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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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出來幾日，驚桐一直情緒不高，時常站在一個地方出神，周身縈繞著惆悵與悲傷。
她說不上來心底那股悲傷是哪裏來的，但難過是真實能知曉原因的。
不論是秦枕春還是其他人來找她，她都提不起精神，甚至漸漸地直接門都不出，將自己關在屋子裏，誰也不見哪也不去。
第三日晚上，小石頭亮起，久違的聲音傳來。
“驚桐。”平緩溫潤的聲音仿佛黑夜中的一道光，照進驚桐灰沈沈的世界，她從床上坐起，端正些坐姿才應了聲。
郁青淺淺笑一聲， “你這一次的突破怕是在修仙界要出名了，恭喜。”
驚桐低低“嗯”，又道: “上仙，我暴露了，魔尊在我突破的時候進了我的世界，外界的事都是他告訴我的，包括溫清如消失，他什麽都知道了，只是還沒有殺我。”
那邊郁青安靜下來，驚桐卻仿佛在他這裏找到了突破口，想像以往那般倒豆子似的跟他說話，將自己心裏的難過都說出來。
但此刻她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說出來。
“你還記得那個水雲雲嗎”
郁青忽地問她，驚桐點點頭， “那時她有很大的嫌疑，但還沒來得及查清。”
“嗯，她是魔族四王中的魅王，在很早之前就已經殺了真正了水雲雲，趁著那次機會潛進千山宗，在千山宗百年都從未暴露過，卻因為溫清如暴露自己。 “
郁青停頓一下，聲音溫和而清晰， “驚桐，你說這溫清如有這麽重要嗎”
驚桐人也楞住了。
在這場人魔大戰中，溫清如必然是重要的，但是百年前，溫清如還沒出生呢，肯定不能說魔尊是為了她所以派人等在修仙界找她。
那是為了什麽
“我聽尤樂說過，溫清如身上有魔氣，我在想，魔界在百年前就派出魅王去修仙界等候，可能是在等那個魔氣現身。”郁青慢慢將自己的發現都告訴驚桐。
百年前，他與承安就發現魔界四王與兩大幽冥時常意見不合發生爭吵的原因有兩個。
一是魔尊閉關，幾人意見不合會有矛盾爭吵。
二便是每一次商量事情魅王便會久久不站隊，久而久之自然引起眾人懷疑，幽冥萬懷從千山宗回來後不久幾個人之間再次大吵一架。
也是那一次，讓承安發現這個秘密，告訴了郁青。
“我觀察一陣後跟尤樂說了此事，恰好那陣子你因為被水雲雲發現一身魔氣判定為魔族關起來，於是水雲雲也成了我們的重點懷疑對象。”
說到這裏，他笑了一聲， “那時候你非要來看我，尤樂又著急調查水雲雲，好在最後他還是答應我先照顧好你了，誰也沒想到，只這麽一下沒看好她，她就將溫清如抓走了，還賠上一個阿寅。”
突然聽到這個名字，驚桐楞住。
阿寅師兄，當時她將雲瀟交給他就走了。
“他怎麽了”她問。
郁青嘆口氣， “沒什麽大事，就是為了救溫清如暴露了仙人身份，被罰回九天了，他是這五百年負責下界守護的仙人，被罰回九天之時已經下界四百多年，差別不大的。”
得了這話，驚桐更是腦子裏一懵。
阿寅也是神仙
那他應該知道她和魔族的關系，那時候他為什麽要出來那麽跟她說話但轉念一想，應當是為了引魔族現身吧。
“不過好在阿寅抓住了水雲雲，因為怕各大仙門的人看不住她，所以送到了我這裏，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在我這裏百年也沒有被魔族發現。”
郁青那邊傳來東西敲擊瓷瓶的清脆聲音，伴隨而來的是一聲痛苦的哀嚎，是當時水雲雲的聲音。
驚桐聽到水雲雲的聲音忽然又難過起來。
“她當時有段時間趁著我與雲瀟走的不那麽近的時候跟著雲瀟身邊，帶著他修行，甚至後來還想給我吃莫名其妙的東西，不過被雲瀟制止了。”
一說到雲瀟，她立馬嘆口氣， “我在他身上也下不少功夫，他倒是輕輕松松就把自己送給了魔族。”
怕是已經被魔尊訓練成自己的心腹大將了。
驚桐單手撐著臉龐， “上仙，我能來魔族看你嗎”
郁青嗯一聲， “你若是……我可以幫你，我們以魅王為籌碼，交換溫清如或者雲瀟。”
他略作思索，分析道: “溫清如價值那般大，連魅王都能犧牲所以能交換的可能性不大，但可以試試雲瀟，雖說當時傳言他為了救溫清如也被魔族抓走，但我與手下所有的人都沒有在魔族看到過雲瀟。”
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但他是未來人魔大戰的關鍵，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死了，更大的可能性是被魔尊拉入夥變成魔族，為魔族效力，當然若是他堅持不願意，那他應當就是還被關著。
驚桐雙手捏緊了，她辛辛苦苦培養的人，辛辛苦苦帶著的人，一轉頭就加入了魔族。
她或多或少是有些不甘心的。
牙關緊咬，卻也沒有任何辦法。尤樂已經告訴過她，郁青現在被魔族盯上了，她都不一定能去魔族看他，更何況是要他幫忙救人，而且這個人還不一定會跟她走。
