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二章

關燈
第二章

徐晟選的酒吧不是他常去那家,是他在樓上轉得無聊隨手搜的,環境還不錯,沒那麽霓虹閃爍,卡座裏人也比較少。

徐晟選了左邊坐,視線逡巡,想著待會兒喝點什麽能舍命陪君子,就看見陸錚年把表摘了擱吧臺上了,手搭在吧臺上,臉在燈光中忽明忽暗:“處理好了?”

徐晟無語。

等燈光轉過去,這片區域整個陷入黑暗,他才拿了一瓶酒,重重放下:“這麽關心怎麽不自己去查?”

認識這麽多年了,他一直不吐不快:“你說你也不怕嚴朔,就因為盛梔一條短信耽擱到現在,至於嗎?”

燈又轉過來了,徐晟納悶地打量著眼前人。

沒錯,五官優越,脾性優越,連在學校的時候學習成績都優越,整個高中,就只有盛梔和他可以匹敵,那時候誰不覺得他們合該是天生一對啊?

結果後來,他被嚴朔截了胡,告白都被搶先就算了,後面盛梔出國他也不置一詞。

如果不是陸錚年是他朋友,徐晟自己都恨不得敲他一悶棍。

沒見過這麽聽話的。

陸錚年坐下了。他知道自己不會,否則今天見到她不會一步也不敢邁過去。

但徐晟瞧了瞧酒的濃度,覺著陸錚年多半又得進醫院,伸手壓了壓,還是沒壓住。

他忍不住去搶:“你不要命了啊!”

陸錚年西裝革履,右手拿著酒自己往杯子裏倒:“不多喝。”言語簡略,沒誰聽出他聲音沈啞了。“需要幫忙和我提。”

徐晟也坐下了,嘲笑:“說得好像你真的只是為了幫我一樣。”

陸錚年咽下喉中棕色的酒液,覺得這酒不烈,但眼前已經開始模糊,照的卻不是她的影子,而是那條林蔭路。

好像他還在那條必經之路上,還會看著她推著自行車,隨時準備在她重心不穩的時候托她書包一把。那麽輕的人,是怎麽抱起一個三歲的孩子的?

酒過三巡,因為沒人說話顯得很安靜。

等酒見底了,徐晟和酒保說這邊不用上了,見陸錚年手旁的酒瓶空了,轉頭剛想罵。

就聽見陸錚年嗓音低緩,裝得和這十年一模一樣,但演平靜的演技實在是太差了,就表情勉強算得上是維持住冷淡的人設:“她一個人帶著孩子該怎麽辦。”

徐晟忍了忍,沒把你之前沒敢出現,她辛苦帶著孩子了,你敢出現了這句話說出口。他知道陸錚年當年和盛梔絕非這麽簡單。

可是怎麽辦呢。

徐晟滿嘴苦澀,也想再上一瓶烈酒壓了壓了:“薛謐還算有點本事,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貓不知道去哪了,他們在二樓,它估計進不來。但是荒蕪夜色逐漸彌散開,誰都曉得,這話題壓根不在於盛梔會不會受委屈這回事兒,而在於,她一個人帶著孩子回來,已經受了很多委屈了。

陸錚年沒喝醉,上大學到畢業都沒怎麽喝過酒,徐晟老覺得那是因為沒什麽人敢勸。

後來他偏要自己做出點名堂,酒就少不了了。

但他這個人就是不會露出自己的狼狽模樣,所以就連徐晟都不知道他酒量如何。

現在連著昨兒今兒一看,他酒量是真好。宿醉兩夜還能按捺得住。本來沒想借酒激他去找盛梔的徐晟心裏都難免罵了兩句臟話。

追了一對BE的CP就是這點不好,動不動就滿心暴躁,操心得頭都快禿了。

徐晟揉了揉腦袋,打算把手給陸錚年讓他扶自己起來。

不去找暗戀對象,得,做點別的唄。

可是身子一歪,竟然沒扶著,他在高腳凳上差點摔了個四仰八叉。

但擡頭竟然沒有怒氣,而是滿心愕然。

酒吧很大,吧臺左右前後各有一個,都有隔間隔著,而陸錚年不知何時大跨步到了右邊那個,穿了三四扇那種做裝飾的半推門,在對面那人叫囂前,握住那人手腕,大衣在身後劃出淩厲的弧度,漆黑瞳眸比高中聚眾打架那日還冷厲。

看不清他如何動作,有力小臂已經裹挾雷霆之勢,打得男人脊背一震,不得不躬身連聲告饒。

酒吧喧鬧,沒誰註意到這幾聲痛呼和怒罵。

徐晟忙坐起來走過去,到的時候,將那男人壓下的陸錚年已經冷冷甩開他,將其他站起的人也給威懾住。

本就是烏合之眾,面面相覷幾眼,他們終於是帶著受傷的男人落荒而逃。

留下陸錚年,手指蜷縮幾下。轉過身去。

扶住女孩子的盛梔蹙了蹙眉,顯然是擔心那幾個人還會回來報覆。

收回視線,才頓住一瞬,漂亮的眼睛裏是明顯的意外。

她沒有想到出手相助的是陸錚年。

徐晟也沒想到盛梔回國沒多久,就在這家他們從未來過的酒吧裏,遇見了他們。

兩相寂靜一瞬,到底還是盛梔先緩了神,點頭:“謝謝。”頓了頓,對陸錚年低聲:“好久不見。”

........

女孩子應該是醉了,跌跌撞撞,徐晟和陸錚年不好幫忙,便喊了一個酒吧的工作人員幫忙扶到工作室去,徐晟暗嘆這就是緣分啊,邊沒話找話,試圖讓這世間延續:“怎麽到酒吧裏來了?我是說......”

