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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昧的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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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昧的村民

自從何辜與李忠省熟悉起來之後, 她就沒有那麽疏離地叫過他李警官了,平日裏如果有事情請求他,她都喊的是“李叔”。

她其實根本沒有打電話。

在被推下來之前她當然有預知到, 只不過這一切都是她的試探。

從王招聽見霧潭寨的反常開始,何辜的心底就有了一些猜測, 至少王招一定與霧潭寨有關系, 那老羅會不會就是

所以她故意給了王招一個動手的機會,果不其然, 在聽見何辜打電話給“李警官”的時候, 王招第一時間想的是老羅曾經犯下的事情是不是被發現了。

所以王招動手了。

她想要在何辜報警之前,讓她永遠閉嘴!

只是她不是節目組工作人員,自然不知道節目組早就鋪設好了安全措施,她從聽見霧潭寨的那一刻, 就已經慌了心神,原本渾渾噩噩的精神更加混亂不堪。

在極速下落的時候,一道精光忽然在何辜的腦海中閃過,眼前的場景與自己預知中見過無數次的村落詭異地重合了起來。

兇案發生的宅院地勢較低, 如果在稍微高一些的屋子裏, 是有可能目睹一切的。

那一日許多人都去了王老大家裏看電視機,除了……

被王老大指揮去了樓頂扶天線的小女兒。

跟著工作人員下來的老羅早已經腿軟了, 尤其是看見王招伸出手將何辜推下去的那一刻, 他手裏的機器狠狠地砸在地上。

怎麽會這樣?

王招她雖然有時候腦子會不太清醒,可是從來沒有這樣害過人!

下樓後, 老羅看見何辜從氣墊中站起身來, 於是張皇失措地上前尋求她的原諒:“您沒事吧?我愛人她不是故意的, 她有時候腦子有點不太靈光,求求您原諒我們吧, 您這麽好的人,可憐可憐我們……”

【我靠!這不是道德綁架嗎?】

【報警報警啊。】

【光天化日之下謀殺,還被直播間拍得清清楚楚,這還怎麽辯解!】

【不過這個婦女看起來精神確實不太好的樣子。】

此刻被工作人員壓著的王招還是一副渾渾噩噩的樣子,似乎已經陷入了自己的記憶之中,再也聽不見外面的聲音。

導演又被嚇出了一身冷汗,楞是不敢靠近這裏,此刻正抓耳撓腮地考慮著要不要關掉直播。

要說關掉吧,這麽高的熱度他舍不得,而且處理不好估計會被粉絲撕了;如果不關直播,總有幾分吃人血饅頭的味道。

何辜的視線在兩人的身上來回掃視了一會兒,臉色冷了冷,半晌,才吐出幾句話來:“她確實不是兇手,兇手——是你啊,老羅。”

周圍的工作人員小聲地議論起來,眼神不斷在幾人的身上來回掃視,吃瓜的想法怎麽也止不住。

老羅的眼神莫名閃了閃。

王招崩潰了,她哭喊著求饒,聲聲泣血:“兇手是我啊,是我把你推下去的,和老羅無關!是我啊!”

見狀,工作人員連忙用力將她壓了下來,避免她掙脫出來繼續傷人。

“別動!”

“等一會兒警察就來了!”

【我的天啊,何辜她在說什麽?】

【直覺有瓜,導演別關直播間,我要看。】

【明明就是這個女的把何辜推下去的,怎麽現在變成了這個男的的錯?小仙女就是這樣胡攪蠻纏是非不分!】

老羅的臉色變了又變,似乎沒有聽懂何辜在說什麽,他還有些遲疑:“什麽……什麽兇手?”

“三十年前,霧潭寨,你殺了一家五口。還記得嗎?”何辜眼神嚴肅極了,她緊緊地盯著老羅的臉色,不錯過他臉上的任何表情。

“是我啊!不是他,他沒有殺人……他沒有殺人。”王招臉上的眼淚流個不停,混濁的眼淚混著無窮無盡的悔恨砸到了地上。

王招恨不得現在馬上站出來給老羅頂罪。

“霧潭寨,一個藏在深山裏的小村落,他們愚昧不堪,在你幼時給你留下了不少陰影,最終你謀劃了一場殺人案,將欺負得最厲害的一家人盡數剖腹取腸,最終流血而亡。”

何辜皺了皺眉,她看出了老羅的猶豫。

王招拼命地掙脫開工作人員的束縛,飛奔到了老羅的身邊,哭著抱緊他,淚眼朦朧地看向了何辜:“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說了。”

何辜退後幾步,識趣地閉嘴。

王招的聲音都在顫抖,她還想為老羅辯解:“都是因為我,都是因為我才會發生!”