她已經給郁青添了太多麻煩。
“不用了，你自己小心一點，別被魔族發現了，也別擔心我，總歸在死之前，我們應該能見上一面。”
她說到最後笑一聲，很輕松的語氣。
郁青卻沈默了。
“我……”
他起個頭卻不知怎麽繼續說下去，再開口時便是:
“情況沒有你想的那麽糟糕，他本就是天帝與司命特別交待眾仙要註意與保護的，不只是你一個人的責任，你且不要太擔心，只管好好修煉然後等我的消息，不論他墮魔與否，都得讓他出來給你，給我們一個交待不是”
郁青聲音不輕不重，語氣卻不容驚桐反對，直接讓她等著，隨後又說了些其他關心的話。
最後還莫名其妙說: “驚桐，謝謝。”
一句謝謝讓驚桐摸不著頭腦，反過來跟他說了好幾句感謝的話，最後郁青忍不住笑著打斷她才算是結束。
每每與郁青說過話後，驚桐都覺得整個人安定許多。
這次卻不。
窗戶大開，月光如水在屋內撒下一片，驚桐坐在床上望著那月光出神，人就似是沒魂一般。
怎麽會呢
低階靈力的時候，怎麽會有人能一次突破用了百年雖說出來後直接跨越幾個層次到元嬰，但她也覺得離譜。
一百年的時間，若是她不困在那方世界裏，多的不說，起碼可以在雲瀟擅自去救溫清如的時候攔住他，也不會落得現在下落不明的局面。
她想不明白，怎麽會一百年就過去了。
一百年……所有東西已經定下結局，還來得及嗎就算找到溫清如就算找到雲瀟，那還有用嗎
驚桐心緒很亂，起身披上外衣出門。
隔壁的門關著，和她走的時候一樣。
小院裏發了些雜草，她莫名來了勁兒，蹲下身從臺階前開始一棵一棵的拔草，使了勁兒的拔，拼命的用力拔，沒拔掉一棵草她就好似出了一口氣。
天還沒亮她就清理幹凈了滿院子的雜草，幾乎將整塊地都翻了一遍似的。
她靠墻蹲著，又坐下來，兩眼望著將亮未亮的天空。
早知道，她還不如一開始就一個人躲起來，能活幾年活幾年，不將希望寄托於那個雲瀟身上。
重重嘆一口氣，拍拍手上的泥土與草葉子。
能怎麽辦呢
先活著唄，萬一呢萬一還有希望呢萬一魔尊忘了她的存在不會來殺她呢
撐著地站起來，擡頭就看到院門那裏，已經站著不知道看她多久的秦枕春。
她搓了搓手上的泥土，選擇將手背到身後。
“師父。”聲音有些沙啞。
“你不甘心。”秦枕春跨過院門進來， “不甘心就去找他，問問清楚是為什麽，否則你這般頹廢下去只會浪費你的天資與你百年的突破苦練。”
驚桐垂下頭。
像個聽訓的孩子，一言不發低垂著眼睛，秦枕春又道: “你因他來千山宗，如今他不在千山宗，你就不修行嗎”
“你又不是心悅於他，你該報的恩該還的情該做的事已經做了，他是自己選擇去魔族送死，你現在因為他送死而傷心難過不甘心，不知道他在做出那個決定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你回來找不到人會擔心，有沒有考慮過你多少的精力放在他身上隨便他去浪費。”
她的嗓音語氣都很冷，像一盆冰水潑在驚桐臉上，涼得她一激靈也是乍然驚醒，但心臟卻好似停住片刻。
“成仙之人，困於這點事情就當它是個劫，過了就是突破，沒過就是停滯不前，你還想成仙嗎”
秦枕春冷著臉，她不希望驚桐為了那個怎麽教都不成器的男人荒廢了修行，這是個好苗子，從一開始她就不想驚桐這棵苗子的生長出差錯。
“你要麽就自己去魔族找他問個清楚，然後好好回來見我，要麽就不要回來。出門在外，生死由天。”
她冷聲冷臉離開，驚桐看著滿地被草根帶著翻出來的新土，面無表情地看著，好似在看什麽人。
驚桐好像醒了。
她和往常一樣去修煉室修煉，每日兩點一線，寅時起子時睡，一切看起來尋常得不得了。
兩日後的晚上，她剛從修煉室出來。
尤樂找了個弟子來傳話，讓她去趟虞山。
她去的時候，尤樂正伏在桌案上寫寫畫畫什麽東西，抓耳撓腮的看起來很是煩躁，嘴裏不時罵幾句。
他一身灰色的衣裳，松松垮垮的穿著，看起來一整日都在忙著弄這東西的樣子。
驚桐在那裏站了許久他才發現人，連忙招呼， “快過來快過來，你幫我瞧瞧看，到底是哪裏不對。”
他面前是一幅非常潦草的畫。
畫上隱約能看出來是魔界，還寫著些人名。
“郁青昨日告訴我，他問了那個魅王雲瀟在哪裏，那女人說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這人早就去魔族了，怎麽可能近在什麽眼前我就想會不會是我們之中還有內鬼，控制了雲瀟”
他指著上面的那些名字，接著道， “我把有可能的人都寫了出來，一個個分析，分析下來，也沒人跟雲瀟有那麽大仇恨，他和你師父之間有些矛盾，但你師父那性格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驚桐也跟著點頭。
確實，秦枕春不會是那種人。
“所以你覺得那個魅王說的是什麽意思”
尤樂雙眼認真看著她，驚桐也認真地思索一下，搖搖頭， “我不知道，但是師父說讓我去魔族找雲瀟問清楚。”
尤樂嫌棄地揮揮手，誰不知道雲瀟是孤身闖魔界
都是廢話。
兩人趴在桌案兩邊，對著那幅潦草的魔界地圖與那些個人名展開激烈的討論。
但那又有什麽好討論的呢兩人過了一遍就兩兩相望，無話可說。
“等等!”
