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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替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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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替嫁(四)

楚玉聽到這話, 輕笑一聲,說道:“沒事,你們若是不願意, 也是可以的, 我這個人,從不強求。”

管事聽到這話, 還以為她願意妥協。

卻沒想到楚玉下一句話就是:“停轎, 我要回府。”

管事聽得這話心下大慌。

轎夫們一時也不知道該聽誰的。

“不準停轎!”管事說道。

楚玉冷哼一聲, 說道:“不停下轎子,難道你們今天要辦的是冥婚?”

管事額上冷汗不停冒出來,他沒有辦法, 只能說道:“楚二小姐, 此事事關重大,請容我回府稟告夫人之後, 再行定奪。”

楚玉輕哼一聲。

管事立馬抄小路趕回顯國公府。

太夫人正在廳堂內等著迎接新人,驟然見到自己派出去的管事, 也是一臉驚訝。

太夫人當機立斷,對這顯國公府的親眷們道了一聲“失禮”,便進入隔間。

待聽完前因後果之後, 哪怕太夫人見多識廣, 此時也忍不住楞住了。

“這些話, 當真是她親口說出來的?”太夫人詢問。

管事躬著身子,答道:“夫人,這些話句句屬實, 絕無半點虛言。”

太夫人又問道:“依你之見, 這位楚二小姐是個什麽樣的人?”

管事立馬說道:“雖然接觸的時間很短,但看起來似乎是個性格堅毅, 又極為看重感情之人。”

管事心裏有一萬句罵聲要說,但楚玉未來會是他的女主子,他也不會傻到在背後說人壞話,只能這樣含糊其辭。

太夫人聞言點點頭,暗道可不是重感情嗎,畢竟嫁人都帶著姨娘。

雖然驚世駭俗,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太夫人本來還不知道該如何和楚玉相處,如今倒是心裏有底了,她輕笑一聲,說道:“你快馬加鞭趕回去,告訴她,此事可行。”

管事聽到這話,猛地擡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太夫人:“您竟然……竟然真的要答應她的條件?難道您不怕會耽誤顯國公府的名聲?”

管事覺得今天真是格外魔幻的一天,一個敢說、一個敢應,她們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太夫人說道:“沒事,我心裏自有成算。”

管事不敢繼續問下去,躬著身子又退了出去。

太夫人身邊的趙嬤嬤一臉擔憂地看著她。

“楚二小姐如此性情,您心裏真的不在意嗎?”趙嬤嬤輕聲問道。

她們主仆相伴數十載,因而趙嬤嬤說話不必像管事那般瞻前顧後。

太夫人對著自己的心腹,也沒有藏著掖著。

“若是我兒還好好的,我自然會為他經營一個名聲最好的顯國公府,但我兒子現在是這個樣子,這群人都等著吃肉喝湯,我還在乎顯國公府的名聲做什麽?”

太夫人的目光穿過窗戶,看向正廳裏面坐著的一群人,看著這些人活蹦亂跳,她的兒子還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太夫人只覺得刺眼極了。

趙嬤嬤忍不住心中揪痛起來,問道:“楚二小姐如此得寸進尺,此番應允了她,日後若是不知收斂,那豈不是在您頭上作威作福?”

太夫人嘆息一聲,說道:“本該嫁進來的人另攀高枝,楚二小姐雖然也是楚家女兒,但她和楚寶珠不一樣,過去那麽多年,她也沒沾過我們國公府的光,被逼著嫁過來,她心裏有怨,也很正常。”

“若非為了我一己私欲,她也不至於嫁進來守活寡,若是我兒能因為她醒過來,便是送了這整座顯國公府,我也願意。”

趙嬤嬤聽她這樣說,立馬說道:“只盼著楚二小姐能消消氣,安安心心陪公爺過日子。”

太夫人先前其實心裏沒底,但如今反倒安穩了,她說道:“既然連姨娘都帶過來了,顯然楚二小姐是打算拿國公府當家。”

趙嬤嬤聽太夫人說完之後,頓時覺得豁然開朗,她也在心裏不停期盼著,這次沖喜能將公爺沖醒。

太夫人回到正廳之後,也沒有跟任何國公府的親戚打招呼,就命人在主位上又添了一把椅子。

這個變動,自然引起屋子裏所有人的註目,一群人互相看了看,最終由太夫人的妯娌主動開口。

“嫂嫂,不知是哪位長輩要來?”

