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作品相關 (1)

關燈
書名:遺墨

作者:難寄

文案:

我願意贖罪,贖你的罪,和那兩百年前天下人的罪。

內容標簽: 科幻 未來架空

搜索關鍵字:主角:遺墨,千丞 ┃ 配角:風漣 ┃ 其它:

☆、遺墨

謂默剛剛下樓準備去和閨蜜逛街的時候,一個男人趴在她家樓下的草坪裏。她觀察了一小會兒,男人一動沒動,她走過去之後,發現男人似乎是暈過去了。她強行將男人翻了過來,然後打了120。

路上,她聯系了自己的閨蜜,逛街先不逛了,遇見了點麻煩,可以自己解決。到了醫院以後,她幫忙付了一些費用,醫生告知,他是勞累過度,似是長途跋涉,且血糖過低,導致了昏迷。最後,謂默留下了聯系方式,等到男人醒來之後,醫院會給她打電話。病人家屬不在,她自願的暫時負責起了這個人的一部分。

幾個小時之後,一個護士給謂默打了電話,謂默又趕來醫院。

進入病房之前,一個護士拉住了她,好像是要和她說些什麽,但是想了一想,又放開了她。謂默敲了敲門,走進去之後,看見男人躺在病床上,側著身子,看向窗外。她坐在旁邊的病床上,開口道:

“他們說你身上沒帶手機,也沒有現金,需要我幫你聯系家人或者朋友什麽的嗎?”

“不需要。”

“那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有。”

停頓了一會,男人道:“我無處可去了。”

“需要我收留你?”

“嗯。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是,謝謝。”

“我也沒有地方留你啊。”

“我真的沒有地方可去了。”

謂默聽出了難堪,窘迫,著急,甚至還有一點哀求。

“醫藥費以後我會盡快還你,房租也會。”

“我想想辦法吧,先給你辦理出院。”

“你不問我的事嗎?”

“有什麽好問的?”

“我不是和家裏鬧別扭離家出走的!”

“你都多大了,還離家出走!”

“我二十四。”

“餓嗎?我帶你去吃飯?”

“嗯。”

“我二十五,叫謂默,是所謂沈默的謂默。”

“千丞。”

兩個人都還有很多東西想問,但是都選擇了沈默,閉上了嘴。沒過多久,兩個人走進了一家小店,點過菜後,謂默發消息給閨蜜,問如何安置這個憑空出現的大活人。

“你真打算幫他?”

“能幫人家就幫一幫吧,畢竟我剛畢業的那段時間也是我的一個學姐幫我付的房租。”

“那是你學姐,這個人你才剛剛遇見,能幫他墊付醫藥費已經夠了,你沒有必要繼續幫他。”

“他好像是真的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那你也要先了解一下他到底是怎麽個情況,不能就這麽幫一個什麽都不了解的人。”

“行,怎麽和他說啊?”

“你把手機給他,我和他說。”

“那他不是就看見我們之前說什麽了嗎?”

“沒事,你坐他旁邊,你看著他,他不會往上翻的。”

“行。”

謂默擡頭,看見千丞在她面前坐的端端正正,低頭看著桌子,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餵,千丞,我閨蜜有些話想給你說。”

他楞在那裏想了想,點了點頭。

然後,謂默站在來,坐到了千丞身邊的座位,把手機遞給了他。千丞看了看手機,又看了看屏幕下方的二十六鍵鍵盤。

“你好,我是風漣,是謂默的閨蜜,聽她說想要先負責一段時間你的食宿,所以想和你聊聊,了解一下情況。”

“好。”

謂默發現,千丞打字速度極慢,仿佛是不怎麽習慣這種鍵盤,但是他沒有更換打字法,就這麽一個一個字母找,慢吞吞的打出一個字,然後按下發送。

“可以先說說你為什麽沒有地方去,也沒有人可以請求幫忙了嗎?”

“我剛剛來到這裏不久,沒有認識的人,也不了解這裏的環境。”

“沒有朋友父母可以幫忙嗎?”

“我沒有朋友。”

千丞打出了“我的父母”幾個字,想了想,又刪掉了,過了一小會,還是重新輸入到:“我的父母也不在這個世界。”

“不好意思。”

“沒事。”

“那你以前是做什麽的?”