驚桐忽然一拍桌子。
“你記不記得有一段日子雲瀟是跟著水雲雲一起修煉的，那個魅王說這話的意思，她在雲瀟身上是不是放了什麽追影符之類的”
她雙眼有神， “撬開她的嘴巴就能知道雲瀟在哪裏了。”
尤樂重重點頭，眼見驚桐就要拿出小石頭找郁青，他連忙阻止， “等等等等。”
他說: “郁青這些日子被魔族盯得緊，只能他確定安全找我們，我們最好還是不要主動找他，免得給他添麻煩。”
驚桐忽然真的想去魔界了。
開端結束都在魔界，要死也要死在骨河裏，她終歸要回魔界的，若是雲瀟真的墮魔，那她去魔界找他，也正好是回家。
尤樂見她眼眸垂下，笑道， “你不用擔心他，他這一百年也沒閑著，聽承安說，他現在可比以前還厲害許多，在天界封禁是的過往的修為，若是在下界後獲得的修為是不受封禁的，也就是說，不出意外的話，除非魔界四王兩幽冥一起出手，否則沒有魔族能拿下他。”
“當真”
驚桐萬分震驚。
她眨眨眼問， “郁青上仙是不是那種特別有天資的人”
尤樂白她一眼， “能成仙的有幾個天資差的”
驚桐: “不是，我是說，你們一起下界，你們一個都沒進步，就他一個人變這麽厲害。”
尤樂: “……”
終究是尤樂找她來，也是尤樂趕她走了。
今晚天上月亮很亮，但天上有好幾朵大的雲，一會兒飄過一朵將雲遮住，時隱時現的。
路上已經沒有其他弟子。
好多次她將雲瀟送回去之後又這樣自己回來，這段路她走無數遍，從沒覺得這麽安靜過。
她深深嘆一口氣。
清靜好眠，躺上床沒過多久就睡著了，又好像沒有睡著。
只是一閉眼一睜眼，她就已經不在自己房間，這個地方有些燕舒眼熟，或者是很眼熟。
黑色平靜的河流，木橋上空是一支蠟燭，正在燃燒最後一點，她站在視線範圍內唯一蔥綠樹木之下。
是她待了一百年的地方，骨河河畔。
她已經突破，等下一次突破還要許久，現在拉她進這方世界的只有一個人。
她擡眼四處尋找，手背到身後握緊，壓住慌亂。
視線所及皆是荒蕪，了無生機，黑沈沈的天空壓得她呼吸有些急促，加快的心跳暴露她的害怕。
她像是被關押在大牢裏吃最後一頓的死刑犯，等待著死亡到來的。
好在沒等太久，那蠟燭燃燒完之後，最後一點蠟落進骨河之中消失，只砸起一個小水花。
那個男人這時候出現在橋上，看著她。
他看看骨河中那個漣漪，對她道: “修為突破不少。”
驚桐吞了吞口水， “多虧魔尊教得好。”她下意識隨口回話。
只見那人眉頭一皺，思索片刻後問她， “我什麽時候教你了”他沒有拔劍暫時也沒有露出殺意，像是在認真發問。
驚桐張了張嘴像隨口撒幾個謊才發現……這事兒真沒法撒謊，她在這裏面的修行他一清二楚。
不過——
“您雖然沒有親自教我，但是您用一根六月蠟讓我發憤圖強，才能早日出去，在我心中您教會了我……”她停下來，組織下預言接著道， “教會了我努力就一定能成功。”
“……”
雲瀟無言，他聽著驚桐那滿口胡言亂語，實在不知道怎麽接話。
驚桐試探著道: “所以，您今日來是取我性命的嗎”
她手在身後握得死死的，短指甲都快要掐進肉裏，那人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那眼神中天然帶著威壓，讓她有些害怕。
她忽然上前兩步，擡起下巴，伸長脖子。
“我背叛了魔族沒有錯，但魔族待我不好也是事實，技不如人還躲不好我認了，是我命不好，醒在這個時候，只是在死之前能不能讓我見見雲瀟。”
說完她好像忽然渾身輕松，心底對死亡的恐懼也消失一大半，一直盯著魔尊。
雲瀟本想裝作不認識這人，但之前那些消息還是他傳給她的。
“你找他什麽事”
驚桐腦子稍微一轉， “是這樣，我之前騙了您，他不是我義弟，他是我未婚夫婿，我們說好了等我回去我們就成親，誰知道我前腳一走他後腳就為了別的女人沖進魔界。他天資不夠，又與我約定終生，我便幫他進了千山宗，教他修煉，甚至為了他與我師父作對，他平日裏倒是花言巧語的騙我，誰知道他竟是這樣的人。”
謊話說起來她自己都要信了。
她咬著下唇， “我必須要跟他當面問清楚，為我那麽多的付出與真心討要一個說法。”
驚桐伸出右手緊握成拳放在身前故意讓他看到。
“我現在恨不得殺了他，不過他現在是魔尊您的人，我也不可能殺他，但讓我和他見個面，問個清楚，我不想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
她說完之後，橋上那人久久都沒有說話。
他渾身僵直，半晌說不出話來。
就那麽看著驚桐，隨後垂下眼眸，聲音平靜道: “我問過他，他與你並沒有婚約。”
“他說謊!他在騙您!”
