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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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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周松不死心,初八一早,又請命出去找方老娘,留下周三跟在老爺身邊“伺候”。

周青雲客客氣氣請他去打水,周三疑心他是要支開自己,磨磨蹭蹭,一步三回頭。

周青雲發火,他總算走得動了。

殷若吊掛在房梁上,小聲說:“大哥,今兒會有人來報一宗舊案,你別深究。”

周青雲搖頭,說:“黑是黑,白是白,不要再節外生枝。你只管在那待著,會有人來帶你走的。”

“我還想起來一件事。”

“說吧。”

“房家大少爺身上有外傷,我去他家探過,屋裏好沖的藥味,除了內服的,還有金創和跌打。”

他臉色一變,摸上腰帶,疾聲催促:“快去,傳信叫他們不要來了,在裏邊安心待著。萬事小心。”

“好!”

她跟燕子一樣輕輕起跳,飛上屋頂,隨後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周三提著桶,沖得飛快,回來就見大人正在解衣裳,沒有幹別的。

他才安心,這大人又有吩咐:“差一碗滾滾的粥,紅豆的。”

周三剛高興一半,又喪氣了——竈房有粥,那是綠豆粥。

“是!”

周青雲丟了一塊碎銀子給他,他不情不願地去了,一路沖,回來見人就坐在桌子那寫寫畫畫,已經攢了一堆的紙,又安心了。

“老爺請用。”

“你也去吃吧。”

早防著這事呢,周三歡歡喜喜說:“回老爺話,小的路上吃過了。”

“那好,沒茶水了,要熱茶。”

又要走開?

周三生怕那位爺回來責怪,小聲說:“一會吧,竈房忙不過來。”

“茶水與竈房有什麽幹系?去前院茶水房灌一壺,那小爐子上的銚子,是燒開過又特意溫在那的。”

周三拎著壺跑回來,這位爺正在刷鞋。他趕緊把這活搶了,一擡頭,老爺整了衣衫弄腰帶,看架勢,這是要出門啊!

“爺,鞋還沒好呢。”

“我穿這雙。”

周大人翹起一只腳,左右來回擺,很是滿意地說:“果然還是新鞋子好穿。”

周三胡亂收工,把鞋一丟,雙手在衣衫上拍一拍,裝傻跟上去。

周青雲皺眉嫌棄,哼了一聲,到底讓他跟著了。

剛穿過二門,候在那的衙役就上來請人:“大人,房家的鄒管事一早就到了,這會正在請教教諭一些事,大人這邊請。”

一個商人家的管事,也能進到禮房扯私人交情,這是明目張膽給下馬威,想必他們家也知道他雖有官憑,但還沒把官印拿到手。

周青雲進去,坐著的兩人一齊起身行禮。

“坐。”

鄒管事率先坐下,周青雲沒好氣道:“你一個奴才,倒比劉教諭這個秀才老爺落座快,這是哪家的規矩啊?”

鄒管事怔住,隨即揚著下巴答:“老爺打發我來問問大人,那海棠糕……”

“行了行了,什麽海棠糕白糖糕的,明人不說暗話,你家送了金子,我收下了。”

“怎麽……”

“誰告訴你,收了你家的錢,就得幫你辦事?你孝敬我是你的事,你不講規矩,也是你的事,該罰還得罰。”

“你……”

“你什麽你,一邊去,你家老爺教你在外邊嘴上說鬼話,做事要猖狂?橫豎手裏無事,我去你房家走一走,長長見識。”

鄒管事噗通跪下,嘴裏認錯,不甘不願地磕頭。

周青雲並不喊起,厲聲道:“我叫你來問話,你倒要給我臉子瞧。禮房禮房,做人是要講禮的,這裏可不是茶水房。劉教諭,你說是不是?”