“在家裏學習。”

“行,沒事了,祝願你的生活能盡早的步入正軌。”

“謝謝。”

“把手機給謂默吧。”

手機遞回到謂默的手裏,這時,兩碗面也送到了餐桌上,她回到自己的座位,吃著面,分析起現在的情況。

剛剛,千丞觀察了一會鍵盤,從最開始慢吞吞的打字速度,用了幾分鐘的時間,就幾乎可以盲打,所以他觀察和記憶能力絕對是非常強的。而他說自己在家裏學習,現在沒有人可以幫他一分一毫,大概是突然出現了什麽變故。他在醫院也說過,醫院費會盡快還給自己,也就是他不打算就這麽混下去,應該會想辦法去賺錢。

所以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找一個地方,把他安置下來。沒有通訊工具,而且身無分文,來歷不清楚。她現在是和閨蜜一起租的房子住,閨蜜前幾天去隔壁城市去參加一個簽售會,昨天晚上剛剛回來,因為太晚了就沒有回來,先在外面旅店住了一個晚上,正打算把行李先送到公司,下午一起逛街,就發生了現在這種事。

“默默,給我發張照片唄!”

“幹嘛!”

“剛才要給他發消息,沒好意思要,現在他不看你手機,你就偷拍一張,給我發過來看看他長什麽樣子!”

“偷拍不道德!不拍!”

“就一張,快點!”

千丞正在低頭吃面,謂默只拍到了一張低下的臉。

“你丫的是不是因為他好看才答應收留他的!快!如實招來!”

“好看嗎?我怎麽不覺得?”

“你丫的腦子裏就沒有好看這種概念!”

“能不能把他塞到我們家裏!”

“得了吧,我們是一室一廳的,哪有他地方。”

“我們住床,他住沙發!”

“你夠了。不說了,我要吃飯了。”

“放心,我們都在,他不能怎麽樣,我這跆拳道黑帶不是白練的。”

“行,正好房租也省了。”

傍晚,千丞住在剛剛租下來的閣樓裏,來不及置辦床鋪,就只能睡在床板上,披著身上的外套。

第二天,兩人幫他買了一些必備的家具,閣樓一點點的有了些生氣。

幾天之後,千丞拿著謂默不要的二手的已經格式化了好幾遍的手機,帶著謂默自從辦理了之後就沒怎麽用過的手機卡,走進了一家招了許多天洗碗工的小飯店。每天管兩頓飯,晚上自願留下來加班。

終於,在一個月之後,千丞交上了拖欠了很久的醫藥費和家具的費用,並且從謂默兩人那裏借錢,又在附近租了一個小地下室。當時兩個人一本正經的問他,為什麽剛還完,又要借,直接等一段時間再還不就可以了嗎,結果千丞更正經的回答,那兩份錢的用途和原因不一樣,必須先還再借。

兩個月以後,千丞還上了他借的全部錢,並且以新手機的價格支付了手機的費用。

謂默和風漣終於發現,無論如何,這個連身份證都沒有的黑戶,絕對不可能僅僅以在飯店打工賺的錢,這麽快的支付完他現在償還給她們兩個的費用。

最後,風漣本著不要臉的超強天賦,逼問出了千丞在搞股票,並且又強迫他給她們兩個人都買了十幾股,一旦有任何問題需要退出,都要在最適當的時間通知兩個人退股。

沒過多久,千丞辭掉了飯店的工作,完全就在閣樓和地下室之間來回跑,不知在做些什麽。

半年很快過去,在這半年裏,謂默負責了許多千丞和這裏交接的事,外出買票,或者是現金提現。半年,她也對千丞有一個簡單的了解,知道這個人性情極悶,不太愛說話,但是只要對他好,他就一定會想辦法還給那個人的好,完全不懂人情世故,甚至和人正常的交流都有些問題。

但是他智商極高,很多東西看幾眼就能記住,覆雜的東西看一會指導書,沒過多久就能學會。接受新鮮事物的能力極強,但是非常不願意融入社會,沒事就去她們家裏蹭飯,不去蹭飯就是一碗泡面過日子。