驚桐立馬高聲反駁!張口又是一頓瞎扯， “您若是不信，您將他還給我，我馬上與他成親給您看。”
“……”
他早就知道驚桐會撒謊，但萬萬沒想到驚桐已經到了這種程度。驚桐卻好像被自己騙到了，臉上的憤恨與認真都是真的。
“方才不是恨不得殺了他現在又要與他成親”
“不沖突不沖突，我恨他是不甘心，我為他付出那麽多他卻這樣對我，成親只是證明給您看的。”
她連連擺手解釋。
雲瀟心情覆雜， “你……”
話完沒說還，整個世界轟然崩塌!驚桐眨眼間已經回到自己的房間床上，她披上外衣連忙往虞山去。
卻在尤樂院外與他碰個正著。
“你去哪我有事找你!”兩人異口同聲。
然後默契的都不開口，尤樂拍她一下，連忙道， “魔界亂了，我現在就去，你要去嗎”
魔界亂了!
“要!”
來不及多說，驚桐先答應下來，兩人路上還能慢慢說。
尤樂立馬擡手用一張符咒打開一道門， “魔界現在混亂，承安趁亂給我們開了傳送門，過去後你不要到處亂跑。”
說完他就先走進了那道傳送門，驚桐緊隨其後。
說是魔界，但驚桐卻好像對這裏不熟，這裏黑黢黢一片，五步一盞燈，周遭流動的水告訴她這是在水底。
水底，魔界。
她能想到的只有骨河河底。
“你怎麽把她也帶來了”承安看到驚桐眉頭一皺，眼神中有些不悅。
尤樂揮揮手，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郁青呢先說說魔界這次怎麽了希望大不大”
承安看驚桐一眼，跟上去與尤樂並排走，驚桐緊跟在後面。
她聽著他們談話。
“有個修仙的在魔界潛伏幾十年，如今得到機會毀了魔界的大陣，導致魔界動蕩，他趁亂放了溫清如，但溫清如體內的魔氣早就蠢蠢欲動，這一解放直接毀了半個魔族。現在那個修仙的正和魔尊對手，是我們帶走溫清如的大好時機。”
魔族大亂，確實是他們動手的大好時機。
驚桐兀自點頭，跟著補上一句: “雲瀟也可以帶走不他也在魔界。”
話音落下，兩人皆是回頭看她。
“萬一他還沒有墮魔呢”她抱著僥幸。
承安嗤笑一聲， “那你試試。”
三人往前走了一些，面前是一道高聳巍峨的大門，驚桐恍然發現，這水底是有一座城池。
與她在那方世界裏昏死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樣，只是更加清晰地出現在她面前，她伸手摸上那大門的柱子，冰涼涼的觸感。
走進大門，地上是白色的泥，周遭水草隨著水流輕輕搖曳，一路三步一盞燈，蔓延出不同方向的道路。
她跟在兩人身後，肆意地打量著這個城池，這些建築。
之前她在水底時，有很多聲音曾呼喚過她，這次走了這麽遠也沒有聽到。
彎彎繞繞走過一些路，便到了一間暗室，房間的半空中有個女人被陣法囚禁，那道芝蘭玉樹的身影背對著驚桐。
“來了，咱們走吧”
承安拍了拍郁青的肩膀，郁青點點頭，回身卻看到驚桐，登時一楞， “你怎麽來了”
驚桐還沒來得及說話，承安便道: “管她幹嘛，她來找雲瀟，我們找我們的，她找她的，沒死就行，快點，那人畢竟是凡人，怕是堅持不了多久就會被發現。”
這話說出口後，引來了半空中閉眼假寐的女人的註意。
她已經不是水雲雲的樣子，但那一身氣質與水雲雲如出一轍，或者從來都是她。
只見她笑了笑，溫聲問驚桐， “你找雲瀟我知道他在哪裏。”
“在哪”郁青問。
他找著人說了許久，除了沒有動手其他辦法都試過，都沒有撬開她的嘴，驚桐一來她就直接要雙手奉上一樣。
魅王笑了笑，搖搖頭， “消息不能白給你，你放了我，我將帶你去找雲瀟。”
“你先告訴我，等我找到雲瀟我就放了你。”
這人不是她抓的，她哪裏有什麽資格去說放不放人的事。
但哪知道這魅王根本不上當，她還是溫柔的說著拒絕的話。
“先放了我，我被關這裏修為盡封，他還在我身上放了一道咒，能夠掌控我的生死，這樣還不放心嗎”她對於修為被封，命握在別人手裏這件事好像根本就不在乎。
承安又在催尤樂與郁青，對這人放心得很。
郁青也忙著離開的樣子，終究同意， “你隨時與我聯系。”
驚桐連連點頭。
郁青將陣法解除，女人從空中落到地上，輕飄飄的沒有發出半點聲響，他們三人便先離開，只留下驚桐與她在這裏。
驚桐在等她帶路。
她款款起身，從容不迫，對驚桐淺笑道:
“希望接下來是你想要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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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幾日，驚桐一直情緒不高，時常站在一個地方出神，周身縈繞著惆悵與悲傷。
她說不上來心底那股悲傷是哪裏來的，但難過是真實能知曉原因的。
