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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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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佟善不情不願使了眼色,管家去取印,佟善又失一註財,心氣不順,冷著臉不說話。

周青雲倒是熱絡,自自在在飲茶,對著墻上的字畫點評一番。他說得天花亂墜,沒一句誇在點子上,念了書的人聽了難受,佟善也是草包,臉色反倒緩和了不少。

“你這裏好東西多,難免招人惦記。”

“啊?”

“佟兄,家賊難防啊!”

“你……”

周青雲放下茶碗,厲聲高喝:“林捕頭,快拿下賊人。”

眾人一頭霧水,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竟然是取印歸來的管家身後。

那小子一臉無措,見大家都看過來,楞了一會才想起要喊冤。他跪下,倉惶解釋:“大人,小的冤枉,小的生來斜眼,不是故意不尊重。”

林捕頭一動不動。

周青雲端著茶碗,不慌不忙說:“周松,看好這個人,要緊!”

周松沖過去按住,察覺手下筋骨異樣,立刻喊:“大人,這人會武功。”

林捕頭回了神,也要過去幫忙。

周青雲改了主意,吩咐他:“你去堵門,免得他逃了。”

林捕頭踟躇,磨磨蹭蹭去了。

佟善抖著肥肚子,為難地說:“他他……他是我舅子。”

周青雲扮了個鬼臉,隨即一臉同情道:“千防萬防,身邊人難防。”

佟善面色如土地看向了窗外,他聽懂了這話,可是舍不得責罰心頭肉。倘若扭送了舅子,夫妻間必要生嫌隙,因此他壓下惱怒,擠出一個笑,討好地說:“大人,我的意思是舅子並無賊心,我替他作保,前兩日家裏上上下下都搜過,並無異樣。”

“周松,查他鞋底。”

又是這活?

周青雲揚眉,不輕不重道:“偷到了縣太爺頭上,罕見,除非……”

除非知道這人鐵定要完蛋。

周松不再猶豫,按住人,將他的腿高掀,擡腳一踹,剛好將鞋子鏟飛,果然摔出來一個薄油紙包。

佟善比誰都急,再顧不上別的,顛顛地撲過去撿了,不嫌臟臭,當即就拆了,裏邊果然是那幾張銀票。

“等等,這是臟銀。”

啊?這是我的寶貝,我攢了半輩子的心血!

佟善絞盡腦汁想詞,周青雲朝馮主簿使眼色,這樣沒危險的立功機會,馮主簿很樂意上,橫豎外邊的油紙已經撤了,銀票在哪都是香的。他上前,抽走銀票,展平,雙手捧著,送到周青雲跟前。

佟善如喪考妣,慘白一張臉,倉惶喊:“那是家母的嫁妝銀子。”

馮主簿得意道:“不對吧?我記得清清楚楚,老人家是青槐鄉仁裏人,那裏田地少,大人不是說過,令堂少時在河裏打魚補貼家用,十分的能幹。這樣的出身,哪來的千兩萬兩銀票做嫁妝?”

“我記錯了,是我夫人……”

外頭婆子高聲叫:“老爺,老爺,不好了,夫人跑了。”

佟善癱軟,跌坐在椅子上,他心痛如絞,卻不敢追著去。

周松情急,問:“要不要追?”

“不用。”周青雲拈著銀票,笑瞇瞇地說,“小偷小摸常有,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我還是頭一回見。這美人局,女人是餌,這位才是主謀,帶回去審一審,說不定能挖出大案子。佟兄廉潔奉公,賊人看走了眼,這銀子,應當是前頭偷下的……”

佟善剮心一般疼,還得擠出一個笑應是。

“叨擾了,十二再來祝賀,告辭!”

一行人往外走,林捕頭走兩步停一步,到底狠心丟下了可憐巴巴的佟善,跟了上來。

等拐回了二院,周青雲將手裏的銀票甩一甩,笑道:“銀子多了,難免招賊,早些分了安心。見者有份,來來來。”

那舅爺高聲叫:“好啊,原來你也是……”

周松抽出腰間擦過屍水的汗巾,堵了他的嘴。

馮主簿和林捕頭面面相覷,嘴上喊些推辭的話,卻不敢說這樣不好。

周青雲痛痛快快分錢,一人分一張,手裏還剩兩張。

馮主簿忙喊:“大人最辛苦。”

林捕頭捧著銀票出神,慢了一拍才跟上,照著他的話說。

周青雲說:“不好吧?不如這樣,這小子也算有功,總不好叫他白幹。再者,未免他將此事說出去,拿點錢堵嘴,總好過塞臭襪子。你們說呢?”

