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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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周本來有一門考試，但是醫生說我自身免疫系統太弱，要想出院至少還得再掛兩天水。我向輔導員申請了緩考，老三想以給我陪床為由也申請緩考，被我兩腳踹回了學校。
出院的那天正好是考試，我自己去窗口辦完手續，抄著手優哉游哉地往醫院大門走，迎面看見老三的女朋友正靠在問詢中心門口玩手機。
我腳步頓了頓，正打算繞開她，她卻先一步擡起頭看向我：“我們聊聊？”
我雖然不知道我們之間有什麽好聊的，但好歹人家女孩子一個人從學校跑到醫院來就為了找我聊聊，我也不好拒絕。就近找了一家飲料店，也許是因為工作日，店裏除了我倆一個客人也沒有，只有一個趴在吧臺上看劇的店員，我點了兩杯奶茶，他便打著哈欠站起來慢悠悠地開始做。
“我沒有和你說過吧，”她把玩著桌上的小熊擺件，“我是柯冉的女朋友。”
“嗯。”我說，“我知道。”
她笑了笑，沒有說話，一直到兩杯冰涼的奶茶端上了桌，我才想起來忘記同店員講要熱飲，然而這名店員也並沒有問過我。
她握住吸管抿了一口，眉頭微微皺起又舒展開。氣氛太過尷尬，我幾乎快要站起身來逃出去。我說：“別喝了，我去換杯熱的吧。”她搖了搖頭，握著形狀精美的玻璃杯，低著頭不看我。她的聲音很小，我幾乎聽不清，可是店裏很安靜，所以我聽見她說：“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我了嗎？”
我有些搞不清狀況：“我，呃，我們之前還有在哪裏見過嗎？”
她似乎被我逗樂了，肩膀一聳一聳像是在憋笑，下一刻便索性趴在桌上笑出聲來，我看著她的發頂不知所措。 “抱歉抱歉。”她一邊直起身子一邊在包裏找紙巾擦眼淚，我見她一時之間找不到，便從桌上的抽紙盒裏拿了幾張遞給她。
“謝謝你，”她說，“看來真是我一廂情願而已。豐若霖，你還記不記得你瞞著家裏參加了學生樂團的事？”
我當然記得，我從出生開始就跟著我媽生活，那個女人好賭還酗酒，平時常去找樓下的男人們，然後帶著一身的遮不住的青紫和酒氣回來倒頭就睡，睡醒就在二十平的房子裏把我找出來打罵。我在那裏的時候沒上過一天學，但我總是偷跑出去，跟著其他孩子一起四處惹事，去雜貨鋪搶了東西就跑，或者到五六個街區外的商業街去偷路人的錢包，在沒有人的廢棄倉庫裏擠在一起過夜。我不知道為什麽，但那個女人總能在幾天之後從不同的倉庫裏把熟睡中的我抓回去，到了家裏就是一頓暴打，然而第二天自我感覺傷勢減輕，我就又趁著她睡著，用她打我的衣架撬開窗戶逃走。
我父親找到我的時候，我正因為偷東西被同伴丟下沒跑掉。而被店老板揪著衣領像拎小雞仔一樣拎在手裏。他的助理向老板道了歉賠了錢，他問我叫什麽名字，我說我叫王三百，他的眉頭皺得極深。等我到了他家沒幾天，我的名字就從王三百變成了豐若霖，在那之後，我再也沒機會去見那個女人。
他送我去學校，我一下子要從三年級開始讀，我根本連字都認不全，甚至說普通話還會帶上不屬於這座城市的口音。他幫我請了輔導老師，還找了鋼琴老師，每天放學回家有兩小時的補課，吃過晚飯後有兩個半小時的鋼琴課。
我想逃跑，上課上到一半從窗戶翻出教室，剛跑到操場就被幾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人人抓了回去。言行不禮貌就會被關小黑屋，補課作業有做錯的會被人按住打手心，彈鋼琴走神會被打，說臟話也會被打。相比之下那個女人打我的那幾下根本就只是撓癢癢，到了第二天整只手都幾乎腫了起來，但他不會因為我的傷沒好就停止懲罰。