不論是秦枕春還是其他人來找她，她都提不起精神，甚至漸漸地直接門都不出，將自己關在屋子裏，誰也不見哪也不去。
第三日晚上，小石頭亮起，久違的聲音傳來。
“驚桐。”平緩溫潤的聲音仿佛黑夜中的一道光，照進驚桐灰沈沈的世界，她從床上坐起，端正些坐姿才應了聲。
郁青淺淺笑一聲， “你這一次的突破怕是在修仙界要出名了，恭喜。”
驚桐低低“嗯”，又道: “上仙，我暴露了，魔尊在我突破的時候進了我的世界，外界的事都是他告訴我的，包括溫清如消失，他什麽都知道了，只是還沒有殺我。”
那邊郁青安靜下來，驚桐卻仿佛在他這裏找到了突破口，想像以往那般倒豆子似的跟他說話，將自己心裏的難過都說出來。
但此刻她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說出來。
“你還記得那個水雲雲嗎”
郁青忽地問她，驚桐點點頭， “那時她有很大的嫌疑，但還沒來得及查清。”
“嗯，她是魔族四王中的魅王，在很早之前就已經殺了真正了水雲雲，趁著那次機會潛進千山宗，在千山宗百年都從未暴露過，卻因為溫清如暴露自己。 “
郁青停頓一下，聲音溫和而清晰， “驚桐，你說這溫清如有這麽重要嗎”
驚桐人也楞住了。
在這場人魔大戰中，溫清如必然是重要的，但是百年前，溫清如還沒出生呢，肯定不能說魔尊是為了她所以派人等在修仙界找她。
那是為了什麽
“我聽尤樂說過，溫清如身上有魔氣，我在想，魔界在百年前就派出魅王去修仙界等候，可能是在等那個魔氣現身。”郁青慢慢將自己的發現都告訴驚桐。
百年前，他與承安就發現魔界四王與兩大幽冥時常意見不合發生爭吵的原因有兩個。
一是魔尊閉關，幾人意見不合會有矛盾爭吵。
二便是每一次商量事情魅王便會久久不站隊，久而久之自然引起眾人懷疑，幽冥萬懷從千山宗回來後不久幾個人之間再次大吵一架。
也是那一次，讓承安發現這個秘密，告訴了郁青。
“我觀察一陣後跟尤樂說了此事，恰好那陣子你因為被水雲雲發現一身魔氣判定為魔族關起來，於是水雲雲也成了我們的重點懷疑對象。”
說到這裏，他笑了一聲， “那時候你非要來看我，尤樂又著急調查水雲雲，好在最後他還是答應我先照顧好你了，誰也沒想到，只這麽一下沒看好她，她就將溫清如抓走了，還賠上一個阿寅。”
突然聽到這個名字，驚桐楞住。
阿寅師兄，當時她將雲瀟交給他就走了。
“他怎麽了”她問。
郁青嘆口氣， “沒什麽大事，就是為了救溫清如暴露了仙人身份，被罰回九天了，他是這五百年負責下界守護的仙人，被罰回九天之時已經下界四百多年，差別不大的。”
得了這話，驚桐更是腦子裏一懵。
阿寅也是神仙
那他應該知道她和魔族的關系，那時候他為什麽要出來那麽跟她說話但轉念一想，應當是為了引魔族現身吧。
“不過好在阿寅抓住了水雲雲，因為怕各大仙門的人看不住她，所以送到了我這裏，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在我這裏百年也沒有被魔族發現。”
郁青那邊傳來東西敲擊瓷瓶的清脆聲音，伴隨而來的是一聲痛苦的哀嚎，是當時水雲雲的聲音。
驚桐聽到水雲雲的聲音忽然又難過起來。
“她當時有段時間趁著我與雲瀟走的不那麽近的時候跟著雲瀟身邊，帶著他修行，甚至後來還想給我吃莫名其妙的東西，不過被雲瀟制止了。”
一說到雲瀟，她立馬嘆口氣， “我在他身上也下不少功夫，他倒是輕輕松松就把自己送給了魔族。”
怕是已經被魔尊訓練成自己的心腹大將了。
驚桐單手撐著臉龐， “上仙，我能來魔族看你嗎”
郁青嗯一聲， “你若是……我可以幫你，我們以魅王為籌碼，交換溫清如或者雲瀟。”
他略作思索，分析道: “溫清如價值那般大，連魅王都能犧牲所以能交換的可能性不大，但可以試試雲瀟，雖說當時傳言他為了救溫清如也被魔族抓走，但我與手下所有的人都沒有在魔族看到過雲瀟。”
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但他是未來人魔大戰的關鍵，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死了，更大的可能性是被魔尊拉入夥變成魔族，為魔族效力，當然若是他堅持不願意，那他應當就是還被關著。
驚桐雙手捏緊了，她辛辛苦苦培養的人，辛辛苦苦帶著的人，一轉頭就加入了魔族。
她或多或少是有些不甘心的。
牙關緊咬，卻也沒有任何辦法。尤樂已經告訴過她，郁青現在被魔族盯上了，她都不一定能去魔族看他，更何況是要他幫忙救人，而且這個人還不一定會跟她走。
她已經給郁青添了太多麻煩。
“不用了，你自己小心一點，別被魔族發現了，也別擔心我，總歸在死之前，我們應該能見上一面。”
她說到最後笑一聲，很輕松的語氣。
郁青卻沈默了。
“我……”
他起個頭卻不知怎麽繼續說下去，再開口時便是:
