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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金臺撞鐘(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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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金臺撞鐘(十)

庭葉稍稍挽過雨露,順流入土。

檐上鳥雀相呼,好不歡騰。

“時下,世家大族可盯著漁陽王這一塊肥肉,美色金錢權勢,都擺在面前,你贏的機會不大。”馮貞貞分析了一下形勢。

仿若形勢好與壞,他馮禦年總是能夠泰然處之。

這一份穩重不知是胸有成竹還是壓根不在乎馮家的興衰。

“小姑母憂慮了,如今,世家大族巴結馮家還來不及,我又怎麽會對世家大族下手。”他輕輕一笑,宛若見青山滿目蔥蘢。

馮貞貞秀眉微沈,眸中的清亮延上一絲不解。

她總以為很了解自己的這個大侄子,如今看來,馮禦年心中作何盤算,誰也不能看清,亦或者,在他眼裏舉世為棋。

“當年之事你也不必過於介懷。”

馮貞貞打算走懷柔路線。

馮禦年眸光一沈,當年的事無疑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小姑母,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反倒是小姑母,如今來是以馮家小姐的身份來,還是以漁陽王王妃的身份來?”馮禦年舉杯,指腹輕輕劃過杯壁。

馮貞貞秀容浮現一絲慍怒:“我自然是為了馮家來的,馮家能和……”

“倘若漁陽王並不想站在馮家的陣營呢,小姑母,你會選擇馮家還是自己的丈夫?”

馮禦年話中犀利,一語揭露了馮貞貞的困局。

“馮家站在皇帝這邊,皇帝想要實行變法,鐵然會觸犯舊貴族的利益,據我所知,漁陽王好友不少,其中世家大族占了一半。況小姑母這些年無所出,倒是漁陽王的通房小妾生了三子,小姑母,你手中的籌碼不多了。”

馮貞貞怒而拍下石桌,駁斥道:“我為什麽無所出?他趙涎能不知?”

若非當年她於寒潭中救下如今的漁陽王,傷了根本,哪裏還有如今的無所出?要說嫌棄,還輪不到趙涎來嫌棄她。

“皇上心思難猜,您又是否能夠保證漁陽王沒有廢位的心思。”

一番話,讓馮貞貞冷靜了下來。

“你且說說看,我該如何做?”

“稚子尚幼,不知人情世故,擇一子育於膝下,忍辱負重,為育下一任漁陽王。”馮禦年輕描淡寫說著篡位的話。

馮貞貞心下一驚,幾年不見,馮禦年的心思倒是較之前更加狠毒了。

“王爺和我多少有些情分在,他不會對我做出拋妻之事。”

馮貞貞心性稍有不定,男子好色者眾多,汴京美人甚多,難保漁陽王不會對哪一個美人傾心。

“小姑母,不必憂心,侄兒也只是給你一條明路,若漁陽王同小姑母舉案齊眉自然是美事一樁,倘漁陽王有負於你,小姑母只需記著,馮家是你的後盾即可。”

馮貞貞嘴角翕動一下,棋局那麽快就開始了嗎?

“我心裏有數。”

馮貞貞含糊不清說著,她心裏對趙涎的情感在這一刻似乎發生了動搖。

漁陽王愛美人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了。

馮禦年面不改色呡了一口茶水,茶湯郁黃,入口苦冽,他卻絲毫沒有察覺到一般。

“回來許久,怎不見大哥?”

還沒等馮禦年說話,門口傳來了一道滑稽的聲音:“哎呦,二妹,你也回來了,回來得好,你都不知道現在的大理寺有多麽不講理,竟然扣押了太常寺少卿,實在是不把我這個寺卿放在眼裏。”

馮己一來,馮禦年大抵是知道了他是為了什麽而來。

“見過二叔。”

馮貞貞翻了個白眼,馮家兒女之中,就只有她二哥,沒有什麽本事,好不容易混到了一個太常寺寺卿的位置,大小事務竟然全然交給少卿去辦,合著他這個寺卿是個擺件?

“我說二哥,人近不惑,也該為自己想一想,留個兒子女兒,也好養老送終。”

馮己官帽都戴反了,還是挺起胸脯辯駁道:“二妹,你這話就不得意思了,馮家家大業大,難道還養不起我一個廢物?”

“再者言,娶妻生子,那就是把麻煩事帶回家,來個婆娘管著我,我能樂意嗎?”馮己說得振振有詞。

馮貞貞嘴一撇:“強盜邏輯。”

馮己今年還有五個月就到了不惑之年,還是一副游手好閑的樣子,若是做出點政績那倒是能拿立業當借口,可他這些年不成家不立業,虧得爹娘去得早,不然非得被馮己氣死。

“大哥也不管管?”馮貞貞沒好氣責備道,索性一個人占了兩個位置,生怕挨著馮己。

“長兄如父,眼下馮府有禦年和五八,管我作何?那不是耗費精力嗎?真是不識趣。”

看來他還是有幾分自知之明。

“生了孩子要養孩子,這心中的牽掛又多了一分,實在讓我為難,萬一娶個不著道的婆娘,壞了我棺材本不說,沒準還拖累了馮家,豈不是得不償失!”