太夫人看了她一眼,知道自己如果實話實說,這群人肯定要想盡辦法阻攔,因而太夫人只說道:“來的不是外人,你一會兒就知道了。”

太夫人在顯國公府裏積威甚重,眾人聽見當家主母這樣說,哪怕面上仍然帶著疑慮,卻也沒再繼續追問。

沈姨娘乘坐馬車的腳程比花轎更快一些,因為太夫人已經給自己的親信打過招呼,所以沈姨娘一進門,就有人迎著她去了正廳。

先前出門前楚玉曾和沈姨娘說過這事,但沈姨娘卻覺得這是女兒異想天開,她壓根不覺得顯國公府會同意,所以早就做好了進府之後隨便找個地方觀禮的準備。

但顯國公府的反應,完全出乎她的預料。

“沈太太,您這邊請。”管事媽媽對沈姨娘的稱呼,也經過了一番深思熟慮。

沈姨娘已經離開楚家,又是未來當家主母的親娘,自然不能再一口一個姨娘,至於“夫人”二字,一般是對有正式誥命之人的稱呼,不能隨便亂叫。

沈姨娘還是頭一次被人這樣恭恭敬敬的地對待,她一時手足無措。

但管事媽媽顯然被叮囑過,此時也沒有露出半點輕視來,而是細細和沈姨娘說起顯國公府裏的情況。

就這麽一個說、一個聽,從國公府門口步履緩慢地進入正廳。

沈姨娘進來的時候,屋子裏人太多,一群人正在互相攀談,突然進來一個陌生的女眷,還只當是誰家湊熱鬧的親戚,並沒有多想。

直到沈姨娘在婆子的攙扶下,徑直走向太夫人身旁另外一個主座。

所有人的眼神全都匯聚在沈姨娘身上,彼此交頭接耳,不停對著她指指點點。

沈姨娘一臉局促,太夫人自然能看出。

若是放在往日,太夫人自然不會自降身份招呼一個姨娘,但如今她的兒子命懸一線,她想著大師說的話,她兒子的一線生機就在楚家女身上,太夫人也是因為這句話,才下定決心就算是逼迫也要娶進門一個楚家女。

她想著只要能對兒子有好處,她做什麽都願意。

“親家母,請喝茶。”太夫人溫柔笑著朝沈姨娘招呼道。

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他們驚疑不定地看著沈姨娘。

有認識王氏的人,此時眉頭緊皺,她們難道記錯了,明明王氏不長這個樣子。

顯國公的小叔叔鄭四爺皺了皺眉,他站起身來,剛打算詢問長嫂這是在做什麽,明明是顯國公府娶媳婦,怎麽還把媳婦娘家人弄進來了。

恰巧,屋外傳來一聲唱和。

“新人到!”

新娘子的到來,顯然是挽救了被一堆視線環繞的沈姨娘,她心中局促稍減,此時嫁女的心情占了上風。

沈姨娘死死地捏著手裏的帕子,雙眼含淚地看向楚玉。

而一群等待觀禮的親朋眷屬,此時也有點傻眼。

新娘子穿著一身嫁衣,頂著紅蓋頭,看起來還挺正常。

但誰來解釋一下,為什麽她手裏還牽著一個七八歲小臉煞白的男童?

“這……楚家這是要幹什麽?我可沒見過哪家新娘子成婚還拉著個小男孩。”很快就有人對著太夫人的耳邊嚼舌根。

太夫人笑著解釋道:“楚家小少爺舍不得二姐出嫁,所以就跟著過來看看。”

這話一出,頓時炸鍋了。

“大嫂,這與禮不和!”說話的是太夫人的二弟妹。

“對呀,楚家這是不信任我們顯國公府嗎?明明是他們悔婚在前,我們不跟他們計較已經是寬宏大量,他們居然還搞這一出,簡直是豈有此理!”

鄭四爺也說道:“大嫂,今日這場婚事,京城中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都盯著,楚家這事要把我門顯國公府的名聲往地上踩!這事我第一個不同意!”

其他顯國公府的親戚也紛紛說道:“四爺說的對!不只是這楚家少爺,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親家母是什麽人?太夫人你也沒跟我們細說!”