“情況沒有你想的那麽糟糕，他本就是天帝與司命特別交待眾仙要註意與保護的，不只是你一個人的責任，你且不要太擔心，只管好好修煉然後等我的消息，不論他墮魔與否，都得讓他出來給你，給我們一個交待不是”
郁青聲音不輕不重，語氣卻不容驚桐反對，直接讓她等著，隨後又說了些其他關心的話。
最後還莫名其妙說: “驚桐，謝謝。”
一句謝謝讓驚桐摸不著頭腦，反過來跟他說了好幾句感謝的話，最後郁青忍不住笑著打斷她才算是結束。
每每與郁青說過話後，驚桐都覺得整個人安定許多。
這次卻不。
窗戶大開，月光如水在屋內撒下一片，驚桐坐在床上望著那月光出神，人就似是沒魂一般。
怎麽會呢
低階靈力的時候，怎麽會有人能一次突破用了百年雖說出來後直接跨越幾個層次到元嬰，但她也覺得離譜。
一百年的時間，若是她不困在那方世界裏，多的不說，起碼可以在雲瀟擅自去救溫清如的時候攔住他，也不會落得現在下落不明的局面。
她想不明白，怎麽會一百年就過去了。
一百年……所有東西已經定下結局，還來得及嗎就算找到溫清如就算找到雲瀟，那還有用嗎
驚桐心緒很亂，起身披上外衣出門。
隔壁的門關著，和她走的時候一樣。
小院裏發了些雜草，她莫名來了勁兒，蹲下身從臺階前開始一棵一棵的拔草，使了勁兒的拔，拼命的用力拔，沒拔掉一棵草她就好似出了一口氣。
天還沒亮她就清理幹凈了滿院子的雜草，幾乎將整塊地都翻了一遍似的。
她靠墻蹲著，又坐下來，兩眼望著將亮未亮的天空。
早知道，她還不如一開始就一個人躲起來，能活幾年活幾年，不將希望寄托於那個雲瀟身上。
重重嘆一口氣，拍拍手上的泥土與草葉子。
能怎麽辦呢
先活著唄，萬一呢萬一還有希望呢萬一魔尊忘了她的存在不會來殺她呢
撐著地站起來，擡頭就看到院門那裏，已經站著不知道看她多久的秦枕春。
她搓了搓手上的泥土，選擇將手背到身後。
“師父。”聲音有些沙啞。
“你不甘心。”秦枕春跨過院門進來， “不甘心就去找他，問問清楚是為什麽，否則你這般頹廢下去只會浪費你的天資與你百年的突破苦練。”
驚桐垂下頭。
像個聽訓的孩子，一言不發低垂著眼睛，秦枕春又道: “你因他來千山宗，如今他不在千山宗，你就不修行嗎”
“你又不是心悅於他，你該報的恩該還的情該做的事已經做了，他是自己選擇去魔族送死，你現在因為他送死而傷心難過不甘心，不知道他在做出那個決定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你回來找不到人會擔心，有沒有考慮過你多少的精力放在他身上隨便他去浪費。”
她的嗓音語氣都很冷，像一盆冰水潑在驚桐臉上，涼得她一激靈也是乍然驚醒，但心臟卻好似停住片刻。
“成仙之人，困於這點事情就當它是個劫，過了就是突破，沒過就是停滯不前，你還想成仙嗎”
秦枕春冷著臉，她不希望驚桐為了那個怎麽教都不成器的男人荒廢了修行，這是個好苗子，從一開始她就不想驚桐這棵苗子的生長出差錯。
“你要麽就自己去魔族找他問個清楚，然後好好回來見我，要麽就不要回來。出門在外，生死由天。”
她冷聲冷臉離開，驚桐看著滿地被草根帶著翻出來的新土，面無表情地看著，好似在看什麽人。
驚桐好像醒了。
她和往常一樣去修煉室修煉，每日兩點一線，寅時起子時睡，一切看起來尋常得不得了。
兩日後的晚上，她剛從修煉室出來。
尤樂找了個弟子來傳話，讓她去趟虞山。
她去的時候，尤樂正伏在桌案上寫寫畫畫什麽東西，抓耳撓腮的看起來很是煩躁，嘴裏不時罵幾句。
他一身灰色的衣裳，松松垮垮的穿著，看起來一整日都在忙著弄這東西的樣子。
驚桐在那裏站了許久他才發現人，連忙招呼， “快過來快過來，你幫我瞧瞧看，到底是哪裏不對。”
他面前是一幅非常潦草的畫。
畫上隱約能看出來是魔界，還寫著些人名。
“郁青昨日告訴我，他問了那個魅王雲瀟在哪裏，那女人說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這人早就去魔族了，怎麽可能近在什麽眼前我就想會不會是我們之中還有內鬼，控制了雲瀟”
他指著上面的那些名字，接著道， “我把有可能的人都寫了出來，一個個分析，分析下來，也沒人跟雲瀟有那麽大仇恨，他和你師父之間有些矛盾，但你師父那性格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驚桐也跟著點頭。
確實，秦枕春不會是那種人。
“所以你覺得那個魅王說的是什麽意思”
尤樂雙眼認真看著她，驚桐也認真地思索一下，搖搖頭， “我不知道，但是師父說讓我去魔族找雲瀟問清楚。”
尤樂嫌棄地揮揮手，誰不知道雲瀟是孤身闖魔界
都是廢話。
兩人趴在桌案兩邊，對著那幅潦草的魔界地圖與那些個人名展開激烈的討論。
但那又有什麽好討論的呢兩人過了一遍就兩兩相望，無話可說。
“等等!”