馮己說得條條是道,似乎並不覺得孤家寡人有什麽不好。

“看別人家承歡膝下,你不羨慕?”

馮貞貞氣得一股氣提到了嗓子眼上。

“羨慕什麽,馮府那麽大,他們三個的屎布條子,我沒洗過,半夜哭聲最大的就是五八了,能把屋頂給掀開,跟驟雨一樣,苦了幾年不夠,還想讓我娶妻生子,我說二妹,你要是閑得慌,就幫幫為兄處理一下太常寺的事務,裴江淮走了之後,整個太常寺都不能好好幹活了,可把我給愁的。”馮己一拍自己的大腿,滿目愁容的樣子不像是在說謊。

“蔡大人不是已經投案自首了嗎?”馮禦年敷衍道。

“蔡闕?他怎麽可能是兇手?不是我說,他跟金臺寺無冤無仇的,這些年在嶺南,他在京中的勢力都快被架空了,他哪裏還有什麽能力滅了金臺寺,吹吧就。”

此話一出,不光是馮貞貞,就連馮禦年都對馮己另眼相待,他這二叔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夠打開禁錮。

“侄兒想知道二叔年少游歷時是否去過詹州。”

“你問這個幹什麽?多少年前的事情,我怎麽知道。”馮己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

“詹州有一山,山逢水源傾洩成簾,簾洞奧妙萬千,若是二叔去過,也算是享受過大半人生了。”

馮己冷哼一聲:“你小子說的是洞天密庫吧,年少時我的確去過,年代久遠,已經忘記了怎麽去的,總之那個地方可不是什麽好地方,這輩子我都不想再去。”

想到這裏,馮己擁住了自己的身子,打了個噴嚏:“阿啾!我就知道一提到那個鬼地方,就準沒有好事。”

此刻,沒有人看見馮禦年眼眸下那一抹精光。

“不說了,回去加件衣裳,對了,禦年,你可一定要破案,把人撈出來,不然你二叔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馮己千叮嚀萬囑咐。

馮禦年笑而不語,沒有拒絕,也沒有應下。

“洞天密庫?那是什麽地方?”

馮禦年舉杯:“小姑母嘗嘗,剛出的大紅袍。”

馮貞貞不明所以,馮禦年的葫蘆裏到底賣了什麽藥。

過了三日,馮禦年上門拜訪司馬府,卻被告知司馬光休沐外出,並不在府中。

司馬府未曾有一輛馬車出入,說明司馬光的確在府中,就是不願意接見他罷了。

新升的京兆府尹,多少權貴巴不得個馮家沾上聯系,若非馮家支持變法,想來拜謁之人早就踏破門檻了,不若如今門可羅雀。

這幾日,胡采頤的武功倒是提升了不少。

第三日夜,那個自稱是大祭司的人來了。

朱疆一身貂裘,臟辮高束,容貌甚偉。

“在這裏還算習慣?”朱疆淡淡問道。

胡采頤目光直盯朱疆,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出點什麽破綻。

“你們會殺和尚嗎?”

朱疆一聽,臉上饒有趣味,他負手其後,鋒利的輪廓厲人得很。

“你和和尚有嫌隙?”

胡采頤霎那間閉口不言。

“不過,你猜對了,我們確實殺過和尚,但也只是奉夜主的命令,改了龍脈而已。”

誅殺和尚和改龍脈有什麽關系?

“你就不怕我將此事告訴官府?”

“你出不去,況且你身上流淌著南唐的血脈,我們都是你的族人,你是南唐朱家的後裔。”

朱家後裔?!

她是南唐遺貴的後裔?這怎麽可能。

可若不是如大祭司的解釋,他又為什麽知道她有觀清瞳?還能知道觀清瞳的弱點?

“就算我是南唐遺貴的後裔,那又如何?難道像你們一樣不顧生靈塗炭也要覆國?南唐已經亡了!”

朱疆握緊了自己的拳頭,目呲欲裂。

“南唐是亡了,就如隋朝亡時也有不自量力的人想要覆隋,人的執念不是說破就能夠破。倘若宋分割成南北二宋,如此消減下去,宋朝也不覆存在。”

光是聽著朱疆的話,胡采頤就已經感覺頭皮發麻了,到底是多歹毒的人才能夠想出來這樣的辦法。

“割據政權那可是大罪!”

朱疆放聲大笑,笑中血淚淌下眸子,瘆人得緊。

“罪與不罪,皆是由後來人界定,成,我便是功臣,敗,不過在史書上遺臭萬年。”

“瘋子。”

這群人真是瘋了。

朱疆忽然拎起胡采頤,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點了穴道,讓她動彈不得。

兵器擊打的聲音倏而響起在她的耳畔中。

朱疆將她丟進了一處高臺下,高臺上的人正在唱著戲。

水袖卷動,戲腔啟口:“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腔聲悲切,如杜鵑泣血,一字一句控訴著世道不公,傾訴著國破家亡,譴責尋歡作樂的達官貴人。

“百姓怨聲載道,上位者視而不見,不見,不見吶——”

朱疆神色淡漠,蠱惑道:“這就是你所謂忠於的朝廷,現在的宋和後唐並無半點區別,需要的不過是摧枯拉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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