自兒子昏迷不醒之後,太夫人早就看夠了這群人的嘴臉,冷聲說道:“成婚的是我兒子,關你們什麽事。”

她在侯府當家這麽多年,丈夫死後卻還能撐起偌大的家業,培養出一個立下赫赫戰功的兒子,顯然也不是普通人。

她這麽一說,大多數親戚都不敢繼續追問了。

倒是鄭四爺的親信,忽然湊到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鄭四爺聽完整個人都是一副瞠目結舌的表情。

他直到今天可能會發生奇怪的事,卻完全沒想到就要離譜到這個地步。

是不知道是自己有問題,還是楚家和太夫人有毛病,這麽慣著一個庶女,她是救了你們所有人的命嗎?

哪怕如今時間倉促,但鄭四爺仍然覺得這是一個打擊太夫人的好機會。

“大嫂,為何楚家的姨娘,都能坐在我們國公府的主位?”鄭四爺揚聲音質問道。

這話一出,全場嘩然。

相比之下,新娘子牽著弟弟拜堂反倒成了小事。

族中有輩分較高的人,此時用力將拐杖在地上敲了敲,朝著太夫人質問道:“老大媳婦,老四說的是真是假?這位女眷的身份,你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

太夫人冷下臉,說道:“真又如何,假又如何?今日是我兒娶妻,又不是你們娶親。”

長輩聽到這話,眉頭緊皺,說道:“我知道子安倒下之後,你心裏不痛快,但讓個別人家的姨娘坐在主位的事,實在是離譜至極!這事會影響整個家族的名聲,不僅我不答應,族裏的人也絕不答應,你趕緊將人送下去!”

沈姨娘驟然成為話題中心點,此時她坐在主位上,只感覺屁股下面像是長了刺一樣。

但即便被所有人指指點點,她也沒有起身退讓的意思,畢竟這位置是女兒辛辛苦苦為她爭取來的,她不能給女兒提供助力就算了,這種時候絕不能做出任何拖後腿的事情。

她此時代表的是楚玉的臉面,如果放棄這個位置,就等於讓顯國公府其他人知道她們母女是好欺負的。

她在楚家內宅時,就是一步步往後退,才退到任人欺淩的地步,如今就算有人來拉她,她也絕不退縮。

太夫人任由族中如何勸說,卻依舊沒有半點要改口的意思。

此時也有人看向沈姨娘,苦口婆心地勸說道:“姨娘是什麽牌面上的人,你心裏比誰都清楚,今日大堂之內,除了顯國公府正經親戚,就是平常來往密切的達官貴人,姨娘如此安坐,豈不是給所有人沒臉?您即便受了拜堂成親之禮,又如何能安心呢?”

沈姨娘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設,聽到這話雖然覺得在理,但屁股依舊沒有挪動一下,而是朝著那說話之人尷尬一笑。

說話之人也楞住了,壓根沒想到這姨娘臉皮這麽厚。

楚玉頭戴花冠,在大堂中央站了已經有一會兒了,聽著這群人嘰嘰喳喳,只覺得吵鬧的很。

“喜娘,還到底還拜不拜堂?如果不拜,我這就走。”楚玉說道。

喜娘也怕了她的脾氣,趕忙朝著太夫人望去。

太夫人立馬給趙嬤嬤使了個眼色,很快就有早有準備的婆子上前,將帶頭發火的長輩和幾個言語不斷的親戚全都強硬地扶了出去。

“三叔太爺,您是哪裏不舒服?太夫人請了大夫就在偏廳候著,我這就送您過去看診。”

三叔太爺嘴裏喊著“我沒病”,但一堆人簇擁著,莫名其妙他就出了大堂。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大堂那邊已經開始高喊“一拜天地”了。

楚玉倒不是和大公雞拜堂,也不是和新郎的兄弟拜堂,那頭牽著的人是顯國公的某位庶出妹妹。

拜堂流程走完,楚玉被人扶著進了新房,沈姨娘在大堂裏面也坐不住了,請婆子幫忙引路將她送到楚玉身邊。

倒是太夫人,還在被所有親眷圍著,一直在指責剛剛發生的事。

太夫人也很幹脆:“我兒重病在床,如今顯國公府入不敷出,每年撥給族中的銀子怕是要減半。”

