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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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兩人行至殿內, 采青奉上茶水伺候。
周瑾行坐到椅子上，似笑非笑道：“我內務府養著六宮，光靠朕的那點私產可吃不消。”
溫顏：“陛下的禦花園裏就種著好東西。”
周瑾行：“？？？”
溫顏把幾支棉花取來呈上, 周瑾行知道這東西, 說道：“白疊子？”
溫顏點頭，“挺金貴的。”
周瑾行：“京中但凡有身家背景的權貴園子裏都會種它作觀賞。”
溫顏“嘖嘖”兩聲, “可惜了。”
“此話何解？”
“陛下你看。”
溫顏把棉絮從殼子裏抽取出來，一團團的猶如雲朵般蓬松。
“陛下覺得這一團團的白疊子像不像羊絨？”
周瑾行點頭。
溫顏正色道：“倘若妾把這些花絮當成蠶絲充進被子裏，是不是一樣能保暖？”
周瑾行挑眉, 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大量種植，把白疊子當養蠶那般普及下去？”
溫顏欣喜道：“陛下聖明！”
當即跟他講解棉花的各種妙用。
它不僅能填充襖子被褥, 還能絞絲織布, 雖然質地無法替代絲綢，卻比麻織物好上百倍。
周瑾行認真傾聽, 若有所思揉捏那些絮狀物, 思考她言語中的可行性。
溫顏盼著她的發財夢能落地, 眉飛色舞講起棉花在生活中的各種實用性。
什麽被褥棉襖，羅襪衣衫，手帕汗巾子, 全是底層百姓最實用的東西。
簡而言之, 她想借用皇莊的六千多畝耕地進行試驗種植，把白疊子的價格打下來，取代麻織物, 讓它徹底成為平民衣被日常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對於她的提議, 周瑾行的興致並不是很高，因為大量種植棉花, 則意味著許多耕地會被占用。
在這個糧食產量極低的時代，田地是非常重要的。
一般肥沃些的農田一畝能產三百石就已然不錯了，差些的就只有一百多石。
老百姓的口糧至關重要。
溫顏顯然做了功課，說道：“聽說西域那邊也有在種植白疊子，倘若妾在皇莊能種養出來，日後也可去西域大量種植。
“現今那邊以游牧為主，農業為輔，如果朝廷著手推廣帶動當地百姓種植，將會大大提高百姓的民生收益。”
周瑾行摸下巴，“何故要在西域種植？”
溫顏解釋道：“白疊子喜光照，耐幹旱，西域的氣候環境最適宜它生長。
“妾以為，當地有坎兒井澆灌，且人口稀少，經貿發達，最適宜種植白疊子和小麥糧食。
“只要朝廷鞏固絲綢之路，沿途替商旅做好安全防範，總有人願意去闖蕩尋求機會。”
她的意思很明確，借白疊子開發西域。
把那片人煙稀少，疆域遼闊的地方合理利用起來，帶動當地大發展，給中原輸送新鮮血液。
這設想是非常宏大的，需要政事堂的宰相和六部商討。
溫顏知道急不得。
目前她只想把皇莊的那幾千畝耕地拿下來試種，看能不能行得通。
對此周瑾行倒也沒有打消她的積極性，只許了三千畝耕地給她種白疊子。
秋收後她就可以拿去使用了。
溫顏心中還是挺高興的。
看她一副小歡喜的樣子，周瑾行有些難以理解她的腦回路，說道：“你折騰什麽不好，竟有興致去折騰種地？”
溫顏：“妾倒巴不得去種地呢。”
周瑾行嗤鼻，“你以為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好過吶？
“老百姓看天吃飯，今年的氣候雖比不上往年，但也不錯了，若是遇到旱澇，地裏顆粒無收，一整年都不易過活。”
溫顏：“歸根結底，還是糧食產量太低。”
周瑾行：“司農寺有在育種，但成效不是太好。”
溫顏沒有吭聲。
不光是古代，就算是現代，在雜交水稻沒有出來之前，產量都不高。
這得感謝袁老的豐功偉績。
溫顏還沒去過皇莊，非常有興致，問道：“陛下若得空了，能帶妾去一回皇莊嗎？”
周瑾行：“你想去皇莊？”
溫顏點頭，“三千畝耕地吶，妾想把這差事交給上林署的章青佑，他打理園藝二十多年，精通白疊子種植，妾想把他調往皇莊，陛下可準允？”
周瑾行：“你自個兒給上林署說一聲就行。”
溫顏喜笑顏開，暗搓搓問：“那買種子的錢銀呢，陛下可願出些？”
周瑾行摳門道：“朕給你出耕地和奴仆勞作，至於其他，沒門兒。”