我會被接回來，都是因為樓上那個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哥哥。
我沒有地方可以逃，即使我開始想念那個女人。我只能學會那個女人從沒教過我的順從，我學著把字寫的好看，學著說盡可能標準的普通話，學著用得體的措辭來提出我的請求，學著喜歡上鋼琴。
後來我確實喜歡上了鋼琴，因為那個老師不僅長得很像我媽，而且還很溫柔，會在我彈錯的時候裝作無事發生，甚至還會悄悄幫我按摩手指。
我同父親說我想報考音樂學院，他不同意。他領我回這個家就是為了培養出第二個繼承人，我只能考出他給我劃定的分數，去讀他指定的專業，可我一點也不喜歡那些東西，我甚至不喜歡上學，我知道自己腦子不靈，我只喜歡彈鋼琴。
到了初二，父親經常不在家，也沒有再派司機來接送我。不會有人從不知哪裏鉆出來讓我趕緊上車回家，我得以在下課到回家的路途中能喘口氣，也正是在這途中，我看到了宸星招募少年樂團成員的海報。
我報了名，經過簡單的審核，順利地成為了其中一員，每天的練習成為我最快樂的時光。短暫的休息時間裏，我從樂團成員口中了解到了動漫，了解到了那個叫莉莉蓮的二次元偶像。
樂團名氣不大，不常有演出，但我很喜歡演出結束之後大家一起聊著天收拾東西的時候，像小時候花完偷來的錢包裏的所有錢，大家縮在一個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吹牛的樣子。
在高一的時候，我瞞著父親參加樂團的事情敗露了，我被關在那間沒有窗戶的小屋裏一個星期，心理疏導半個月之後，我又開始了每天被接送上放學的生活。我甚至都沒來得及向樂團請辭，我就像離開我媽一樣，離開了他們，再也沒再見的機會。
還好我可以上網，沒有他們，我還有莉莉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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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的那天正好是考試，我自己去窗口辦完手續，抄著手優哉游哉地往醫院大門走，迎面看見老三的女朋友正靠在問詢中心門口玩手機。
我腳步頓了頓，正打算繞開她，她卻先一步擡起頭看向我：“我們聊聊？”
我雖然不知道我們之間有什麽好聊的，但好歹人家女孩子一個人從學校跑到醫院來就為了找我聊聊，我也不好拒絕。就近找了一家飲料店，也許是因為工作日，店裏除了我倆一個客人也沒有，只有一個趴在吧臺上看劇的店員，我點了兩杯奶茶，他便打著哈欠站起來慢悠悠地開始做。
“我沒有和你說過吧，”她把玩著桌上的小熊擺件，“我是柯冉的女朋友。”
“嗯。”我說，“我知道。”
她笑了笑，沒有說話，一直到兩杯冰涼的奶茶端上了桌，我才想起來忘記同店員講要熱飲，然而這名店員也並沒有問過我。
她握住吸管抿了一口，眉頭微微皺起又舒展開。氣氛太過尷尬，我幾乎快要站起身來逃出去。我說：“別喝了，我去換杯熱的吧。”她搖了搖頭，握著形狀精美的玻璃杯，低著頭不看我。她的聲音很小，我幾乎聽不清，可是店裏很安靜，所以我聽見她說：“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我了嗎？”
我有些搞不清狀況：“我，呃，我們之前還有在哪裏見過嗎？”
她似乎被我逗樂了，肩膀一聳一聳像是在憋笑，下一刻便索性趴在桌上笑出聲來，我看著她的發頂不知所措。 “抱歉抱歉。”她一邊直起身子一邊在包裏找紙巾擦眼淚，我見她一時之間找不到，便從桌上的抽紙盒裏拿了幾張遞給她。