劉教諭不敢坐了,起身弓著腰,連聲應是。

周大人翹起二郎腿,在鄒管事跟前擺了兩下,隨即開門見山問:“房繁隨身帶著的賬簿丟了吧?這麽大的。”

他用手比劃了一下,又翻轉手掌,用手背撣了撣新鞋。

鄒管事心驚肉跳,哪裏還記得方才的羞辱,眼裏也沒了這只煩人的腳,連聲說:“大人,大人,小的即刻回去,跟老爺商量宴請的事……”

“話都沒說清楚就想跑?”

劉教諭躥到門口,一面打探四周,一面叮囑外邊的劉雲要仔細看著。

“哼,聖祖有雲:官愛民,民敬官,後邊……後邊不要緊。銅獅縣是個好地方啊,豆大的衙門,劉教諭下邊有劉雲劉力,馮主簿馮典史帶著馮丁馮甲,楊縣丞身邊有個楊光,不知佟善又安插了多少親戚進來?”

劉教諭扶著門,臉色慘白,虛虛地辯解:“湊巧……雖是同族,並不相熟。”

“你那位兄弟,花了多少銀子才出息?聽說他年輕那會做的文章,過於淺薄,被同窗笑話。想必後來知恥後勇、發憤圖強,才有今日之成就吧?我做這個官,是走的後門,說出去不體面,因此特來請教。你們……怎麽說?”

“這……”

劉教諭去看鄒管事,鄒管事眼珠子骨碌轉,磕頭說:“小的不懂行,我們老爺見多識廣,沒準知道,且容小的回去問問。”

“好啊!順便問問,幾時方便過去上炷香?”

“不敢勞動大人!”

“勞動說不上,就過去問幾句話。”

“大人想知道什麽,小的知道就答了,不知道的,回頭一並問了。”

“我要問房繁幾句,你能代答?”

“這……大人,我家公子已經去了,如何能答?”

“我問,他就會答,湊巧會點兒通靈的本事,你只管回去問,我就在這等著。快點兒,大人我,還有別的事要辦,耽誤不得。”

鄒管事連忙爬起。

“等等……”

鄒管事擡起胳膊抹了汗,又倒回來跪著。

“聽聞你們房家有間鋪子裏的肉幹做得好,老爺我嘴淡,需要磨磨牙。”

“是是是,小的這就打發人去拿。”

“切得碎碎的。”

“一定一定。”

周三一直在外聽著,鄒管事出來,彼此一照面。周三接連搖頭,鄒管事沒看明白,剛要開口問,周三特地大聲喊:“老爺,秋燥傷嗓子,小的上街去逛逛,買些果子回來。”

“滾!”

“得嘞。”

他先跑了,鄒管事快步追上去,兩人在衙門外嘀咕一陣,都是拿不了主意的人,白忙乎一陣,各找各主去了。

周松正在棺材鋪打聽,可惜一無所獲,出來聽他說完這些事,擺手道:“多大點事,由著他去吧,讓房家的人去安排。你給我回去,仔細盯著。等等,你真聽他說了賬簿?”

“嗯。我看得真切,大小比劃得一點不差。”

“真的?”

“宋爺

周松真實身份

,那東西,怕不是就在他手裏吧?”

周松搖頭,很篤定地說:“不可能,昨兒夜裏,我又翻了一次,東西只有少的,沒有多的。”

“少了什麽?”

“你問這麽多幹嘛?回去幹活,我自有主張。”

“宋爺,要不……”

周松嘆氣,不得不解釋給他聽:“那蹀躞的掛袋就那麽大,東西藏在裏邊,可不就是這麽比劃。他那是詐你們,為的是討功名,秋闈十月放榜,還有些時日能做手腳。”

“那他怎麽知道是賬簿?”

周松恨不能一拳砸得他開竅,咬牙切齒說:“房家做生意,生意人最要緊的東西,除了銀子,還有什麽?”

“賬。”

“能回去了嗎?”