溫顏撇嘴，“那妾就把陛下平日裏賞下的器物全都拿去當賣了。”
周瑾行沒好氣道：“宮裏頭的物什，嚴禁私自外流。”
溫顏厚臉皮道：“那妾便寫借條，向陛下借債，如何？”
周瑾行：“……”
論起薅羊毛，她真的很能！
對於種植白疊子這件事，周瑾行的態度並不抗拒，可以讓她嘗試。
三日後一行人去了一趟皇莊。
皇莊屬於君王的個人私產，位於寶靜。
莊子裏有一座山，山下有六千多畝耕地使用，整個皇莊裏養著數百名家仆。
這些家仆除了打理莊園和耕種外，還會養殖少許牲畜，供應宮內需求。
溫顏甚少外出，不由得興致勃勃。
馬車出了京城後，她好奇撩起簾子觀望外頭，官道上商旅客往，有騎馬奔忙的，也有徒步的百姓。
似想起了什麽，溫顏放下簾子，在腦內詢問系統009：“古代糧食產量低，有沒有什麽法子把產量搞起來？”
系統009：“金手指商場裏有土化肥制作方法，宿主可以購買。
“不過作用並不能像現代產量那樣突飛猛進。
“一來這裏的農用工具落後，二來人力效率低，三來沒有現代化肥使用，四則是種子無法獲得突破。”
溫顏：“商場裏有雜交水稻種子嗎？”
系統009：“沒有，因為這是袁老的偉大傑作，使用到這裏，無法解釋來由。
“我這樣跟你說，把雜交水稻這種神器丟到這裏，相當於一臺拖拉機從天而降，根本沒法合理解釋。
“如果周天子知道雜交水稻這種能徹底扭轉口糧的東西，肯定會刨根問底摸清楚根源。
“這是袁老的傑作，我們不能抹殺他的功績在這裏虛構，這是系統的底線。
“雖然我也想高速發展，但任何發展都是建立在一定的基礎上，需要循序漸進。”
聽了它的解釋後，溫顏又問：“那玉米紅薯這些農作物呢，我能用嗎？”
系統009：“能，這些容易解釋，外來物種引進。”
溫顏這才舒坦了，既然無法大力提高糧食產量，那咱們就多來點其他物種彌補。
於是在系統009的輔助下，她在金手指商場裏看到了土化肥的制作方法，需要四千枚金幣。
系統009說能把產量提高到將近三分一左右。
溫顏覺得不算太貴。
章青佑懂種植，把土化肥方法教給他嘗試，如果管用，以後百姓也能使用。
溫顏爽快花了四千金幣購買。
購買成功後，她好奇查看土化肥的制作方法，有什麽牛糞，黃豆粉和什麽石膏粉混合制作，稱胺肥？
還有什麽骨頭粉和石膏之類的調和制作，叫磷肥？
她對這個沒什麽興致，看了幾眼就作罷。
再查看自己的賬戶金幣，目前還有一百二十幾萬，離購買“互換人生”金手指差老遠了。
溫顏閑著無聊，索性打算開個盲盒試試。
對此系統009還是提醒她不要莽撞，溫顏把它的話當耳邊風。
上回開盲盒開出親吻周老板，她覺得這次運氣再差也差不到哪裏去。
已經很久沒有作死的女人直接從賬戶裏劃撥了五十萬金幣豪賭開盲盒。
當初用一萬金幣做杠桿親周天子賺了九萬，現在用五十萬金幣做杠桿，大不了扒周天子褲衩子。
系統009徹底無語。
溫顏催促它趕緊做向導，別耽誤她賺金幣。
系統009只得帶她進入盲盒區，又像上次那樣嘗試開盲盒。
不過這回盲盒系統非常摳門，居然只給翻一倍。
溫顏還是接受了，押註五十萬金幣，完成盲盒拿回一百萬金幣，也算不錯。
這回她開出來的數字是7，與7對標的盲盒是：甜蜜假期。
溫顏“哦喲”一聲，玩柏拉圖式引誘，可比直接按上去啃兩嘴有意思多了。
五十萬金幣吶！
她兩眼放光，只要一想到有朝一日周老板會揣上她的崽哼哼唧唧，就算讓她去跳鋼管舞都行！
畢竟那男人是要給她生崽的，她只是跳個鋼管舞而已。
系統009對她的心態是徹底服氣的，說道：“宿主格局打開了。”
溫顏：“你還別說，我現在看周老板特別順眼，只要一想到他會懷身大肚，什麽毛病我都能忍。
“不就是什麽甜蜜假期麽，我花點心思哄一哄又怎麽了？”
系統009憋了憋，忍不住吐槽：“我怎麽聽著很渣？”
溫顏：“？？？”
系統009：“感覺有點像渣男哄騙失足婦女給他生孩子。”
溫顏：“……”
媽的，破嘴真討厭！
前面馬車裏的周瑾行冷不防打了個噴嚏，他撩起簾子看了看外頭，周邊田野裏大部分都秋收完畢。
再過些日子得交公糧了。
一行人抵達寶靜皇莊已經是傍晚時分，莊子裏的家仆們早已恭候多時。
坐了一日馬車實在勞頓，晚上看不清莊子裏的布局，溫顏歇在院子裏，庖廚送來飲食，偏清淡。
她並未用多少，早早就洗漱歇著了。
翌日天不見亮就聽到公雞的打鳴聲。
莊子離寶靜城有一段距離，聽不到城內的晨鐘聲，有那麽一瞬，溫顏以為自己身處現代的鄉下。
深秋早上冷，且還有大霧。
溫顏有點小興奮，早早就醒了。
采青送來溫水，說道：“外頭好大的霧，娘娘等會兒莫要出去，什麽都看不清。”