這布巾有股比屎還玄妙的氣味,佟家舅爺這兩年養尊處優,從沒吃過這樣的苦,嘔出一嘴的穢物,吐不出,只好原路咽回去,越想越惡心。此刻聽得他這樣說,只盼著能盡快脫身,忙不疊點頭。

周青雲將手裏的銀票對齊,一絲不茍地折疊,再折疊,而後收進懷裏,從袖袋裏摸出一個銀錠,看了看,又將它塞回去,換成兩塊碎的,鄭重地給了出去。

馮主簿背過身偷笑,佟家舅爺心裏罵了一萬句,卻不得不接下。

周青雲使了眼色,周松一松手,這人飛快地躥出去,穿過二門往遠處跑。

周松吹了哨,周三露臉。

“跟上他。”

周青雲好脾氣地解釋:“這是去查查他上邊還有些什麽人。”

林捕頭直冒冷汗,暗自盤算著怎麽才能躲過這一劫。

周松問:“大人怎麽知道是他偷拿的?”

“這麽要緊的東西,不好偷,身邊必定有內應。那管家衣衫陳舊,愁眉不展,定然不是他。人一得意,那是藏不住的。”

“還有許多人……”

你連他有個年輕老婆都不知道,怎麽知道那是舅爺?

“我問你,你看出什麽來了?”

周松回想,恍然大悟:“儒巾!他是個讀書人,還有絳環,鞋頭,衣著體面,就不至於淪落到賣身為奴。那夫人得寵,替兄長置辦些好貨,也說得過去。我只知道這些,還請大人指點。”

周青雲笑著點頭認可,背著手邁過門檻,回頭問馮主簿:“我的印呢?”

馮主簿僵住,林捕頭留在門外,心心念念要走,只是沒想好由頭。他不想錯過這個好時機,趕忙拽住馮主簿。

“我去拿,你留在這伺候。”

周松壓聲問:“這個要不要跟?”

“他一身的本事,你跟不上。”周青雲搖頭,落座再答前邊的問,“一個寄住的親戚,管家去取要緊的東西,他跟著出出進進做什麽?佟家人不做多想,說明早前一直這樣。像我這樣的正經人,瓜田李下,就是叫我跟著,我也不得去。好師爺,你見識多,用眼睛看,我呢,用腦子想。猜錯了也不要緊,就說是頑話,一句多有冒犯就過去了。嘿嘿。”

周青雲隔著衣衫撫收在內袋的銀票,周松不由自主地照做了。佟善做了十幾年知縣,搜刮所得不過六千兩,倘若沒有那些事,他跟著周大人,是不是前途更好?

可惜了!

周青雲找出來一個簿子,拉著馮主簿竊竊私語,在上邊翻一陣,照著它另寫一份。等到林捕頭將印送回,他開了盒子,取出印,往上一蓋,隨後交由馮主簿。

馮主簿捧著簿子離去,周松上前來問:“大人,這人可信嗎?”

“不需要,能用上就成。你看看這個。”

周松將紙接過來,從頭看到尾,點頭說:“本地都能置辦。”

“那就去吧,明日送去,東西更實惠,帖子就不用寫了。我們不會這些路數,別出這個醜。”

他會寫,但不好說出來。周松點頭,趁這會沒別人,悄悄地問:“那賊子有什麽用?”

“佟善守財如命,丟了錢,熬得兩眼發摳,想必已將剩餘財物隨身攜帶。你看他身上,怕是穿了十幾層,還有那假肚子。賊人不好再下手,若只為圖財,早就跑了。”

“被人派來盯梢?”

“我猜的。去吧。”

周松走到門口,又退回來問:“大人,方才交予馮康的是什麽,他不會拿去給別人看吧?”

“赦令,看了也無妨。”

“殷若姑娘?”

“是,我擔心她也要出事。明日起,人多口雜,早些辦好更穩妥。”

“可是……”

“我一力承擔!”周青雲高喊完這句,又縮著脖子小聲說,“等你送完了禮,我再對外說是周家人為她作保,我勉為其難,只好放人。”

啊?

這邊名聲正好,倘若周家人出來否認,要麽被誤會是做賊心虛,急著掩飾,要麽是為富不仁,也要罔顧事實,欺負窮苦姑娘。

周松噴笑,隨即捂住了嘴。

周青雲很嚴肅地說:“明日城門一開,不是好事。牢房也好,這會文館也好,都不安全。我想趕在上頭換人前,把衙門整頓好。”

“怎麽弄?”

“等你回來再細說。出了門,順帶打聽下石鎖,借一個回來,不要花鎖

40斤以下的是花鎖

。”他想了想,拿定了主意,說,“就中鎖吧。若有人問起,你就說衙門要招幾個差人。”

周松不放心,愁道:“怕是行不通。大人不是說這些人都是地頭蛇嗎?卸了他們的差事,全族大小跑來衙門鬧事,豈不是要吃虧?”

“不要緊,這些人還照舊領俸祿,只是因人善用,將他們換換位置而已。”

周松忍著笑點頭,歡歡喜喜往外走,出了衙門才想起一事:我做這些,於我的任務有什麽用?

還是有好處的,周青雲自覺和周家扯上了關系,就算賬簿找不回來,至少還有退路。

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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