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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戲子回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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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戲子回春(一)

啟口嘆茶,鐘鳴鼎食下薄飾是非,粉墨登場是為了誰?青袂上的一角模糊了那年臺下人。

暑氣最盛時,端午賽龍舟。

縣衙後樓臺東閣那條街頭,來了個戲班子,聽說是從汴梁來的戲子,唱腔鶯鶯,原先是為達官貴人唱曲。

為首那人一襲青衣,粉墨登場,流眸似顧盼相連,叫人覺得新鮮得緊。

臺下看客接連拍手叫好。

“聽說這是從汴京來的戲班子,那楊貴妃演得可真好。”

“什麽楊貴妃,這不是長孫皇後嗎?”

“哎哎哎,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這是武則天武曌啊!”

臺下看客為紅臉青衣演繹的是誰而爭鬧不休。

“我看你是腦瓜子開了瓢,那分明就是獨孤皇後!”

人群中有一人道:“那是青蛇。”

青蛇?

大夥醍醐灌頂,仔細端詳紅臉青衣的女子,眼角處確有青影交疊呈現鱗狀,應是蛇鱗無疑了。

大夥面面相覷,這大家哪能想到啊!

那人接著解釋道:“傳聞青蛇白蛇修行千年,始有所成,又有傳聞言青蛇修行五百年,白蛇修行一千年,至於誰修行多,只怕知道的人只有她們二人。”

“那青蛇白蛇不都是妖怪,妖怪哪裏分的清好壞。”

“非也,傳聞青蛇與白蛇交鬥於驪山,不分上下,白蛇受了重傷,盤棲百年槐樹下,被一書生無意殺死,此後蛇魂夜夜纏上書生,只為討一公道。”

“你怎知?”

“因為這出戲乃是在下撰寫,在下冀州人士許儀,見過諸位。”

這人一副書生打扮模樣,面目尚可,腰身微拱,下巴處點上一顆紅痣,鮮紅明艷,宛若相思豆,白衫接綴一抹淡黃,折扇纏上綠絲絳,眉宇間光彩頗奕。

若不是容貌偏陋,此人該是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這出戲是先生撰寫?先生大才,怎可屈於此?”

“在下不才,糊口的本事罷了。”

說是謙遜,但眾人的誇讚他總是不吝收下,仿是他該得。

戲臺上青衣裊裊,白蛇一出現,青蛇淪為了背景,青快白慢,人們的目光更願意停留在慢動作的白蛇身上。

戲腔一起,拽落浮雲,撼動老百姓們的內心。

開腔即是絕唱,只怕只有京腔唯若如此。

絮絮自然也被這戲腔所吸引。

“相公,半月後你我大婚,我想請他們到我們成親之處表演,也好讓百姓們都看看。”

京劇婉轉多變,於一些虛榮心強烈的女子來說最能附庸文雅。

絮絮並不喜歡京劇,更不了解京劇,只是看觀看的人多,想來是受歡迎的東西。

“只要你喜歡,為夫應你。”說罷,鐘奇將目光放在了絮絮的肚皮上。

如此低賤之人怎麽配進他們鐘家的門,待到她誕下麟兒,他便休了她做丫鬟。

“相公,你待我真是太好了。”

戲臺子離俞郎中的醫館並不遠,只相隔了一條街。

春意如今在俞郎中醫館裏當學徒,只望自己能多學一些本事,讓母親少受點罪。

想不到一出門沒多久,便看見了那對狗男女。

柳絮絮依偎在鐘奇的懷裏,時不時輕啄鐘奇的下巴。

不多時,春意立馬反應過來,自己被騙了。

鐘奇定是騙了她是殘疾,假意博取她的同情。

春意越想越氣,恨不得將這對狗男女剁了餵狗,一想到狗男女可惡歸可惡,但她不能因為這對狗男女葬送了自己的一生,更何況采采一直想當個好捕頭,她不能讓自己的閨中密友為難。

烈日高照,興頤閣外來了幾位衣著不凡的貴客。

“告訴你們東家,蔡大人來了。”

金削雪面無表情地對興頤閣的夥計說道。

殊不知,胡用在這裏已經等待金削雪多時了。

“金削雪,拿命來!”

胡用抄起鞋底,憤而沖向了金削雪。

金削雪只是用刀柄那麽一抵,險些將胡用給推出去。

“削雪,不得無禮。”

蔡闕眼眸一橫,金削雪不動聲色退了下去。

“蔡闕,你就是這樣管教你的下屬的?!我告訴你,若是我女兒出了事,我老胡就算是拼了萬剮,也要他血債血償!”