溫顏：“天亮開了嗎？”
采青：“還沒呢，娘娘可以多睡會兒。”
溫顏把腦袋縮進被窩，結果沒一會兒又聽到公雞的打鳴聲。
欸？
這是在提醒他們該做雞公煲了嗎？
采青伺候她起床洗漱，庖廚備了豐盛早食，有香菇肉糜粥、蛋卷兒、煎餅、糖糕、涼拌鮮藕等。
溫顏用了兩碗肉糜粥，覺著煎餅好食，讓采青也偷偷用了一個。
皇家等級森嚴，主是主，仆是仆，若讓程嬤嬤知道了，是要被訓話的。
采青送茶水供她漱口，好奇問道：“上午娘娘就要去看地嗎？”
溫顏點頭，“等會兒給我備筆墨。”
外頭的天色不知何時已經亮開。
采青取來筆墨，溫顏把土化肥制作方法寫到紙上。
采青好奇探頭，“娘娘寫的是什麽呀？”
溫顏：“以前在書裏頭看到的養花制肥，不知管不管用。”
采青沒再多問。
收拾妥當後，溫顏去周瑾行的院子請安，他剛練完一套拳法，穿的是幹練短打，出了一身薄汗。
溫顏屁顛屁顛問早，並告訴他庖廚做的煎餅賊好吃。
周瑾行撇嘴，吃貨。
去浴房洗了個澡，換上體面的寬袖紫袍大氅，周瑾行這才開始用早食。
還別說，那煎餅真的挺好吃。
鹹香酥脆，裏頭有椒鹽蔥花，一點都不膩。
他沒用肉糜粥，而是用了一碗豆漿。
上午溫顏要去看地，周瑾行陪她去了一趟。
那些耕地就在莊子附近，倒也不遠，一行人徒步過去。
路上溫顏問起章青佑，秋收後的土地該如何處理。
章青佑答道：“若想來年收成好，通常情況下農戶都會把土地翻整。
“有些還會提前下肥，如若等到冬日降雪，就更好了。
“天寒地凍，地裏過冬的蟲子多數會被凍死，來年蟲害少，這就是所謂的瑞雪兆豐年。”
溫顏輕輕的“哦”了一聲，“那接下來咱們那三千畝地也會翻整嗎？”
章青佑點頭，“會翻整下肥，以保明年種白疊子長勢好。”
溫顏當即從袖袋裏取出她寫下的土化肥制作方法，遞給他道：“這是我以前在某本書籍上看到的養花堆肥法，章內侍你瞧瞧。”
章青佑頗覺詫異，“娘娘也喜好侍弄花草？”
溫顏敷衍道：“有點興致，但總養不好。”
章青佑仔細看化肥制作方法，說道：“用骨頭制肥的法子倒是有的，不過極少用到石膏。”
溫顏：“你可以拿去試一試。”
章青佑點頭，“娘娘有心了。”
二人沿途細說了許久，周瑾行在一旁沒有插話，心下不禁對溫顏生出幾分疑惑。
她居然真對種地有興致？
一個嬌養在深閨裏的女郎，不學女紅就罷了，居然有興趣種地？
簡直匪夷所思。
正暗暗揣摩時，耳中忽然鉆入黃內侍的心聲：
【真是奇了，溫淑妃一早跑到地裏閑逛，聖上居然當跟班，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周瑾行：“？？？”
跟班是什麽鬼？！
一旁的溫顏冷不防道：“陛下，妾腰疼，揉揉。”
周瑾行：“？？？”
溫顏一把抓過他手，搭到自己的腰上，讓他扶著。
周瑾行：“？？？”
黃內侍：“！！！”
媽呀，公然秀恩愛，辣眼睛！
周瑾行本想把手抽回去，結果被那女人抓得死死的，並且還不要臉往他身上靠了靠，矯情地仰頭看著他笑。
周瑾行：“……”
一時心情覆雜。
章青佑裝作什麽都沒看到垂首，只顧著腳下。
周瑾行恨恨地掐了一把溫顏的腰，她吃痛咧嘴，最後那只手回歸原位，只不過又被她親昵地挽住了。
緊接著二人聽到黃內侍的“嘖嘖”聲。
溫顏心想：你一個太監，嘖嘖啥？
那時周邊的莊稼全部收割完畢，只剩下一片廣袤無垠。
朝陽不知何時鉆出，驅散霧氣，途中人們看到一群大雁遷徙過冬，不由得頓足觀望。
頭雁在空中長嘯，發出“咿呀”聲，似乎在提醒雁群不要掉隊。
錢嬤嬤似有感觸，說道：“春到北，秋到南，不懼遠行。”
溫顏忍不住道：“大雁雌雄相配，當真能從一而終？”
周瑾行應道：“當然，三媒六聘，執雁而問。”
溫顏隨口道：“倒是比人長情。”
此話一出，氣氛頓時有些不大對勁。
因為雁代表的是一夫一妻，是婚姻的絕對忠貞，而現在溫顏狀似無意的一句話不免叫人揣測。
她跟周天子畢竟是小老婆的關系。
這不，錢嬤嬤的心聲傳來：【淑妃冒失了，恐叫聖上揣測。】
黃內侍：【溫淑妃這是在作死啊作死！】
采青：【求求了，娘娘你可別說了，咱溫家的棺材板都要跳了！】
程嬤嬤：【欸？習慣就好。】
聽到他們的腹誹，溫顏也忍不住發牢騷。
我他媽就討論一下動物世界而已，你們看我的眼神至於像看一個死人？
【老板不是前頭才娶過一個，現在已經是二婚了，還忠貞個屁！】
【養著三個小老婆呢，執雁而問，別他媽把大雁給侮辱了。】
