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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章磁極(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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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章磁極(1)

東仕會議室裏那場古怪的撕咬,多少給舒澄澄留下一點心理陰影。

舒澄澄在下班路上咂摸霍止的那句開場白,“八年。”

以前霍止好欺負,但如今的這個霍止怎麽看都不是善茬,她得避避風頭。

按道理,東仕雖然請來霍止工作,但霍止咖位大得嚇人,應該不會在小小的江城耽擱太久,另外的好消息是千秋只是小公司,這一單只是替東仕重新設計修繕一間老小區裏的幼兒園,和東仕的合作至多不過幾個月,除了前期開會密集,後面他們見到霍止的機會應該也不多。

舒澄澄吃著飯團給李箬衡打電話,“臨城那個項目不是要出差嗎?我去吧。”

那個項目也是老劉負責的,老劉馬上就會休完假回來,但身體恐怕還吃不消出差,她肯去自然好,但李箬衡不明白她怎麽突然發善心,感覺事出反常必有妖,“你怎麽了?”

舒澄澄編個借口,“黃岳老騷擾我,我看他煩。”

這就是鬼扯了,李箬衡苦笑,“神經。舒澄澄,我第一天認識你嗎?想去你就去吧,明天來公司辦交接。”

李箬衡比舒澄澄大三屆,在校時也是風華正茂的學生會長,沒少被舒澄澄騷擾。舒澄澄這人無藥可救,他很清楚她在瞎編,黃岳這人是風騷了點,但皮相特別清純,完全是舒澄澄的口味,是誰騷擾誰,還真不好說。

舒澄澄快樂地答應下來,回家收拾行李,次日推著行李箱去公司,打算辦完交接就遠走高飛。

小林被舒澄澄叫來交接工作,完事又送她下樓,兩人走進電梯,這時候小林接了個電話,按住電梯門,興奮地說:“李總說來了個項目,舒老師,你不是一直想做個中式園林嗎?這個就是,李總叫你回去聽一聽。”

有這想法的開發商不少,但能做好的不多,舒澄澄心裏好奇,於是改下樓為上樓,回去聽會。

千秋是小工作室起家,不怎麽講究座次,會議室裏大家坐得東一個西一個,舒澄澄為人囂張,看到一個空位光線好,雖然在李箬衡上首,但她也就坐了,李箬衡哼一聲,“沒規矩,一會人家以為你才是老板。”

舒澄澄笑話他,“我這是為了保護你,上次是誰坐得離甲方富婆太近,被人家摸大腿摸哭了?還想被摸?那你過來,給我也摸摸。”

她還真敢伸手,李箬衡惱羞成怒,拍開她的手,踹她椅子腿,“閉嘴,坐好。”

舒澄澄調戲完老板,心情不錯,轉了一圈椅子,背靠桌子,面朝窗口,朝江城街景打了個呵欠。

開完會就去臨城,她想。霍止總不至於到臨城去找她的茬。

這麽想著,她幾乎要吹個口哨慶祝重獲自由,但一個念頭還沒落地,耳朵裏就傳來一陣寒暄,然後是桌椅挪動聲,然後有人在她上首的位置落座,最後李箬衡拽了一把舒澄澄的椅子,她抱著胳膊被連人帶椅子地轉回去,看見一個不該出現在這的人。

霍止在她右手邊坐著,見她轉回來,他向她頷首,目光掠過她的嘴唇,就像上面還殘留著他咬的牙印似的,最後才說:“舒老師,又見面了。”

千秋會議室的布光是舒澄澄親自挑的,光線特別好,不洗頭的人坐在那裏都會顯得精致高端,更別提霍止了,他今天穿黑色襯衫,有一顆紐扣上有點小設計,細鉆光芒閃爍,和燈光交相輝映,映得他就跟華爾街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精英一樣,活脫脫的是個衣冠禽獸,可惜舒澄澄覺得他禽獸不如。

舒澄澄對著眼前的霍止瞠目,霍止比她淡定,自顧自調了調座椅高度。

李箬衡在旁邊口若懸河,介紹霍老師令人咂舌的天才建築設計師履歷,同事們一驚一乍地應和,場面很熱鬧,顯得舒澄澄今天有點過於文靜,李箬衡在桌子下面一碰她,示意她別楞神。

舒澄澄迅速撇開目光,朝霍止帶來的下屬們自我介紹幾句,又靠回座位,雖然不看霍止,但問話是要問的,她低聲問:“你來這幹什麽?”

霍止也沒看她,他耳朵聽著兩方同事寒暄,手翻著案例材料,淡聲質詢,“好問題。舒澄澄,我也想問你,你出差幹什麽?”

舒澄澄脫口而出:“你怎麽知道?”