這話一出,一群人立馬安靜如雞。

他們這些人和顯國公府的親戚關系本就在逐漸走遠,又不是每家每戶都家境殷實,他們中許多人都還等著族中銀子接濟。

況且,他們平常最重要的日常活動,就是在顯國公府打秋風,如今直接惹惱了當家主母,哪裏還會有好果子吃。

他們此時銀子少了,姨娘坐大堂的事也結束了,簡直是面子裏子全丟了,一時捶胸頓足後悔不已。

想清楚之後,他們就忍不住開始遷怒罪魁禍首:鄭四爺。

只是鄭四爺如今還是有很大概率在未來繼承侄子的爵位,因而他們也只敢拿眼神瞟一瞟,壓根不敢說任何酸話,心裏又覺得更憋屈了。

鄭四爺此時臉色也很難看,他沒想到這個長嫂還是如此有辦法,不僅將顯國公府治得跟鐵桶一樣讓他完全沒有下手的機會,今天這局面竟然也真的被她穩住了。

哪怕不少達官顯貴因為姨娘坐主位的事憤怒離席,但損傷顯國公府的顏面,對昏迷不醒的侄子傷害有限,反倒是對他這個還在朝廷任職的人傷害最大。

楚玉進了婚房之後,自己掀開紅蓋頭。

“我餓了,請你們給我弄點吃的,我胃口大,多準備一些。”楚玉理直氣壯地對著房間裏伺候的下人們說道。

她也沒有任何羞澀之態,不像個才嫁進來的新娘子,反倒像是她在這房子裏住了幾十年一樣。

楚家倒是給楚玉準備了陪嫁下人,但楚玉覺得與其被他們安釘子,還不如幹脆不要,因而只是拿著仆人的賣身契又和楚家兩口子換了一筆錢。

顯國公昏迷不醒之後,他住的這院子裏伺候的下人們,都是經過太夫人數輪篩選之後留下來的忠仆。

太夫人對顯國公府的親戚都不太信任,因而此時婚房裏全是下人,沒有一個國公府的女眷。

大婚之前,太夫人又對著這群下人仔細敲打一番,因而此時也沒有人敢對楚玉不敬,得到吩咐之後,立馬就去找廚房取吃食。

楚玉安排完自己的肚子之後,又看向一旁狀態不太好的弟弟楚瑄,對著屋子裏的下人說道:“隨便來個人,將他送回楚家。”

楚瑄被楚玉拉扯了一整天,聽到這話,此時的臉上也沒有多開心,而是怯生生地抓著她的衣袖,小聲提醒道:“二姐姐,那個……還有那個蟲子!”

楚玉笑著說道:“你放心,這幾天,那些小家夥們,不會折騰你,等我清點好嫁妝,自然會派人送東西回去,我是多麽信守承諾的人,你應該很清楚呀。”

因為屋子裏都是顯國公府的下人,有些話姐弟倆都沒有說得太明白。

楚瑄一臉惴惴不安,他還想再說些什麽,但楚玉已經不耐煩了,擡手推了推他。

楚瑄也不敢惹怒楚玉,只能一步三回頭地出了這院子,嘴中不停念叨著:“二姐姐,你可千萬別忘了我!我在家裏一直等著!”

這話落在屋子裏其他人耳中,她們只當姐弟感情特別好,並沒有多想。

楚瑄剛出院子門,就見到正要進去的沈姨娘,沈姨娘克制住避讓小少爺的慣性,與他交錯而過。

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太多,沈姨娘幾乎是被推著走,先前在大堂裏她一直坐立難安,此時見到女兒心中終於松了一口氣。

她死死拉著女兒的手,拉了足足有一刻鐘才緩過神來。

“國公府可給我娘準備了院子?”楚玉詢問下人們。

深宅大院裏面,什麽傳得最快?那自然是八卦!