周瑾行聽著她百無禁忌的腹誹，忽地伸手捏她的臉，皮笑肉不笑道：“淑妃的性子近來是愈發的野了。”
溫顏：“……”
想起自己開的盲盒，立馬使性子往他懷裏鉆，撒嬌道：“妾下次再也不敢了。”
邊上的眾人：“……”
哎喲，矯揉造作辣眼睛！
一眾人行至已經收割完畢的耕地裏，莊子的管事指著那片土地道：“這片耕地可使給娘娘種白疊子，離水渠近，方便澆灌。”
溫顏：“那敢情好。”
說罷看向周瑾行，問道：“種子差內務局去采購嗎？”
周瑾行：“也可。”
章青佑問起當地土質的情況，莊子裏的家奴同他細說一番。
溫顏並無興致，只愜意地走在平坦的泥路上，仰望朗朗晴空，感受微風拂面而過，整個人舒心愜意至極。
這片廣闊天地可比宮裏頭安逸多了，盡管那裏極盡奢華，處處妥帖。
她身上的放松也感染了周邊人。
周瑾行難得出來一趟，暫且拋卻政務瑣事，到山下散步溜了一圈。
秋日的山上色彩多姿，些許樹葉枯黃，些許則泛紅，也有四季常青的，好似打翻的調色盤。
溫顏走累了，歇在樹蔭下，手裏拿著一枚火晶柿子吸食，用麥桿戳進柿子裏，跟吸果凍似的，甜津津別有滋味。
晚上要做烤羊，家奴們拉羊子宰殺。
瞅著他們抓羊子出來，有那麽一瞬，她覺得做一個莊子的主人也挺不錯。
自耕自種，散漫自在，極妙的田園風光。
周瑾行也坐下歇了會兒，溫顏走到他旁邊，問道：“陛下能多待幾日嗎？”
周瑾行抱著手沒有答話。
溫顏：“京城到這裏也不算太遠，騎馬至多半日就到了，政事堂有一幫宰相，陛下休息幾日也無妨。”
周瑾行斜睨她，“放出籠子的鳥兒不想回去了？”
溫顏撇嘴，狡辯道：“妾是看陛下日理萬機，難得清閑一刻。”
周瑾行“哼”了一聲，就知道她貪耍。
溫顏殷勤地送上一枚柿子，周瑾行拒絕了，嫌太甜。
他不喜甜食，不論是瓜果還是糕點。
溫顏又戳了戳他的肩膀，“陛下多呆幾日。”
周瑾行這才松口，“至多三五日。”
溫顏倒也沒有強求，三五日也不錯。
聽著遠處的山羊叫聲，她瞇起眼道：“這地方挺好，妾很喜歡。”
周瑾行偏過頭看她，“如何好了？”
溫顏：“地方大，又清靜，種種糧食瓜果，養養牲畜，自給自足，想幹就幹，想歇就歇，悠游自在。”
周瑾行失笑，“你想得到挺美。
“種糧食得臉朝黃土背朝天，弓著身子在那裏挖地，手上得磨出繭子，若是氣候不好，還得發愁地裏沒食兒。
“糧食得靠糞肥滋養，堆肥那味兒你受得了？
“養牲畜就更不消說了，得管理它們，頓頓餵養少不了。
“若是生病，成片的死光，就你那嬌慣樣兒，聞著牲畜的味兒，聽著它們嚎叫嘈雜，可受得了？”
溫顏：“……”
這男人顯然是現實主義，一點浪漫細胞都沒有。
旁邊的程嬤嬤和采青等人皆掩嘴笑。
周瑾行繼續道：“還有這莊子，清掃打理起來活計也不少。
“你覺得這裏的日子比宮裏頭悠閑自在，那是因為你是主子，不用幹這些粗活。
“若是平常商賈的莊子，養著底下的家奴，和上交給朝廷的公糧，也得需要一大筆開銷。”
溫顏：“可是這是莊子啊，比京城裏頭的住宅舒坦。”
眼見正午快到了，周瑾行起身，說道：“那得是太平的時候。
“倘若遇到動亂，外頭的莊子多半是保不住的，燒殺搶掠，不會給你留下物產，還得往城裏跑，有城墻防禦，官兵鎮守，方才有活命的機會。”
溫顏跟到他身邊，“合著妾也算走運的了，生在這個太平世道。”
周瑾行：“何止你走運，朕也算走運，接手的攤子不算太爛。
“我大梁建國才一百多年，想來還有些年的國運。
“正所謂寧做太平犬不做亂離人，唯有國泰民安，百姓才能安居樂業。”
聽著他的叨敘，溫顏覺得這個打工人也挺不容易的。
回院子的途中見到一株山茶花開得早，她手賤摘了一朵，踮起腳尖往他發髻上插去。
周瑾行：“……”
身後的黃內侍等人全都笑了起來。
大梁男子也會簪花，但少有，通常情況下狀元郎或探花郎這些會簪花。
那山茶花紅艷艷的，周瑾行想要摘下，被溫顏拽住胳膊，咧嘴笑，誇讚道：“陛下生得俊，簪花甚好。”
說罷看向錢嬤嬤，問：“嬤嬤，好不好看？”
錢嬤嬤掩嘴道：“好看。”
周瑾行：“……”
我信你個鬼！
結果一行人全都簪了山茶花，人人頭上一朵，紅艷艷的。
女的還好，男子就顯得些許別扭了，特別是黃內侍，他忸怩不已，心裏頭不由得吐槽：
【太監戴茶花，咱家還是頭一遭！】
【哎喲，聖上想笑就笑吧，憋壞了咱家可受不起！】
前面的周瑾行忽然道：“黃文勝你簪花，甚好看。”
黃內侍：“……”