“能。對了,宋爺,他要吃果子。”

“買!趕緊去。”

蠢成這樣,不知道是誰招回來的,氣人!可惜出門在外,想換個人又不便利。

鄒管事回去一趟,不知道怎麽說的,房家人擡著病秧子房盛來了。

房盛看著文質彬彬,見面便客客氣氣行禮。

“家豐不良於行,起不來,禮數不周,還請大人見諒。”

周青雲擺手道:“無妨。”

他用腳踢了跪地的鄒管事,鄒管事不敢惹他,老實退到門外去。

“房家豐,你多大了?”

“二十有七。”

“看起來不大。”

周青雲起身靠近他,再次打量。房盛從袖中摸出一顆紅色丸藥,快速撚碎。

“皮色潮紅,雙眼發黃,想是熱癥。”

房盛輕咳,攤開手掌讓他看過,又迅速收回。

“敢問大人,找我們來,有何指教?”

周青雲挺直了腰,重新坐回去,笑道:“我想問問房家千,不想為難你。”

“有些日子了,子孫釘

七枚棺材釘,意思是時間很長了,屍身已經開始腐爛

怕是不好拆。”

“近來斷案上了癮,我想問他冤不冤。這個事,隔著棺材也能問。”

房盛沈默。

周青雲笑笑,又說:“我看公子眼下發青,四肢無力,該好生尋個大夫來瞧瞧。逝者已去,節哀順變。”

房盛苦笑,扭頭看向門外。

周青雲走到他身邊,低聲問:“那紅子……”

“難養,飛走了。大人還想知道什麽?”

周青雲搖頭,嘆道:“你準備去哪?”

“虛生已過半,了憾喜黃泉。殺人償命,天理昭然,我也該死了。”

“他才該死,你有功無過,不想再搏一搏了?”

房盛笑笑,說:“有了金山銀堆,又想要名和望,人總是不知足的。大人想要問什麽,得抓緊了,藥效只得一小會,不足半炷香。”

“唉!你放心,信中事,我一定會盡力去做。”

“除此之外,別無所求。”

“送信的人,留給我用。”

“那是自然。”

周青雲多看了他幾眼,突然高聲道:“我已查明,人是婉華樓那方老娘殺的,為的是你家新糧的賬。我總要知道其中的淵源,才好追查此人。”

外頭原本昏昏入睡的鄒管事猛地驚醒,進來跪地喊:“大人英明!小的見過此人,賊眉鼠眼、蠻橫無理。我家二爺說這混賬想要摻假,六分陳四分新,混著拿來做好米賣。這樣弄虛作假的事,那是要砸招牌的,二爺斷然拒絕。她還要鬧幾場,說她和前任太爺是親戚,要安個罪名查封我家的鋪子。怕是這樣得罪的人。”

房盛垂眸,任他信口雌黃,臉上不免露出一絲譏諷。

站著的周青雲給他使了個眼色,隨後淡淡地說:“鄒管事,早起那會我叫你打聽的事,打聽清楚了嗎?”

“啊,這……”

鄒管事回頭去看房盛,房盛連咳帶喘,勉強說出來一句:“老爺……叫……叫人去問了。”

鄒管事說:“是啊,老爺見大人關心此事,很是上心。”

“你家少爺病歪歪的,一問三不知,你不是故意糊弄我吧?”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實在是不得已。從前家裏、外頭的事,都是二爺一手操辦,如今他伸腿去了,家裏亂成了一鍋粥。大爺剛接手,還沒理得清,有事大人只管吩咐,回頭我們慢慢琢磨,好好去辦。”

周青雲嗤笑,轉身,背對著他放話:“你們家的事,我管不著,也不想管。我只問你們,東西還要不要了?想要,就好好打聽打聽行情再來談。一分價錢一分貨,我不是要糖吃的小子,幾塊金子只夠買一張兩張,也少拿人來壓我。府臺大人堵著城門藏私,他自有他的官威,可惜呀,他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萬大人如今正快馬加鞭往這趕,聽說委任狀上寫著本月十六到任。就算李大人想要辦我,恐怕也來不及了。你……聽明白了?”

“明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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