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朝夢醒

宋悠然和宋淩的家是普通的三室一廳，宋姨留下的房產，要不然，他們兄妹倆恐怕要露宿街頭了。

沖了個澡換上睡衣站在洗漱臺前擦頭發，水汽氤氳的空間裏，宋悠然看到了鏡子裏的自己，還是十八歲美好的模樣，長發披散，充滿青春活力。

這是以前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

她放下毛巾，擡手捋了捋額頭的發絲，輕輕觸摸額間，入手光滑一片，沒有醜陋的疤痕，雙眸依舊明亮，所有的一切，都還沒有發生。

承蒙上天眷顧，她絕對不會再重蹈覆轍。

回到自己的房間，宋悠然從衣櫃的角落裏翻出一個小木盒，木盒上雕刻著繁覆的紋理，裏面是一塊古樸的懷表，銅色的表身帶著精致的鏤空花紋，滿滿上個世紀的氣息，背面是一條簡約的盤龍形狀，一頭掛著長長的同色細鏈。

她把懷表拿出來，在盒子底層翻出一張對折的照片。

照片上約莫四歲左右的女童被媽媽抱在懷裏，臉上洋溢著天真燦爛的笑容，幸福的好像擁有了全世界。

可惜，都是假的。

宋悠然直直盯著抱著女童的年輕女人，眸間閃過很多情緒，有想念，有迷茫，有哀怨，有痛苦，最後全部轉換為怨恨。

前世，她一直很乖，很聽話，安分守己，考了雲城最好的大學，成績名列前茅。

可是偏生她長得很漂亮，這張臉是上天賜給她最好的禮物，也是災禍，多少人羨慕，多少人嫉恨，她已經記不清了。

因為她，哥哥宋淩被人打成重傷，可是他們沒有多少積蓄，最後哥哥因為重傷不治離世。

後來她無意間找到了媽媽，而她一直報以希望，敬愛可親的媽媽，也全然不再是記憶中當初的樣子。

她永遠也忘不了那個寒冷的冬夜，深入骨髓的冰冷，一點一點浸透她的身體，她動不了，只能睜大雙眼呆呆望著天空，漆黑一片沒有半絲光亮，正如她冷透的心臟，再無溫暖……

她恨，恨這個女人，更恨自己，如果她有錢，哥哥就不會死，如果她有權，她就不會頂著額上的一道疤受盡屈辱，茍延殘喘。

宋悠然摸出一只打火機，啪的一聲，小小的火苗從照片一角燃起，她望著上面被火舌扭曲的容顏，不知不覺模糊了眼眶。

照片化作灰燼飄然落地，她緩緩蹲在地上，半晌抱頭失聲痛哭。

那個冬夜之後，她在世間隨風飄蕩七十七年，看盡世態炎涼，但是心中始終無法釋懷，一朝醒來，重回十八歲，只有前世冷到心扉的痛意告訴她，那不是夢。

玄關處傳來關門的聲音，宋悠然驚醒，她擡手擦了擦眼角，迅速上床蓋上薄被側面朝裏躺好。

門把發出輕微的聲響，宋淩朝房間望了一眼，見宋悠然已經睡了，不由笑著搖搖頭，擡手把燈關上，正欲離開，忽然聞到空氣中似乎有股東西燒著了的煙味，很淡很輕微，再聞時已經沒有了。

也許是自己聞錯了，他如此想到，把門關好便離開了。

床上的人兒濕潤的睫毛顫了顫，沒有再睜眼。

清晨，宋悠然惺忪著睡眼從房間裏出來時，發現宋淩已經把早餐準備好了，簡單的油條雞蛋小米粥。

“醒了？快去洗漱，然後過來吃飯。”

宋淩端著一碗小米粥放到餐桌上，笑著朝宋悠然道。

宋悠然似乎還有些懵，呆呆地站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說了一句：“哦。”

宋淩感嘆自家妹妹怎麽能這麽可愛，心底更加柔軟。

宋悠然把自己整理好了，換上簡單的七分淺藍牛仔褲和白襯衣，袖口卷了幾卷，終於滿意了才走到餐桌旁坐下，宋淩正端著碗小口喝小米粥，灰藍白的格子衫解了最上面的兩顆紐扣，鎖骨半遮半露。

夾著一根油條，慢悠悠地咬一口，宋悠然嚼了幾口突然頓住了，她把口中的油條咽下去，雙眼盯著自己哥哥的鎖骨處。

在那裏，有一個微紅的吻痕。

沈默半晌，宋悠然開口。

“哥。”

“恩？”宋淩神情有些疑惑。

宋悠然躊躇著措辭，“你是不是給我找嫂子了？”

宋淩一嗆，把碗放下，抽了張紙巾擦拭嘴角，除了表情略微不自然，倒是沒有反駁。

“真的？”宋悠然的聲音高了幾個度，拖著尾音，隱隱帶了點興奮。

宋淩是她最親近的人，他能找到相依為命的另一半，她自然要祝福。

“咳，小丫頭，趕緊吃你的吧。”宋淩把兩個雞蛋撥到她面前，又把幾根油條放在她的盤子裏，吩咐道：“全吃了，一點都不能剩。”

宋淩的反應讓宋悠然有點兒奇怪，但又說不出什麽地方不對。

宋淩屬於長得很帥氣的那種男人，深栗色的短發，骨骼輪廓帶著點西方的硬朗，又有幾分女子的陰柔，更難得是那雙眼睛，黝黑中帶著深紫，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這還是宋悠然偶然間發現的。

她曾經還打趣，說不定宋淩是個混血兒，有一半西方的血統。

他氣質清貴，那是一種渾然天成的優雅，很討女孩子喜歡，但是一直沒有碰到合適的女孩，也就一直沒有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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