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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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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好像有點未戰先敗。

但是陸錚年向來習慣。他也已經在她這裏也嘗過太多次失敗,所以比盛梔更輕易地從她言行裏看出她的並非垂青。

“厲擇他們都還沒成家,有孩子的也還沒上幼兒園,我給念念投票,沒什麽關系。”

夠了,就到這裏吧。

陸錚年為自己下樓前飛速跳動的心臟感到抱歉,但或許是偽裝太多次,連笑都自然而然:“等有了競爭關系,我再通知你。”

盛梔擡頭去看他的眼睛。很漂亮,很溫和,深邃沈靜,一如既往。要說感覺不到他的喜歡,面對這樣一雙眼睛也毫無道理。

尤其是還有昨晚。

盛梔伸手拿了果汁,喝了一口,雙手握著玻璃杯。“我暫時不會考慮結婚。”

菜已經在他們相對少話的時候上了,是一道沙拉。她向來體貼周全,顧忌他不知道病因的難受。但陸錚年手裏的刀叉還是莫的一停。

這個時候應該說什麽?我知道?

陸錚年維持著他的姿勢:“嗯。”他不想說後面三個字,好像等的那麽多年都蘊含在這一聲裏。

的確狼狽。像投降還是被處以極刑的犯人。

可他居然連這樣的判罰都期待,是從她嘴裏說出來。

盛梔:

“是,什麽時候?”

空氣好像停止流動了。陸錚年有點渴,第一反應望向的居然是她手裏的果汁,明明知道套餐裏帶了兩杯。

但他不想喝了。

“我不知道。”他該怎麽樣在她面前才能自如一點,為什麽每句對話都無趣蒼白得像是沒人願意讀完的小說?

但他不肯晾著她的話,不用說,他是熟悉的敗者,隱瞞沒有意義:“也許,是讀高中的時候......”

差勁過頭了。他想說的完全不是這些。

所以他笑了一下,很有風度,也很淡的:“一定要在拒絕我之後說這些嗎?”

我怎麽才能告訴你我很愛你。

尤其是在我偷來一個和你的吻後。

盛梔或許無知無覺,但他心臟已經開始慢慢地在疼了。陸錚年想他會無數次回憶起這天。

回憶起這天這幾句狹窄的對話。

他無數次回憶她。

盛梔換了姿勢。

陸錚年完全不敢看,只感覺她的影子在湖面上飄著,吸引他的視線,他回神,才發覺那是她杯中的果汁。

盛梔換了話題:“有了歲歲之後,我常常會想,以後她要是有男朋友,我估計會好好看著,不敢讓他怎麽隨意就帶跑了歲歲。”

他淺笑著點頭:“看來我做了一個不太好的榜樣。”

盛梔看他一眼。

陸錚年的從容和坦然讓她稍微好受一點。她只能默默喝飲料,希望他不是故意安慰她。

陸錚年也詫異於自己的潰不成軍,但現在他只能讓自己顯得體面一點,讓他不要犯攜愛求報的錯誤。

她已經很艱難。

他不想再做錯一點點讓她難過。

所以這對話,把錯全堆他身上了。陸錚年察覺不到,但但凡知曉這對話的另外任何一人,都能感覺他站在萬丈深淵前。

盛梔低頭喝果汁:“高中是有些太早了。”

陸錚年眼睫潮濕了。在兩人桌氣氛沈寂下來的時候,他輕輕說:“也許過個一兩年,或者更久一點。”

他才發覺這幾分鐘都不知道自己笑過,因為這時想再像之前對話一樣若無其事地笑竟然非常難,他只能啞聲艱澀:“就會好了。”

可惜她那時出國了。

他們矛盾爆發得尖銳,後來幾年他一直試圖找她。錯過了就是全錯過了。

但陸錚年心裏覺得他不是因為時機不好才出的局,不得她喜歡本來就是尋常而已。

他只能掩蓋自己的失態:“A城的氣候太濕潤了,你們來了一段時間,習不習慣?”

他意識到自己問得不好。

盛梔:“從小在這長大,也說不上習不習慣了,倒是歲歲。”她說起女兒,頓了頓,語氣柔和下來,眼睛不易察覺地一彎:“確實,來的時候總打噴嚏,現在好多了。”

這話神情像在說隨我。

陸錚年感覺到一種奇異而平和的幸福。

她在他面前,他喝水遮蓋神情未免太過膽怯,他只能試圖讓自己平靜,知道,既然她拒絕了,那他當然也不會引起她任何註意帶來任何困擾。

何況他怎麽掩藏。

“那就好。”

又沒有對話了。

吃完的時候像一場話劇終於走到了鏡頭,漫長的幕後人員辛苦放映裏,服務員走過來,帶來散場的光。

聲音突兀,光亮刺眼。

“您好兩位,請問訂單?”

盛梔拿出卡,沒看陸錚年:“我來付吧。”陸錚年忽然想要小票,也許不準確,是和她有關的任何東西,可惜並未能如意。

服務員含笑致意,盛梔拿起手包,看到他修長清雋的背影。在玻璃窗裏,他像一幅定格的油畫:

“陸錚年?”

