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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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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杜侍郎沒料到她會問出此等有辱斯文的話來, 一時發窘,不知如何作答。

溫顏罵道:“你杜侍郎滿口栽贓,汙我溫氏清白, 該當何罪?!”

這話把杜侍郎唬住了, 再無先前的氣勢,忙看向周瑾行道:“陛下……”

溫顏厲聲質問:“請杜侍郎回答本宮的問話!你是何時聽到本宮吹枕頭風慫恿陛下立公主為儲君的?!”

杜侍郎差點哭了, 求救道:“陛下……”

有人替他解圍道:“皇後休要咄咄逼人!立公主為儲君,本就有違祖制,實為不妥!”

溫顏看向他, 橫眉冷對,“立儲乃皇室家事,何故牽扯到溫禦史?!

“方才陛下已然說過, 是他想立公主為儲君, 溫禦史站出來反對,怎麽就成了你們口中蠱惑聖上的偽君子了?

“人言可畏, 在場的諸位這般口誅筆伐, 若說沒有針對溫家的禍心, 何故人人喊打?

“你們這是公然在朝堂上拉幫結派排除異己,當該嚴查論罪處置!”

把“拉幫結派”的帽子扣下來,頓時嚇慫了一大片, 紛紛跪地向天子表明心跡, 絕無排除異己之心。

方才溫宗榮差點被他們逼得跳樓自證,不曾想自家閨女三言兩句就解了他的難,他窩囊地擦額頭上的汗。

想他在官場上混跡這麽多年, 還當不住一個女娃的巧言善辯。

實在羞愧。

但也有不服氣的, 叫板道:“皇後乃一國之母,當有勸誡之責。

“陛下欲立公主, 有違禮制,不符國情,皇後理應勸言,而非咄咄逼人訓斥。”

這話把溫顏氣笑了,合著就因為她是個女人,所以就得背鍋?

看著那群酸儒,溫顏怒從心生,譏諷道:“合著諸位空口白牙汙蔑我溫家不成反倒斥責我這個女流之輩不識大體?

“真是笑話!你們的君王還在龍椅上坐著呢,自個兒沒法勸誡,把責任推卸到我這個女人身上!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做君主的有違臣子本意,臣子規勸不了,反而罵我這個做皇後的。

“你們怎麽知道本宮就沒有勸言過?

“陛下執意立公主為儲君,我能耐他何?

“我溫氏年輕可以生養,可陛下只認定了公主,誰給你們的臉像潑婦一樣在朝堂上跳腳叫罵血口噴人的?

“一幫無父無母教養的狗東西,欺負溫家好說話,今日我溫氏就是不依!”

這番罵陣刺得在場的官員們臉色鐵青,卻不敢回懟,怕成為出氣筒。

沒有人受得了拉幫結派排除異己的帽子,也沒有人想跟皇後結梁子,故而多數都不敢吭聲。

溫顏徹底舒坦了。

這口鍋,她是決計不會背的。

【潑婦!潑婦!聖上眼瞎,竟然立這般兇殘的女人為後,簡直家門不幸!家門不幸!】

【溫家偽善,這個皇後更是不得了,我大梁危矣!】

【哼,滿口冠冕堂皇!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越是辯解,便越是心虛!】

【簡直是一派胡言!溫氏父女包藏禍心,聖上定是受他們蠱惑,才生出這般荒唐心思!】

【……】

滿朝文武一個勁兒腹誹,跟麻雀似的吵鬧不休,周瑾行聽得腦殼大。

“諸位愛卿,今日既然提起立儲一事,盡管暢所欲言,只要不牽扯到他人,有理有據,朕自不會無端降罪。”

話雖然是這麽說的,但戳到痛腳翻臉也不是不可能。

君君臣臣,說到底他們就是高級打工人,誰敢真爬到他頭上撒野?

滿朝文武你看我我看你,一時都不敢開口。

最後還是溫宗榮打破僵局,囁嚅道:“陛下,立女君實為不妥。

“自古以來就沒有女性儲君的先例。傳家,傳家,傳的是男兒的家。

“公主雖是陛下的血脈,可她遲早要嫁人生兒育女,便是外姓人,皇室王權斷不可落到外姓手裏。”

聽了他的言語,鐘林也冷靜道:“陛下,溫禦史所言極是,一旦公主尋得駙馬,誰也不能保證駙馬起二心。

“且我朝有律令,駙馬不可為官掌權,還請陛下三思而行!”

周瑾行點頭,緩緩道:“兩位愛卿所言甚是,對於你們的憂慮,朕可以作答。

“其一,自古以來沒有立女君的先例,那從朕開始,便開這個先例。

“其二,當初諸位愛卿極力反對朕推行稅改,可事實證明,稅改乃利國利民之策。

“公主周皎乃皇室嫡長,她除了是女兒身以外,所有條件都符合儲君之制,倘若因著性別剔除她的資格,那朕便取締這項條件。”

杜侍郎激動道:“請陛下三思!

“陛下可曾想過,公主若要延續皇室血脈,必定會生兒育女。

“對於婦人來說,生產無異於走一遭鬼門關,萬一,臣是說萬一,途中出了岔子,朝廷必將陷入動蕩,受苦的將是天下百姓啊!”