蔡闕此行別有目的,至於金削雪如何,他並不打算在大庭廣眾之下責罰金削雪,可看胡用怒發沖冠的樣子,蔡闕不緊不慢道:“削雪,回刑堂受罰,放心,我這無事。”

“是。”

金削雪輕輕一踏,整個人消失在了胡用的面前。

想不到,胡采頤的父親竟然是興頤閣的東家,她藏得真是夠深的!

金削雪想到了過去一年裏二人相依為命的日子裏,她吃半個饅頭還給他掰下一半,現如今看來,許是千金大小姐無聊的把戲罷了。

“胡采頤,你又騙我。”金削雪口中喃喃,頓時覺得自己又被她戲弄了一番,胸腔內一口郁氣遲遲為肯疏散,竟生生湧出齒間。

“就這樣完了?他就這樣,就這樣拿刀刺我女兒的胸口!”

胡用還不忘比劃了一下,恍似受傷的人是他一般。

蔡闕面色平靜,待到胡用比劃過後,蔡闕才啟口:“老朋友,別來無恙。”

胡用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揮了揮手:“今日打烊。”

少頃,城中心的興頤閣緊閉門窗。

“這些年,找你可是費了我不少功夫。”

蔡闕哪怕是坐相也比胡用端正。

胡用扯了扯自己的紫袖鎏金繡服,一把黑白折扇緩緩煽動,奉叔也跟著胡用做起了煽風的動作。

“數十年光景,你倒是變了不少。”

胡用不發一言,蔡闕可不是好相與的人。

“曾經的太學教授胡雍,年少時用擲果盈車來形容你都不為過,如今,竟然淪落到一方縣中,看來汴梁的風水養不得你了。”

奉叔瞪大了雙眸,想不到老爺年輕時那麽受歡迎啊,可是這……

眼前這個滿臉胡子拉碴的不惑男子真的很難想象和宋玉潘安扯上關系。

奉叔小聲問道:“老爺,你年輕時那麽牛的嗎?”

胡雍眨了眨眼睛,回道:“低調低調。”

奉叔心領神會,這個時候氣勢不能輸。

“太子少傅你不當來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胡雍你說說,你是為了什麽?”

胡雍心中慌亂,表面上強裝鎮定。

“你管我為什麽,吃你家大米了嗎?你咋那麽多事啊!咋滴,你是想和陸翠頤和離了嗎?那敢情好,說個日子,我好做好準備。”

胡雍表現得並不像是深埋秘密的人,難道十八年前的事,真的和胡雍沒有關系?

許是這些年他因那事太過於敏感多疑了。

蔡闕深吸了一口氣:“蔡和,給夫人挑幾件趁身……”

“這倒不用,我這有五套合身的衣裳,不收銀子。”

奉叔聽後,從後屋拿出了數十套趁身的衣裳,全是紫色,陸翠頤最喜歡的顏色。

蔡闕氣得胡子輕顫,扭頭對身側的蔡和道:“蔡和,去買幾匹綢緞……”

“哎呀,老奉,你說怎麽辦呢,這嶺南大大小小的綢緞莊都跟我們有合作啊,他該不會買不到綢緞吧,我們真是好欺負人啊!真是太壞了我們!”

胡雍用極其欠扁的語氣暗諷蔡闕。

“胡雍,本相何曾開罪過你!”

“哎呦,還本相呢,你現在是賦閑在家,現在的右相好像不姓蔡哎。”胡雍乘勝追擊。

如今位同宰相的是王安石,去年二月,宋皇暗地重用王安石。

宋朝從來不乏志士能人,乏的是沖破禁錮的志士能人。恰好蔡闕的心狠手辣便是變革的關鍵,也是守舊派懼怕他的原因。

他自然知道以蔡闕的能力想要回到汴京不過一封書信的事,更遑論丞相之位,哪怕現在的右相是王安石,但蔡闕若是想要一個左相之位,其打下的功績不輸當年的司馬光。

只是熙寧三年的汴京亂起不知何處。

“哼!”

蔡闕氣得吹胡子瞪眼,拂袖而去。

難道真是他想多了,蔡闕頓思片刻:當年那件事真的和胡雍沒有關系?那為何棠兒失蹤之時,胡雍也離開了汴京?

那時的胡雍正值前途大賞之時,連宋皇都有意將他提拔為參政知事,他卻自毀前程?此事著實可疑。

一想到胡雍現如今一副市儈模樣,哪裏還有當年那個小宋玉的風姿,真是歲月催人老。

光陰淺淺繞過指縫,掐指一算,他已經有五年左右未曾去過汴京了。

如今的汴梁,可謂黃鐘毀棄,瓦釜雷鳴。

胡雍在蔡闕走後,喝杯茶都打起了顫。

“老奉啊,我剛才表現得英勇不英勇?”真是嚇死了個人了,蔡闕怎麽突然造訪?