她知道千丞沒有身份證,甚至國家的信息裏可能都沒有這個人,而他也一直在用自己的身份來做一些事,不過當初兩個人溝通過,絕對不用謂默的身份做過分的事。

謂默知道,這樣完全信任一個人非常的荒唐,把自己的信息幾乎都交給了一個不是完全了解的人,也算是對世界交付了最多的信任和善意。

這天,風漣在公司加班,謂默提前回家,到了家門口之後,才發現自沒帶鑰匙,於是臨時決定去千丞在他的地下室裏,就在那待一段時間,如果不在,就隨便去哪裏幾個小時。

當她敲開地下室的門的時候,千丞穿著一身的白大褂,帶著手套,站在她面前。

“我沒帶鑰匙,風漣要加班,就來你這裏呆一會,行吧?”

“可以,不用換鞋了。”

進到房間裏以後,謂默發現,這裏幾乎就被他改造成了一個小型了實驗室,於是轉身便問:“你在研究什麽嗎?”

“如果我說,我來自二百多年以後,你會相信嗎?”

“啊?”

“這座城市,一個多月以後,會有幾個大學生感冒,發燒,高燒不退,還帶著眩暈嘔吐的病癥,半個多月就會死,抵抗力強的能再撐一個多月。”

“什麽?”

“病情會迅速擴散,到封鎖大學,但是沒有用,沒過多久就會擴散到一座城市,感染率高達百分之五十七。無藥可醫,幾個月,死了幾千人以後,這個世界才研制出藥物,藥物也只能減緩病情,不過是把半個多月的餘期撐到兩三個月而已,治不好。”

“什麽?”

“我想告訴你很久了,希望你們能盡早搬出這個城市,越靠西越好。”

“什麽兩百多年以後?”

“我剛才說的,是不是非常難以接受?”

“是。”

“那你相信嗎?”

“一半一半吧,你也不是沒事騙人好玩的人。可是告訴風漣嗎?”

“可以,但是不能再讓別的人知道了。”

“所以你對這個世界不怎麽了解,而且在這裏沒有任何的合法身份嗎?”

“你相信了?”

“先按照你的思路走一遍,看看能不能發現破綻什麽的。”

“我來自兩百多年以後。你們這裏,一個多月以後,會有一種病毒憑空出現,醫學上沒有這種病毒的記錄,也沒有對應的藥物,所以在疾病爆發擴散之後的幾個月裏,人心極度的恐慌。上萬人死去,學生,小孩子,父母,治病的醫生護士,研究這種病毒的學者。”

千丞坐在沙發上,皺著眉頭,舔了舔嘴唇,繼續說道:

“病毒變異速度奇快,轉譯過程中,核苷酸配對時,一小部分完全是混亂的。所以,學者們更難配制藥物。僅僅五個月的時間,病毒擴散到了大半個霖國,五個月內,沒有有效的藥物,人們只能簡單的預防,而且預防也未必有效,用白鼠兔子做實驗,已經失去了作用。最後只能用志願者的身體,培養抗體,可是一直都沒有結果。直到病毒肆虐了五個月以後,終於有一線的醫生,在一個人身體裏找到了抗體。

“那是一個非常虛弱的女孩,僅僅五歲,她患有癌癥,按照醫生的估計,她最多能活一個月。就在她最後一個月的生命裏,她的身體裏,出現了可以拯救這個國家的奇跡。醫生取了她的血液,送去研究,又過了半個多月,研制出了疫苗,但是僅僅對少部分人有效。”

他嘆了一口氣,繼續:

“國家拼盡全力,救治這個女孩,希望能夠通過她,來結束這場噩夢。但是,都沒有到最初估計的一個月,女孩死去了。兩個月以後,接種疫苗成功的那一批人,全部相繼因為癌癥死去。

“那種癌細胞能夠控制病毒,接種了疫苗,就相當於,喚醒了身體裏的惡魔,來攻打入侵的惡魔,以毒攻毒,如果最後,身體裏的惡魔成功了,接種的人,極易死於癌癥。”

謂默接道:“兩難。”

“對。從病毒最初爆發起,一年七個月以後,學者終於發現了徹底消滅病毒的方法,四百度以上的溫度,病毒會失去活性。後來,霖國高層采取了一種非常極端的方法。”

謂默遞給千丞一杯水,問道:“那後來是又爆發了嗎?”