她自己問出口就知道這是個蠢問題,霍止當然是點名要跟昨天見過的舒老師聊園林項目,然後得知舒老師昨天申請出差,今天就要出發。

霍止朝同事點點頭,示意對方簡要介紹項目情況,又對舒澄澄重覆道:“你出差幹什麽?”

舒澄澄啞口無言——她說什麽?總不能說是為了避他的風頭。

霍止根本是明知故問,於是她也沒回答,趁著項目介紹尚未結束,她放下筆就要起身開溜,沒想到才剛把椅子往後挪了幾公分,手腕就一緊——霍止在桌子下面握住了她的手腕。

舒澄澄頭皮一麻——以前在學校的時候,都是她鹹豬手霍止,那時候霍止還嫌她流氓,沒想到幾年不見,這小子膽子變大了。

舒澄澄幾乎對著空氣呆滯了好幾秒,霍止那邊倒好,他甚至翻了幾頁材料,圈出幾個重點,可能是感覺到舒澄澄想把手抽出去,他擡頭朝她看過來。

舒澄澄怒目而視,挑眉示意:“松開。”

霍止沒松,也沒搭理她。

李箬衡的開場白講完了,霍止放下筆,介紹他的設計構想。他描述建築項目時聲線冷淡,就事論事,缺乏宣教布道的熱情,也沒有想要用壯觀藍圖煽動他人情緒的欲望,可是卻無端地有股蠱惑人心的力量,再加上策劃材料詳實,千秋的同事都看得出這項目前途無量,只是想不通霍止怎麽會看上千秋。

霍止臉上露出微笑,是那種上位者出於十足的掌控力、不擔憂任何變數的微笑,“其實這個項目我們已經準備了一段時間,只是在景觀和室內設計這方面,始終沒有找到滿意的方案,我昨天和舒老師談得很愉快,感受得到千秋的設計有匠心且充滿活力,這才起意,想邀請千秋的團隊加入,只是不知道貴所是否有興趣?”

貴所豈止是有興趣,千秋的同事們齊刷刷扭頭看舒澄澄,簡直恨不得讓舒澄澄現在就去 PUA 甲方簽合同,不過舒澄澄今天似乎有點蔫巴,靠在椅子裏裝深沈,於是他們又齊刷刷看李箬衡,希望李總立刻變成只邊牧,跳起來去咬這口從天而降的大餅。

李箬衡也飄,努力控制自己不咧開嘴齜牙笑,人模人樣地說:“如果真能和霍老師合作,我們一定拿出最好的團隊全力以赴。”

舒澄澄扶額。她老板被霍止拋著飛盤逗得團團轉,夠丟人的。

桌面上風平浪靜,桌面下暗潮洶湧,舒澄澄撐住腦袋不說話,右手專心地一點點用力,試圖效仿李白鐵杵磨成針,水滴石穿地慢慢抽出手來,霍止則任由她發力,在桌下穩穩地握著她的手腕,等她猛地一用力,抽出手腕,他動作更快,反手捉住她的無名指,握住指根,順勢重新控住手腕。

他在桌子下跟舒澄澄演動作戲,大腦竟然還在跟著會議進程,饒有興味詢問李箬衡:“李總的構想中,這個團隊的人員構成大概是?”

李箬衡報了一串人名,又想起自己也報了舒澄澄,補充道:“不過小舒要出差,可能只能晚點再上項目。誒,小舒,如果別人能替你出差呢?”

這趟逃命的差可不能讓別人替,舒澄澄連忙擡頭,“我……”

一句“我要去出差”卡在喉嚨,因為桌子下頭霍止輕輕踢了她一腳,皮鞋磕在她腳踝內側。

舒澄澄頓住,目光和霍止短暫地相接。

霍止表情在禮貌地問詢舒老師的行程安排,可桌下的鞋子帶點警告意味地向上幾寸,點了點她的膝蓋內側。

霍止太知道她身上所有的開關了。他碰碰她的膝蓋,她就想起昨天那個吻,她彎著腰端著咖啡,手心越來越燙,捂化了咖啡冰塊,水滴順著掌紋向下淌。

她難免還想起一些更久遠的事,比如很久以前,有個放學後的傍晚,外面下著小雨,偶爾有輕雷滾過,她和霍止在黑板前接吻,接吻之後少兒不宜,她把滿黑板的公式古詩全蹭花了,結束之後她都沒註意到自己頭發上全是粉筆灰,叼著漢堡就要回家,霍止把她拉到理發店,在一邊翻著書等她洗頭發,托尼老師給她吹完了頭發,還是覺得很奇怪,“粉筆怎麽會蹭到頭發上?”