院子裏的人雖然沒有去大堂觀禮,但她們消息靈通,已經知道先前大堂裏鬧的那一出,此時哪怕知道沈姨娘的身份,也不敢有任何怠慢之處。

顯國公的奶娘作為院子裏的管事之人,朝著楚玉說道:“夫人,您稍稍等候片刻,我這就去主院詢問一番。”

楚玉點點頭。

這面相兇惡的奶娘,在楚寶珠沖喜的劇情裏,簡直是個究極大惡人。

而在原身沖喜的劇情裏,只是顯得古板嚴厲了些,卻不是反派。原身嫁入國公府之後,面對丈夫的事,全都不辭辛苦地親力親為。

她這番作為,自然得到這院子所有人的認可,這也是為何她殺人比楚寶珠容易的原因所在。

楚玉可不打算像原身那樣盡心竭力照顧人,她又不是進來當奶媽子的。

“這就是我那個女婿?”沈姨娘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床上躺著的身穿大紅喜服的年輕男人。

楚玉此時順著沈姨娘的視線看過去。

也許是因為昏迷的時間太久,此時男人的臉頰向下凹陷、形容憔悴,但依稀能看出來長相不錯。

國公爵位、年少英才,也難怪楚寶珠炫耀了這門婚事那麽多年。

楚玉也只是多看了兩眼,就轉過身來,開始支使人。

楚玉身上這身喜服實在太重了,她的眼睛在一群謙卑順從的丫鬟中間掃了一圈後,點了兩個長得好看的服侍她換了衣服。

沈姨娘看著女兒從頭到尾毫不怯場又理直氣壯的模樣,忍不住心生佩服。

楚玉適時說道:“娘,雖然這裏是顯國公府,但竟然進來了,您就拿這裏當家看,不要不好意思,你代表的是我的臉面,你越是理直氣壯,人家才越不敢怠慢你。”

沈姨娘聽了還是有些糾結。

楚玉很擅長勸說人,說道:“我嫁進來,是來救顯國公的命,您就提前拿自己當國公府的救命恩人看,該吃吃該喝喝,您心裏高興,我才能跟著開心,就當是為了我,好不好?”

沈姨娘聽了這話,壓低聲音詢問道:“難道你那仙人師尊,還給了你什麽救人的靈丹妙藥?”

沈姨娘心裏也明白,她今日能受到種種優待,全都是因為太夫人救子心切。

若是顯國公醒不過來,既怕太夫人要對她們母女秋後算賬,又怕女兒未來守活寡。

楚玉提高聲音,說道:“靈丹妙藥是啊沒有,但我已經決定了,今後我將苦心鉆研醫術,竭盡全力,要救醒夫君。”

這屋子裏都是忠仆,她們榮辱寄托在主子身上,聽到這話,全都精神一振。

有機靈的人,此時已經打算著拿這話去太夫人跟前賣乖。

沒多久,廚房裏就送來了一桌飯菜,是和前面酒席一樣的席面。

許是因為顯國公昏迷不醒的緣故,顯國公府在太夫人的帶領下,從上到下都透露著一股子顯國公死了就不過了的架勢,這一桌席面山珍海味應有盡有,遠超其他權貴嫁娶的富貴程度。

楚玉穿梭那麽多世界還算見過世面,可憐沈姨娘,在楚家那些年備受打壓,哪裏見過這麽多不認識的東西,有些東西,她甚至都不會吃。

楚玉見她舉著筷子的手時不時猶豫一下,立馬喊了一個丫鬟過來:“麻煩你給我娘布菜。”

丫鬟一臉乖巧地動了起來。

楚玉又故意指著那幾份吃法覆雜的菜肴,出聲詢問婢女,全程姿態坦蕩,沒有半點因為無知而產生的窘迫感。

沈姨娘看著女兒的樣子,也跟著變得坦蕩起來。

婢女也絲毫不敢心生輕視,而是態度謙卑地伺候完這桌席面。

沈姨娘吃的倒不多,倒是楚玉,一個人幾乎剝圓了整桌十人份額的席面。

屋子裏其他下人此時哪怕滿心驚異,也沒有人敢表露分毫。

奶娘返回院子,也代表沈姨娘住的地方已經收拾好了,她身份特殊,也不好安置在內院,只能讓人住在客院。

奶娘在得知沈姨娘要住的客院是顯國公府最寬敞最舒適的那一座時,對著沈姨娘的姿態又謙卑了三分。

楚玉在顯國公府的內宅幾乎暢通無阻,她此時也在對著系統感慨:“你看看,人只要兇起來,周圍全是好人。”

小系統不停點頭,默默將這條經驗記錄在自己的小本子上。

眼見著到點了,奶娘湊上來小心翼翼地說道:“夫人,每日我們都要為國公爺擦拭身體,您看……”

