了嗎?”

“嘿嘿,我一高興,我就想讓你閨女高興。”很典型的花錢不用考慮的女孩子,雖然自己和閨女並不需要那麽多,但清音還是很感謝她。

正好看見她們還有同伴,付文君就一人給了她們一串,幾個嫂子們全都笑得合不攏嘴。

嘿,跟著小清大夫就是好,連糖葫蘆這樣稀罕的好東西都有人白請哩!

秦嫂子記得清音說的孕早期不能吃糖葫蘆,接過來也沒吃,打算拿回去給丈夫吃,“小清要不你跟你朋友聊著,我們先去那邊看看?”

她指的是菜市場方向。

“好嘞你們去吧,註意安全啊。”

清音把糖葫蘆棍子尖尖折斷,以防戳到小魚兒的嘴,這才教她怎麽吃,裏頭的籽籽不能吃,要吐掉,不會吐可以叫媽媽。

小丫頭答應著,早就無師自通的開始舔吧外頭那層糖稀,硬硬的,甜甜的,嚼吧嚼吧,還脆脆的,而裏頭紅紅的山楂又是酸酸的還會粘牙……這滋味,實在是太美啦!

小丫頭幸福得瞇眼睛,她感覺自己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魚魚!

“對了,你估分沒?”

上次通電話忙著說唐湘玲的事,都沒聊起這個,清音覺得沒必要藏著掖著,“估了。”

“我也估了,我大概能有360分左右,比我預料的低一些,算發揮失常吧。”但她臉上可一點也不難過,仿佛這就不是個事兒。

“你的呢,你估了多少分?”

“400左右。”

“哇,你真厲害!”她那天就對清音有好感,覺得她特有氣勢,特有主心骨,她從小男孩脾氣,不喜歡跟那些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女娃娃玩,嫌麻煩。

沒想到她不僅做事颯爽,居然連成績也這麽好。

“你也很厲害啦,我是前年才剛高中畢業,知識還在腦海裏留存這麽一點點,但其實基礎沒你們紮實。”

倆人邊逛邊說,小魚兒豎著耳朵聽,雖然她也聽不懂多少,但杏花胡同的孩子哪個不八卦?那都是從小培養的呀。

“唐湘玲那邊什麽情況,你最近有跟她聯系嗎?”

“上星期我又去了一趟,我已經警告過他們,這是國家級的考試,要是膽敢做手腳,那是要坐牢的,我也會一直幫她盯著,別的不說,在這書城市一畝三分地上,我還是有法子的。”

倆人又聊了幾句,關於報志願的事。因為是第一年恢覆高考,全國各省份自主命題,考卷、難度、考試時間甚至連報志願時間都不一樣,石蘭省半個月前才報的。

“我報的公安大學,我就想學刑偵,但估計上不了,那就經偵吧。”似乎是很苦惱,她抓了抓頭發,“我爸怕我落榜,硬讓我報了好幾個英語專業,說學外語吃香,我可看不出來咱們哪裏需要學英語,不懂ABC,照樣能建設社會主義。”

清音想說,付家老爺子可真是慧眼如炬,未來改開的一段時間內,國家可是很缺外語翻譯人才的。

“對了,唐湘玲報的也是外語專業,石蘭省師範大學,我估計她能上,因為她估分有410呢。”

清音咋舌,又來一個學霸。

“我就不一樣了,我只想繼續學醫,所以報的石蘭中醫學院。”因為破四舊的影響,雖說國家號召優先保證重點院校、醫學院校、師範院校和農業院校的錄取,但中醫跟臨床醫學又不一樣,估摸著報的人不多,她的分數絕對穩上。

“這樣也好,就在當地上學,以後還能顧著家點,你愛人,就是小魚的爸爸,同意你上大學嗎?”