“是,這種病毒在幾十年以後,又出現了一次,但是那時,霖國醫療水平已經明顯的提升了,藥物有效,沒過多久,十七個患病的人,死去三個,其他全部康覆。兩年後,終於出現了不會引起癌癥,而且有效的疫苗,全國接種。

“兩百多年間,病毒一共出現了四次,全部被治愈。”

謂默猜到,最後一定是出了什麽天大的意外,要不然也沒有必要廢這麽大力氣把人送來這裏。

“最後,到了我們的年代,這種病毒再次爆發,沒有人重視,因為我們已經打敗過它許多次了。結果,這一次,出現了以外,服用藥物的人還是沒有康覆,接種疫苗的人還是會感染,一個月後,雖然沒有人因其而死,但是,也沒有人康覆,而且,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五個月後,病毒擴散了四分之一個國家,最初感染的一批人陸續死去,感染且被治好的人,不到百分之六。人們終於意識到了這次病毒的進攻有多麽可怕。學者們發現,幾次爆發的病毒病癥類似,一部分相同。病毒的基因序列,都只有不到百分之三十的部分,是完全形同的,而那百分之三十,是病毒攻擊人體至死的最關鍵的部分,其餘百分之七十隨機變換,可以造成不同的病癥。

“但是,通過多次與最新病毒的對比,病毒那不到百分之三十的部分也漸漸開始變化。病毒在霖國第二次爆發時,沒有完整的基因序列記錄,而第二次和第三次的對比,相似度超過百分之五十。

“到了我們那個時代,科技已經發展到可以進行時空的穿梭,但是需要的能源非常巨大。空間的穿梭,只試過在霖國各地,時間的穿梭,只是在實驗室,而且也沒有超過兩年。

“他們出現了一個非常大膽的想法,選擇一個人,攜帶著我們有的,關於病毒的全部資料,穿越到兩百多年以前,找到病毒最初的樣品,找出最原始的那一部分基因,調制出藥物。”

謂默問道:“你覺得,我該相信你嗎?”

“你會相信的。”

頓了一頓,千丞繼續道:“我還有好多都沒有和你說,你現在只是大體了解了一下情況。我不知道你會不會感染那種病,但是,無論你是否感染我都不會救你的。”

“不能改變過去是嗎?”

“對。”

“我相信你,我不想告訴風漣,如果你還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可以盡管向我提,我會盡量幫助你。”

從這天起,謂默每天都拉著風漣早起去健身房跑步,以西邊風景好為由,想在西邊暫時租一個小房子,先去住幾個月。

風漣察覺到她的不對勁,還是什麽都沒有問。

一個月以後,每天都在關註本市新聞的謂默,在網絡上什麽都沒有發現。但是卻在晚上跳廣場舞的大媽嘴裏,聽見了消息:鄰居家的女兒,她大學的一座寢室樓裏,一個寢室都發了高燒,還帶著其他的一些癥狀,全部送去醫院裏住院了,聽說是已經死了兩個人了,但是學校封鎖著消息,不讓到處亂說。

謂默想了想,也確實是,在不確定是怎麽回事之前,怎麽可能會亂放消息,引起恐慌呢。

沒過多久,消息通過各種渠道傳到了本市的大部分人耳朵裏,正好公司有一個名額要去西部新的分公司工作,謂默便借著這個理由,全力把風漣送到了西部。

她大體知道了未來會發生什麽,也知道離開這裏才是明智的,但是心裏就是還有那麽一絲想法,想要留下來繼續幫助千丞。她心裏還是抱著僥幸的,也許病毒就沒有感染到我呢?也許我真的會沒事呢?

她照常去工作,也比曾經對千丞的生活更加的上心。她知道最近千丞一直往那所大學裏跑,沒事就去醫院,背包裏裝著白大褂,隨時假裝自己是醫生,隨時準備騙來一點唾液或者是血。

周五晚上,謂默敲開了千丞地下室的門,帶上鞋套,走進了他的那個小實驗室。千丞頂著兩個巨大的黑眼圈坐在她對面,在她開口之前,問了一個問題:“能幫我去取一些患者的血液嗎?”