驚桐忽然一拍桌子。
“你記不記得有一段日子雲瀟是跟著水雲雲一起修煉的，那個魅王說這話的意思，她在雲瀟身上是不是放了什麽追影符之類的”
她雙眼有神， “撬開她的嘴巴就能知道雲瀟在哪裏了。”
尤樂重重點頭，眼見驚桐就要拿出小石頭找郁青，他連忙阻止， “等等等等。”
他說: “郁青這些日子被魔族盯得緊，只能他確定安全找我們，我們最好還是不要主動找他，免得給他添麻煩。”
驚桐忽然真的想去魔界了。
開端結束都在魔界，要死也要死在骨河裏，她終歸要回魔界的，若是雲瀟真的墮魔，那她去魔界找他，也正好是回家。
尤樂見她眼眸垂下，笑道， “你不用擔心他，他這一百年也沒閑著，聽承安說，他現在可比以前還厲害許多，在天界封禁是的過往的修為，若是在下界後獲得的修為是不受封禁的，也就是說，不出意外的話，除非魔界四王兩幽冥一起出手，否則沒有魔族能拿下他。”
“當真”
驚桐萬分震驚。
她眨眨眼問， “郁青上仙是不是那種特別有天資的人”
尤樂白她一眼， “能成仙的有幾個天資差的”
驚桐: “不是，我是說，你們一起下界，你們一個都沒進步，就他一個人變這麽厲害。”
尤樂: “……”
終究是尤樂找她來，也是尤樂趕她走了。
今晚天上月亮很亮，但天上有好幾朵大的雲，一會兒飄過一朵將雲遮住，時隱時現的。
路上已經沒有其他弟子。
好多次她將雲瀟送回去之後又這樣自己回來，這段路她走無數遍，從沒覺得這麽安靜過。
她深深嘆一口氣。
清靜好眠，躺上床沒過多久就睡著了，又好像沒有睡著。
只是一閉眼一睜眼，她就已經不在自己房間，這個地方有些燕舒眼熟，或者是很眼熟。
黑色平靜的河流，木橋上空是一支蠟燭，正在燃燒最後一點，她站在視線範圍內唯一蔥綠樹木之下。
是她待了一百年的地方，骨河河畔。
她已經突破，等下一次突破還要許久，現在拉她進這方世界的只有一個人。
她擡眼四處尋找，手背到身後握緊，壓住慌亂。
視線所及皆是荒蕪，了無生機，黑沈沈的天空壓得她呼吸有些急促，加快的心跳暴露她的害怕。
她像是被關押在大牢裏吃最後一頓的死刑犯，等待著死亡到來的。
好在沒等太久，那蠟燭燃燒完之後，最後一點蠟落進骨河之中消失，只砸起一個小水花。
那個男人這時候出現在橋上，看著她。
他看看骨河中那個漣漪，對她道: “修為突破不少。”
驚桐吞了吞口水， “多虧魔尊教得好。”她下意識隨口回話。
只見那人眉頭一皺，思索片刻後問她， “我什麽時候教你了”他沒有拔劍暫時也沒有露出殺意，像是在認真發問。
驚桐張了張嘴像隨口撒幾個謊才發現……這事兒真沒法撒謊，她在這裏面的修行他一清二楚。
不過——
“您雖然沒有親自教我，但是您用一根六月蠟讓我發憤圖強，才能早日出去，在我心中您教會了我……”她停下來，組織下預言接著道， “教會了我努力就一定能成功。”
“……”
雲瀟無言，他聽著驚桐那滿口胡言亂語，實在不知道怎麽接話。
驚桐試探著道: “所以，您今日來是取我性命的嗎”
她手在身後握得死死的，短指甲都快要掐進肉裏，那人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那眼神中天然帶著威壓，讓她有些害怕。
她忽然上前兩步，擡起下巴，伸長脖子。
“我背叛了魔族沒有錯，但魔族待我不好也是事實，技不如人還躲不好我認了，是我命不好，醒在這個時候，只是在死之前能不能讓我見見雲瀟。”
說完她好像忽然渾身輕松，心底對死亡的恐懼也消失一大半，一直盯著魔尊。
雲瀟本想裝作不認識這人，但之前那些消息還是他傳給她的。
“你找他什麽事”
驚桐腦子稍微一轉， “是這樣，我之前騙了您，他不是我義弟，他是我未婚夫婿，我們說好了等我回去我們就成親，誰知道我前腳一走他後腳就為了別的女人沖進魔界。他天資不夠，又與我約定終生，我便幫他進了千山宗，教他修煉，甚至為了他與我師父作對，他平日裏倒是花言巧語的騙我，誰知道他竟是這樣的人。”
謊話說起來她自己都要信了。
她咬著下唇， “我必須要跟他當面問清楚，為我那麽多的付出與真心討要一個說法。”
驚桐伸出右手緊握成拳放在身前故意讓他看到。
“我現在恨不得殺了他，不過他現在是魔尊您的人，我也不可能殺他，但讓我和他見個面，問個清楚，我不想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
她說完之後，橋上那人久久都沒有說話。
他渾身僵直，半晌說不出話來。
就那麽看著驚桐，隨後垂下眼眸，聲音平靜道: “我問過他，他與你並沒有婚約。”
“他說謊!他在騙您!”