他頭一回覺得自己不會說話:“以為你最近挺忙的。”

說完徐晟閉眼,想給自己一巴掌。

陸錚年聲音響起,在酒吧斑駁音色裏像是清簫:“最近怎麽樣?”

盛梔太久沒聽還有些遲緩和陌生,頓了片刻才道:“還好。”

很熟悉的寒暄。她也沒有想到會發生在他們身上。

氣氛之尷尬,連長袖善舞的徐晟都想捂臉,他實在想留住盛梔,絞盡腦汁也不得其法。

工作人員來找盛梔,應該是說剛剛那個女孩子的事,徐晟就站在酒吧走廊上,和陸錚年擠眉弄眼。

陸錚年背對著酒吧,良久,伸出手按在扶手上,下面掛著彩燈,五彩斑斕的顏色落在男人的大衣和裏面西裝上,頗有些詭譎華麗之感,他側過身,頎長身影投在墻上:“麻煩扶我一下。”

徐晟伸出手,忍不住吐槽:“喝多了吧?叫你別選那酒.......”

沒說完話音就慢慢落下,是盛梔出來了,拿著那件米色風衣和一個包,和這酒吧氛圍格格不入。

瞧見他們,她站定,欲言又止。

徐晟直起身,才發現自己身邊還有站不住的陸錚年。

他偏過頭去,眼睫在暗淡的光影裏慢慢垂下來,欄桿上手指蜷曲,不肯和她對視。

徐晟現在才發覺原來陸錚年說不敢出現在她面前,原來是真的不敢。問她一句最近怎麽樣,竟然就耗盡了全部勇氣。

徐晟沒了聲音。

盛梔肯定不知道陸錚年偏過頭是因為不敢和她對視,她以為陸錚年只是覺得和自己對面尷尬。

畢竟那個時候,父母同學也經常將他們視作一對調侃,但分別的時候她卻留了那樣的話給他。

不算什麽很尖銳的言辭,但現在她還記得,大抵是因為當時太尷尬糾結。

但要回憶已經回憶不起來了,青春期距離她太遠了。

她斟酌措辭:“你們開了車嗎?”

她沒喝酒。徐晟聽出這意思,本能擺手,但很快又停住。陸錚年似乎又有了力氣,慢慢站定。

高中時候班主任罵徐晟朽木,誇陸錚年是竹,徐晟和那老頭關系不好,唯獨這句話,他暗暗揣測了好幾年,自以為陸錚年如果是竹子也該是墨竹,沒瞧他到酒吧也穿得規整齊全的一身黑嗎,但這片刻,他竟然覺得盛梔的評語是對的。

這個人,和竹沒有半分像。他就是塊臭石頭,又硬又倔。卻居然還能屈能伸。

分隔十載,連徐晟都聽出盛梔這是托詞,他居然側過頭,漆黑瞳眸望著盛梔。

她太白,在走廊上,全黑裏也透出梔子花一般的淡色。太格格不入。陸錚年手指微蜷,想把整條走廊的燈都滅了。

但又想她這幾年會不會又怕了黑,遂放棄。

“會不會太麻煩你。”男人聲音平靜。

“順路。”盛梔說完,一頓,自覺暴露了知道他們現在住哪的事實。

但又覺得沒什麽好解釋的,畢竟徐晟都知道她最近應該“很忙”,她打探一下舊友情況不是很正常嗎。

這麽想著,幹脆引他們下樓,到樓梯前的時候手被突兀扶了一下。風衣不厚,但她裏面是毛衣,帶著厚度,偏偏感覺到他掌心灼熱的燙意。

像一座行走的火山,表面四平八穩,內裏巖漿翻滾。

盛梔心裏詫異,又定了定神:“怎麽了?”

陸錚年卻沒有收回手:“這裏太黑了。”低首:“還好留了幾盞燈。”

徐晟在後面走,邊轉頭看著酒吧裝飾用的凸起花紋亂七八糟的貼紙,邊在心裏吐槽:怎麽不多搞一點這種暗色的,到了亮的地方還不撒手不是耍流氓嗎。

但想想陸錚年喜歡盛梔,肯定比自己還留意分寸,雖遺憾也只能作罷。

樓下沒有客人,像酒店大堂般堂皇敞亮,陸錚年果然松了手,大衣如常沒有褶皺,盛梔的風衣也順滑,她本能地撫了一下,還想多撫,覺得怪怪的,放下手。

盛梔客氣道:“我去拿個車。”

等人走了,徐晟掏出口袋裏的車鑰匙:“我讓代駕或是你助理把車開回去?”

轉頭發現陸錚年居然又站不穩了,他連忙扶上:“你別是緊張了吧,就喝了那麽點酒,不至於啊!”

陸錚年什麽時候這麽狼狽過,這廝不就一雕塑嗎,什麽時候都把自己偽裝得好好的。

陸錚年閉上眼睛,想,與其說是酒精,還不如說是舊日今朝回憶疊加在一起,一瞬沖刷掉了他所有戒備和隱忍,他現在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麽狀態。

但身體應該是出了點問題,不然不會這麽乏力。

他低聲:“待會兒別上去。”

徐晟打量他幾眼。連盛梔家裏住小區高樓層都知道,你還說你不想破鏡重圓呢。

陸錚年抽回手,徐晟不看都知道是盛梔來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雙手插兜,但走出去男人竟然又補了一句:“小孩應該聞不慣煙味和酒精。”

徐晟倏地頓住,在原地平覆好久,還是無語心情占了上風,望著陸錚年平穩上車的背影,暗罵臟話:他以後不會真得開二十碼吧,那不得被人嘮死啊!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