“同意,還給我創造覆習條件呢。”

“真好,我們班好幾個結婚的女同學,都是丈夫和婆家不願意,有的沒報上名,有的報了名沒去考。”唐湘玲就是這樣的例子。

“爸爸墜棒!”忽然,一直埋頭吃糖葫蘆的小人兒,冒出這麽一句,兩個大人怔了怔,忽然大笑起來。

“好你個小魚兒,知道咱們說你爸呢,你說說,你爸怎麽厲害來著?”

“爸爸不打屁屁。”

清音滿頭黑線,敢情你爸不打你你就覺得他好?媽媽打你就不好了是吧?

“媽媽墜棒!”

“那你媽媽怎麽厲害?”

“媽媽會看病,打針針,吃藥藥,寶寶好得快。”

倆人再次大笑,這都是她跟著大院小孩玩學來的,平時老太太們聊清音她也聽了幾耳朵,居然就記住了。

清音覺得,看來以後她跟顧安說話也要註意些,他們以為孩子還是笨笨的單細胞幼崽,其實人家已經能聽懂很多話,並且儲存在腦海裏啦。

又聊了一會兒,付文君看時間不早了,“你們伴兒多,我就不耽誤你,等錄取結果下來,記得通知一聲,啊。”

告別之後,清音又去買了一斤豆腐和嫩豆芽,家裏還有一把韭菜,炒著吃比肉還香。

***

話說,最近的書鋼衛生室可是前所未有的熱鬧,因為三個字——敷面膜。

這年頭還沒聽誰說敷面膜,大家連這三個字都是第一次聽說,但一連三天秦解放都來報道,到第四天連清音都發現,這小子肉眼可見的白了,心裏也不由得驚呼。

這本古書牛掰啊!

就是後世的科技狠活也沒這麽快這麽明顯吧?

但她也覺得,跟秦解放底色比較黑有關,這種後天曬黑的,其實要變白比天生就黑的簡單多了。

沒幾天,所裏其他女同事也躍躍欲試,爭著搶著讓清音給她們敷敷看。

好吧,清音來者不拒。

就這樣,不用一個月,效果就出來了,所有人都白了兩個度,秦解放只敷三天都白了兩個度,那些先連著敷三天,後來隔天敷一次,後來又變成隔兩天敷一次的姑娘們,效果簡直不要太好!

清音自己都沒想到,效果居然可用立竿見影來形容,於是趁熱打鐵,趕緊把另外兩個美白牙齒和去汗毛的也試驗上。這種純中草藥,每一味藥物都沒有毒性,無論內服還是外用都十分安全,她也就大膽的給願意嘗試的姑娘們試了試。

這年頭的牙膏貴啊,又難買,所以很多人一天只刷一次牙,甚至兩天一次,牙齒自然白不了,可清音那個美白牙齒的是真神,用一個星期就能明顯白一個度,要是接著用還不知道得白成啥樣。

她也不敢多給人用,每個人最多隔天用,連續使用不超過半個月。

饒是如此,那效果也是驚人的。

元旦節前,她診室的門檻都快被廠裏大姑娘小媳婦們踏平啦!

“小清,聽說你這兒有去汗毛的藥?”看完病,宣傳科的張幹事忽然小聲問。

清音點頭,有是有的,相比之下,去汗毛的沒有美白的那麽熱門,因為這年代汗毛多的女孩本就不多,再加上不穿吊帶熱褲那些,即使體毛重也無傷大雅。大家更熱衷於把皮膚和牙齒變白,這些是裸露在外的。

“你醫術可真高,我聽說人家不長毛你有辦法,別人長毛太多你也有辦法。”

清音都被她誇得不好意思了,這段時間的火爆跟她個人能力無關,是沾了《回春錄》的光。她自己稍微有點腿毛,但不多,上個月手癢自己試驗一下,別說,還真別說,用了半個月腿毛都去得差不多了。

而且這個中藥去腿毛不傷皮膚毛孔,不會留下大大的洞洞,也不會發紅,至今一個月了還沒長出來呢。

這效果,也就比激光去毛差一丟丟,但科技狠活嘛不在一個賽道上,她的方子還有改進的空間,且成本低廉,這就是最大優勢。

“你侄女馬上就能上大學了,最近老說自己估分有三百多,清大夫你聽說沒?”

