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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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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意料之中的在去黎巴嫩這一夜,兩個人都沒有睡著。

她居然就在黎巴嫩距離他那麽近的地方,而那麽多個日夜,哪怕記憶已經模糊,那種銘心刻骨的想念和空洞也依然懸在他心上。

她不用扯動,在他身邊他都能想起來那種一根線牽扯出無數血管無聲戰栗的完全寂靜。

那是一種根本不用刻畫的寂靜。浸滿了絕望。

陸錚年安靜地看著盛梔的側臉。

消息頻繁的時候他一天飛歐洲兩趟,只是因為廣告幕布上出現了她的名字。

她說對不起,希望他原諒她。

可他從來都空不出一顆心來恨她怪她。

他怕她出事,再也見不了她一面。她會不會也體會過這種收不到消息的忐忑呢?

想完又覺得自己這樣狠心。

他真希望這種絕望,她永遠沒有嘗過。

盛梔拿著手機在看航班信息,她沒想到陸錚年也沒有睡著,轉身要放下手機的時候他輕輕地伸手接過。

盛梔一頓。

陸錚年:“還有兩個小時,閉上眼睛躺一會兒吧。”

盛梔埋頭輕聲:“有時候我真不明白你怎麽會有這麽多精力。”

她倒好,白天要交代的事基本上交代完了基本沒忙什麽,他一大早來打掃公寓準備鮮花,晚上還......

他都不累麽?

他不是個病人麽?

想到這裏盛梔撐著手肘微微坐起來看一眼,看他神情正常又去摸他的手臂。膚色是很有質感的象牙雕像一樣的白色,血管青紫交雜,白色襯衫襯得他很斯文敗類。

盛梔才發現他居然沒換衣服。

穿得斯文沈靜做那樣的事。

她推他一下。陸錚年好像不習慣,考拉一樣慢慢地睜眼,可她躺下來,他又像不會被推倒一樣的不倒翁從身後抱緊她。

毫無怨言。

完全緊密的,把她要嵌進懷裏的姿勢。

盛梔難得想起從前的事:“你都不長記性麽?”

陸錚年的胸口疼了一下。並不是心臟處疼。他分辨得出來這是一類生理痛,大概情緒波動太劇烈時會這樣。

可除了被她當成嚴朔的替身,他記不起任何該長記性的事。也許他清空腦海裏的記憶,只是為了欺騙一次自己,可以毫無代價負擔地無阻礙愛她。

很像瘋子。

陸錚年在心裏評價自己,又仔細體會著這種感覺,但又覺得他本來就是個瘋子,不因為他裝得克制冷靜,就完全可擺脫這罪名。

我何嘗不是在,覬覦你呢?

我偽裝他人又被你拋棄,我明知道後果也接近你,又何嘗不是我這樣覬覦的代價呢?

他明明都知道。他都知道。

陸錚年有時候都不知道他這樣瘋過幾次。也許他這樣克制,是因為盛梔給他的機會,總是很少,很少的。

這次夢如果過去。

留下的會只有兩三天。

陸錚年聲音在她脖頸邊變啞:“我會好好看病的。”他不答她說他不長記性的話。

盛梔翻過身來,因為她這樣視線就和他對上了,陸錚年眼睫垂下遮蓋住眼裏的潮意,又被她捏著下巴擡起來。不過是很輕的。

他喉結真的很好看。盛梔看幾眼,輕輕說:“有時候你也要學會和我說。你和我說幾句,我就知道了。陸錚年,我沒有那麽......”

他呼吸陡然變急促。在她耳邊慢慢地低吟起來。碰到他不能碰的地方。

盛梔都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被他握住手才反應過來,匆匆說完:“沒有那麽不講道理。”

出發前一個小時。他埋在她側頸邊輕顫著自己解決。說自己沒有不講道理的盛梔好像也沒有很講道理,但總不能再去洗一遍手。

盛梔怕陸錚年又委屈,鬧鐘響了先去看他眼睛怎麽樣了,紅得像她剛剛怎麽樣他過。

不能出門了。

盛梔起身,還叮囑他:“你別送我去了。”

陸錚年沒說話,她回來找開衫,陸錚年蓋著眼睛,聽到她聲音慢慢挪開手:“我想送你去。”

盛梔:“你這樣去?”

陸錚年看不到自己的樣子,但瞳孔盯著她。盛梔想了一會兒,雖然她不會說這樣的話,她也別扭,但還是安慰他:“這次就算了,我會吃醋的。”

說完不敢看他的眼睛,拿著行李箱就出門了。

盛梔出門半個小時。

陸錚年還捂著眼睛。在想她去見嚴朔,去見不可能被他取代的那個人,還說他去送她她會吃醋。

她這樣坦然,他疼都好像疼得不講道理。

可確實差了幾分運氣。

回公司狀態肉眼可見地跌落,本來厲擇看了病歷覺得他可以療程少用點藥,看見他又開始走神無聲地放下病歷。

徐晟現在是啥也不敢不問,又像那天忽然人就倒了怎麽辦:“吵架了?”

陸錚年不說話。

沈霽倒了咖啡來,自己在一邊坐下:“你怎麽忍得住。”他是幾個人裏唯一知道盛梔又飛了一趟黎巴嫩的人,還是一個人。

“你怎麽不跟去?”徐晟還以為盛梔只是單純出差,在納悶:“M&G最近又沒什麽事,嚴氏的老董事長沒了.......”