那一年,王老大家買了新電視,可是在那個偏遠的小山村裏,怎麽可能有人能買得起電視呢?

因為王老大把王招給賣了。

王招生下來就是個有福氣的女孩子,她的生辰八字招來了“神的眷顧”,村子裏找到了致富的方法,開始莫名迷信一些古怪的法子,比如將月事布焚燒後沖水喝,比如將懷孕四五個月的孕婦強行流產排出胎盤。

老羅的母親就是第一個被拿來做祭品的人,她是被拐來的大學生,年輕有活力,受到了村裏許多老男人的喜愛,她開始不斷地懷孕……流產……懷孕……就算是沒有懷孕的期間,也得持續穿著那個月事帶。

這些事情,王招從來不知道。

因為在那一天之前,她一直被家人捧在掌心之中,她不需要幹活,不需要擔心未來的夫家,不需要擔心任何同村其他女孩擔心的事情。

可是,因為可獲得的利益而為她提供好處的父母,也會因為更大的利益毫不猶豫地將她賣掉。

那一天,她在天臺上看見了老羅殺了小胖一家人,她害怕極了,剛剛跑下樓,卻聽見了父母躲在暗處的討論。

“這電視花了多少錢啊?”

她父親比了一個數字,立即引起了母親的驚呼:“你哪裏來的那麽多錢?”

父親得意地揚了揚眉,將剩餘的錢都拿了出來:“那邊來人了,點名要幺妹兒呢,不止這些錢,還可以幫我們把房子重新修一遍,他們還承諾了要讓我當村長……”

後面說的什麽,王招已經不記得了。

父親得意的臉與母親貪婪的神色已經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腦海裏。

她下意識地想去找村裏相識的姐姐求助,卻在那個屋子裏看見了慘烈的一幕,懷孕四個月的姐姐被幾個大嬸壓在地上,硬生生地拉扯出她肚子裏未成形的孩子,又將那團模糊的血肉奉為至寶。

在大嬸走後,姐姐看見了她。

她的發絲淩亂,滿頭大汗地躺在冰冷的地上,整個人看起來狼狽極了,她的眼眸中閃著幾分恨意。

“看吧,這就是你,王招,給我們整個村的女孩帶來的傷害!”

在還沒別接走的那幾個月中,王招經歷了她人生中最慘烈的時光,她才第一次理解到村裏的女孩們都經歷過什麽。

於是她沒骨氣地跑了。

雖然是她帶來的福禍,可是她沒有勇氣去承擔那些女孩經歷了十幾年甚至將來會經歷一輩子的事情,她只能懦弱地逃避,離這裏越來越遠。

在父親口中的“那邊”來的前一天,她偷了父親藏起來的錢,偷偷摸摸地翻上了山,趁著夜色,她不停地跑著,一路上不敢停歇。

也許是沒有想過她會跑,村裏的人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再想找的時候,王招已經跑得沒影了。

她漫無目的地在大城市裏漂著,隨意找了幾分工作,勉強能夠養活自己。

後來,她又遇見了老羅,他的腦子似乎出了一點問題,什麽都記不得了,還重新登記了一個戶口,有了新的名字,現在他姓羅。

後來他們在一起了。

懷揣著同樣的,對霧潭寨的恨意,王招以為他們是同病相憐的人,哪怕他什麽都不記得,可是她一廂情願地留在了他的身邊。

【我的天,這個村子是什麽人間地獄啊!我只想知道現在還有這種村子嗎?】

【這個阿姨好慘啊,明明和她沒關系,都是那些村民拿著她當借口去欺負其他女孩子,她卻把這些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甚至還精神失常了。】

【就是啊!村裏的女孩子沒有這個意識,只是以為是這個阿姨的出生給她們帶來的禍害,可是根源是這個愚昧的村子和那個迷信的“神”啊!!!】

【警察怎麽還沒來!我真的要氣炸了!】

【我感受到更多的是一種無力,明明處於相同的時代,可是她們在經歷的苦難是那麽的離譜,離我們那麽近,又那麽遠,想要幫助她們,但是又感覺鞭長莫及。】

就連在現場的工作人員也是一陣唏噓,甚至還有年輕的小姑娘小聲地抽泣著。

聽了王招的辯解,何辜挑了挑眉,視線移到了老羅的身上,饒有興趣地看著他:“所以呢?她已經把所有的責任給你擔下來了,你還是不敢站出來嗎?你真的忘記了嗎?”

老羅的臉色變了又變,眼底閃過一絲陰沈和狠戾,只見他悄悄地摸向了自己的褲兜,還用王招擋住了自己的動作,然後在何辜轉過頭的那一刻忽然暴起!

“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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