默默瞅著那對狗男女，合著我這個太監成了你倆PLAY中的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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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行至殿內, 采青奉上茶水伺候。
周瑾行坐到椅子上，似笑非笑道：“我內務府養著六宮，光靠朕的那點私產可吃不消。”
溫顏：“陛下的禦花園裏就種著好東西。”
周瑾行：“？？？”
溫顏把幾支棉花取來呈上, 周瑾行知道這東西, 說道：“白疊子？”
溫顏點頭，“挺金貴的。”
周瑾行：“京中但凡有身家背景的權貴園子裏都會種它作觀賞。”
溫顏“嘖嘖”兩聲, “可惜了。”
“此話何解？”
“陛下你看。”
溫顏把棉絮從殼子裏抽取出來，一團團的猶如雲朵般蓬松。
“陛下覺得這一團團的白疊子像不像羊絨？”
周瑾行點頭。
溫顏正色道：“倘若妾把這些花絮當成蠶絲充進被子裏，是不是一樣能保暖？”
周瑾行挑眉, 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大量種植，把白疊子當養蠶那般普及下去？”
溫顏欣喜道：“陛下聖明！”
當即跟他講解棉花的各種妙用。
它不僅能填充襖子被褥, 還能絞絲織布, 雖然質地無法替代絲綢，卻比麻織物好上百倍。
周瑾行認真傾聽, 若有所思揉捏那些絮狀物, 思考她言語中的可行性。
溫顏盼著她的發財夢能落地, 眉飛色舞講起棉花在生活中的各種實用性。
什麽被褥棉襖，羅襪衣衫，手帕汗巾子, 全是底層百姓最實用的東西。
簡而言之, 她想借用皇莊的六千多畝耕地進行試驗種植，把白疊子的價格打下來，取代麻織物, 讓它徹底成為平民衣被日常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對於她的提議, 周瑾行的興致並不是很高，因為大量種植棉花, 則意味著許多耕地會被占用。
在這個糧食產量極低的時代，田地是非常重要的。
一般肥沃些的農田一畝能產三百石就已然不錯了，差些的就只有一百多石。
老百姓的口糧至關重要。
溫顏顯然做了功課，說道：“聽說西域那邊也有在種植白疊子，倘若妾在皇莊能種養出來，日後也可去西域大量種植。
“現今那邊以游牧為主，農業為輔，如果朝廷著手推廣帶動當地百姓種植，將會大大提高百姓的民生收益。”
周瑾行摸下巴，“何故要在西域種植？”
溫顏解釋道：“白疊子喜光照，耐幹旱，西域的氣候環境最適宜它生長。
“妾以為，當地有坎兒井澆灌，且人口稀少，經貿發達，最適宜種植白疊子和小麥糧食。
“只要朝廷鞏固絲綢之路，沿途替商旅做好安全防範，總有人願意去闖蕩尋求機會。”
她的意思很明確，借白疊子開發西域。
把那片人煙稀少，疆域遼闊的地方合理利用起來，帶動當地大發展，給中原輸送新鮮血液。
這設想是非常宏大的，需要政事堂的宰相和六部商討。
溫顏知道急不得。
目前她只想把皇莊的那幾千畝耕地拿下來試種，看能不能行得通。
對此周瑾行倒也沒有打消她的積極性，只許了三千畝耕地給她種白疊子。
秋收後她就可以拿去使用了。
溫顏心中還是挺高興的。
看她一副小歡喜的樣子，周瑾行有些難以理解她的腦回路，說道：“你折騰什麽不好，竟有興致去折騰種地？”
溫顏：“妾倒巴不得去種地呢。”
周瑾行嗤鼻，“你以為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好過吶？
“老百姓看天吃飯，今年的氣候雖比不上往年，但也不錯了，若是遇到旱澇，地裏顆粒無收，一整年都不易過活。”
溫顏：“歸根結底，還是糧食產量太低。”
周瑾行：“司農寺有在育種，但成效不是太好。”
溫顏沒有吭聲。
不光是古代，就算是現代，在雜交水稻沒有出來之前，產量都不高。
這得感謝袁老的豐功偉績。
溫顏還沒去過皇莊，非常有興致，問道：“陛下若得空了，能帶妾去一回皇莊嗎？”
周瑾行：“你想去皇莊？”
溫顏點頭，“三千畝耕地吶，妾想把這差事交給上林署的章青佑，他打理園藝二十多年，精通白疊子種植，妾想把他調往皇莊，陛下可準允？”
周瑾行：“你自個兒給上林署說一聲就行。”
溫顏喜笑顏開，暗搓搓問：“那買種子的錢銀呢，陛下可願出些？”
周瑾行摳門道：“朕給你出耕地和奴仆勞作，至於其他，沒門兒。”
溫顏撇嘴，“那妾就把陛下平日裏賞下的器物全都拿去當賣了。”
周瑾行沒好氣道：“宮裏頭的物什，嚴禁私自外流。”