奉叔退開三步,連連搖頭後拔腿就跑。

“你,你給我站住!”

一時間,後院雞鳴狗跳。

一路上,蔡闕還在思索,蔡和提醒道:“老爺,胡雍有一個女兒,您見過,名喚胡采頤。”

胡采頤……

“馮禦年身邊那個女捕頭?”

“應該是的,或許可以從她身上下手。”

蔡闕默念了一遍:“胡采頤……”

隨即反應了過來,怒道:“真是賊心不死!”

蔡和不多時也明白了,胡采頤,陸翠頤……

“老爺,夫人那邊……”

蔡闕微微沈思,陸翠頤心中無他,他的心中也無她,二人結為夫妻不過父母之命,更不過護她周全之策。但陸翠頤好歹掛著蔡夫人的的名號,豈能容許他人覬覦!

“她愛清修,此等小事莫要擾她。”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可憐魚小骨都快成了木雕,楞是沒有等到馮禦年回來。

好不容易逮著個人問,還被認出來是江洋大盜,滿大街追殺他。

“啊啊啊啊,姐妹們,快,快追他!是魚小骨!”

“什麽,江洋大盜魚小骨,傳聞風流倜儻……”

魚小骨……

他是江洋大盜,不是采花大盜啊!

半月時日,說快也快,胡采頤的傷倒是好了一大半,俞郎中說刀刺中她胸膛的位置恰好繞過了筋脈,待到傷口愈合她差不多就痊愈了。

春意纏著的臉也揭開了紗布,白肌透紅,皓腕凝霜,換上一身綠衫更襯小家碧玉。只是綠衫陳舊,顯不出碧玉。

“春意,你太美了,走,咱們這就去砸場子!”

這些時日,胡采頤趁著自己能走動,恨不得上房揭瓦,好在春意攔住了她,不然這傷怕是一輩子也不可能好了。

“咳咳。”馮禦年輕咳兩聲,她似乎忘記了自己是個捕頭。

“馮大人,我那傷假可否再多一日?”

“可。”清潤的嗓子發出什麽樣的聲音都是聞者的一種享受啊!

“你二人不著個好裳前去?”

胡采頤仔細一想,也是,她們二人的衣裳過於陳舊,新娘子的衣裳定是大紅大綠之色,稍稍對比之下,她們此番前去可不就是自取其辱嗎。

“春意,馮大人說得對,我們得好好裝扮一番,走,今日我們便去興頤閣,好好梳洗一番。”

話音剛落下,胡采頤拉著春意去了興頤閣。

興頤閣的衣裳,是賣得最好的衣裳,不光是姑娘們喜愛,下至繈褓孩兒,上至耄耋老者都對其讚不絕口。

馮禦年也想欣然規往,走出醫館時,忽然瞧見一道熟悉的黑影一閃而過,黑影做了一個小指勾連的手勢。

馮禦年眉頭緊蹙,看來是汴京出事了。

不多時,馮禦年尾隨黑影來到了郊外。

“馮大人還真是膽大……”

“本官是膽大心細,馮五八,長本事了啊!”

來者摘下自己的鬥篷,隔著一層平凡的人皮面具,馮禦年還是認得出來這就是他的弟弟——馮五八。

“你在這裏,父親那邊可是出事了?”

馮五八攤手,無奈道:“不是父親,是你恩師,現下平章事是前有山隘,後有猛虎,京中多少雙眼睛盯著平章事,皇帝呢也是左右為難,大哥,現在我們需要的是你,需要一個變態來……”

“不不不,是像你那麽精明睿智的人來想辦法。”

青苗法他略有耳聞,只是京中那些權貴全然在乎的是自己的利益,別說是募捐了,就是少讓他們吃一塊肉都是罪。

“你的人殺不了那些舊權貴?”

“大哥,我的那些人沒法幹預正事,皇後連提謚的事都做得出來,給皇帝提謚神宗哎,這不是咒皇帝去死嗎,那等瘋婆娘,我也受不住。”

提謚號乃是大不敬之舉,皇後的母族勢力的確強大,宋皇若無馮家作盾,只怕變法只能載入青史,非有實功。

“你見過一貶就回去的嗎?這些時日望你暗中多佑恩師,京中那些權貴極有可能對恩師動手。”

一貶官就回去,京中那些權貴又有事來上奏了。

最少也要等到一年後,如此才算是合理。

“我盡力而為。”

“你不擔心一下為兄的安全?”

馮五八像是沒有聽聞,假意道:“什麽,要擔心哪個姑娘?胡姑娘嗎?被你看上也屬實是她黴運當頭。”

沒等馮禦年怒氣發作,馮五八早就遁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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