周瑾行沈默了陣兒,想起自己生產的鬼經歷,起身道:“杜愛卿言之有理,對於婦人而言,生產確實是一道坎兒。

“不過,皇室宗族還有周姓子嗣,公主在生產之前,立下私詔內定接班人,也不無不可。”

這話把杜侍郎噎得無語。

眾人在底下竊竊私語,小聲議論起來。

周瑾行背著手以極其松弛的姿態走下臺階,明擺著一副見招拆招的架勢。

汪尚書發難道:“陛下,儲君關乎天下社稷,恐公主難當大任。”

周瑾行挑眉,笑了笑道:“這便是汪愛卿的偏見了,古有女媧補天,嫘祖始蠶,婦好征戰,她們皆是傑出女性,汪愛卿何以定論朕的公主沒有治國之資?”

汪尚書:“這……”

周瑾行:“朕的公主,會請天底下最好的老師教她做人之道。

“朕也會親自手把手教養,讓她能辨忠奸,懂明理,識大局。

“朕會從小到大把她當君主培養,眼下公主才不到兩歲,汪愛卿何以為朕的公主就難當大任?”

汪尚書被懟得無語。

周瑾行無比淡定的朝百官做了一個手勢,“諸位愛卿繼續來辯。”

人們面面相覷,他這般沈著,他們反而不知說什麽好。

有人不怕死道:“陛下,婦人不可幹政,當初許太後禍亂朝綱的慘痛經歷你難道就忘了嗎?”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繃緊了皮,大氣不敢出。

因為他們知道,許太後是天子的逆鱗。

周瑾行果然沈默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才道:“許太後禍亂朝綱不假,皆因她是太後,而非皇室正統。

“在她代權期間,黨派相爭,賣官鬻爵,民不聊生,罪不可恕。

“秦愛卿把朕的公主與許太後相提並論,是不是有失偏頗?”

從頭到尾他說話的語氣都很平靜,不帶絲毫情緒。

那種冷靜客觀不禁讓人感到懼怕,因為他真的是在為公主鋪路,不是在跟他們開玩笑。

連溫顏都不禁有點佩服他了,那種見招拆招的架勢冷靜且自持,似乎不管你發什麽難,他都有應對之策,並且有理有據。

滿朝文武那麽多人,各自面面相覷,似乎除了公主的性別以外,他們實在找不出任何理由反駁。

說公主難當大任,天子親自教養;說公主生產出岔子,宗族可立備胎;說有違祖制沒有這個先例,人家開了這個先例。

簡直了!

現在周瑾行跟他們講道理,他們滿口之乎者也,卻再也說不出反駁的話語。

周瑾行無比淡定,“諸位愛卿若有什麽言論,盡管來辯。”

百官:“……”

方才眾人七嘴八舌義憤填膺,這下全都緘默不語,因為公主除了性別外,他們確實挑不出毛病來。

但偏偏這個性別又是世俗父權不能容忍的。

他們自然沒有膽量敢說不願意臣服於羅裙之下,因為周老板會教他們做人。

故而在明面上人們都不再硬剛。

初步試探盡管受到百官激烈反對,好歹把這簍子捅了出來。

周瑾行抱著立儲是家事的態度來定位,壓根就沒打算讓百官插手,這是手握君權的絕對體現。

待朝臣散去後,溫顏到底是服氣的,說道:“陛下為了渺渺的前程可謂費盡心思。”

周瑾行看著她,不答反問:“那三娘呢,又是何種態度?”

溫顏不客氣道:“方才陛下自己也看到了的,滿朝文武把鍋推到溫家頭上,你說妾冤不冤?”

周瑾行笑了笑,“朕不是同他們說清楚了嗎,是自己要立儲君,與溫家無關。”

溫顏精明道:“這事兒,恕難從命,溫家作為禦史,倘若極力支持陛下立女君,指不定被戳脊梁骨。”

周瑾行倒也理解她的立場,“既然為難,那便莫要再摻和,省得成為他人的手中刀,被利用了去。”

溫顏沒有吭聲。

周瑾行繼續道:“儲君,朕是立定了的,渺渺是第一順位人,誰都不能撼動她的地位。”

溫顏:“既然陛下做了這個主,那妾自然沒話說,省得讓你生厭,自討沒趣。”

周瑾行:“三娘心裏頭清楚就好。”又道,“朕不想費心思應付溫家,明白嗎?”

溫顏識趣道:“妾知道該怎麽做。”

周瑾行點頭,“如此甚好。”

立儲一事到底引起了群臣的抵觸,大理寺少卿馬倉私底下同溫宗榮發牢騷,說越來越看不懂聖上了。

溫宗榮也無法理解,皺著眉頭道:“杜侍郎非得說是溫家慫恿聖上立女君,簡直是笑話。

“三娘貴為皇後,又年輕,能繼續生養,倘若一直生不出小皇子,又霸占著後宮,杜侍郎罵人還情有可原。

“可是如今皇室裏頭只有一位小公主,我溫家何故幹出這等荒唐之事去招罵?”

馬倉發愁道:“我就是想不明白,聖上何故要執意立女君,他明明可以繼續生養皇子。”

溫宗榮不高興道:“這得問聖上。”

他自然不敢說許太後的詛咒,傳言出去只怕又會掀起事端。

馬倉發了好一會兒牢騷,稍後汪尚書尋了來,他們打算聯名上奏。

溫宗榮自然要給顏面,倘若他拒絕上奏,便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也有人出主意,讓玉陽進宮當說客。

不曾想,玉陽直接被周瑾行洗腦,反而把矛頭對準了他們這幫堅持正義的朝臣。

這就……尷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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