辦公室忽然一靜。

陸錚年把文件翻過一頁:“你們先去忙吧,我財報還沒看完。”他還有很多事。

沈霽留下,看陸錚年一頁一頁看文件,幫忙收拾了一下辦公桌,然後問:“不是因為感情破裂離婚?”

他心裏嘆氣,實在不想做這個壞人,但厲擇完全不管徐晟一點狀況不知道,也不明白還有誰能做這個旁觀者清的人:

“突然合葬,誰知道他們是不是因為倫理上不能在一起而分開?歲歲也對嚴朔沒有恐懼,陸錚年,你真的要想清楚。”

他知道盛梔這幾天都和陸錚年在一起,沈默一會兒:“她還要了你的病歷。”

陸錚年安安靜靜地坐在那,手指還放在文件上,但其實眼神已經沒有在想財報的事了。

十年沒有音訊。

走得那麽絕別。

忽然回心轉意。不是因為想拿他取代嚴朔,換個心情或者把嚴朔逼走,心軟作祟加上不能再和嚴朔覆婚的原因,還有什麽呢?

她也許是真的喜歡嚴朔。

陸錚年心裏疼一下。沈霽說完出去,他也不明白說不出“我們已經在一起了”這句話反駁是為什麽。

其實在鏡子前他看著自己,也常常想他怎麽會是這麽索取無度的瘋子。可是後路斷絕前路峭壁,他如果不求她看一看他,如果不逼她親吻他縱容他。

那這一瞬他什麽都沒有。

過去未來都完全是空白。

他仍然沒有想過和她可能有以後的十年。有的時候甚至會心裏隱隱抽痛地不受控想,她成全了沈阿姨和嚴朔父親,那她怎麽辦呢?

盛梔,即使她不愛她,她未來的人生也還是很長的,到那時,她要怎麽辦呢?

還有一件,他在她面前掉過那麽多眼淚。她的眼淚,他只在嚴朔那裏看到過。

黎巴嫩對他來說是那麽痛恨模糊的過去,可是他心疼,她卻寧願流著淚也要回去那裏。

他和她本來就是猶如鴻溝的。隔著那樣寬闊的歲月,他跨不過只屬於她和嚴朔的那條河。他找不到真正無憂無慮的盛梔了。

晚上陸錚年多吃了一顆藥。

就這樣吧。他就算跟去了也只能做讓她為難的旁觀者。不如。

吃藥後大腦運轉停滯。

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到不如怎麽樣來。

後來只想到一句。還不如這樣死去。

他閉眼。

奇怪。人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愛,哪怕得到了一星半點,虛假的,也不是視若珍寶小心翼翼地怕失去,而是想就此死去。

還是想死去。

他忘得這樣幹凈。連記憶都不值得相信。或許只有死亡能使他完整,使他清晰地擁有得不到的記憶。

陸錚年把盛梔的電話調成普通提醒,但其實她打來他還是立刻就醒,對著黑夜能想起她那邊是什麽時間。

他接起電話,無聲屏息幻想這是那十年間,任何一個日夜。

哪怕她想起他一次。他都可以相信。

陸錚年靜靜地看這夜色。

相信她也會為他吃醋。

眼睫輕顫。“到酒店了?”陸錚年啞聲問。

盛梔頓一下,“嗯。”

陸錚年和她低聲說了幾句話,話裏的溫柔讓盛梔都感覺春意綿綿藏雪含冰,她摸了摸額頭:“我去洗漱了,你也早點休息。”

陸錚年看著電話掛斷,只覺得這一刻很安靜。其實理所當然,但為什麽,為什麽。這麽......?

他得到了夢寐以求的,他本來該喜不自勝,他本來該完全沈浸進去。可為什麽這麽清楚,這麽遙遠,明白這只不過是取代。

陸錚年喉嚨劇痛,像昨夜一樣弓身。

痛苦和歡、愛像毒藥洞穿他五臟六腑。

他形容不出來。

亮起的手機裏酒店還在發來入住提醒。提示如果不入住也不能退訂。

其實。

其實她在那裏生活十年,住哪裏都比住酒店好。住哪裏,可能都很熟悉,住哪裏可能都和嚴朔有關系。

他這種嫉妒簡直嫉妒得沒有道理,像他每次無端都會希望那十年間的電話有一個是她撥打過來的一樣。

他多麽希望。

她的喜歡就是這樣不講道理。這樣他還可以期望她愛上他,像她當年義無反顧選擇嚴朔一樣。愛恨都沒有邏輯,所以他的嫉妒也可以沒有依據。

可惜正如他失去的十年是被嚴朔填滿的。

他失去的是永遠失去的,已經完全屬於另外一個人。他不該嫉妒。他沒有立場嫉妒。連嫉妒都顯得毫無用處。

那十年的夜晚,和今天也沒有什麽不一樣。

他纏著她逼她看著他的臉,那樣瘋狂,荒唐的希望記住他的樣子。

沒想到在他眼裏。

那十年和今夜沒有什麽不一樣。

他依然遠遠地望著那輪月亮,落在別人的窗臺上。她那麽遠。那麽亮。

可連一縷光,都沒有落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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