第二天,謂默帶著完全不懂與人交流的千丞來到快要被封鎖的學校。謂默帶著和煦的笑容,打著醫學系學生想做實驗的幌子,拉著面無表情的千丞到處騙人。

第一天騙學校的學生,第二天騙醫院裏的學生。

終於,兩天之後,兩個人收集到了二十多個血液樣品。

謂默坐在地下室的沙發上玩手機,千丞在裝片。

過一會,千丞開了口:“我都沒想到能弄到這麽多。”

“是嗎?”

“嗯,長這麽大,這段時間收到了拒絕比我前二十幾年加起來的還多。”

謂默坐在那裏,笑的像個傻子一樣。

千丞被她笑得不知所以:“你這樣幫我,不怕自己也被感染嗎?”

笑容瞬間凝固了。

怕嗎?

怕,非常怕,說怕的要命的話,好像也沒那麽誇張。她尷尬的笑了笑,問:“你這裏怎麽這麽多試驗儀器啊?都是來這裏之後買的嗎?”

“不是,我帶來的。”

“啊?”

“我們那裏,可以將所有物品分解成原子,並將其排列成最節省體積的方式。在分解之前,機器會記錄原子的排列方式,等到需要的時候,機器會重新將原子按原來的順序排列,物體會恢覆原來的樣子,對功能都沒有影響。”

“這麽厲害啊。”

謂默走到實驗室的門口,看著千丞一個一個的將血液裝在裝片裏,這裏動作他應該早就做過無數次了,但看起來還是有一點點緊張。

千丞補充道:“只有很重要的機器和你們這裏沒有的藥品是我帶的,大部分都是在這裏買的。機器重新排列也是很要很大體積的。”

需要很大體積,可是謂默當時看見他的時候,他明明是什麽都沒有帶的。她看見千丞動作變得更加的僵硬,便隱隱的猜出的了什麽。

千丞似乎是還在等,等她問些什麽,但是謂默終究是沒有問。

又過了一會,千丞開口:“以後你最好就不要來這裏了,這裏會有很多細菌病毒,搞不好會傳染給你。”

“行。你在你們的時代,應該是很厲害的人吧?”

“算是吧。”

謂默拿起水杯,想要喝一口水,千丞大喊了一聲停,隨後解釋道:“不要在實驗室喝水吃東西,以前實驗室什麽都沒有無所謂,現在不行了。”

“嗯。”

謂默坐在那裏想,該是一個多麽厲害的人,才能背負著所有人的希望,冒著未知的風險,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說他身上背負著一整個時代都不為過。

“你要是餓了,可以來我家裏,我那裏有飯。我家的備用鑰匙你沒弄丟吧。”

“沒有。”

“有需要我幫忙的盡管說。”

“這是我家的備用鑰匙,小的是地下室的,大的是閣樓的。”

“好。”

“那個,我以前偷著用我的支付賬號綁定了你的銀行卡。”

“……”

半個月之後,大學的寢室樓被封鎖了,又過了一周多,整所大學被封鎖,外面的人不許進來,裏面的人不許出去。

風漣一直查著這裏的消息,每天都在給謂默發消息,叫她盡快離開涼城,和她一起去西部。

謂默拒絕了。

她不能離開。

不知為什麽,她就是覺得,千丞需要自己。

風漣什麽都沒有說。

又過了一周多,晚上,路燈都已經盡數熄滅,謂默加班回家,她鬼使神差的去了千丞的地下室,等打開門之後,就看見千丞穿著脫了一半的白大褂,倒在地上。

她上去搖了搖,沒有反應。

救護車把千丞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千丞躺在病床上,額前的碎發擋住了眼睛,看起來好久都沒有剪了。值班的是最開始謂默遇見的那個護士,護士記得他們兩個,她拉住謂默,好奇的問了一些事,謂默只是敷衍的回答了一下。

他只身來到涼城創業,東西都被偷了,加上太久沒吃飯,暈了過去,恰好讓她撞見。後來兩個人就成了朋友。

護士想了想,還是低聲告訴了謂默:“這個男人身體裏的金屬離子超標了,如果是正常人,一定會得病,但是這個人卻不像是有什麽大病。”