溫顏厚臉皮道：“那妾便寫借條，向陛下借債，如何？”
周瑾行：“……”
論起薅羊毛，她真的很能！
對於種植白疊子這件事，周瑾行的態度並不抗拒，可以讓她嘗試。
三日後一行人去了一趟皇莊。
皇莊屬於君王的個人私產，位於寶靜。
莊子裏有一座山，山下有六千多畝耕地使用，整個皇莊裏養著數百名家仆。
這些家仆除了打理莊園和耕種外，還會養殖少許牲畜，供應宮內需求。
溫顏甚少外出，不由得興致勃勃。
馬車出了京城後，她好奇撩起簾子觀望外頭，官道上商旅客往，有騎馬奔忙的，也有徒步的百姓。
似想起了什麽，溫顏放下簾子，在腦內詢問系統009：“古代糧食產量低，有沒有什麽法子把產量搞起來？”
系統009：“金手指商場裏有土化肥制作方法，宿主可以購買。
“不過作用並不能像現代產量那樣突飛猛進。
“一來這裏的農用工具落後，二來人力效率低，三來沒有現代化肥使用，四則是種子無法獲得突破。”
溫顏：“商場裏有雜交水稻種子嗎？”
系統009：“沒有，因為這是袁老的偉大傑作，使用到這裏，無法解釋來由。
“我這樣跟你說，把雜交水稻這種神器丟到這裏，相當於一臺拖拉機從天而降，根本沒法合理解釋。
“如果周天子知道雜交水稻這種能徹底扭轉口糧的東西，肯定會刨根問底摸清楚根源。
“這是袁老的傑作，我們不能抹殺他的功績在這裏虛構，這是系統的底線。
“雖然我也想高速發展，但任何發展都是建立在一定的基礎上，需要循序漸進。”
聽了它的解釋後，溫顏又問：“那玉米紅薯這些農作物呢，我能用嗎？”
系統009：“能，這些容易解釋，外來物種引進。”
溫顏這才舒坦了，既然無法大力提高糧食產量，那咱們就多來點其他物種彌補。
於是在系統009的輔助下，她在金手指商場裏看到了土化肥的制作方法，需要四千枚金幣。
系統009說能把產量提高到將近三分一左右。
溫顏覺得不算太貴。
章青佑懂種植，把土化肥方法教給他嘗試，如果管用，以後百姓也能使用。
溫顏爽快花了四千金幣購買。
購買成功後，她好奇查看土化肥的制作方法，有什麽牛糞，黃豆粉和什麽石膏粉混合制作，稱胺肥？
還有什麽骨頭粉和石膏之類的調和制作，叫磷肥？
她對這個沒什麽興致，看了幾眼就作罷。
再查看自己的賬戶金幣，目前還有一百二十幾萬，離購買“互換人生”金手指差老遠了。
溫顏閑著無聊，索性打算開個盲盒試試。
對此系統009還是提醒她不要莽撞，溫顏把它的話當耳邊風。
上回開盲盒開出親吻周老板，她覺得這次運氣再差也差不到哪裏去。
已經很久沒有作死的女人直接從賬戶裏劃撥了五十萬金幣豪賭開盲盒。
當初用一萬金幣做杠桿親周天子賺了九萬，現在用五十萬金幣做杠桿，大不了扒周天子褲衩子。
系統009徹底無語。
溫顏催促它趕緊做向導，別耽誤她賺金幣。
系統009只得帶她進入盲盒區，又像上次那樣嘗試開盲盒。
不過這回盲盒系統非常摳門，居然只給翻一倍。
溫顏還是接受了，押註五十萬金幣，完成盲盒拿回一百萬金幣，也算不錯。
這回她開出來的數字是7，與7對標的盲盒是：甜蜜假期。
溫顏“哦喲”一聲，玩柏拉圖式引誘，可比直接按上去啃兩嘴有意思多了。
五十萬金幣吶！
她兩眼放光，只要一想到有朝一日周老板會揣上她的崽哼哼唧唧，就算讓她去跳鋼管舞都行！
畢竟那男人是要給她生崽的，她只是跳個鋼管舞而已。
系統009對她的心態是徹底服氣的，說道：“宿主格局打開了。”
溫顏：“你還別說，我現在看周老板特別順眼，只要一想到他會懷身大肚，什麽毛病我都能忍。
“不就是什麽甜蜜假期麽，我花點心思哄一哄又怎麽了？”
系統009憋了憋，忍不住吐槽：“我怎麽聽著很渣？”
溫顏：“？？？”
系統009：“感覺有點像渣男哄騙失足婦女給他生孩子。”
溫顏：“……”
媽的，破嘴真討厭！
前面馬車裏的周瑾行冷不防打了個噴嚏，他撩起簾子看了看外頭，周邊田野裏大部分都秋收完畢。
再過些日子得交公糧了。
一行人抵達寶靜皇莊已經是傍晚時分，莊子裏的家仆們早已恭候多時。
坐了一日馬車實在勞頓，晚上看不清莊子裏的布局，溫顏歇在院子裏，庖廚送來飲食，偏清淡。
她並未用多少，早早就洗漱歇著了。
翌日天不見亮就聽到公雞的打鳴聲。
莊子離寶靜城有一段距離，聽不到城內的晨鐘聲，有那麽一瞬，溫顏以為自己身處現代的鄉下。
深秋早上冷，且還有大霧。
溫顏有點小興奮，早早就醒了。
采青送來溫水，說道：“外頭好大的霧，娘娘等會兒莫要出去，什麽都看不清。”
溫顏：“天亮開了嗎？”
采青：“還沒呢，娘娘可以多睡會兒。”