“謝謝你，”她說，“看來真是我一廂情願而已。豐若霖，你還記不記得你瞞著家裏參加了學生樂團的事？”
我當然記得，我從出生開始就跟著我媽生活，那個女人好賭還酗酒，平時常去找樓下的男人們，然後帶著一身的遮不住的青紫和酒氣回來倒頭就睡，睡醒就在二十平的房子裏把我找出來打罵。我在那裏的時候沒上過一天學，但我總是偷跑出去，跟著其他孩子一起四處惹事，去雜貨鋪搶了東西就跑，或者到五六個街區外的商業街去偷路人的錢包，在沒有人的廢棄倉庫裏擠在一起過夜。我不知道為什麽，但那個女人總能在幾天之後從不同的倉庫裏把熟睡中的我抓回去，到了家裏就是一頓暴打，然而第二天自我感覺傷勢減輕，我就又趁著她睡著，用她打我的衣架撬開窗戶逃走。
我父親找到我的時候，我正因為偷東西被同伴丟下沒跑掉。而被店老板揪著衣領像拎小雞仔一樣拎在手裏。他的助理向老板道了歉賠了錢，他問我叫什麽名字，我說我叫王三百，他的眉頭皺得極深。等我到了他家沒幾天，我的名字就從王三百變成了豐若霖，在那之後，我再也沒機會去見那個女人。
他送我去學校，我一下子要從三年級開始讀，我根本連字都認不全，甚至說普通話還會帶上不屬於這座城市的口音。他幫我請了輔導老師，還找了鋼琴老師，每天放學回家有兩小時的補課，吃過晚飯後有兩個半小時的鋼琴課。
我想逃跑，上課上到一半從窗戶翻出教室，剛跑到操場就被幾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人人抓了回去。言行不禮貌就會被關小黑屋，補課作業有做錯的會被人按住打手心，彈鋼琴走神會被打，說臟話也會被打。相比之下那個女人打我的那幾下根本就只是撓癢癢，到了第二天整只手都幾乎腫了起來，但他不會因為我的傷沒好就停止懲罰。
我會被接回來，都是因為樓上那個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哥哥。
我沒有地方可以逃，即使我開始想念那個女人。我只能學會那個女人從沒教過我的順從，我學著把字寫的好看，學著說盡可能標準的普通話，學著用得體的措辭來提出我的請求，學著喜歡上鋼琴。
後來我確實喜歡上了鋼琴，因為那個老師不僅長得很像我媽，而且還很溫柔，會在我彈錯的時候裝作無事發生，甚至還會悄悄幫我按摩手指。
我同父親說我想報考音樂學院，他不同意。他領我回這個家就是為了培養出第二個繼承人，我只能考出他給我劃定的分數，去讀他指定的專業，可我一點也不喜歡那些東西，我甚至不喜歡上學，我知道自己腦子不靈，我只喜歡彈鋼琴。
到了初二，父親經常不在家，也沒有再派司機來接送我。不會有人從不知哪裏鉆出來讓我趕緊上車回家，我得以在下課到回家的路途中能喘口氣，也正是在這途中，我看到了宸星招募少年樂團成員的海報。
我報了名，經過簡單的審核，順利地成為了其中一員，每天的練習成為我最快樂的時光。短暫的休息時間裏，我從樂團成員口中了解到了動漫，了解到了那個叫莉莉蓮的二次元偶像。
樂團名氣不大，不常有演出，但我很喜歡演出結束之後大家一起聊著天收拾東西的時候，像小時候花完偷來的錢包裏的所有錢，大家縮在一個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吹牛的樣子。
在高一的時候，我瞞著父親參加樂團的事情敗露了，我被關在那間沒有窗戶的小屋裏一個星期，心理疏導半個月之後，我又開始了每天被接送上放學的生活。我甚至都沒來得及向樂團請辭，我就像離開我媽一樣，離開了他們，再也沒再見的機會。
還好我可以上網，沒有他們，我還有莉莉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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