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發

“哦，蘭姐，我來收拾我姐姐的遺物。”見是喬蘭來找自己，肖雲雲從宿舍門口退了下來，她面不改色的回答道。

喬蘭也不以為然，她拍了拍肖雲雲的肩膀，熱情的說: “那你走錯門了，你姐的宿舍在那邊，我領你過去。”

“嗯。”

肖雲雲的外貌與肖晴晴是很相似的，一樣的光彩奪目。要說不同之處，那大概是在談吐氣質上，肖雲雲沒有姐姐的鋒芒畢露，相反的卻是極為溫柔和煦的。很明顯，這樣的肖雲雲對於隊裏的男知青們更有殺傷力。這一路上，漂亮乖巧的肖雲雲引得好些來往路過的男知青駐足圍觀。遇到大著膽子過來打招呼的，肖雲雲也都會禮貌回應。

走在半道上，肖雲雲突然幽幽的嘆了一口氣說道: “知道姐姐出事，我媽媽都病倒了。”

喬蘭摟著肖雲雲的胳膊安慰道: “希望阿姨早日康覆。”

肖晴晴苦笑著說: “但願吧，我還要趕火車回去，收拾完我就得走了。”

說著，肖雲雲擡起臉來，清秀的面容上布滿了哀傷和無奈: “可惜再也不能把姐姐帶回去了，既然這樣，我想把她的遺物帶回去留個念想也是好的。”

“雲雲，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你盡管說。”喬蘭還是一貫的熱心腸。

肖雲雲點了點頭，又轉過臉來，看了喬蘭一眼，問: “蘭姐，我想問你一句，我姐真的是為了追逐愛情而死的嗎”

喬蘭言辭閃爍的說: “額，對啊，怎麽問起這個”

肖雲雲擡起眼看向遠方: “我和姐姐是無話不談的，可是那麽久以來，姐姐都沒跟我提過她有心上人，所以我有些想不通。”

喬蘭料想，肖晴晴是個要面子的人，對鄭志國的愛而不得這種丟面子的事，她又豈會說與別人聽就算是自己的親妹妹，也會有所保留吧

見喬蘭楞在一旁出神，肖雲雲又問: “那我姐在這兒有沒有得罪什麽人”

“沒有，你也知道你姐那個人性格高傲，喜歡獨來獨往，平日裏雖然沒什麽朋友，但是也不會和人鬧的不愉快。”二人說著走著，很快來到了肖晴晴的宿舍門口: “到了，就是這兒。”

“恩…。”肖雲雲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紋，她禮貌的朝喬蘭點了點頭: “蘭姐，你忙去吧，我收拾完就走。謝謝你照顧了我這一路。”

“別客氣，那我先走了。”

“再見。”肖晴晴揮手與喬蘭告別。

告別肖雲雲後，這一路上，喬蘭的心裏一直惴惴不安的。聽肖雲雲的口氣好像是知道點什麽可她又能知道什麽呢杏子和肖晴晴之間是有些矛盾，但是這次的肖晴晴的死也怪不到谷杏子的頭上，是她自己鐵了心要隨鄭志國去的。喬蘭不敢跟肖雲雲解釋這些，她怕自己越描越黑，到頭來反而把谷杏子給害了。

肖晴晴的房間陰暗淩亂。在收拾完肖晴晴為數不多的遺物後，肖雲雲從枕頭下面取出了一本日記，這是肖晴晴從小保持的習慣，她每天都要寫日記，雷打不動，並且喜歡放在枕頭下面，這也是只屬於她們姐妹倆的秘密。

肖雲雲下意識的翻看了姐姐留下的日記。連翻了幾頁後，她的臉色不由的凝重了起來。這日記上，幾乎每一篇都會提到一個人名——谷杏子。肖雲雲頓時怒氣填胸，她四肢發軟的癱倒在椅子上，肩膀也不自主的微微抖動起來。這日記上字字句句無不在顯露著姐姐內心的掙紮和不甘。滿眼的谷杏子，足見姐姐生前是有多恨這個女人。她合上日記本，認定姐姐的死沒那麽簡單。

吊唁會結束的第二天，連長陳進元在自己的辦公桌上發現了一封匿名舉報信，舉報內容就是女知青齊玫懷孕一事。

得知這個消息後的陳進元十分憤怒，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但是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陳進元很是不解，自己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要給自己布置那麽多難題

這事兒，陳進元當然是要管到底，他絕不放任隊裏的資產階級思想自由泛濫，於是當即召開大會點名批評。

可憐的齊玫被押上臺，當眾批判。她不敢相信自己的事情竟然那麽快那麽輕易的被揭發了。

“齊玫同志，那男的是誰你快快招來，隊裏會對你從輕處罰。”臺下的目光齊刷刷的盯著臺上犯錯的女知青，齊玫長那麽大哪裏遭受過這種侮辱，她咬著牙就是不說話。

其實知青中偷偷談戀愛的人並不在少數，但是這最後一道防線，大部分人都守牢了，像齊玫這種膽大包天私自懷孕的出格事情是萬萬不敢做的。

張小婷混在人群中，談論道: “你們說，這齊玫是不是傻供出來不就完了嗎這種事哪能一個人扛呢”

“也許她有自己的苦衷吧。”喬蘭說道。

“也不知道那縮頭烏龜在哪裏”張小婷啐了一口: “呸，真不是個男人，有種就站出來承認啊!”