溫顏把腦袋縮進被窩，結果沒一會兒又聽到公雞的打鳴聲。
欸？
這是在提醒他們該做雞公煲了嗎？
采青伺候她起床洗漱，庖廚備了豐盛早食，有香菇肉糜粥、蛋卷兒、煎餅、糖糕、涼拌鮮藕等。
溫顏用了兩碗肉糜粥，覺著煎餅好食，讓采青也偷偷用了一個。
皇家等級森嚴，主是主，仆是仆，若讓程嬤嬤知道了，是要被訓話的。
采青送茶水供她漱口，好奇問道：“上午娘娘就要去看地嗎？”
溫顏點頭，“等會兒給我備筆墨。”
外頭的天色不知何時已經亮開。
采青取來筆墨，溫顏把土化肥制作方法寫到紙上。
采青好奇探頭，“娘娘寫的是什麽呀？”
溫顏：“以前在書裏頭看到的養花制肥，不知管不管用。”
采青沒再多問。
收拾妥當後，溫顏去周瑾行的院子請安，他剛練完一套拳法，穿的是幹練短打，出了一身薄汗。
溫顏屁顛屁顛問早，並告訴他庖廚做的煎餅賊好吃。
周瑾行撇嘴，吃貨。
去浴房洗了個澡，換上體面的寬袖紫袍大氅，周瑾行這才開始用早食。
還別說，那煎餅真的挺好吃。
鹹香酥脆，裏頭有椒鹽蔥花，一點都不膩。
他沒用肉糜粥，而是用了一碗豆漿。
上午溫顏要去看地，周瑾行陪她去了一趟。
那些耕地就在莊子附近，倒也不遠，一行人徒步過去。
路上溫顏問起章青佑，秋收後的土地該如何處理。
章青佑答道：“若想來年收成好，通常情況下農戶都會把土地翻整。
“有些還會提前下肥，如若等到冬日降雪，就更好了。
“天寒地凍，地裏過冬的蟲子多數會被凍死，來年蟲害少，這就是所謂的瑞雪兆豐年。”
溫顏輕輕的“哦”了一聲，“那接下來咱們那三千畝地也會翻整嗎？”
章青佑點頭，“會翻整下肥，以保明年種白疊子長勢好。”
溫顏當即從袖袋裏取出她寫下的土化肥制作方法，遞給他道：“這是我以前在某本書籍上看到的養花堆肥法，章內侍你瞧瞧。”
章青佑頗覺詫異，“娘娘也喜好侍弄花草？”
溫顏敷衍道：“有點興致，但總養不好。”
章青佑仔細看化肥制作方法，說道：“用骨頭制肥的法子倒是有的，不過極少用到石膏。”
溫顏：“你可以拿去試一試。”
章青佑點頭，“娘娘有心了。”
二人沿途細說了許久，周瑾行在一旁沒有插話，心下不禁對溫顏生出幾分疑惑。
她居然真對種地有興致？
一個嬌養在深閨裏的女郎，不學女紅就罷了，居然有興趣種地？
簡直匪夷所思。
正暗暗揣摩時，耳中忽然鉆入黃內侍的心聲：
【真是奇了，溫淑妃一早跑到地裏閑逛，聖上居然當跟班，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周瑾行：“？？？”
跟班是什麽鬼？！
一旁的溫顏冷不防道：“陛下，妾腰疼，揉揉。”
周瑾行：“？？？”
溫顏一把抓過他手，搭到自己的腰上，讓他扶著。
周瑾行：“？？？”
黃內侍：“！！！”
媽呀，公然秀恩愛，辣眼睛！
周瑾行本想把手抽回去，結果被那女人抓得死死的，並且還不要臉往他身上靠了靠，矯情地仰頭看著他笑。
周瑾行：“……”
一時心情覆雜。
章青佑裝作什麽都沒看到垂首，只顧著腳下。
周瑾行恨恨地掐了一把溫顏的腰，她吃痛咧嘴，最後那只手回歸原位，只不過又被她親昵地挽住了。
緊接著二人聽到黃內侍的“嘖嘖”聲。
溫顏心想：你一個太監，嘖嘖啥？
那時周邊的莊稼全部收割完畢，只剩下一片廣袤無垠。
朝陽不知何時鉆出，驅散霧氣，途中人們看到一群大雁遷徙過冬，不由得頓足觀望。
頭雁在空中長嘯，發出“咿呀”聲，似乎在提醒雁群不要掉隊。
錢嬤嬤似有感觸，說道：“春到北，秋到南，不懼遠行。”
溫顏忍不住道：“大雁雌雄相配，當真能從一而終？”
周瑾行應道：“當然，三媒六聘，執雁而問。”
溫顏隨口道：“倒是比人長情。”
此話一出，氣氛頓時有些不大對勁。
因為雁代表的是一夫一妻，是婚姻的絕對忠貞，而現在溫顏狀似無意的一句話不免叫人揣測。
她跟周天子畢竟是小老婆的關系。
這不，錢嬤嬤的心聲傳來：【淑妃冒失了，恐叫聖上揣測。】
黃內侍：【溫淑妃這是在作死啊作死！】
采青：【求求了，娘娘你可別說了，咱溫家的棺材板都要跳了！】
程嬤嬤：【欸？習慣就好。】
聽到他們的腹誹，溫顏也忍不住發牢騷。
我他媽就討論一下動物世界而已，你們看我的眼神至於像看一個死人？
【老板不是前頭才娶過一個，現在已經是二婚了，還忠貞個屁！】
【養著三個小老婆呢，執雁而問，別他媽把大雁給侮辱了。】
周瑾行聽著她百無禁忌的腹誹，忽地伸手捏她的臉，皮笑肉不笑道：“淑妃的性子近來是愈發的野了。”
溫顏：“……”
想起自己開的盲盒，立馬使性子往他懷裏鉆，撒嬌道：“妾下次再也不敢了。”