謂默笑了笑,又隨口敷衍了幾句。

最後,護士告訴她:“這個人一定是工作太累了,時常低血糖,偶爾還低血壓,這次就是血壓過低加上過度勞累導致的昏迷。要註意休息和飲食調理。”

送走了護士,謂默坐在旁邊的病床上,看著面前正在輸液的人。

沒過多久,她也睡著了。第二天,謂默交清了費用,千丞也醒了,就帶著他吃了早飯,回了閣樓。

病發一個多月以後,網絡上開始迅速擴散一組圖片。一個濃眉大眼的女孩,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她面色蒼白,嘴唇顏色有點淺,有氣無力的,對比病發的順序應該是發燒。第二張,女孩趴在病床邊上,向床下的一個垃圾桶裏嘔吐,配字是“長期嘔吐,沒有食欲,不願進食”。

第三張,女孩皮膚上開始出現紅色的腫塊,配字:“出現紅色腫塊,腫塊較硬,又痛又癢,不能撓,撓破會感染”。

第四張,腫塊破裂。

第五張,部分未處理好的腫塊開始腐爛,直接腐爛在人身上,圖片打了馬賽克。

最後,女孩死去了。

第六張,女孩的遺體被送去太平間。

第七張圖片,是女孩曾經的照片,站在湖邊的護欄前,一襲白紗衣,細長的身材,白皙的皮膚。正是青春的年紀,笑的那麽張揚。

第八張,女孩曾經的自拍,滿臉的膠原蛋白,畫著漂亮的妝,沖著鏡頭眨眼睛,盡是活力。

第九張,已經病入膏肓的女孩的自拍,左眼上出現了一個腫塊,睜不開眼睛,右臉上是一個有一點破開的腫塊,剛剛結痂,但是看起來還是會破。臉上蒼白無光,皮膚及其幹燥,沒有了昔日的光澤。嘴唇有些發紫,可是她還是努力睜著那只能睜開的眼睛,沖著鏡頭,彎著嘴角。她在笑,發自內心的笑,像是在說:“我絕不屈服”。

那麽美。

鮮活的生命就那樣離開了人世。刷著屏幕的人,看著一組圖片,盡數沈默了。

一天不到,轉發量超過四萬。

網警開始迅速刪除照片,阻止消息進一步擴散,各大醫院開始安撫民心。

有用嗎?

大家已經恐懼痛心到了極點了。

風漣在上班的時候偷偷刷了刷手機,看見了這條消息,之後完全不顧是工作時間,穿著又高又細的高跟鞋,直接跑出了辦公室,出去的時候還摔了一跤,崴了腳。

謂默電話那頭,是一個充滿了憂心的聲音,那邊的聲音哭著喊著告訴她:“你趕快過來!你趕快離開!你來我這裏!我這裏安全!你快來啊!別拖了!”

兩個人,就這麽抱著手機,隔著幾千公裏,泣不成聲。

這時已是深秋,傍晚,謂默下班,敲了敲千丞地下室的門,然後不客氣的用鑰匙打開了,拉著懶得找飯吃的千丞離開。從她發現千丞昏迷的那天起,她就主動的負責起了他的一日三餐。

每一次的餐桌上,都是一樣的沈默。

這一次,千丞開口:“你離開這裏吧。”

謂默什麽都沒有說。

“我能看出來,你沒有感染。風漣那裏很安全,你現在走還來得及。”

千丞低著頭,看不見表情。

從大學被封鎖的那時起,就有一部分人離開涼城了,搬去哪裏無所謂,只要能離開就好。後來,那一組照片被爆出來,離開的票,真的是一票難求,國家限制了班次,本身就比正常的少,再加上許多人都想走。離開,真的是難上加難。

站票盡數售空,滿票一直排到了八天以後,自己家有車的也都開車走了,堪比春運。

而且在檢票口,售票口,全部要出示安全證明。安全證明要去醫院化驗之後才給,證明這個人沒有感染病毒才行,而且必須是七天以內的證明,超過七天還有重新開。

即便是網上售票,也要檢查這個人有沒有最近七天的安全證明。

高速公路口,已經發生好幾次汽車強行闖桿了。那些都是感染了病毒的人,不能乘國家的交通工具離開,只能通過這種方式。發生兩次之後,上級直接下令,只要出現闖桿的,一律打爆輪胎,如果實在抓不到,可以遠程擊斃。