清音對上她期待的小眼神,似笑非笑。

張幹事連忙慌張的低下頭,不敢與之對視。其實清音知道,張幹事和清慧慧不對付,在科室裏總別苗頭,她現在在自己跟前說清慧慧的事,無非是想挑撥兩句,最好引得她這小姑姑跟侄女幹架,她好看熱鬧。

“各人有各人緣法,或許她真能考上呢。”清音淡淡的,將處方遞過去,換下一個病人。

***

這一年,臘月沒有三十,二十九就是除夕夜了,但清音卻覺得這是她過得很有意義的一個年,在後來的幾十年回想起來,這個年也是難忘的。

因為,就在臘月二十八這天,她收到了來自石蘭中醫學院的錄取通知書。

雖然在意料之中,但還是很高興,本來年前成績下來,她比自己預料的還低了八分,心情還有點失落來著。但一想到自己報考的是本省學校,而不是京市和海城的中醫學院,競爭壓力應該會小很多。

那些學校在將來的中醫界肯定是數一數二的,毋庸置疑,但清音要考慮的現實因素也很多,需要有人幫忙打掩護的顧安,三歲不到需要媽媽陪伴的小魚魚,剛剛步上正軌的書鋼衛生室……她要是去了外地上大學,這些工作相當於就全盤打亂,甚至有可能被人摘桃子。

石蘭中醫學院在後世的中醫類院校裏也能排進前八,算第二梯隊,自己現在的成績去雖然是“虧”了點,但勝在離家近,每天都能回家,時不時還能兼顧一下工作,她對自己的選擇一點也不後悔。

石磊考上農大,學的是農業種植與農村經濟相關,跟他這幾年在鄉下的工作很對口;李修能則是京市師範大學的中文系,因為他平時就喜歡搞點詩歌散文創作,也算得償所願;就連付文君和唐湘玲也考上了石蘭師範學院,而且是同一個專業。

幸好,在付文君和清音的努力下,唐湘玲的婆家雖然使了好幾次壞,她還是順利拿到了錄取通知書,只等報到。

清音身邊所有參加高考的,都考上了理想的學校,唯獨清慧慧,還是沒等到她的錄取通知書。

清音眨巴眨巴眼,“我怎麽感覺,按照她的分數,不可能落榜啊……”雖然比自己低了不少,但她報考的也不是很熱門的專業和學校,按理來說應該能錄取到才對。

顧安扯了扯嘴角,什麽都沒說。

但他們都不傻。很明顯,柳家現在就打算扒著清慧慧不放了,極品老人要她養,病男人要她照顧,熊孩子要她供,怎麽可能放她去上大學?可憐她自己還沈浸在等待的喜悅中,清音看不過眼,隱晦的提醒過兩句,結果人家轉頭就說“小姑姑嫉妒我考大學”……好吧,就這智商,還是別拉低大學生平均水平了。

畢竟,他們是新龍國恢覆高考的第一屆大學生,這將是龍國三十年後的中流砥柱!

顧安拍拍她的手,“她要繼續蹲火坑裏,誰也管不了,但柳家這麽明目張膽私藏大學錄取通知書的事,得受點教訓,不然以後大家都有樣學樣還了得。”

清音點點頭,她喜歡顧安的地方,就是他表面看起來不是個傳統意義上的好人,但其實內心卻富有正義感,敢於反抗看不慣的“規矩”,身上總有種“刺頭”的味道。

“行,你看著辦吧,清慧慧不值得我們幫,我們只是肅清杏花胡同的風氣。”

顧安走了兩步,忽然說:“對了,我聽人說你母親的房子好像有消息了,要去房管所登記還是什麽,你哪天抽空過去看一下。”

劉汝敏的房子要返還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