到底是誰告的密那麽江建業呢他會站出來嗎

心事重重的谷杏子在人群中尋找著江建業的身影，找了好一會兒都沒找見。她回過神，望向臺前，剛好對上齊玫絕望而憎恨的目光。谷杏子心想，糟了，齊玫肯定是誤會我了，天地良心，我沒有向連長告密啊!我該怎麽跟她解釋

“出來啊，你有膽子犯事沒本事承認是不是”有幾雙眼更是十分關註地在等著齊玫的回答，她們同樣都是在私底下有戀愛對象的，她們在等著連隊對齊玫的審判，也在慶幸站在臺上的女人不是自己。除此之外，大部分的人都是來看熱鬧的。

“不要再問了，我求求你們了，孩子的爸爸他不是知青。”齊玫乞求著: “也不是這些人中的一個。”

王指導員問: “這是真的”

齊玫苦著臉說: “是真的，的確是我在外面找的。一切的懲罰我願意自己承受。”

陳進元踱步到臺前說: “好，既然你這樣說了，那我就不再追究下去了。念你平時表現還算不錯，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去把孩子打了，我會對你從輕發落。”

齊玫連連搖頭，哭著說: “不!這孩子是我的，連長，你沒有權利替我決定這孩子的命運。”

陳進元指了指齊玫: “你啊你!腐化墮落，還拒不接受批評教育，我今天可饒不過你。”

齊玫咬緊牙關，堅定的說: “不管今天你要怎麽處置我，我都認。”

張小婷感慨道: “沒想到齊玫平時看起來柔柔弱弱，這個時候還挺硬氣，就是太傻了。”

喬蘭在臺下不甚唏噓“可惡的揭發者，可恨的無情人。”

“齊玫同志，嚴重違反紀律，王指導，替我寫一份處分書。”陳進元知道，這事要是匯報到團裏，他肯定會被認為抓階級鬥爭不力，又要受到批評。再這樣下去真是要將自己的仕途活活斷送了。

陳進元當場決定，給與齊玫行政大過處分，並擇日調離本連隊，以觀後效。調離本隊意味著齊玫要被分配到更艱苦的地方去。說實話，駱駝壩的農場環境是不太好的，但是和周邊其他農場比起來，這裏的環境已經算是十分不錯的。更落後艱苦的農場還有大把。就比如說雞鳴寨，可以說是個不毛之地。把一個年輕的孕婦要是被分配過去就等於讓她自生自滅。

在發配之前，齊玫被安置在一間廢棄的宿舍裏。

下午，谷杏子偷偷從化工廠溜出來，找到了齊玫。

見是谷杏子來了，齊玫氣的連正眼都不瞧谷杏子一眼。

她紅著眼圈，幽幽的問了一句: “是你說出去的”

谷杏子回道: “我要是說告密的人不是我，你信嗎”

“我信你啊，我就是錯在太信你了。”齊玫的心又恨又痛，她痛恨自己信錯了人。 “你答應過我替我保守這個秘密的。你怎麽能那麽不講信用呢”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是我，我為什麽不把江建業一並告發出去呢”

“噓，你別說了。”提起江建業這個名字，齊玫趕緊超門外看了看，生怕有人將這個她牢牢守護的名字聽了去。

谷杏子壓低了聲音: “很明顯，這個揭發你的人並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齊玫神情覆雜的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說話。氣氛看似緩和了不少。

谷杏子在齊玫身邊坐下，她拉起齊玫的手說: “這事不是我做的，你放心，我一定要把那個告密人揪出來。”

齊玫怔了怔，說: “算了，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呢。事情已經塵埃落定，我剛得到通知，明天我就要去雞鳴寨了。”

“那麽急”

“這種醜事被揭發出來，這駱駝壩是再也容不下我了。”

谷杏子恨恨的說: “如果他站出來，隊裏對你的懲罰就不會那麽嚴重。”

說起江建業，齊玫的肩膀微微地塌下去了“他不站出來是對的，他提幹的事情是八九不離十了，連裏已經把他的名字報上去了。在這個關鍵的時刻，我和孩子不能拖他的後腿。不然他多年來的心血就很有可能付之一炬。”

女人啊，真傻。那些男人谷杏子想起了上輩子的自己，就是太相信男人，太為男人考慮，也漸漸失去了自我，這也是這個時代，女人的通病。

齊玫苦笑道: “再苦再難我都不怕，我會等他的。將來的日子絕對不會比現在更差是不是”

————————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