門外秋雨潺潺,紫荊花樹枝幹搖曳,光影搖蕩,像催眠鐘,她困得要命,打個呵欠,草草解釋:“打了一架,校園暴力。”

那時確實有很多時候都像打架,不過多數時候是舒澄澄拱火,她面對霍止時,有許多不可名狀的不愉快需要發洩。托尼老師顯然理解反了,扭頭看看霍止,難以置信,這個男生長得文雅幹凈,竟然會對女孩子動手。

霍止靠在理發店的舊椅子裏翻雜志,不知道如何處理色鬼的誹謗,無奈搖搖頭。他合上雜志,在潮濕有霧的鏡子裏和他的流氓女友對視,“你想不想把頭發綁起來?”

那時霍止喜歡舒澄澄綁高高的馬尾,好露出好看的脖子和光潔的耳垂。詭異的惡趣味。

舒澄澄有好多年沒想起初戀了,眼下想起來的場景全都不能播,這也就算了,霍止明明知道她怕癢,還輕輕蹭了蹭她腿內側。

又癢又酸,陳年舊火從骨頭裏燒起來。

她暗暗咬咬牙,把“我要去出差”徹底吞進了肚子裏。

霍止還握著她的手腕,清楚地感知到她皮膚的溫度在慢慢升高,眼裏帶了點笑意。

舒澄澄一被撩起來就嗓音變調,說十個字有九個都聲調不對,霍止心裏太清楚了,卻還朝她一挑眉,好像是想問舒老師怎麽不說了。

舒老師真想把他砍了。

李箬衡看見舒澄澄手指緊緊握住了圓珠筆,用力發狠,指節發白,好像忍得快受不了了。

舒澄澄胃不好,李箬衡自然聯想到她胃疼,於是打算先替她糊弄過去,“那讓她再考慮一下吧,回頭再說。”

桌子下,霍止又輕輕一碰她的膝蓋,示意她現在就回答。

舒澄澄擡起臉,把筆一扔,很快地說:“那我就不去出差了。”

她表情很兇,但嗓音沙啞,大概真是不舒服。

誰都沒註意,她話音尾調綿軟,再多一個字就說不下去了。

這場合作於是初步敲定了意向,李箬衡和霍止約定,兩方團隊稍後就去那樓盤的選址看看,空氣中彌漫著快活的空氣,唯獨舒澄澄這個平時最擅長當氣氛組的人,今天幾乎一句話都沒說。

李箬衡找了個空,小聲問舒澄澄:“又胃疼?”

舒澄澄搖頭,頓了頓,又說:“有一點。”

她胃疼是老毛病了,不過疼起來也要命,李箬衡挺上心,叫助理去給舒澄澄買止痛藥,自己送霍止去休息喝咖啡。

舒澄澄靠上椅背,拿資料覆上臉,放松表情,剛才憋啞的嗓子裏有團火橫沖直撞。

有腳步聲由遠而近,她拿開資料,露出一只眼睛,懶洋洋看去,見是霍止去而覆返,估計霍止是落下了東西,她打算當沒看見他,又挪動資料遮住了臉。

霍止左手撐上桌邊,右手食指屈起,在她臉上的資料上輕叩三下。

舒澄澄顧忌同事,耐著性子挪開資料,“幹嘛?”

霍止低頭看著舒澄澄不高興又無可奈何的臉,目光一碰那份資料,“我需要看你的設計案例。”

舒澄澄抿了抿嘴唇,松手讓他拿走案例,滿肚子脾氣沒地方發作,只能摘下沈甸甸的耳釘,“當啷”扔在桌上。

霍止拿過資料翻開查看,順便打量那兩只耳釘。

西太後的中古款,璀璨非常,但沒有舒澄澄本人奪目。她天生像片脆薄堪折的白玉,但如今風格卻張揚到帶點攻擊性,整個人透著一股龍飛鳳舞的矛盾感,就好像有滿肚子郁氣無處安放,必須得靠這些閃亮的金屬寶石撕開個宣洩的出口。

今天她塗了個紅唇,鮮明紮眼,霍止終於想起來自己剛剛落座時為什麽會被她的嘴唇吸引註意力——八年前舒澄澄還是高中生,整天穿校服,半邊肩膀吊兒郎當地背舊書包,把私立學校的淑女校服裙穿得像不良少年。整個少年時代她都素面朝天,他還沒見過舒澄澄塗口紅。

她是在甩了他之後才慢慢變成眼前這個精美昂貴的家夥,看樣子過得不錯。

可惜是只紙老虎,一碰就皺。

他合上資料,告訴她:“要合作了,別遲到。”

霍止要報覆她,她得想點辦法,但她現在懶得琢磨了。

舒澄澄喝了一大杯水滅火,嘆口氣,又抓了本雜志蓋住臉,有氣無力:“……你走開。”

她被這位前男友算計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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