油畫被驚醒。

“去走走?”

陸錚年幾乎疑心自己聽錯了,腳步踩在茵茵草地外的路旁,看到影子交匯,都覺得太陽令他有一瞬間暈眩。

“經常不吃早餐?”

本能搖頭,但意識到後補救:“沒有。”他不知道不吃早餐是否也算可能會被判帶壞的一件事,雖然他早就沒有帶壞的機會:

“只是忙的時候,偶爾閑下來,也會自己做一些。”他在向她解釋生病真的只是個意外。

盛梔點點頭,畢竟是青梅竹馬,生疏在無形中消弭,她踩著石磚路,不自覺地走線,這習慣令陸錚年無意識地放慢腳步,也放過了狹窄的橫線。

她走線,他走格。

不同頻又同頻。

“我也是。”盛梔說:“國外的時候學語言很容易,交流卻很難,我不想總和超市的收銀員打交道。”她說的交道其實是手語。

“就學會了自己做。”

他都知道如果他們關系再好些他會怎麽回覆——有時間嘗嘗?或者是,是嗎?下次可以有榮幸品嘗下嗎?

可他不是一個穩操勝券的被偏愛者。

再往前走一些也許她就會被冒犯了。

陸錚年這個時候更確信他病中吻她是做夢。

如果可以再做一次這個夢就好了。陸錚年輕輕地閉了閉眼,再開口的時候語氣沒什麽異樣:“聽說這樣對小朋友好一點。”

想有點分寸的,但還是低聲:“但會不會有點辛苦?”

沒有再妄想過她的垂青。但不受控制地想知道離開多年她的情況。其實剛開始重逢的時候裝得還好,今天,也許是怕最後一面。

自己都覺得自己冒昧。

盛梔稍稍頓了一下,這話問得確實試探親密關系。對親近的家人或許可以毫無顧忌吐槽,對表面朋友當然是客套。

她不確定現在和陸錚年是什麽關系。

“家裏也有小朋友?”

陸錚年想起工作人員那句您家人一定非常開心。

陸錚年不知道自己怎麽跟上的盛梔:“嗯。”

越發像在說謊。

盛梔有點想嘆息。她有點覺得自己自作多情了,可惜身邊這個人看上去真的不像只是突然起意的樣子。盛梔不得不說青梅竹馬使得她習慣了他的存在。

陸錚年足夠紳士也是個原因。

她總是不好真的將過去完全斬斷的。

盛梔輕輕:“沒有考慮過結婚嗎?”

陸錚年笑了一下,沒有牽動嘴角。他往周圍去看。一時半會不知道是在心底說還是真的對她說。但盛梔確信她聽到了。

“誰會像你呢?”

陸錚年這樣的人因為年少時的一段情誼不分青紅皂白等了十年,是很古怪的。圈子裏不乏很多覺得陸錚年靠家裏的酸話一葫蘆地來回說。

現在都習慣到不再說了。

盛梔:“不一樣的。”她都說不清為什麽找陸錚年,也許是真的覺得他被年少情誼絆住了:“很多事情可能不像你想的那樣。”

她大概是覺得她離開這麽多年早就不是當年那個盛梔了。

陸錚年想問她,你相信嗎?你相信這些年我從來沒有找到過你,但腦海中大概有你這麽多年生活的蹤跡,軌跡,有你的想法和抉擇。

她想勸他這樣的執著是不必要的。

可他也勸過自己很多次了。所以這樣的勸解對他來說大概沒用了。心臟堵得厲害,他只好用平靜的語調說:

“知道你回來的時候我去桐花區,見到你之前還以為說不定,你已經和我想得不一樣了。”

盛梔恰好偏過頭,和他對上視線。

後面的話不用再說。

陸錚年的眼睛告訴她,還是喜歡。

隔了這麽多年,喜歡的感覺。他一點都沒有忘記過。

說不觸動是不可能的。但盛梔沈默著,其實早就做好再也不邁入任何一段婚姻或感情的打算了。

陸錚年只希望這條路沒有盡頭。以至於出現路燈或轉角他的心都會莫名其妙抽動一下,害怕她主動說就到這吧。

但又不希望她真的不說。

被不喜歡的人喜歡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她回家和歲歲一起看電視也會比現在的情景好吧。

於是感情在心底拉扯,走了大概兩三條街,他克制地停下腳步。

開口的時候心都在蜷著疼。他說不清是因為什麽。也許是知道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了。或者見到也只能是疏遠的關系。

“我先回去了。”

盛梔“嗯”了一聲,奇異停頓下:“記得吃藥。”

陸錚年站在那看了她很久,盛梔要轉身的時候他把她身上的編織包花紋都記住了,然後才說:

“盛梔,謝謝你。”

謝謝你願意回來。

不是她要折磨他的。

這個世界上真的能如意的愛侶太少了,他只是普通人中的一個。她是有權利不喜歡他的。他只是運氣不好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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