剩下的話奶娘沒有說得太明白。

楚玉知道這是在暗示什麽,她一向心善,因而懶得賣關子,當場絕了奶娘的念頭。

“你怎麽現在才提這事?夜都深了,再晚一點若是沾染了寒氣怎麽辦?現在就去備水,我既嫁進來了,就不會讓你們有半點偷奸耍滑的機會,我會死死地盯著你們!”楚玉理直氣壯地說道。

奶娘:……

奶娘以為嫁進來的會是一個好幫手,卻沒想到她迎來了一個活祖宗,人家給自己的定位是監工。

奶娘很想拿“妻子理當侍奉丈夫”的那一套來閨訓楚玉,只是看了她兩眼,又想起沈姨娘拜堂坐主位的事,到底將滿肚子的話咽了下去。

奶娘讓人準備了水,又另外喊了幾個小廝進來。

顯國公鄭子安從前洗澡的時候就不喜歡婢女伺候,如今昏迷了,眾人依舊尊重他的習慣。

楚玉說到做到,這群人給鄭子安擦拭身體的時候,她果然眼睛灼灼地盯著這群人,恨不得要將他們的手盯出一個洞來。

輕了重了,楚玉全都能挑出刺來。

她這副挑剔至極的模樣,讓下人們在伺候鄭子安的時候不敢有任何怠慢。

楚玉也不僅僅是在挑刺,她還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我可憐的夫君,你怎麽就不睜開眼看看!這一群人怎麽能下手這麽重!簡直是要人命!”楚玉一邊念叨,一邊還拿帕子裝模作樣地擦了擦眼角完全不存在的眼淚。

剛剛動手擦拭身體的小廝聽到這話,拿著帕子的手微微顫抖,他僅僅是個負責洗刷的人,怎麽聽著這話,搞得好像國公爺是被他打成這樣的?

小廝不敢繼續細想,只能動作更加仔細,明明是一個擦拭身體的輕松活,卻讓他幹出了拆炸彈的緊張感。

好不容易將今日的清潔工作完成,小廝額頭上已經冒起細密的冷汗。

楚玉也不知道鄭子安現在有沒有意識,反正戲先唱起來唄。

鄭子安現在臉上沒肉,實在不是她喜歡的類型,等人醒過來之後,若是合得來,大家可以共謀大事,若是合不來,也可以挾恩求報讓他為自己辦事。

鄭子安也被換上一套褻衣,安然地躺在床鋪裏側,空出來的地方,是給楚玉留的。

楚玉只是看了一眼,就朝著奶娘吩咐道:“把軟榻收拾出來,我今晚先將就一下,明天將我陪嫁裏那張床搬進來。”

奶娘小聲說道:“夫人,既是夫妻,哪有不同床共枕的道理?”

她心裏還盼著鄭子安能在某個深夜醒來,第一時間被枕邊人發現他的異樣。

楚玉說道:“我夢游的時候喜歡掐身邊人,你確定要我們同床共枕?”

奶娘頓時啞口無言。

次日,在搬床之前,奶娘先去找了太夫人,將院子裏發生的一切全都告訴她。

太夫人聽完也沒生氣,只是問道:“她當真要鉆研醫術?”

奶娘用力點頭,說道:“夫人還讓我為她搜集各類醫學典籍。”

奶娘又忍不住潑冷水,說道:“夫人年紀小,做事未免也太天真了些,普通大夫都要苦學十年,她一個年輕小姑娘,現在開始學,能學出什麽來?”

太夫人卻想到了大師說的話,心道也許楚玉運氣好,就能誤打誤撞在醫學典籍中找到對癥的藥方呢?

太夫人不愛聽奶娘的話,便說道:“這事我知道了,我會安排,只要她沒有做出任何對子安不利的事,都聽她的。”