謂默也知道,現在不走,以後想離開也難了。風漣現在每天都在不停的催她,甚至已經準備好買票,直接來這裏給她綁走。

“我過幾天就走吧。”

“嗯。”

“現在票不也是不好買嗎。”

“行。”

第三天,謂默去醫院驗血,她才發現,驗血處和住院處隔了幾條街。又過了

一天,早上,她剛睜開眼睛,就去查化驗的結果,和千丞說的一樣,安全。謂默正準備出門的時候,上級下了消息,從今天起,所有工作通過網上發布,在家完成,不用再去公司了。

謂默換了身衣服,回到床上,接著躺著。

從病毒爆發,幾個女生住院開始,涼城就再也沒有過安寧。所有人都在怕,怕自己死,怕自己的朋友死,怕自己的家人死,怕自己的愛人死。

迷迷糊糊的,謂默又睡了過去。下午,她穿好鞋,準備去醫院拿證明,正好在電梯裏遇見千丞。於是,兩個人,又回到了謂默家裏。

千丞遞給她她的安全證明,還有六天之後離開涼城的票。

外面下了一上午的雨,千丞好像剛從外面回來,沒有帶傘,衣服都是濕的。極其寬松的黑色外套,開起來那麽疏離。

謂默道了聲謝。

千丞告訴她:“盡快離開吧。”

謂默點了點頭。

只有千丞才知道,他從上次告訴謂默離開那天起,就一直用他的手機登陸謂默的賬號,查著她有沒有去驗血,安全證明有沒有開出來。從那時起,他也一直在關註車票。

他用盡了他的能力,沒有讓謂默的手機提醒她,有其他手機登陸了她的賬號,也是通過各種手段,買到了能買到最早的票。

他一夜未眠,就盯著手機,看那個只有他才能看見的因感染病毒,無法離開的人的退票信息,他退了好多張票,搶了好多張票,終於搶到了能得到的最早的一張。

卻還是六天以後。

後來,又是天光微亮。迷迷糊糊醒了又看見安全證明的提示消息,正好醫院驗血處快要開門了,他又頂著露水,頂著清晨的寒氣,去了醫院,取回了她的安全證明,又去售票處,取了他幾日沒有好好工作搶來的票。小雨還是淋了他一身。

兩個人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好。

千丞回到地下室,接著工作。謂默給風漣發消息,叫她放心。後來,風漣又發給她一張照片:一張通往涼城的車票,就是今天下午的。

謂默蜷縮在沙發上,哭得一塌糊塗。

還有五天,謂默就要離開涼城,她想著離開之後,便能在西部和閨蜜繼續住在一起,每天有說有笑的,也不會現在這樣。但是她要是離開了,這個就不懂得照顧自己的人,就算再次昏迷在實驗室裏,也不會有人照顧他,更不會有人給他準備吃的。他就是餓了,也只能硬扛著。

還有四天,謂默拉著千丞,在實驗室裏聊了一個下午。問了一個她好奇了很久的問題。

“時間軸真的可以逆行嗎?”

“可以,我來到這裏,不就是逆行的一種嗎?”

“我說的是從後到前經歷。”

“這個,我不清楚,但是我覺得有,在某一個我不知道的世界裏。”

“那對於你而言,我們是活著的還是死人啊?”

“死人。你們對於我而言都是死的,死了兩百多年了。我看你們,就像你們看更早的人一樣。”

千丞皺著眉頭,像是在思考。

“這只是我曾經的想法。我來到這個時間點,在時間軸上移動,就像正常人在空間裏的移動一樣,不論來處是哪裏,此時此刻,都是在這裏的,都是共同經歷同一件事的。”

“所以,在你眼裏,我們是朋友嗎?”

千丞像是想了很久,但還是很困惑的回答道:“我不知道什麽是朋友。”

他頓了一頓,繼續:“我從小就沒有朋友,我父母每天都在實驗室裏工作,很少回來。每天陪我的,就只有一個機器人,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