邊上的眾人：“……”
哎喲，矯揉造作辣眼睛！
一眾人行至已經收割完畢的耕地裏，莊子的管事指著那片土地道：“這片耕地可使給娘娘種白疊子，離水渠近，方便澆灌。”
溫顏：“那敢情好。”
說罷看向周瑾行，問道：“種子差內務局去采購嗎？”
周瑾行：“也可。”
章青佑問起當地土質的情況，莊子裏的家奴同他細說一番。
溫顏並無興致，只愜意地走在平坦的泥路上，仰望朗朗晴空，感受微風拂面而過，整個人舒心愜意至極。
這片廣闊天地可比宮裏頭安逸多了，盡管那裏極盡奢華，處處妥帖。
她身上的放松也感染了周邊人。
周瑾行難得出來一趟，暫且拋卻政務瑣事，到山下散步溜了一圈。
秋日的山上色彩多姿，些許樹葉枯黃，些許則泛紅，也有四季常青的，好似打翻的調色盤。
溫顏走累了，歇在樹蔭下，手裏拿著一枚火晶柿子吸食，用麥桿戳進柿子裏，跟吸果凍似的，甜津津別有滋味。
晚上要做烤羊，家奴們拉羊子宰殺。
瞅著他們抓羊子出來，有那麽一瞬，她覺得做一個莊子的主人也挺不錯。
自耕自種，散漫自在，極妙的田園風光。
周瑾行也坐下歇了會兒，溫顏走到他旁邊，問道：“陛下能多待幾日嗎？”
周瑾行抱著手沒有答話。
溫顏：“京城到這裏也不算太遠，騎馬至多半日就到了，政事堂有一幫宰相，陛下休息幾日也無妨。”
周瑾行斜睨她，“放出籠子的鳥兒不想回去了？”
溫顏撇嘴，狡辯道：“妾是看陛下日理萬機，難得清閑一刻。”
周瑾行“哼”了一聲，就知道她貪耍。
溫顏殷勤地送上一枚柿子，周瑾行拒絕了，嫌太甜。
他不喜甜食，不論是瓜果還是糕點。
溫顏又戳了戳他的肩膀，“陛下多呆幾日。”
周瑾行這才松口，“至多三五日。”
溫顏倒也沒有強求，三五日也不錯。
聽著遠處的山羊叫聲，她瞇起眼道：“這地方挺好，妾很喜歡。”
周瑾行偏過頭看她，“如何好了？”
溫顏：“地方大，又清靜，種種糧食瓜果，養養牲畜，自給自足，想幹就幹，想歇就歇，悠游自在。”
周瑾行失笑，“你想得到挺美。
“種糧食得臉朝黃土背朝天，弓著身子在那裏挖地，手上得磨出繭子，若是氣候不好，還得發愁地裏沒食兒。
“糧食得靠糞肥滋養，堆肥那味兒你受得了？
“養牲畜就更不消說了，得管理它們，頓頓餵養少不了。
“若是生病，成片的死光，就你那嬌慣樣兒，聞著牲畜的味兒，聽著它們嚎叫嘈雜，可受得了？”
溫顏：“……”
這男人顯然是現實主義，一點浪漫細胞都沒有。
旁邊的程嬤嬤和采青等人皆掩嘴笑。
周瑾行繼續道：“還有這莊子，清掃打理起來活計也不少。
“你覺得這裏的日子比宮裏頭悠閑自在，那是因為你是主子，不用幹這些粗活。
“若是平常商賈的莊子，養著底下的家奴，和上交給朝廷的公糧，也得需要一大筆開銷。”
溫顏：“可是這是莊子啊，比京城裏頭的住宅舒坦。”
眼見正午快到了，周瑾行起身，說道：“那得是太平的時候。
“倘若遇到動亂，外頭的莊子多半是保不住的，燒殺搶掠，不會給你留下物產，還得往城裏跑，有城墻防禦，官兵鎮守，方才有活命的機會。”
溫顏跟到他身邊，“合著妾也算走運的了，生在這個太平世道。”
周瑾行：“何止你走運，朕也算走運，接手的攤子不算太爛。
“我大梁建國才一百多年，想來還有些年的國運。
“正所謂寧做太平犬不做亂離人，唯有國泰民安，百姓才能安居樂業。”
聽著他的叨敘，溫顏覺得這個打工人也挺不容易的。
回院子的途中見到一株山茶花開得早，她手賤摘了一朵，踮起腳尖往他發髻上插去。
周瑾行：“……”
身後的黃內侍等人全都笑了起來。
大梁男子也會簪花，但少有，通常情況下狀元郎或探花郎這些會簪花。
那山茶花紅艷艷的，周瑾行想要摘下，被溫顏拽住胳膊，咧嘴笑，誇讚道：“陛下生得俊，簪花甚好。”
說罷看向錢嬤嬤，問：“嬤嬤，好不好看？”
錢嬤嬤掩嘴道：“好看。”
周瑾行：“……”
我信你個鬼！
結果一行人全都簪了山茶花，人人頭上一朵，紅艷艷的。
女的還好，男子就顯得些許別扭了，特別是黃內侍，他忸怩不已，心裏頭不由得吐槽：
【太監戴茶花，咱家還是頭一遭！】
【哎喲，聖上想笑就笑吧，憋壞了咱家可受不起！】
前面的周瑾行忽然道：“黃文勝你簪花，甚好看。”
黃內侍：“……”
默默瞅著那對狗男女，合著我這個太監成了你倆PLAY中的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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