奶娘聽了這話,心下一沈,但也知道太夫人作出的決定不是她能左右的。

今日本該新人給諸位親戚敬茶,但楚玉直接說這事要等丈夫醒來再做,不僅敬茶的事被楚玉省略了,就連回門她都懶得回了。

楚玉得了太夫人這一句話之後,在國公府越發如魚得水,她甚至還讓人請了人伢子進府,給沈姨娘挑了好幾個乖順的婢女。

她沒給自己挑人,因為覺得顯國公府的婢女在她手裏翻不出花樣來,所以不用多此一舉。

楚玉不回門,也沒派人和楚家說一聲,倒是苦了楚家人,從天亮等到天黑,楚修卓還白白請了假,壓根就沒等到人。

“她怎麽連回門都不辦了?這是不打算要娘家人給她撐腰?”楚修卓陰沈著一張臉說道。

“她現在這樣子,哪裏需要人給她撐腰?”王氏小聲說道。

楚修卓瞪了她一眼。

王氏懷裏抱著面容惶恐的楚瑄,身邊坐著眼睛布滿紅血絲的楚寶珠。

楚瑄還能隨著楚玉出嫁到顯國公府轉一圈,楚寶珠卻因為不夠重要,出嫁當天就被楚玉留在偏院裏,甚至是等到楚玉的花轎出門了,王氏才想起來派人去將她接回來。

“老爺,要不咱們派人去國公府催一下,今天是來不及了,明天再讓她回門,如何?”王氏倒不是特別想收回門禮,而是她還在等著楚玉給兒女們送解藥。

“催什麽催?她這個點都不來,顯然是打定主意不回門,我們派人去催有用嗎?顯國公府也是一群過河拆橋的玩意,人進門了,就壓根不搭理我們了!”楚修卓在心裏將顯國公府也罵了許多遍。

楚瑄卻在此時忽然哭了起來:“娘,我難受。”

王氏頓時心疼得心都快碎了,問道:“瑄兒,你哪裏難受?怎麽不舒服了?”

楚修卓也著急了,催促劉嬤嬤:“你快去請大夫!”

楚瑄從顯國公府回來之後,楚家人也請了不少大夫上門,但任誰來看診,都看不出楚瑄身上中了毒。

他們反覆詢問楚瑄中毒的詳情,全都是大呼驚奇,畢竟在嘴巴裏跳來跳去的小蟲子,又鉆進胃裏,怎麽看都覺得很玄幻。

倒是有個曾經去過西南的大夫,看出一點門道來,說這很像苗疆的蠱術。

楚修卓和王氏夫妻倆見到識貨之人,立馬追問可有解決之法。

但那個大夫卻只是搖搖頭,他的回答甚至還幫了楚玉一把。

“這種蠱蟲,都是下蠱之人精心培育的,外人不知培育之法,因而除非下蠱之人,否則無藥可解。”大夫又將自己在苗疆行醫時聽到的那些謠言傳說,全都一股腦的告訴這夫妻倆。

謠言傳說嘛,自然都是神乎其技,怎麽誇張怎麽傳,夫妻倆聽得臉都綠了,只覺得小兒子身上的蠱蟲分外可怕,多在小兒子身上待一天,他們就提心吊膽一天,夜裏連覺都睡不好。

他們也曾懷疑過楚玉的蠱蟲到底哪裏來的,但王氏似是而非的記憶攻擊了她。

“沈姨娘!她以前說過,自己好像是從西南被賣到京城來的!肯定是她教的!”

壓根不需要楚玉編借口,王氏就幫她圓好了邏輯。

楚瑄吃的是跳跳糖,怎麽會讓他不舒服,他現在難受的原因也很簡單,因為楚玉遲遲不送藥、現在又不回門,他害怕沒有解藥,心理作用之下,自然哪哪都覺得不舒服了。

楚瑄自己找病的行為,還影響了一旁的楚寶珠。

楚寶珠此時白著一張臉,捂著肚子說道:“爹、娘,大夫來了,讓他也給我看看!”

楚寶珠腳上的傷還沒好,因為這兩天她雖然包紮上藥了,但卻是改頭換面換了個宅子看病。

因為她是未來皇子側妃,少根腳趾頭的事情萬萬不能走漏半點風聲。

所以一直以來,她沒有像弟弟那樣,身上中的毒沒有被大夫會診過。

楚修卓本就焦急兒子身上的毒,聽到楚寶珠這話,頓時呵斥道:“這種時候,你躲都來不及,還要跟你弟弟搶大夫!”

若不是楚寶珠母女再三保證三皇子不會追究殘缺的腳趾頭,楚修卓壓根不想將楚寶珠留在家裏。

楚寶珠看著父親不耐的神色,又看看母親滿心滿眼都是弟弟的模樣,眼裏瘋狂翻滾的陰沈幾乎要凝成實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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