驚桐立馬高聲反駁!張口又是一頓瞎扯， “您若是不信，您將他還給我，我馬上與他成親給您看。”
“……”
他早就知道驚桐會撒謊，但萬萬沒想到驚桐已經到了這種程度。驚桐卻好像被自己騙到了，臉上的憤恨與認真都是真的。
“方才不是恨不得殺了他現在又要與他成親”
“不沖突不沖突，我恨他是不甘心，我為他付出那麽多他卻這樣對我，成親只是證明給您看的。”
她連連擺手解釋。
雲瀟心情覆雜， “你……”
話完沒說還，整個世界轟然崩塌!驚桐眨眼間已經回到自己的房間床上，她披上外衣連忙往虞山去。
卻在尤樂院外與他碰個正著。
“你去哪我有事找你!”兩人異口同聲。
然後默契的都不開口，尤樂拍她一下，連忙道， “魔界亂了，我現在就去，你要去嗎”
魔界亂了!
“要!”
來不及多說，驚桐先答應下來，兩人路上還能慢慢說。
尤樂立馬擡手用一張符咒打開一道門， “魔界現在混亂，承安趁亂給我們開了傳送門，過去後你不要到處亂跑。”
說完他就先走進了那道傳送門，驚桐緊隨其後。
說是魔界，但驚桐卻好像對這裏不熟，這裏黑黢黢一片，五步一盞燈，周遭流動的水告訴她這是在水底。
水底，魔界。
她能想到的只有骨河河底。
“你怎麽把她也帶來了”承安看到驚桐眉頭一皺，眼神中有些不悅。
尤樂揮揮手，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郁青呢先說說魔界這次怎麽了希望大不大”
承安看驚桐一眼，跟上去與尤樂並排走，驚桐緊跟在後面。
她聽著他們談話。
“有個修仙的在魔界潛伏幾十年，如今得到機會毀了魔界的大陣，導致魔界動蕩，他趁亂放了溫清如，但溫清如體內的魔氣早就蠢蠢欲動，這一解放直接毀了半個魔族。現在那個修仙的正和魔尊對手，是我們帶走溫清如的大好時機。”
魔族大亂，確實是他們動手的大好時機。
驚桐兀自點頭，跟著補上一句: “雲瀟也可以帶走不他也在魔界。”
話音落下，兩人皆是回頭看她。
“萬一他還沒有墮魔呢”她抱著僥幸。
承安嗤笑一聲， “那你試試。”
三人往前走了一些，面前是一道高聳巍峨的大門，驚桐恍然發現，這水底是有一座城池。
與她在那方世界裏昏死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樣，只是更加清晰地出現在她面前，她伸手摸上那大門的柱子，冰涼涼的觸感。
走進大門，地上是白色的泥，周遭水草隨著水流輕輕搖曳，一路三步一盞燈，蔓延出不同方向的道路。
她跟在兩人身後，肆意地打量著這個城池，這些建築。
之前她在水底時，有很多聲音曾呼喚過她，這次走了這麽遠也沒有聽到。
彎彎繞繞走過一些路，便到了一間暗室，房間的半空中有個女人被陣法囚禁，那道芝蘭玉樹的身影背對著驚桐。
“來了，咱們走吧”
承安拍了拍郁青的肩膀，郁青點點頭，回身卻看到驚桐，登時一楞， “你怎麽來了”
驚桐還沒來得及說話，承安便道: “管她幹嘛，她來找雲瀟，我們找我們的，她找她的，沒死就行，快點，那人畢竟是凡人，怕是堅持不了多久就會被發現。”
這話說出口後，引來了半空中閉眼假寐的女人的註意。
她已經不是水雲雲的樣子，但那一身氣質與水雲雲如出一轍，或者從來都是她。
只見她笑了笑，溫聲問驚桐， “你找雲瀟我知道他在哪裏。”
“在哪”郁青問。
他找著人說了許久，除了沒有動手其他辦法都試過，都沒有撬開她的嘴，驚桐一來她就直接要雙手奉上一樣。
魅王笑了笑，搖搖頭， “消息不能白給你，你放了我，我將帶你去找雲瀟。”
“你先告訴我，等我找到雲瀟我就放了你。”
這人不是她抓的，她哪裏有什麽資格去說放不放人的事。
但哪知道這魅王根本不上當，她還是溫柔的說著拒絕的話。
“先放了我，我被關這裏修為盡封，他還在我身上放了一道咒，能夠掌控我的生死，這樣還不放心嗎”她對於修為被封，命握在別人手裏這件事好像根本就不在乎。
承安又在催尤樂與郁青，對這人放心得很。
郁青也忙著離開的樣子，終究同意， “你隨時與我聯系。”
驚桐連連點頭。
郁青將陣法解除，女人從空中落到地上，輕飄飄的沒有發出半點聲響，他們三人便先離開，只留下驚桐與她在這裏。
驚桐在等她帶路。
她款款起身，從容不迫，對驚桐淺笑道:
“希望接下來是你想要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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